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依大汉朝廷拮据的财政情况,以及整个国家贫瘠的现状,若仅凭自身的发展,不花费个几年的时间改革弊病,种田生产,恐怕是难以有所改善的。默默发展,绝对没有抢得来得快,尤其在一口肥肉就在嘴边的时候。
大抵是语气的缘故,范质等人只当刘承祐是在说气话,却不知,李守贞方平,刘承祐已然将注意打到南唐那边了。纵观周边,也只有打淮南一地,有利可图了,还是大利。
当然,以大汉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宜再动大兵,尤其是掀起国战。一则平叛李守贞几乎耗尽朝廷近一年以来积攒的钱粮,府廪空虚;二则北边契丹侵扰不断,边事不宁;三则内部积弊的改革才刚刚开始,犹待深化;四则禁军尚需整练。
九月丁未朔,凯旋大军过西京,驻停。
史弘肇率西京留台官员及上下勋臣,出城十里相迎,刘承祐下御辇接见,简单地讲了一番激励人心的话,随即命众臣散去。入紫微宫,仅设一小宴,与史弘肇等臣小作寒暄交谈。
“河中凶顽,敢犯天威,陛下神武之姿,亲提大兵,不过月余便稔灭叛贼而归,洛阳群僚闻之,俱喜而西望,振奋不已,为陛下与大汉军威之盛喝彩不已!”再见史弘肇,此人似乎已经完全没了以往的桀骜与张狂,竟然对刘承祐大唱赞歌。
而刘承祐见从史弘肇嘴中吐出这一番文绉绉的话,刘承祐稍显讶异,想来是提前找人打好了腹稿的。不过,对史弘肇的态度,刘承祐诧异的同时,也表示理解,心里甚至带着点淡淡的“窃喜”。
“史卿乃沙场悍士,勇锐英健,但说起这些文辞,却也让人耳目一新。”刘承祐夸了一句。
史弘肇看起来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臣近来处理公务之余,也多向宾客识字习文,而今看来,倒也觉乐在其中。”
“读书明智,知忠义,习礼节,大汉的将士们,都该向史卿学习啊!”刘承祐点着头,语气虽则平淡,但满是赞许之意。
史弘肇闻言稍愣,不过很快当廷大笑了出来,声音很大,捋着毛须,却不见谦虚,直刺刺地道:“臣倒愿为这天下表率!”
倨傲之色,又自史弘肇面上显露无疑,但见其表现,刘承祐倒也没太过意外,反觉正常。人哪是那么容易就改变的,史弘肇身上的武夫习性很浓。想来,也就在自己面前收敛一些。
“此次西征,功大者有二,一为随征将士用命,奋勇厮杀于前;二为东京群僚,调聚粮械,支度前方,致无匮乏,此镇定谋划于后。洛阳当辎需转运之要,扼平叛大军粮道咽喉,史卿居中镇抚,使前线无虞,亦有大功,当赏!”微微一叹,刘承祐郑重地对史弘肇道,奖励抚拢之意很浓。
史弘肇嘴咧开,胡须直颤,以一种肯定的语气笑应道:“臣不敢居功。”
同在宴,见刘承祐与史弘肇那君臣“相协”的场面,漠然的目光在史弘肇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脸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嘴角扬起一点不屑的弧度。
在他看来,史弘肇这向天子献诚靠拢伎俩太过拙劣了,也太天真了。前番芥蒂已深,杨邠眼中的刘承祐,可是个刻薄寡恩之人,纵使再顺服,迟早有清算的一天。不说其他,仅看薛怀让与
第96章 言官
闻其来意,刘承祐脑子中迅速泛起了念头,又是针对史弘肇的,这赵砺何许人也,同西京的斗争有关洛阳这边,史弘肇与勋臣贵族之间的争斗,已然成了军政上的主要矛盾。你攻讦我,我打压整治你,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还是当初刘承祐种下的因。
刘承祐打量着孤零零地在殿中的这个人,头埋得很低,看不见长相。
稍微侧过身体,面上不动神色,刘承祐淡淡地说道:“你可知史弘肇是何人!一个小小的留台御史,竟敢觐见面劾大汉元勋,封疆大吏,好大的胆子!”
刘承祐的话里,隐隐有对史弘肇回护之意,这赵砺似乎没有听出来,持守行礼,言辞恳切地拜道:“臣身为御史,只是尽纠举弹劾西京职掌官吏之责,但观其行举,不问权位之轻重,官职之尊卑!”
此言说得,端是正大光明,刘承祐心中顿生一丝排斥。自史弘肇守西京后,他收到的对史弘肇的攻讦、举告可是一点都不少,但像此人这般面圣之言要弹劾,还是头一遭。刘承祐下意识地便将之归到西京勋贵那一拨人中去了。
不过,人家都这么大义凛然地开口了,刘承祐既然自诩纳谏如流,当然地听他说完。挥了下手,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朕倒要听听看,史卿又犯什么事了”
闻言,这赵砺终于抬起了头,很干净一张脸,面浮正态,所谓相由心生,刘承祐忽然恍过这样的念头:或许,此人当真只是单纯地为了弹劾史弘肇。
赵砺当然没有听出刘承祐语气中的不满,更不知此前刘承祐才夸奖了史弘肇一番,直刺刺地道:“郑国公在西京任上半载,恃权凌下,聚敛成风,欺压良善,夺人家财......”
听着那老一套的说辞,刘承祐直接打断:“说点具体的!”
赵砺微微一讷,那双清明的眼神中闪过少许意外,不过迅速地收敛心神,不提那些空泛的说辞,而直言其事。
不谈此前,就刘承祐西征以来,史弘肇犯的事就不少。洛阳县丞家置布匹产业,趁西征平叛,积极供应军用被服,所获颇丰,为史弘肇所构,夺其产业方罢;太子太保王延,因言语冲撞,被史弘肇派卒闯入其家宅,杖责,告饶方止;催逼丁壮,解运粮械,监押苛毒,致民死十余人;秋收之事,派人强闯庄园民宅,摊派征粮,行勒索之事;史弘肇之弟史弘朗......
总之自赵砺口中,史弘肇就是一个强凶霸道、乱政害民的罪臣大恶。
而对其言,刘承祐的反应很平静,他只相信一半,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不说其他,若史弘肇真如赵砺所说那般十恶不赦,洛阳早民不聊生了。然而事实上,西京治下诸县,民虽苦,但治安还算稳定。真正难熬的,是那些官吏勋贵。
当然,史弘肇干的烂事,是真不少,置产业,饱私囊,比起在东京的时候,可要更严重些。
“说完了”随着其话音落,刘承祐轻敲着桌案的手指停下了,换了个姿势淡淡地问道。
自己一番忠言,但见天子这冷淡的反应,赵砺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明显的失望之情。面对问话,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朝张德钧招招手:“说了这么多,也口渴了吧,赐他一碗茶,润润嗓子。”
很快,御盏递上,赵砺愣愣地接过,谢恩。
“你所弹举,朕知道了。”刘承祐的态度显得敷衍。
“陛下!”此人当真是不识趣,有点不知进退,激动地唤了声。
“够了!”刘承祐止住他:“朕自有计较。若无他事,且退下吧。”
让刘承祐意外的是,此人不只是没眼力,还固执,张了张嘴,深吸了一口气,略作犹豫,又道:“臣还有弹劾事!”
“讲!”刘承祐这下是真来兴趣了。
“西京留守判官时彦澄,任职不随府,于家中处置公务;推官姜蟾、少尹崔淑,怠政慢政;太子洗马张季凝,每称请假,俱是不任拜起;司封员外郎李屿、国子博士李鳷,聚宴宾客,非议国政,常出怨言......”一口气,赵砺又吐出一连串的名字。
除了几个虚职,洛阳留守府的实权职官,几乎被其弹劾了一个遍。
这下,刘承祐差不多确定了,这赵砺不只是针对史弘肇的。
最终,还是简单地将之打发掉了。不过,刘承祐的心思又不免沉重。洛阳的情况,比起立国之初,实在要好得太多。但事实证明,不能太乐观,对于这边的情况,他也是有所了解,但被人当面直接戳穿,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洛阳的情况,你怎么看”思吟几许,刘承祐直接问范质。
范质也明白刘承祐的意思,考虑了一会儿,一面观察着刘承祐的眼色,一面郑重地道:“西京这边,权贵相争,已愈演愈烈,若不加遏制,只怕将影响扩散
第97章 真正迂直的人是活不久的
过洛阳之后,自是一路坦途,沿路刘承祐还偶尔轻骑以察民情。中原地区收割得相对较早,秋收已然接近尾声,那种丰收忙碌的景象,暂时是看不到了。经粗略观察已知,受前番旱情扩散的影响,粮食歉收得厉害。
不过,田亩里产出再少,该缴的税收还得缴。官府的差吏已开始下乡进村征粮收税了。虽然刘承祐前下诏,秋税十月一日起征,但是在县镇村庄一级,早早地便开始了。
在收税一事上,出了不少乱子。如今大汉朝廷,政权连下县都做不到,更遑论下乡镇了,再加缺少可用的基层官吏,在收税上,基本只能督管州府一级了。而在具体执行方面,由于缺少监管,官与民之间的问题很多。
校吏的作风粗暴,只是其中很小的一方面。当然,想要顺利地征粮收税,必要的强硬手段也是避免不了的。
在郑州,经过与军政长官景范的一番交流之后,为了避免激起民变,刘承祐即下一诏,应诸道州府县镇,征缴税赋,一律不得暴征苛聚,侵扰乡民。另,税钱不足者,可以等值粮米充抵。
而今,朝廷收税,百姓还是以钱缴纳。刘承祐这道政策,也是抱着惠民的想法。王章定的税,已然很重了,正处钱荒之时,给百姓直接用粮充抵税收,可免其为筹税钱,贱卖粮食,解民之大苦。
只是如此,又要考验官府了,不过,如今刘承祐的权威正处在一个上升期,已经不似初登基那边,每降一诏,都要顾虑州县官吏敷衍了事。
而针对于此事,刘承祐也意识到了,选材培养一支效忠于皇帝与朝廷的官僚队伍,已是刻不容缓。另外,监察系统,也亟需重建。
过郑州,距离开封也就不远了,这条路,刘承祐差不多也走熟了。
“赵砺!”御辇上,刘承祐靠着宽枕,淡淡的目光扫着这名御史。
“臣在。”
赵砺坐在车撵口子的一张小凳上,身体紧绷,显得很紧张的样子。他一家几口人,“稀里糊涂”地被拿着皇帝诏制的禁军士卒召至军中,随行东往。好几日了,终于再度收召,竟然荣幸得以登上御驾问话。
“倘若朕将你留在洛阳,你可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刘承祐问。
闻问,赵砺认真地想了想,面上不由露出点苦涩,晃着头:“以郑国公的处事方法,臣恐怕是难以保全了。贬官流放,或许都是好结果了,甚至牵累家人......”
“如此说来,朕召你入东京,以为殿中侍御史,可是不小的恩德了。这恩,你可认啊”刘承祐悠悠问道。
赵砺立刻拜道:“臣谢恩!”
刘承祐的靠姿愈显慵懒了,收回目光,问:“看你性情虽烈,却也不是太迂腐,既然知道弹劾郑国公等人,可能祸及家人,为何要冒险进谏”
闻问,赵砺严肃道:“臣观西京政糜,已到不得不整改的地步,为国为民,顾不得许多!”
听其言,刘承祐脸上不禁涌起一道笑容,以一种略带嘲弄语气,自言自语道:“大汉立国不满两年,朕继位更是才半载,未曾想到,在西京洛阳,还有一名朕从未听过八品小官,心忧国事,尽忠而忘己安危,却是难得啊......”
言语间,刘承祐注意着赵砺的表情,局促间又带着一丝坦然。
“朕没有处置史弘肇,不知你是否失望”扫了几眼,刘承祐突然问道。
出乎刘承祐意料的,赵砺摇了摇头:“臣只是一言官,进谏劝告,只为尽责醒陛下耳目,如何处置,几凭陛下意志,臣不敢多言,更不敢
第98章 温柔乡
“大军凯旋”、“天子归来了”,自中秋节后,诸如此类的话题,在东京市井间谈论得比较火热。平叛顺利的消息,对开封城而言,无疑是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人心稳了。
最直观的表现是,开封府与巡检司两衙的差役巡卒对城池的控制明显放松了,在刘承祐率军离京的初期,任何事关“平叛”的言论可都是禁止的。
巡卫戒严的禁军也在侍卫司的约束命令下退回了军营,开封城基本恢复了叛事前的状态。并且随着各地秋粮一批批,不断输来,粮价也再度稳住了,并且一次便骤降至了斗米百十钱,虽则仍就偏高,但对于大部分贫民而言,纵不能饱腹,也将将能在帝都生产下去。
再加各类时令果蔬水产上市,今岁以来,东京头一次基本摆脱物产匮乏的窘境。
原本,按照刘承祐一贯的俭朴脾性,平常回銮,发一道诏书即可。但经冯道、范质等人的劝说,还是决定诏东京文武及将吏百姓,举行一场胜利游行的进城仪式。河中之叛被扑灭得很快,影响结果也没有想象中的大,但对于刘承祐,对于乾祐朝的大汉而言,意义很重要。
效果,是很不错的。禁军开道,依次接受东京百姓的欢呼与鼓舞,气氛热烈,在御辇进城之时,攀升至于最**。
冒了点险,刘承祐探身出车驾,朝长街两侧的百姓招呼,惹得近侍的卫士高度警惕防备。人声鼎沸,熙攘如潮,所幸并没有发生什么刺驾的老套故事。
刘承祐也只是一时动情,在反应过来之后,便又缩回车驾内,安全第一。与前次西巡归来相比,刘承祐自此番东京百姓的欢呼声中,听出了喜悦之情。这一点,对刘承祐而言,比那如潮的万岁呼声更加重要。
随征禁军,各归其营,后续的安置=管理,自有侍卫司处置,倒不用刘承祐再操心。御辇直入汴宫,至崇元大殿而至,登殿,接受文武朝拜。
坐金殿,居高临下,扫着满殿的朝臣,王章、郭威等臣恭谨的表现落在刘承祐眼中,既熟悉又陌生,看起来,与他亲征之前相比,这东京朝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朝内侍张德钧使了个眼色,其人立刻摊开提前拟好的诏书,当廷宣告。内容很丰富,回顾了一番河中叛乱与平叛事宜,嘉勉前线后方将士大臣用命人任事之功,叹惋叛事对国家与军民的创伤,又强调了一番后续的处置问题,让百官诸司各依其职,方告终。
也就散朝之时,刘承祐讲了几句话,始终表情严肃,将他的天子“神威”表现得淋漓尽致。
“真累啊!”
回到垂拱殿,刘承祐直接瘫倒在御座上,很没形象,让殿中侍候的两名美貌宫娥给他捏肩捶腿。
登基以来,这还是刘承祐头一次,嘴里喊累,身心俱疲。刘承祐不在的时间内,垂拱殿这边的维护显然很到位,一切都依着他的习性,案具摆设,未曾变过,连烛台的布置都透着一丝不苟。宫内伺候的宫娥虽然不多,但能在御前侍候的女官,也是精挑细选的,伺候人的活都会,手法还不错。
细手纤柔,馨香袭面,器物晃荡,沉心观察的话,这宫室内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官家,圣人与高贵妃求见!”
“一起来的”
“是!”
“宣她们进来!”刘承祐没有换姿势,直接吩咐道。
很快,符、高二女迈着莲步入内,华服被身,年纪不大,但贵妇的气质越发明显了。
“官家。”轻柔齐声行礼。
目光在儿女丰腴的身姿间停留了片刻,方才挪开,摆手:“平身!”
很快,伺候的宫娥被屏退,由后妃二人,接过伺候的活。脑袋枕在大符紧致的腿间,腿搭在髙氏的怀里,皇后按头,贵妃捏脚,刘承祐难得这般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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