重生婢女:冰山侯爷冷情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来闻香
一路宫女皆退让至道旁,跪地叩首,宫嫔欠身问安,他俱是不理。跪与道旁的宫人们好奇地打量我,大抵在猜测我又是何时纳入的新宠,我举起袖子,慌张遮住脸。
齐韶引我至一处我从未进过的殿阁,门前悬着漆金匾额,上书“兰若堂”三字。
我原来也曾路过这紧锁的殿阁,那匾额便让我觉得十分有趣,宫中的匾额均是本朝太宗时书法家郭振所题写,笔力遒劲,一色飞白写就,仅有兰若堂的匾额流丽清婉得像是女子题写,而那充满佛教意味的名字,更令人心生好奇。
只是这殿阁永远锁着,从来没有开启的时日,乔希说,那里原来住着先帝宠姬安妃,显庆二十一年,盛宠的安妃暴病亡故。
成襄太后善妒,厌恶安妃至极,扬言要拆了这座宫室,幸而并为付诸实施。然而这座殿阁辉煌历史便戛然而止,据说此后入住兰若堂中的宫嫔都不得善终,而后更传出闹鬼一事,兰若堂遂成为宫人的梦魇,这殿阁也被封死了。
充满诅咒诱惑之地,今日齐韶领我来这里,他的手附上我的眼睑,道:“先闭眼,我不说睁眼,你就不许睁开。”
他孩子气般的举动引得我无端笑了,既然他并没有自称“朕”,那么此时我也暂且将他依旧当做史官齐韶。
乖乖闭眼,齐韶的手力道已经轻柔许多,我任他牵着,此刻令我更我惊奇的是,我的布鞋踩在这步廊上竟有异常曼妙好听的声响,仿佛我踏在玉石上,稍一用力即会被我踩碎,我的步子愈加轻缓,可那轻响依旧连绵不绝。
忽然齐韶停下,我没有防备,竟一下撞到他身上,他顺势将我拥入怀中,这样近的距离令我身子不自在。他仿佛觉得极其自然,并未在意我的羞涩尴尬,只管朝我耳边吹风,宛如夏风掠过荷塘,荡开层层涟漪,柔声道:“睁眼吧。”
微风吹乱我额前碎发,纷飞梨花毫无孤寂地飞入我的眼眸中,一树树覆压而生,地上层层梨云落雪,哀婉不已,这宫中竟还有梨花,我恍若梦境,惊讶地伸手接过一瓣落英,确定这是梨花无疑。
齐韶已然松手,我跳下步廊,捧起一堆梨花,洒向空中,隔着花雨,回望齐韶,他此时正恍惚地朝我微笑,虚妄得如同隔世。
他亦跳下步廊一步步靠近我,我并未躲闪,整肃衣衫,行叩首大礼,恭敬道:“妾苏氏锦年拜见陛下。”
他将我扶起,手拂过我的碎发,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早就知晓我的身份,好生没趣,是我装扮的不像吗”
“你送我的是一张松溪笺,”我轻嗅掌心残留的梨花香,从容道,“再回忆你在天禄阁翻阅的书目,我何须惊讶!”
“我随手抽来一张纸,竟是松溪笺”他故作懊悔状,道,“我的运气怎么这样好,本还想多蒙你些日子的。”
我笑笑不置可否,赞道:“你那诗句写得很漂亮,那本《笑林》也很好看。”
齐韶眸中似乎闪过微弱光芒,不像平日气质洒脱,仿佛被思绪牵绊,问道:“若有人,愿伴你一起,你还会独殇吗”
他这话似乎说的极为艰难,而我听得并不轻松,他是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帝王,原本不需在乎我这么个小女子要或者不要。
平心而论,我并不讨厌齐韶,甚至承认对他有微妙的好感,而当知道他是皇上,那点好感也变得危险。我一介卑微的女子,帝王之爱是求不得的妄念。
对于帝王,我心怀抵触,甚至怀有恨意,因他一人而毁灭我的人生。纵然他以帝王身份赐恩于我,我依旧不屑接受,情愿被贬入浣衣局。只是不料他会换做史官齐韶身份与我熟稔,而今又如此真挚凝望我,拒绝的话,一时如鲠在喉,唯有低头默然不语,划拨手上的那只翠玉手镯。
“过会儿,朕让江川挑几个伶俐的奴婢来。”
他用了“朕”,他此刻是梁朝君主萧观衡,我终究无法拒绝。陛下又与我说了会儿话,我糊涂听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却已离开了。
只剩我一人站在空旷的殿阁中,梨花白得空虚寂寞,此刻更静得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终于起风了,树叶婆娑的声响才令我觉得我尚在人世,而非游魂。
阿兰若,佛教中即是寂静处,远离人间热闹清修之地,但愿我的宫闱生活的开始也可如静修般安稳。
只是我自己都知道愿望难以实现。此刻他为我重开深锁的兰若堂,任我一介卑微药女独居主殿,又是一桩梁朝后宫未有过的恩宠,必然招致无数猜忌。
兰若堂内空无一人,我无事遂坐在步廊上赏花。兰若堂虽然是封锁的殿阁,然而馆阁纤尘不染,干净齐整,猜测或许定期有人清扫,就连池塘旁的八角枫叶亦有被人修剪过的痕迹,仿佛院落原来的主人昨日才离开,相较下,有人看管的天禄阁竟恁得荒凉。
内侍总管江川虽已近花甲之年,办事的效率却丝毫不输于年轻时,一个时辰后,他便领来四个宫女到兰若堂。
江川侍奉两朝,瘦长伛偻,鬓发沾染岁月斑白痕迹。眼角皱纹如雏菊盛开,想必那是经历宫中种种留下的痕迹,妆容整肃,银质嵌绿松石腰带束得有些宽松。他此刻虽未露笑容,然眼中依旧含盈盈笑意,但那恰到好处的笑意太过刻意,仿佛是他戴上的面具罢了,并非寻常巷陌口坐着藤椅的老人和蔼安逸的舒展笑颜。
江川遥指此刻跪在院落中的四个宫女,道:“还请苏药女先挑几个使唤宫女。”
“江总管挑出来的人自然应当是好的。”我笑言,眼光扫过廊下垂首站着的七八个粉衣宫女,看起来她们也只比我大一两岁。
近身宫女当是悉心挑拣的心腹之人,我并无官宦女儿的好命,可从娘家带侍女入宫。江川掌管禁中内侍,他挑来的内侍自然没有问题,然而宫女由尚宫局管辖,江川鞭长莫及,我讨厌身边安放她人眼线,生出无限是非。
虽然我刻意挑拣,有驳斥江川面子之嫌,但我还是心一横,话锋一转,笑道:“只是我如今还只是药女,尚且不敢用这样伶俐的宫娥姐姐,还是从浣衣局挑两个来,更为妥当,江总管以为呢”粉衣宫装是与我一样从九品,陛下至今并未给我位分,我以此理由推托尚合情理。浣衣局隶属掖庭,关押的都是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宫人。这里算是皇宫最为荒凉凄苦的地方之一,料想也无人会在此处安插眼线,故而我坚持要去浣衣局讨要宫女。
江川余光一敛,略略沉思,并不劝阻我,顺着我的意思应承下来。他很快唤来尚宫局内掌管宫女名录的司簿,令她伴我前往浣衣局。
调度宫女之事本该由尚宫局的从五品尚宫负责,而今重担全落到了副官司簿肩上。只因统领尚宫局的林尚宫是皇后娘家带来的陪嫁宫女,跟随皇后多年。而今皇后向佛,万事皆求简素,一心裁剪吃穿用度,昭阳殿的宫女内侍余下十人不到,林尚宫勉力侍奉皇后,已腾不出心思过问尚宫局里的事情了。
管理宫女的重担一半分给尚仪局,另一半都落到司簿肩上。这司簿一眼望去便知是个务实精明之人,身后跟着四五个宫女风风火火赶来,她一边还返身与一个宫女交待些事务。她聪明地与我颔首见礼,不用尴尬与我尚未受封的身份,她并不与我太多客套,也不好奇地问这问那,两人一路无语入得浣衣局。
虽说这儿是贬谪犯妇的处所,浣衣局却算得上宫内最为忙碌的地方之一。进进出出的宫女们身着粗制素色布衣,浸染水渍的袖子高高挽起,顾不得头发凌乱,或是垂首捧着一大筐衣服往复送迎,或是扑在快要磨平的搓衣板上揉搓,或是拿着木碾奋力敲打。
凄苦来自于浣衣婢子们脸上的愁容,手中层层的老茧。很多人都已然麻木,疲倦的都无力抬头去看门前的陌生人。
我与司簿踮着脚从五米见方的大水池子走过,此时偏偏一个浣衣婢打翻了木盆,脏水刹那泼湿了我的下摆。那婢子惶恐地扑到我身边用她沾满污垢的衣服,跪着替我擦拭。而后那浣衣婢又不住叩头请罪,生怕我怪罪于她。
一直躲在屋内歇息的浣衣局的管事宫女,此刻才迎出来,发现手下在司簿面前出了岔子。面上挂不住,厉声训斥那婢子,一边赔笑道:“还请姑娘与司簿赎罪,这浣衣婢手脚蠢笨,偏又是个哑巴。”
婢子被人拖走,我怜悯地瞥了那婢子一眼。管事宫女讨好地凑过来俯下身子替我抚去衣裙的水,司簿厌嫌地扫视着浣衣局脏兮兮的浣衣婢,不耐烦对管事宫女道:“罢了罢了,我手里还有正经事要吩咐你。你去给我挑十几个浣衣婢来,要手脚勤快。”
“浣衣婢女出身高低无妨,”我拢拢袖子,又添上一句,道,“虽然同是被罚的,但不要因偷鸡摸狗被主子打发来的,也不要人前人后嚼根子的,背叛主子,那就更要不得了。”
管事宫女一脸不解,还是照办了。我与司簿引入空旷干净的内院等了一炷香工夫,管事宫女就领十来个浣衣婢,谄媚地对司簿与我道:“这些都是合着要求的。”
十来人垂首站成一排等待我发落,其中有与裴姑姑一般年纪,眼角皱纹横生的卅岁老女,最小的却比我还稚嫩的,十二三岁模样,更多的是与我一般的韶华,然而眼中已然没了妙龄女子的生气,仿佛久违擦拭的镜台蒙尘,垂垂木然。
十来人垂首站成一排等待我发落,其中有与裴姑姑一般年纪,眼角皱纹横生的卅岁老女,最小的却比我还稚嫩的,十二三岁模样,更多的是与我一般的韶华,然而眼中已然没了妙龄女子的生气,仿佛久违擦拭的镜台蒙尘,垂垂木然。
我逡巡走过一圈,看来要从剩下这些人中挑选也并非容易之事。我随手端起侍女奉上的粉底斗彩茶盏,手臂划过一个弧度,展示与她们瞧,道:“我要问的很容易,诸位姐姐只消告诉我,我手里的是什么”
浣衣婢女们先是微微一怔,并不敢信我问出如此简单的问题。良久才有人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是一碗水。
毕竟是浣衣婢逃离掖庭折磨的绝佳机会,有人打了头阵,而后回答踊跃起来,也有人格外三思,不肯轻易开口。一个浣衣婢却给了我个顶顶高明的答案:“主子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了。”这婢子左右逢源,不想浣衣局还藏着奉承的高手,真是出乎我意料了。
此时有一个十二三岁的生着稚嫩圆脸婢子站出来,脆生生道:“娘娘不给奴婢喝上一口,奴婢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知道是水,是茶,又是杏仁露什么的。”
婢子说话直白,管事宫女要不是碍于司簿在场,恐怕早就要骂开了。我却甚是欣赏那婢子坦率,我的确没有给予充分的条件。
随意一试,试出人心百态。我不发表评论,神色平静地期待着更为精彩的答案。
“奴婢闻着香味,这茶像是龙井,不过是七八月份采摘下的末等茶叶,加之冲泡不得法,未用滚烫的沸水,用了温水,茶香更加浅淡,口感也生涩不少。”
我不禁点头,手中的确是末等龙井,茶香并不醇厚,难为她闻得仔细。而浣衣婢中有略懂烹茶的女子也算意外一桩了,我不禁注意起那个躲在角落处的婢子,相比浣衣局内不拘装扮的婢女们,她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与周围环境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从头至尾只有一人默不作声,我走到她前头,将茶盏往她眼前一送,道:“你怎么一言不发,猜上一个答案也未尝不可。”
浣衣婢抬头,静默地瞧我一眼,道:“奴婢说不说都一样,主子的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全凭主子自己高兴。主子还是快点挑好,奴婢手头还有许多衣裳没洗。”
肮脏的浣衣水顺着生满老茧的手向下滴落,她并不擦拭。相比多少收拾过的其他人,她可说得上对我无礼了。闻言我不禁一哂了,难得浣衣局还有人如此惦记洗衣的苦差事,然而她的眼光却犀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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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反应
末了,我挑了那年幼的圆脸宫女、懂得烹茶的婢子,还有那个最后与我顶撞的宫婢。
领了这三人回到兰若堂,她们一一换好衣裳站在我身前,我逐一问了姓名,只有那烹茶婢子的名字碧茹尚可入耳,我拿主意改了另外两人俗不可耐的名字。
圆脸稚气的婢子兴高采烈地谢道:“奴婢饮绿,谢主子赐名。”
而顶撞我的婢子并无反应,她似乎并不欢喜我将她领出浣衣局,过了半天她才跪叩谢道:“奴婢采蓝,谢主子赐名。”
离开浣衣局前,我将三个婢女的身世都问得清楚,生怕以后横生事端。碧茹生得俏丽些,从前侍奉成襄皇后,钱氏之乱后,便被打发到浣衣局了。
口无遮拦的豆蔻少女饮绿是云韶院乐户的女儿――云韶院内养着的舞姬乐师俱是为宫廷宴饮欢聚助兴――四岁时其父母双双亡故,乐户属于贱籍,故而年幼的她就被送入浣衣局为宫婢,而非宫女。然而浣衣局对她的成长似乎也并未产生太多负面影响。
至于一直愁眉苦脸,仿佛恨我夺去她钟爱浣衣工作的采蓝,她瞧着并非是太会讨主子欢心的奴婢,而她的容貌稍逊,若是在宫外寻常人家还过得去,在宫内置身如花美眷之中,就是极其糟糕的陪衬了。她弄错了主子的头油,主子一时不高兴,就被胡乱丢到浣衣局了。她也真勤勤恳恳地安心在浣衣局做了两年多的事情。
婢女们立在我前头待我分派任务,我却窘迫起来。不知说些什么打破冷场。
我并不习惯被人伺候,家中从来都没有侍女服侍我,父亲以为琐碎事既能亲力为之,何须劳烦他人,何况孟子曾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书院内不乏含金汤匙出生的权贵公子,父亲正是想让这些人体会一段人间疾苦。
适才已有内侍将我的一些行李从内药局搬来,我拿些碎银子赏了打发下去。我找不出事情交给这三个宫女,沉默半晌,还是决定驱退三人,道:“眼下我也没什么事要麻烦三位姐姐,三位无事就退下吧。”心中盘算着退入内室独自看书消遣。
饮绿、采蓝乖顺地退下,碧茹还杵在那里,她毛遂自荐道:“主子今日才搬到兰若堂,想来定然并不熟悉,奴婢曾经做过打扫兰若堂的宫女,可引主子到处逛逛。”
碧茹说话间采蓝早就离开了,而一旁拖沓的饮绿闻言,却嚷着要陪我一起逛逛。她比我还要小上一两岁,难免稚气些,说话间偶尔会露出可爱的虎牙。浣衣局困苦生活并未磨去她的开朗,笑容明媚似六月骄阳。
我不禁感叹自己的确不适合做主子,反而要侍婢自己找活儿干,她既然如此请求,我也欣然接受,道:“姐姐带我四处走走自然是极好的。”
饮绿蹦跳着踩上兰若堂正殿前的步廊,问道:“这步廊奇怪的很,就算我走得很轻,也会有声音传出,或许年代久了,莫不是下头铺设的木料被虫子蛀空了”
我也一脸探究的望向碧茹,碧茹笑着解释道:“这步廊下头确是空的,但并非是被虫蛀,而是特意挖空,放了几十口大酒瓮,仿了当年吴王夫差为西施娘娘的响屐廊而建。不管走得多轻巧,都会有声响,如果踩着木屐,行走的回音更加清脆好听。”
饮绿俯身轻叩木板,侧耳细听回音,道:“住在这里的娘娘还真是不敢多行一步了。”
“先帝安妃身姿轻盈袅娜,行路无声,”碧茹娓娓道,“宫里传说,当年先帝恐她哪日不见了,才特地造了这条步廊,先帝听得声响,得安心。”
我不置可否,听碧茹描述安妃往事,觉得好笑又可悲。精心设计的步廊细细想来,却有近乎枷锁的意味。帝王之爱毕竟霸道,先帝要将安妃当金丝雀儿一样锁起来,安妃心中未必欣喜。
“是那个安妃郑氏吗”饮绿恍悟道,“我听宫内老人说,那安妃娘娘美得真如谪仙一般,歌舞俱佳,先帝对安妃的宠爱真是非比寻常!”
纵然先帝再是宠爱又如何,尚在青葱年华的安妃最终逃不脱暴病亡故的宿命。民间多是添油加醋,将此描述为成襄皇后设计的精心谋杀。
坊间多有关于这位先帝宠妃的传闻,传闻中风华绝代的女子,总是惹人遐想。安妃郑氏出身小吏之家,蒙得盛宠时,先帝已逾知天命之岁。
安妃吃亏在入宫太晚,上有强势的成襄皇后弹压,下有出身世家的妃嫔妒忌,且未曾诞下一位公主皇子,先帝却强加之妃子高位,安妃的日子定是过得惶恐不安,那赐下的封号“安”,只怕是个讽刺了。
忽而觉得胸口憋闷,我顺手从怀间取出纨扇,依在围栏上细细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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