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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独处之时,刘承祐面色逐渐从容,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暴躁。不管怎么样,王景崇京外走一遭,效果是体现出来了,也让刘承祐看到了中央权威对于地方的影响,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刘承祐也确实不打算,再让王景崇在地方上兴风起浪了,毕竟,需要适可而止。
翌日,又是一道奏章呈至御案,令刘承祐迅速警醒起来。建雄军王晏上奏,弹劾王景崇,说他佯借朝廷权威,肆虐州府,祸政乱民。擅自派兵,攻打晋州帅府,已为其调牙兵所制,请天子严厉处罚。
透过透过奏章,隔着数百里,刘承祐都能想象得到,在晋州发生的冲突。王晏奏章中的文字,不卑不亢,却透着股强硬。
若只是晋州,还不足以让刘承祐震惊,真正让他重视起来的,是循后,邠州靖难军、河中府、邢州安国军、贝州永清军等州府,相继发来,弹劾王景崇的奏章。
事态扩大了,似乎捅了马蜂窝!





汉世祖 第204章 解决
“连朕的舅舅都来凑热闹了?”最近一封劾章,来自青州节度使李洪威,阅览后,刘承祐轻声呢喃道。
李洪威可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太后亲弟,刘承祐诸舅之中唯一为他所倚重的,称之有镇守之才。
“上奏的方镇,西起关中,东及平卢,远隔千里,却相继进言。不约而同,还是暗中串连?若是串连,又是何人在居中联络?”刘承祐冷静地呢喃着,听得候在御前的张德钧心惊不已。
前番朝臣进言之时,皇帝表现得气愤、不满,但此番,却是异常平静,不形于色,难测其心。事实上,经过一时的错愕之后,刘承祐早已冷静下来。
自我反思下来,刘承祐也意识到了,是自己有些飘飘然,乾纲独揽,唯我独尊,尤其征唐之后,自觉无敌天下,手握强兵,方镇节度屡遭削减,也不被他放在眼中,可任其揉捏。处在宸极之上,俯览天下,在治政用人方面,有些想当然,刚愎自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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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便如此,刘承祐也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只是失之操切罢了。当然,皇帝的心理变化,是不为人知的,事已至此,他要考虑的,是如何善后。
“王晏!朕倒也没想到,最后跳出来的,竟然是他......”刘承祐的语气中又带上了点意外与感慨。
原本在刘承祐的预想之中,会是刘铢,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此人狠戾,结果竟意外为王景崇所制,还被逼死了。
沉吟几许,刘承祐看向张德钧,嘴微微咧动,带上了笑容,吩咐道:“去,召陕国公赵晖入宫!”
“是!”
赵晖自凤翔入朝之后,封官加爵,位至国公,其后一直待在东京,虽然在禁军中挂着高级军职,平日里并不典军理事,多在公府休养,身体倒有所恢复。
奉诏觐见,得天子秘授机宜,出宫之后,便收拾行囊,离京北上,目的地晋州。他奉命北上,是为调解争端。嗯,王晏居然把王景崇给扣下了,出人意料......
......
晋州,临汾馆驿,周遭岗哨林立,守备严密,都是晋州牙兵。
馆驿内,纵横州郡,肆意一时的武德使王景崇,正困于其间。随行属吏及护卫数十人,皆被控制,临汾城外,他所依仗的武德营,也被晋兵所监控。
已至秋末,凉风瑟瑟,王景崇此时的心情,就如驿外凄冷的风一般,凉飕飕的。他怎么也没想到,王晏竟然如此“硬气”,这些年他在武德司也算是顺风顺水,李少游卸任之后,更是春风得意。
前番在相州,即便刘铢威名在外,还不是轻易地被他炮制,或许就是开了个好头,太过轻松了,在晋州这边一吃瘪,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更重要的,与王晏之间的冲突,闹到这个地步,王景崇难免心慌,不为驿外的晋州兵,而是担忧如何向东京的皇帝交待......
王景崇是深明圣意的,知道皇帝想要收拾藩镇,尤其是那些贪婪无度、危害地方之人,比如刘铢,比如常思。武德司的秘档中,所搜集的此类情报、罪证,足有一大箱子,且基本都是王景崇经办的。
此番离京,大干一场,不忘牟取利益,一路所来,王景崇所获颇丰。却在晋州,碰到个硬茬。到此境地,王景崇突然意识到,纵然方镇日渐式微,但仍旧是方镇,手里有兵,不管多寡,都不能操之过急。
“这个王晏,简直胆大包天!”王景崇怒形于色,徘徊于堂间,满满的浮躁,向下属们发泄着情绪。
“我们被拘于此处,已然半月,外边如何情形,也不知道。使君,要不我们护送你冲杀出去,逃出临汾,向朝廷通报求援!”属下向王景崇建议道。
“愚蠢!”听此建议,王景崇顿时斥骂一句,道:“馆驿外,被晋兵围得水泄不通,你怎么冲出去?现在只是冲突,要是真刀兵相向,见血死人,引起大乱,回到东京,如何向天子交代?”
到危机时刻,王景崇少了浮躁与轻慢,人聪明冷静了许多,就如当年苦心钻营,谋求上进时那般。
“可是如今王晏兵围馆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我等总要做些什么,以挽回局势,弥补过失!”僚属向王景崇建议道。
王景崇冷静地摇头,语气肯定道:“造反,倒还不至于,那是取死之道,王晏再是骄狂,也不敢冒族灭的风险,去反叛朝廷。他所针对的,想来只是我王某人了!”
此时的王景崇,头脑算是清醒了,也赞同下属的说法,得做些什么,然而,认真思量良久,却发现,被困在城中,什么也做不了。
“去告诉你们王使君,就说我要见他!”忍不住闯出堂去,冲看守的军校说道。
可惜,只迎来一句冷淡的答复:“节帅有令,城中有乱贼出没,正在戒严,节帅正亲自搜捕,无暇接见。为策安全,还请待在馆驿!”
王景崇被噎得有些难受,发了一通脾气,无可奈何。
当然,临汾城中,戒严的也就馆驿这三分地了......
节度府衙内,建雄军节度使王晏,神情寡淡,正于堂间,招待前来的赵晖。面对天使,又是当年的袍泽,王晏很重视,亲自设宴。
“王兄,你此番太冲动,行为太偏激,做得也太过了!”看了看衣着华丽、身形发福的王晏,赵晖饮了口酒暖身,叹道。
王晏出身威贱,少时为盗,性格之中,透着一股刚戾。闻言,叹了口气,也痛饮一杯,说道:“我也是逼得没法,王景崇欺人太甚,竟敢在我晋州耀武扬威,还带人闯帅府,想要拘我问罪,我岂能束手就擒?
我可不是刘铢,也不想落得他的下场,受那王景崇之辱!”
“可他毕竟是朝廷使者,奉命办差。你以刀兵相抗,此犯忌之举!”赵晖摇头道:“难道,你真想以晋州,对抗朝廷吗?”
“我岂有对抗朝廷,悖逆天子之心?只是不甘为鹰犬所制,自保而已!”王晏说
赵晖顿时道:“你有事,自可表奏朝廷,请天子做主。而今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有考虑过后果吗?当今天下,已非昔日了,以天子之刚强,岂能容忍此等事?”
王晏闻言,表情凝重地说:“朝廷想要削藩,效赵兄之事,我又岂会不从,何必耍这等手段,还派王景崇这等酷吏?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说着,王晏看着赵晖:“兄此来,必奉天子使命。说说吧,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见状,赵晖也不赘言,直接道:“陛下让我告诉你,晋州之时,乃王景崇擅作主张,自行其事,非他本意。此间冲突,与你无关。只要你放他回京,向朝廷上表请罪,前事一概过往不究。”
“还要我上表?”王晏眉头一皱。
赵晖看着他,说:“不管如何,王景崇都是天子所遣,代表着朝廷。你在晋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不给一个交代,朝廷威严何在,天子颜面何在?”
“好!”王晏应道。
“还有!”赵晖严肃看着王晏:“我痴长一岁,若信得过我,此事之后,你当卸职,和我一同进京!”
闻言,王晏不由看向赵晖,疑问道:“这也是天子的意思?”
赵晖摇了摇头,说:“天子没有这么说,只是我的建议!你此番行事太过,纵使天子顾全大局,维稳人心,怀柔以平息此事,难保将来啊!”
“你我皆已过六旬,花甲之年,名禄皆有,若想安享晚年,还当认清形势!”赵晖又道。
听赵晖这么说,王晏认真地思量几许,还是有几分犹豫的。赵晖也不催他,自斟自饮,等他决定。
良久,王晏瞧向赵晖,持杯道:“我听你的!解职进京!”




汉世祖 第205章 既往不咎
“陛下,臣奉折枢相之命,上呈西南整军结果!”一名枢密承旨得召入殿,恭敬地递上一份奏疏。
刘承祐应了声,放下手中的事务,接过御览。经过三个多月的裁汰、补充、整编,向训在凤翔的工作,终于有了个结果。
阅览的同时,枢密承旨向刘承祐叙述着:“西南诸军,合计两万三千七百人,其中马军五千,皆拣自诸镇牙兵,可谓尽关中兵马精锐。大军分驻于陇州、宝鸡、散关,奉朝廷之命,号称五万,备战伐蜀!
另,所裁减下的军队,除调拨转运司外,犹有一万余在籍兵士,老弱亦经过裁整,编入都指挥司。枢相请命,以何人为关中都指挥使!”
刘承祐认真地审阅了一番,面上露出一抹松弛,略作考虑,做出批示:“传诏,以侍卫都虞侯赵弘殷,为关中都指挥使!”
“是!”
自王峻与韩通一并被贬后,侍卫司内,有一系列高级将的调动迁职。而在不久前,赵弘殷主动上表请辞,意外之余,刘承祐未置可否,一直到今日,顺便就之放到关中。
就如赵匡胤此前所虑的那般,赵家一门两虞侯,分据殿前、侍卫两司高级将领。初时,还不觉什么,但认真一想,再念及“赵大”,还是觉得该压一压。
此番,正好派到关中去。赵弘殷此人,将略或不及其子,但论将勇,还是闻名在外的,年纪虽然大了,还是可用的。
合上奏章,刘承祐看着殿中的枢密院承旨,在朝中,算是个新面孔。打量着此人,三十来岁,身形健硕,眉目肃重,有股英气。
刘承祐来了点兴趣,问:“你就是那李处耘?”
“启禀陛下,臣正是。”
“代国公,可少有开口向朕举才,枢密院掌全国军机,责任重大,可要好生当差,莫负了荐主盛情!”刘承祐淡淡地说道。
李处耘当即应道:“臣谨遵陛下教诲!”
对于李处耘,刘承祐隐约有些印象,只是过于模糊,应该是个人才。当然,其能入刘承祐耳,却是因折从阮开口举荐,说此人雅量高致,熟悉军务,处事干练,可用之才。
调出其军籍,从其履历来看,确实不凡,晋末之时,随兄居洛阳,逢契丹南下,带路党张彦泽率先突入东京,剽掠百姓。
李处耘善射艺,一人独守里门,射杀贼兵十余人,其后与邻里共保,指挥有方,以致里内之人得安。后来辗转投入折从阮麾下为将吏,领军、治政,皆展所长,直到折从阮奉调,也随之进京。
“启禀陛下,陕国公回京了!”张德钧走到御案边,低声禀道。
眉微扬,刘承祐形容初展,直接问道:“看来赵晖将事情解决了!王景崇呢?”
“随行南归!”张德钧说:“另外,建雄军节度使王晏,也一同来京了!”
“哦?”刘承祐声音高了些,表情间也终于流露出少许异样,眼睛十分缓慢地转悠了两圈,沉声道:“你亲自去宣诏,让赵晖与王晏进宫,至于王景崇,唔......先将他下狱!”
听此吩咐,张德钧下意识地瞟了眼刘承祐,却发其面上已无异色,平静得渗人,不敢迟疑,应了声是,匆匆而去。
已然入冬,天地苍茫,霜气甚浓。东京依然繁荣喧嚣,不过市井间的人潮,却是明显少了许多。当然,最热闹的地方,要属东、西两城了。
自从筹得那一大批钱粮后,慕容彦超是放开了手脚干,直接从东西两城,同时扩起。又加征了三千民夫,此秋冬之际,既不耽误农时,有的是人愿意忍风冒寒,赚些钱财,贴补家用,即便给得不多。于官府而言,人力是最不值钱的......
东西城郭外,两道新的地基正在打造,垒土积石,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而在近郊,一片建议的屋舍,也在兴建,却是考虑到,他日皇宫、诸衙及街市扩建重修,必免不了拆毁民舍,此用以安民之用。
王晏与赵晖同车,透过窗帘,注意到那大工程,不禁问道:“不是一直传言说朝廷财政拮据,国库空虚吗?怎么还这般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赵晖说道:“合理规划,不误农时,岂能算是劳民。再者,听说此番扩城所费钱粮,大部分从民间募集,仅东京数十义商,便认捐钱粮计百万贯,所以,就更谈不上伤财了!”
听赵晖之言,王晏的关注点显然有点特殊,说道:“‘义商’?商贾之人,无不奸利,夺其钱财,如剜其肉,岂会主动认捐?
呵呵,百万贯钱,好大一笔财!天子几番降诏,让我等为人地方,约束行为,不得聚敛扰民生事。但现在看来,论聚敛手段,谁能比得过朝廷?”
感受到王晏语气中的讥诮,赵晖眉头一锁。这几日下来,王晏给他的感觉就是,固执、傲慢、急躁,几年前,王晏还不是这样的,身处高位之后,这老兄弟变化有些大。
“你心中还有怨气?”赵晖凝声问。
“若说没有,兄可相信?”王晏反问,花白的胡子抖动了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自帘后蹿入的凉气,赵晖严肃地王晏说道:“不管如何,既入东京,就绝不可抱有如此心态,非议朝廷。否则,朝廷能容你一时,又岂能容你一世?
我二人皆已年过花甲,垂垂老矣,纵不为自己计,也当为子孙着想,想想在许州的汉伦贤侄吧......”
“我知道啊!”感受到赵晖语气中的真诚,王晏神色难得缓和,叹了口气,看向赵晖:“重光兄,比起当年,你倒是一点没变啊!”
“暮年而建功业,登高位,受名爵,还能有何等变化?”赵晖平静道。
“是我不如重光兄洒脱!”
在城门外,受张德钧宣谕,引入宫廷面圣之时,王晏轻松了许多,意态也从容不少。因为,当着他的面,王景崇直接被拿下了,于他而言,可谓出了一口恶气。
是故,在大殿中,面对皇帝之时,王晏是放下心中的包袱,显得尤为恭顺磊落,自承其过,向刘承祐请罪,并直接表明,愿解职归养.....
听完王晏一番陈辞,刘承祐打量着王晏,只见这老将,满脸的坦然。鹤发童颜,气血充足,身体之康健,看起来与药元福有得一拼。
将目光投向赵晖,见其如老僧坐定,刘承祐却是若有所思,心中感慨,论精明识务,还要属于此公啊。
转过头,看王晏仍旧跪着,保持着请罪的姿势,刘承祐一摆手,平声道:“王卿先起来吧,地上潮,莫伤了膝盖!”
“谢陛下!”王晏起身,轻轻一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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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加考虑,刘承祐说道:“此番临汾之事,因不在王公,然公之处事反应,太过偏激鲁莽,失之谨慎。朕无意加罪,然国法律制皆在,朕不得不有所惩戒,以警示后来者!
降公爵为滕侯,留京休养吧!”
就赤条条一个爵位,余者,什么都没有......
闻言,王晏面皮不由抖动了下,但迎着天子那平淡得有些过分的目光,考虑到心中顾忌,还是躬身拜道:“陛下宽仁!臣谢恩!”
“劳赵公披霜冒寒,晋州一行,辛苦了!且先回去,朕另有犒赏!”刘承祐对赵晖道。
“谢陛下,臣告退!”赵晖一板一眼,礼节做得很到位。
待退出崇政殿后,王晏便忍不住了,向赵晖宣泄着他的不满:“重光兄,不是说既往不咎吗?皇帝何以降我爵位,区区一个滕侯,天子何以如此薄待于我?难道你是诓我进京?”
面对王晏满怀怒气的诘问,赵晖显得很平静,注视着他,问:“天子的意思,我是通传于你了。但你是否想过,为何,留任晋州不加罪,解职进京却遭贬?”
王晏明显没反应过来,赵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今日之后,才是真正的既往不咎!先在东京安顿下来吧!”




汉世祖 第206章 武德司狱
有别于大多数人的想象,武德司狱内,整体干净而整洁,除了密不透风,阴冷少光之外,对于罪犯来说,还算舒适,至少比起开封府狱是这样的。当然,那一道道狱门,一间间囚室,一件件刑具,也都整齐划一。
比较讽刺的是,如今武德司狱内,关押着武德司的最高长官。
空间狭小的囚房内,黑黢黢一片,从被投入此间开始,王景崇就惴惴难安,心悸不已。情况,似乎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原以为,会因办事不力,被皇帝责罚一顿,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他还打好了应付天子的腹稿,但是,完全没用得上,刘承祐见都没见,便将他下狱。
囚室的修建,用料很奢侈,竟然是铁栅栏。抓着细长的铁条,感受着那直透心底的寒意,王景崇有种甚牢自囚的感觉。
用力地拍着铁栅,手生疼,却只能发出一阵沉闷的碰撞声,王景崇扯开了嗓子喊道:“来人,我要见陛下!”
嘶吼的声音,在通道内传递、反射,直至消失,但一直到他喉咙沙哑,都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不用喊了!这可是你王司使定下的规矩,无人会应的!”一道微弱却带着讥讽的声音,自对面囚牢传来。
王景崇眉头一凝,视线投过去,发现在阴角黑暗处,一道人影动了动,就如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自黑暗中走出。
在过道墙间,黯淡的松明火光下,王景崇发现,那是个男人,看不出年纪,体型瘦弱,满脸胡茬,面色惨白。不过此时,其人竟冲着王景崇笑,带动着脸上的疤痕,显得有些渗人。
王景崇是见多了世面的,眉头微凝,盯着他,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哈哈,不足一载,王司使竟已然忘记了在下这微末之吏了吗?”那人眼神黯淡,但看着王景崇,却显得格外有精神:“给王公提个醒,当初,你派人将在下拿来,要在下举告前三司使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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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起这事,王景崇反应过来了,此人是王章旧僚属。当初,因杨邠之事,王章对王景崇诸多蔑视,常使他在人前难堪。彼时王章虽有隐退之状,但仍居计相,位高权重,王景崇一时不好对付。
后,王章因病重,彻底淡出朝廷,王景崇寻到此人,想让他出首,状告王章。没曾想,此人骨头很硬,毫不犹豫地拒绝,不愿背主,并且对王景崇一通谩骂,直接被下狱拷打。结果,还没等王景崇阴谋得逞,王章便故去了,此人,也就一直在武德司狱,未加料理,直到如今。
“原来是你这贱吏,竟然还没死,苟延残喘至今!”王景崇目光微凝,不屑道。
闻言,其人笑容更盛,摊开手,说:“还要感谢王司使的照顾啊!在下一直不知,苟这贱命,留此残躯,是为了什么。现在知晓了,就是要看看,你这阴险酷吏,是何下场!
而今报应来了,苍天有眼啊!”
王景崇面皮抽动了一下,目光愈显阴冷,透着寒意。不过那人,却无所决,见其状,反而愈显痛快,好奇地问道,语气中仍带着满满的嘲弄:“不知王司使,又立了什么大功,构陷了什么良臣,得以至此啊?”
王景崇慢慢地平静下来,冷冷地道:“你这贱吏,竟敢在老夫面前猖狂!不过暂居囹圄罢了,陛下用得着老夫的地方还多着。”
老眼之中,闪着一丝残忍的幽光,王景崇道:“死灰亦有复燃之时,而况于老夫!你可以先想好,如何去死,待老夫出去,会成全你的!”
听王景崇这恫吓之言,那人无所谓的样子,哂笑一阵,眼神再度黯淡下去,慢慢地缩回墙角,在阴暗的角落中,嘿嘿冷笑......
王景崇的心态,实则没有那么好,尤其是生死利益相关的当头,更难真正保持冷静。未己,开始在囚房中来回踱步。
“来人,提供纸笔,老夫要向陛下上书!”
只可惜,无人应答。
就在通道外边,就有司狱兵卒当值,对其叫嚣,置若罔闻。
押房之内,两名狱吏,喝着小酒,抵抗着这监牢之中的寒气。
“狱长,终究是司使啊,若不作理会,待他出去了,必然记恨,届时恐怕......”其中一人,朝里边望了望,疑虑道。
狱长神情寡淡,见其惴惴难安,淡淡道:“你怕他王景崇?”
“武德司上下,何人不怕?”
王景崇在武德司内,还是很有威势的,即便如今落难,大部分人,还是不敢小觑他的。
狱长不屑地啐了口唾沫,说:“他如今,只是个罪徒、囚犯,怕他作甚。你我为狱吏,掌管此处,是他该怕我们才是!你有见过,有谁能入了司狱,还能完好地走出去?别人不行,他王景崇也不行!”
这名狱长,眼神中透着股阴沉,时露狠辣之意,语气中,对于王景崇更是一点不客气。当然,这也是有缘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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