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但是,情况发生变化了,契丹人竟然撤了,将国家与权力全部还给他。这样的情况下,李从益心态也跟着变化了,毕竟是帝位,当一天都是皇帝,哪怕只是自得其乐。
殿中的气氛压抑得很明显,望着面前的几名大臣,李从益努力地稳住有些发颤的声音,希冀地望着他的臣子们,说了句暖场的话:“诸位爱卿,如今山河破碎,社稷凭危,只能靠诸位扶持了。”
在御案前的几名臣子,老的老,丑的丑,不过闻李从益之言,都一时缄默,安静的场面,让少年有点尴尬,只觉面颊生热,坐立难安。
两个宰相,年纪都不小,各自坐在一张椅子上。静了好一会儿,还是由左相王松开口,打破了沉默:“殿下——”
一开口,气氛便向着一种诡异的方向偏去。从称呼便可知,这些人,都没将李从益当成皇帝,甚至,“殿下”的称呼都是给他面子。
“大胆,竟敢如此称呼陛下!”边上侍候着一个太监,突然呵斥道。
李从益的表情,也有点不好看,契丹人刚走,这些人就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不过,却不敢大声说话,见身边的内宦为他说话,莫名地有种安心,在这殿上找到了依靠的感觉。
对李从益,尚能维持着表面的尊重,但这宦官......只见王松咳嗽了一声,冷冷地斥责道:“哪里来的阉宦,这大殿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
阉宦之祸,自古有之,中唐以后,阉人乱政,为大唐的衰落与灭亡也算尽了一份力。对阉人,王松等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一顿不留情面的呵斥,直接让那太监闭了嘴,这个时期的阉人,可当真没什么直面大臣的底气。
“殿下。”王松这才将注意力放到紧张起来的李从益身上,稍稍斟酌了下语言,方才说道:“契丹既去,臣等自当尽力维持。”
“如今太原刘知远,已兵入洛阳,我们当如何应对”也顾不得王松称呼上的小视,李从益期待地问道。
注意着这少年的神情,王松与右相赵远等人互视了几眼。都看出来了,这傀儡天子,心存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右相赵远,是个极富涵养的人,以一种和善的态度对李从益道:“殿下,而今局势明朗,天下当归刘氏。我等,还当安定人心,维持东京稳定,以候天子驾临。”
态度虽然好,但说的话却让李从益心里凉透了,这是裸告诉他,别想多了,投降吧。
露出了点自闭的表情,默然几许,李从益还是忍不住问道:“当真难挡”
见这少年不识趣的模样,底下一名大臣却是站上了前,比起两个宰相,态度要凶横得多,凌厉的目光压迫向李从益:“天子拥兵十万以入中原,契丹人都狼狈而逃,以如今东京的情况又如何挡辽主逆天而行,称帝于中原,故狼狈北返,身死兵败。殿下自觉有何德才,还敢有所奢求”
说话的大臣名叫王景崇,此时官居宣徽使,神情冷得让人颇感不适。说的话,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让李从益羞怒异常的同时,诺诺不得言语。
第104章 在真定
视线转到北面,刘承祐这边,已然兵进真定,占据这座北方重镇。自幽燕被石敬瑭拱手送给契丹之后,镇州已然成为了冀中抵御北侮最重要的军事要地,镇州若有失,那么契丹人便可毫无顾忌地南下,长驱而直入。
刘承祐入真定之时,受到了阖城军民的热情拥戴,场面虽然热烈,却没有箪食壶浆,反而是一张张嗷嗷待哺的面孔。在入真定的第一件事,刘承祐便是搭设粥棚,放赈饥民,以定人心。
契丹人肆掠过后,给刘承祐剩下的,当真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至于镇州,只能用公私穷竭,库无遗粮来形容。故刘承祐表现得有些抠,仅以清汤寡水,稍暖其腹,根本不敢敞开供应。
并且还不是无偿的,按劳配给。刘承祐以原磁州刺史李榖,判镇州府事,让其组织百姓,进山下河,采果觅蔬,摸鱼抓虾。
事实上,刘承祐军中粮食数量并不算少,在栾城缴获了一大批,但是量再大,也是不敢放开了用,反而要斤斤计较。毕竟,还要养军,还要应对随即可能发生的战事,抑或什么意外。
一度,因为粮食的压力,刘承祐竟然有点后悔,在栾城放火放得太痛快,毕竟那场大火,烧掉了太多物资。当然,也只是在心里嘀咕罢了,再来十次,他都还是会选择大烧特烧。
所幸,虽然因为战争的缘故,农田虽然被毁坏不少,但总归有所余存。而大概是忙北撤,没往“粮食”方面想,抑或是契丹人撤退之时,没有丧心病狂地将各地的田亩焚毁。当然,若是其真敢那般做,那么汉民就要彻底与之拼命了。
已经进入五月份,天气越发炎热,而再熬一个月,田里的麦子也就差不多成熟了,待夏粮收割,入库,粮食的压力便能够得到极大的缓解。这段时间,刘承祐是真切地理解到了“粮食才是硬通货”的道理,金银宝器虽然是好东西,但在这个生存物资极度缺乏的时期,野只能摆着看,满足一下精神需求。
在镇州,军政一肩挑,刘承祐很是忙碌,政事冗翻,千头万绪,消耗了他大量精力。就像刘承祐不长于临阵作战指挥一样,在理政治民上,他也只是个嘴炮,没什么经验,涉及到具体行政事务,仍旧抓瞎。
还好,刘承祐长于治人将将。身边的那些有良臣辅弼,给他省却了不少麻烦。
但是,有麻烦,却不能为了逃避麻烦而放手不管,尤其在他能力薄弱的环节,他得多看、多听、多学。所幸,大权在握的快感,让刘承祐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州衙二堂内,抽得点闲暇,刘承祐与一名老将闲聊着,场面有些尬。老将名为何福进,是名历事唐晋,戎马倥偬的宿将,此前整编吸纳之时,中下级军官都有了安排,唯有这些高级将领,除了一个立有功劳的李筠之外,余者皆未作区处。
待消化得差不多了,刘承祐想起了这些被闲置的将领。
何福进,是冯道那老狐狸给刘承祐推荐的,只有一个评语,将帅之英。
事实上,没有太多东西可聊,掏心掏肺,促膝长谈,那是不肯能的,而刘承祐也不是随便找个人便能聊的起来的人。
大概是觉得气氛太过尴尬了,侍候在边上的魏仁浦不由开口暖场:“在下曾闻,当年兴教门之变,伶人郭从谦以叛军围庄宗于大内,近臣宿将皆弃甲而去,唯有将军与同僚十余人,拼死力战护卫,及庄宗中流矢而亡,方恸哭而去。此等忠义,实令人感佩啊......”
闻此言,一直不卑不亢、神色平和的何福进脸上终于有了少许动容,似乎想起了当年那场变乱,语气间不免怅惘:“一晃眼,便是二十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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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河北局势
“中原两京,可有什么新进展”稍稍聊了会儿作古之人,刘承祐回神问道。
“根据最新传来的消息,陛下已自洛阳派军东进,东京唾手可得,河南各藩镇将吏官员争相归附,待御驾入东京,中原乃定。”魏仁浦汇报着。
对刘知远在南边的进展,刘承祐没有丝毫意外,若是在这样的情势下,刘知远还是如此前那么温吞从容,这聚光灯可就真要全部集中在刘承祐身上了。这,可不是好事。
刘承祐感兴趣的,反而是那个萧翰,手指在下巴边缘磨蹭着:“那个萧翰,到哪里了!”
魏仁浦很是干练地回答道:“那契丹国舅萧翰率中原的胡兵北撤,算时间,估其脚程,已北渡大河。殿下,这段时间以来,河北各州的胡人大部撤离,萧翰这部人马,应该是国内剩余胡众,规模最大的一支了!”
“那,可不能让他们轻松撤去了,怎么都是契丹国舅,得送他们一程!”刘承祐淡然道。
自耶律德光暴毙,栾城一战的消息传扬开后,哪怕各地仍有不少胡人,他们对河北本就摇摇欲坠的统治也迅速地宣告崩溃。
各州将校陆续袭杀契丹将吏以城来归,刘承祐案上,都收到了不少降服的进表,刘承祐已然将“河北制置使”的旗号竖起来了。就凭着栾城之战的威名,便足可震慑一切,至少短时间内,无人敢撄其锋芒。
至于那些胡人,或死或逃。刘承祐倒有心将之全部留下,但诸事缠身,且力有不逮,又要顾忌北边的耶律阮与宣抚国内诸州,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各州的晋人将吏,驱得胡人,便婴城而守,真正与胡人死战不休的终究是少数。把手里的兵打光了,用什么从新朝这儿讨得官职,谋取荣华富贵。
“殿下,洺州刺史薛怀让出兵北上,攻下了邢州,发文上报,驱杀胡人,请功!”一名文吏入内,向刘承祐禀道。
刘承祐顿时一讷,接过收到的公文,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虽然心情变阴了,但脸上并无明显的波动,将公文递给魏仁浦:“这位薛使君,不愧是抗辽功臣,这主动北上,臂助邢州军民了!”
薛怀让原本是洺州团练使,耶律德光灭晋,滹沱河之战后,降了。在刘知远称帝起兵,号召天下晋臣抗辽,按兵不动。一直到耶律德光驾崩,辽军大败,刘知远兵入河洛的消息先后传来,不能忍,果断在洺州起兵,杀契丹将吏,派人向刘承祐献诚。
而薛怀让这个人,通过冯道、魏仁浦这两个“百晓生”的描述,刘承祐对这个人有了些了解。印象并不好,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夫,还是那喜行横征暴敛、鱼肉百姓的武夫。
但是,即便心中不喜,当时刘承祐还是欣然纳之,遣使任命他为洺州刺史、步军指挥使。
邢州距离洺州很近,本来是一名燕将刘铎,领着不多的兵马驻守,原本担负着替辽军督粮运输的职责。契丹在中国大势已去,已经向刘承祐表示臣服,然而,薛怀让突然出兵,占了城,杀了人。
留意到刘承祐语气中隐约的怒意,魏仁浦却没有什么异样,这等事情,他见得多了。轻轻地放下公文,平静地说道:“殿下,邢州既已入其手,暂可顺水推舟。眼下,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稳定压倒一切,这个道理,刘承祐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心里有点淡淡的不爽罢了。
不过,很快便摆正了心态,这只是一个小军阀罢了,连割据势力都算不上,并不值得大动干戈。
“那便,以之为邢、洺观察使吧!”刘承祐说道,很平淡地,补充了一句:“孤,记住此人了。”
“邺都那里有什么情况”略过邢、洺之事,刘承祐神情郑重了些,问道。
河北虽大,地域广阔,州县众多,但重
第106章 诱惑
真定城内有一待贤馆,占地虽不算广,但胜在环境幽静,冯道等十余名地位崇高的前朝文武公卿便被刘承祐安置在此处,周边安排了不少士卒,以作保护。
馆东北一处独立小院的守卫尤其严密,禁绝内外,显然很重视,不过比起其他厢舍的保护,此处软禁的成分明显要大一些。
事实上,就是软禁。而被软禁之人,便是燕王,赵延寿。此前,耶律德光死后,有意结燕兵以自主,并喊出了“我不复入龙沙”的口号,可惜力量悬殊,人心不齐,行事迟疑,被耶律阮率先发难,派人锁下囚禁。
刘承祐率军夜袭的时候,在混乱中为一些忠心的属下所救,受了伤,乱战后被慕容延钊的第四军将士所俘。对赵延寿,刘承祐只接见了一次,便命人将之严密羁押着,其后百事缠身,更是不闻不问。
小院中有一口井,赵延寿便坐在井沿上,低头盯着井中看,目光中有一丝凄迷,没有要跳井的意思,只是有点出神。
盛夏已至,天气异常炎热,自深井中释放出的丝丝凉意,倒使人颇觉舒适。赵延寿这段时间以来,过得还算不错,身为阶下囚,除了自由被限制外,并没有发生什么折辱的事情。
吃穿也未有短缺,虽然比较简陋,但整座城都是节省着供应,另外还有大夫治伤,赵延寿是好好地修身养性了一波。同时,面对如此“礼遇”,他心里也有了点底,性命是肯定保住了。
至于被软禁在此地的目的,他暂时还猜不出来,但他相信,刘承祐肯定有什么目的。
遭逢大变,总归不免反思总结一番。赵延寿回顾了一番自己的前半生,发现最巅峰的时期还得属后唐时期,娶了当了明宗驸马的那几年,一路飞黄腾达,在京则枢密同平章,出镇则为使相。
北入契丹之后,虽然为耶律德光所重视,委以幽州事,几乎为契丹汉人第一人,但终究寄人篱下,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原本还有个被册立为中原皇帝的念想,结果费尽心力辅助灭晋后,耶律德光很是自然地来了一手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思及后来的发展,若不是刘承祐夜袭辽营,赵延寿可以肯定,自己恐怕活不了多久。
“也不知吾儿匡赞现今如何了河中,可从来都是个是非之地!”突兀地,赵延寿想起了自己那个在河中当节度使的儿子赵匡赞。
“想来,也不容易吧!”
思虑间,几名甲士突然闯了院中,心下一惊,赵延寿抬眼一看,只见那个年轻得过分的二皇子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见着坐在井边的赵延寿,刘承祐冷淡的神情间透着自信与强势,轻轻地说了句:“燕王!”
赵延寿自觉一世英雄,想在刘承祐面上端一端架子,但终究不得不低头,在刘承祐玩味的目光下,没能坚持住,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起身相迎。
“燕王近来可好,伤恢复得如何了”没有在意赵延寿那点矜持的矫情,刘承祐随口说道,一张嘴,一股子胜利者的姿态扑面而来。
“有劳皇子殿下挂念,已无大碍!”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受创处尚有疼意。
“此前俗事缠身,不及探视,还请燕王切莫见怪才是。”刘承祐说。
“殿下历戎机,理案政,阶下之囚,岂敢劳烦”赵延寿说道。
应付刘承祐,赵延寿显得很是小心。在他看来,刘承祐正当少年得意之时,竟然摆出这样的姿态,绝对有问题。
刘承祐脸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就像念台词一般:“孤此番,带了些肉食,欲与燕王共享!”
言罢,便慢悠悠地,往房中去。
不大的屋子中,桌案布置简单,与赵延寿对面而坐。李崇矩拆开手中提着的几个油纸包裹,摊开,一股子肉香味便飘散开来。
肉,是羊肉。做法很简单,看起来还挺油腻,味道很重,但吃得很爽。在物资稀缺的当下,能沾点油星,便是美食了。
估计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清淡日子太熬人,赵延寿吃得很带劲儿。
“孤已下了禁酒令,只能以茶代酒而敬了!”舔了舔嘴唇,刘承祐拿起一杯清水,示意了下。
赵延寿立刻相应。
饱餐肉食之后,赵延寿来了精神,看着刘承祐那张年轻的脸,沉着声音试探问道:“不知皇子殿下此来,有何见教”
从赵延寿的语气中,刘承祐能感受到些许急躁,丢下手中剩下的一块骨头,拿起一
第107章 深思熟虑
涉及生死前途的事,不是刘承祐随随便便就能忽悠得住的,当然,刘承祐自己都不觉得,赵延寿会一说就通,轻易应承了下来。
恢复了平静,刘承祐静静地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赵延寿。一副十分有风度的样子,坐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此事不急,燕王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起身,作了个礼,刘承祐招呼着侍卫,撂下还沉思着的赵延寿,缓缓走去。出门之前,停下了脚步,刘承祐似乎偶然想到了一般,说道:“对了,忘了告诉燕王。南边传来消息,汝子河中节度使赵匡赞已进表天子,表示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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