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有一说一,换作周世宗郭荣,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手段,不是能力上的差距,而是性格问题。郭荣刚毅性急,为了增加国家财赋,可是连“灭佛”都做得出来,又怎会给国家背上这么个重负。
思绪稍微飘远,刘承祐也能稍微透彻点地理解,宋代于诸路州府设置转运使,专掌握地方财赋的目的。除了强化中央财税,削夺地方节度财权之外,恐怕也是囿于那危险紧张的土地国情形势。若不将财税独立出来,任由地方官僚们操作,看他们会不会废私爱国,又或者不惧强权,尽责履职。
远的暂且不谈,现在问题摆在刘承祐面前,怎么处置
下诏夺其夺其田宅,这是最简单粗暴,也是最容易引起变乱的做法。且起到的效果,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况且,这些人的土地,倒也不是全是非法侵占。一刀切的做法,恐失人心。
加其税,手段稍微温和一些,但结果恐怕也不会尽如人意。更有可能的,是这些“富产者”将压力转嫁到为他们耕种的佃户身上。
但是,这样的情况必须得遏制,适宜的制度与政策,能够想到不少,但是,再好的政策,也得有人去实施,而刘承祐缺人,更缺权威。纵使此刻,他下一道诏,严禁天下官员私自圈地占民,谁了他动了阶级利益,必然引得群情反抗。
“或许,朕还需要一干酷吏”刘承祐心中默默嘀咕了一句。
不过,稍微幸运的是,“船小好调头”,几十年的战乱下来,纵使大汉接手了不少累朝沉疴,但是,那股子官僚力量实则还不算强大。只要中央够强
第26章 史卿,朕要重任相托
夜渐深,几点亮光缓缓移向刘承祐暂居的文明殿,远远的,守殿班直早注意到了情况,待离近了,方才瞧清楚,那是几名打着宫灯的侍婢,簇拥着皇后符氏。
“参见圣人。”当值殿直立刻迎了上去,低声见礼。
“免礼!”大符气度大方,伸手虚扶,朝灯火明亮的殿内看了眼,问道:“官家在吧。”
“末将这便通报!”
经过通报,进殿之后,大符发现,刘承祐正扶着御案,捏着鼻梁,似乎格外疲惫。
二者之间,也算熟悉了,没有过多的客套。刘承祐瞄了她一眼,嗯,没带夜宵来......
“你怎么来了”拉着他的皇后的手,引至身边坐下,轻轻地把玩着,刘承祐舒了口气,问道。
“这洛宫清苦,冷夜孤枕难眠,心中惦记官家,特来探视。”大符面色有些红润,温声应道。
她这话,是很容易引起歧义的,好像有种欠安慰的意思......
大符瞟了眼御案上摞起的奏章,问道:“没有影响官家理政吧。”
“朕呐,迟早要累垮在这奏折堆里边!”刘承祐不禁抱怨了一句。
哪怕是西巡,来自东京的一些重要奏折,仍旧专驿至御前,供刘承祐御览批示。刘承祐说这话,很明显是口嫌体正直,若没有这些奏章的烦扰,他又要心怀忧笃,担心大权旁落。
但刘承祐眉宇间的疲惫倒是一点也做不得假的,见状,大符不由劝道:“官家乃明君,勤于政事,为国操劳,也要顾念身体啊!”
“这沿路处置了那么多昏官暴吏,治下清肃,民气大振,官家何故仍如此忧虑”能够感受得到刘承祐心情并不好,大符温柔地表示着关切,想要替他纾解一番。
“到了洛阳,朕才发现,这西京一域,竟不为朕所有!”刘承祐语气中透着点郁愤。
大符顿时诧异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官家何出此言”
“这......”刘承祐张了张嘴,随即强行咽下,摆了摆手:“罢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了!”
“不看了!正好,我肚中饥饿,你陪我用膳。”刘承祐起身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身体,对大符道。
“官家不阅奏章了”大符有些诧异。
“需要我批示的都处理过了,剩下的,也都由宰相们处置过了。今夜,便由得朕偷个懒!”刘承祐说。
“是!”大符这才应道。
自有内侍准备吃食,刘承祐至殿东堂庑间,眉头稍微蹙了下,二人对坐,似乎仍显清单,于是吩咐着:“派人去看看贵妃有没歇息了,若未就寝,让她前来......”
当然,刘承祐都这么吩咐了,纵使髙怀瑾真歇了,也得起榻前来侍驾。不过在旁听到刘承祐的吩咐,大符秀额微微蹙了下,尔后很快恢复正常,神情间倒没有不愉之色。
这一夜,没有发生什么刺激的事情。
以禁酒之故,自然不能喝酒,否则刘承祐或可借着酒意,试一试一龙二凤的滋味。
......
李少游这边,办事效率很高,不过两日的时间,便给上呈给刘承祐一封名单,并且每个名字后边,都交代得很清楚。身份,履历,名爵,田产如何,占农几何,所犯罪孽等等。
东西两京的官员都有,前朝旧臣为主,势孤望弱为先,再加上深得刘承祐之心的那些“条件”。李少游,显然是用了心的。
事实上,这些问题,基本不用太过费劲儿去查,彼辈做那些事,几乎未加收敛。但是,挑选出这几十只“鸡”,才是最费神的。
“做得不错!”刘承祐的收起那份成册的名单,对李少游说道。
李少游松了口气,当即谦逊地表示没有辜负皇帝的信任。
在刘承祐审思间,李少游眼珠子转悠了两圈,主动拱手请道:“官家,是否让臣,带人照名单抓人”
闻言,刘承祐不由瞥了他一眼,但见他一脸谦恭的模样,又思吟了一会儿,刘承祐放下名单,淡淡地说:“此事,不当由武德司处置。”
瞳孔深处不由闪过一丝失望,但李少游还是恭谨地应道:“是!”
名单既然拟出来了,自然不是放着吃灰的,得厉行处置,并且负责的人选,刘承祐也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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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西京风波
对于史宏肇的积极,刘承祐是有些意外的。原以为,会费些口舌,才能达成目的,没成想,话都没不用说透,史宏肇便自己主动揽下这差遣。对此,刘承祐自然是乐意之至。
“好,史卿不愧为朝廷栋梁,国家干城,不避凶雠,勇于任事,敢于担当。此事,朕便交由史卿全权处置!”一串的恭维之词,更加滑溜地从刘承祐嘴里吐出。
“一干奸贼,国家蠹虫,臣翻手可执,将其整治。”史宏肇一摆手,语气急躁。
“有史卿任事,朕可安心了!”刘承祐点头说:“朕遣武德司吏,协助史卿。”
“不用!”刘承祐话音刚落,史宏肇很干脆地拒绝:“有臣足矣。”
史宏肇,真的是给他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的。对其骄横,刘承祐的表情间并不能看出什么反应,仍旧平和地说:“史卿不要误会了,朕并无他意。只是武德司那些小吏,前期侦探已有些收获,有其协助,想来可避免浪费史卿一些不必要的精力......”
刘承祐细心安抚下,史宏肇这才点头应下,告退,风风火火地去了。观其架势,必然是要闹出一个大动静了。
让史宏肇去处理此事,也不能算是没安好心,只是让合适的人办合适的事罢了。刘承祐并没交代处置办法,一切任由史宏肇发挥,而以史宏肇平日里粗暴强硬的办事风格,可想而知,接下来会是怎样一副场面。
出宫之后,自李少游那里得到名单,于史宏肇而言,事情便很好办了。直接召集了四营的随驾禁军,在刘承祐的授意之下,统兵的马全义也很干脆出兵支持。别看史宏肇还是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禁军高级将帅的第一人,但脱离了东京,随行的兵马他根本调动不了。
很快,两千余禁军,在史宏肇的安排下,大张旗鼓地照着名单,上门,抓人,抄家。如此大的动静,使得西京上下,人人侧目,若不是禁军受命,严格地维持着城中的秩序,只怕还以为又闹兵变了。
其后方知,是史都帅接到举报,有官员勋贵违法乱纪,为祸一方,经查证确凿属实,故派军执法......
这等理由,简直漏洞百出。倘彼等有犯事,自有府州县御史台,何劳军务治理,直接派军队捉拿执法,既然不通情理,也不合规矩。但是,而今的大汉朝,本不是怎么讲规矩的,尤其在史宏肇牵头执法的情况下。
三日之内,东京城内,四十余名官员、豪强被拿下,名单之上,无一漏网之鱼。下狱之前,还押赴洛阳市内,公示其罪,细数其恶.
可以发现,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些旧臣勋官,并且是那种名声极差,贪暴无度者。看起来,史宏肇的整肃行动,是有理有据的。
但是,西京立刻便人心浮动起来,尤其是对那些前朝的遗老们。因为若是自省,他们会发现,自己与那些被捕者,并不能好到哪里去。
城中拿其人,于畿内,则派兵夺其地,占其庄园,最重要的,释其农民......
一番疾厉的动作下来,西京城中,怨声载道,贵族、官僚人人自危。有官员直接求见刘承祐,欲告以史宏肇“为非作歹”,弹劾其罪,可惜,哪里能见得到刘承祐。
而这场“整风行动”,在史宏肇手中,也逐渐有扩大化的倾向,不止是名单上的人,抄家兴起,他开始将目光投向其他热,谁家地多,谁家宅富,就是其目标。
“史都帅,名单上的贪官污吏,基本都已拿下问罪,该收手了,适可而止啊。”京狱之中,李少游找到正在审问犯官的史宏肇,严肃地对他说道。
瞥了眼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犯人,史宏肇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地强烈。
“适可而止”受其劝,史宏肇先是一愣,随即瞪向李少游:“彼辈国家渣滓,祸国乱政,枉法害民,我恨不能将之尽数诛除,谈何收手尔不需多嘴置言,但观本帅为国家攘除这些祸害即可。”
史宏肇颐指气使,态度蛮横,李少游表情立时阴沉了下来,沉声质问道:“难道都帅还欲将西京官员,尽数拿下吗若惹得群情板荡,将事态扩大,导致朝堂不稳,届时将如何收场!”
闻言,史宏肇也怒了,驳斥道:“我如何行事,需用你这小儿提醒吗你出言维护那些国贼,是何居心,莫不是与之同流合污”
说着,史宏肇看向李少游的目光中,竟带着些“怀疑”。
见状,李少游也不压抑着声音了,与史宏肇讲道理,显然是讲不通的。直接道:“官家有诏在先,不可盲目波及群臣!”
谁料,拿出刘承祐,史宏肇仍旧不买账,反而更加严厉地呵斥着:“小子无知猖獗,拿官家来压我”
不待李少游张口,史宏肇继续说道:“什么不可盲目波及,简直胡说八道,本帅只知除恶务尽!我所奉诏命,可没有这一条,你莫不是矫天子之意,欲谋不轨”
听史宏肇之言,李少游差点没喷出一口淤血,早知这史宏肇骄横难制,没成想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如此地蛮不讲理,完全不将他这个皇亲,天子近臣放在眼里。
神色阴晴不定间,史宏肇似乎没心情与他在这儿纠缠,招呼着属下,吩咐着:“来人,将这他给某架出去
第28章 下狱
在刘承祐的不作为,甚至有意纵容下,东京的风波是愈演愈烈。似乎是感受到了天子的心意一般,史宏肇果然将他的手伸向了其他人,包括当朝之臣。
真让史宏肇把所有抓起来,他倒也没蠢到那种地步,但是,进行一些“针对性”的打击报复,却也不难,尤其是那些为他所厌恶的文臣。
在如今大汉的朝堂上,是有一条鄙视链的。类似史宏肇的武夫鄙视文臣,似杨邠、王章这样的文臣又鄙视儒臣,而儒臣,似乎鄙视一切。
拿史宏肇来说,他对文臣,似乎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偏见与蔑视。又或者是因为自卑,虽然这是个文道不昌的时代,文士地位不高,但不是所有武夫都拿愚昧无知当炫耀的资本。尤其是到了史弘肇这种地位,深恨旁人讥他鄙夫,笑他见识浅薄......
尝与人言:文人难耐,轻我辈,谓我辈为卒,可恨可恨!
这一次,让史弘肇逮到了机会,自然是借题发挥,怎么“痛快”怎么整。左右,在西京搞事情,可比在东京阻力要小太多了,又在刘承祐这个皇帝的授意下,且师出有名。
这番风波的顶峰,是史弘肇将目标找上了苏逢吉。对于苏逢吉这么个经常在朝中兴风作浪,作威作福,挑拨离间的小人,史弘肇是一向厌恶的。
西京这边,要说最大的地主,庄园最大,行为最猖獗的,还是数苏逢吉的人。于是,在查检留庄园的过程中,史、苏两人对上了。
史弘肇派军查抄一座苏逢吉在洛阳近郊的庄园,苏逢吉的部曲庄仆也是够张狂,竟然手持武器抵抗,直接被攻破,苏逢吉的徒附之众数十人,被杀。
苏逢吉闻讯赶到之时,已经晚了,大怒。与史弘肇一番激烈的争执,但一张嘴,哪里能抵得过武夫一把刀。若不是史弘肇头脑还保有一丝清明,恐怕就当场将苏逢吉给拿下了。即便如此,两人也直接闹到了刘承祐御前。
“陛下,史弘肇倒行逆施,滥捕朝官,私设刑罚,贪掠民财,草菅人命......”
刘承祐是头一次见苏逢吉这般失态,就像是被史弘肇踩到了尾巴一样,彻底撕破脸皮,在御前弹劾攻击史弘肇。
扫向史弘肇,只见他阴着一张脸,也是愤怒不已,朝刘承祐拱手:“陛下,经臣查证,苏逢吉在洛阳,大肆侵占田亩,部曲家仆,横行不法,逼民为奴。前番,竟然还敢派人去官府民屯,捉拿屯民,为其私耕。其庄园佃农,皆以镣铐加身,其苛虐百姓若此,岂能为相,立足于朝堂。请陛下罢其职,问罪!”
“简直胡说八道!”听史弘肇这么一说,苏逢吉益怒,紧跟着朝刘承祐道:“陛下万不可听信史弘肇谗言。据臣所知,史弘肇假王命,自专其是,诬害忠良,滥施酷法,中饱私囊。致使西京御人心惶惶,怨声载道。此人乃当朝大凶,国家祸患,请陛下除之。”
“奸贼!血口喷人!”史弘肇似乎也被说到了敏感处,撸起官袍,露出拳头,对着苏逢吉,两眼直欲喷火。
“大胆史弘肇,在陛下面前,都如此骄横,可想而知平日里是怎样的猖獗。”见史弘肇的动作,苏逢吉很识趣地朝后退了两步,习惯性地扯刘承祐这张虎皮,质问他:“难道,你还欲于殿上动手”
“你以为某不敢”史弘肇吼了句。
“够了!”这个时候,一直沉着脸,听二人争论的刘承祐,终于忍不住了,暴喝一声:“尔等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刘承祐突然发飙,倒将二人吓了一跳。苏逢吉眼神一斜,见刘承祐发怒了,嘴角扬起一点窃喜,赶紧躬身,装出一副卑恭惶恐姿态,请罪:“臣无状,请陛下恕罪。”
史弘肇似乎也冷静下来了,与刘承祐对视了一眼,为其冷漠的目光所慑,撸下袖子,阴着一张脸,也请罪:“请陛下恕罪。”
殿中慢慢地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刘承祐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史、苏二人。眼神中古井无波,脑子里则在冷静地思考着,该如何处置此事,该借题发挥,还是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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