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途
作者:结因
徐盛林婚内出轨了。叶菁曾带着女儿徐晤去捉过一次奸,徐盛林护着那个小三,连女儿摔在地上都视若无睹。即使这样,叶菁也不肯离婚,美其名曰还有爱。爱是什么?作为他们的女儿,徐晤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恨。恨父亲出轨,恨母亲愚蠢,也恨小三不要脸。她要报复他们,于是她去勾引小三的儿子。她想让所有人都体验一下世界崩塌的感觉,反正生活已经乱了套,那就更乱一点吧。11 双c微博:结因
失途 01(已修改,需要重新阅读)
七月初,珑城连下了好几日磅礴的暴雨,河水漫过堤岸,快要淹没这座小城。
徐晤站在自家楼顶,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天空,明明是灰色的一片,徐晤却觉得它在闪闪发着光,即使那是深渊。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反而在这样压抑的颜色下渐渐放松了身体。
当肉体变得飘忽的时候,理智与幻觉开始在她脑袋里拔河,一个声音纵容她沉沦,飞向堕落的极乐;一个声音严厉地拉拽着她的神经,告诉她一切都是幻觉。快乐是幻觉,是虚伪的绵延,只有活着是真实,只有痛苦是真实。
而这些真实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这一刻,她又开始希望幻觉是真的,希望自己杀死理智,往那条黑色的道路上走。
大雨打在徐晤身上,她无知无觉地抬头睁眼看着,直到一滴灼热的雨水坠入她的眼睛,她才从幻觉中醒过来。
她倏然阖起眼,转身离开。
第二周,当树皮的缝隙里开始长出菌子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在这样黏腻的水汽里,全市的高叁年级被通知提前开学。像是赏赐给他们最后的一场狂欢,学校开恩同意了一场篮球赛的举办,决赛这天,场上只剩下两支队伍。
运动场上人声鼎沸,女生的尖叫快要刺伤耳膜。徐晤冷眼看着她们欢呼、叫喊,看着她们为那些奔跑的男生而疯狂,连她的同桌孙娆娆也没能俗。
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有些安静,孙娆娆用手肘捅了捅徐晤的胳膊,问她:“你怎么看个篮球赛还这么冷淡啊?显得我好傻。”
徐晤无奈地看她一眼,说:“总比你为别班的男生加油要好吧?”
“那也不能怪我,你看看八班的男生,各个身高腿长,还有那长相,这么多帅哥在散发荷尔蒙,哪个女生看了不腿软?”孙娆娆声音顿了顿,看她一眼,“哦对,你不会,你是个性冷淡,只对学习起反应。”
她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徐晤瘦下来之后是真的很好看,虽然也没有美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跟校花周思思比起来还差了那么一点,但却比以前圆脸没腰的样子好了太多,尤其一双狐狸眼最勾人。加上她那圆润的胸脯,和依旧挺翘的臀,连孙娆娆一个女生看了都痴迷。可惜徐晤心里只有学习,白白浪了好皮囊。
她眼珠一转,看向徐晤:“真的不心动吗?好不容易瘦下来,不去找个帅哥谈场恋爱?看看刚才扣篮的那个陈放,冷冰冰的,不想去融化他?唉算了算了,你这种乖乖的好学生,还是和王子款的男生比较搭,喏,拿球的那个周思衍,又会读书又能运动,加把劲,我看好你。”
“陈放不错。”徐晤突然说。
孙娆娆有些惊悚,瞪圆了眼看她,没反应过来。
“我喜欢他。”徐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少女怀春的样子,眼神甚至有些深沉,隔着无数漆黑的脑袋,一眼锁定操场中心的那个人。
**
八班胜利了。
除了落败的五班男生,剩下的人都在狂欢,四方的天地里欢呼响彻,春心萌动的女孩们终于可以放声叫喊,借着吵闹的环境宣泄心中隐秘的爱意。
徐晤看见有蠢蠢欲动想给陈放递水的女生,下一秒,却在他冷淡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但他接了周思思的水,因为周思思和周思衍是兄妹,周思衍又和陈放是朋友。
徐晤回目光,把角落的矿泉水一一分给五班下场的男生。
男生们输了比赛,意志有些消沉。
“谢谢班长。”有人接过她的水,一边表示感谢。
男生被她那双狐狸眼看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从前怎么没发现班长这么漂亮?
徐晤笑笑,她的声音很甜,对着那群男生说:“你们等会直接回去吧,我来帮你们拾。”
比赛用的一些器材还要交还到器材室,徐晤已经推着小车在捡球了。
男生们有些不好意思,局促不安地想要帮她,却被她非常善解人意地婉拒了。
“不用,你们好好休息。”她说,“器材室那边还要填登记表,球是我借的,由我来还吧。”
男生们拗不过她,只能微微红着脸离开了。
刚才还喧闹的球场,一时间变得有些安静。
徐晤推着车往器材室的方向走,长长的走廊里看不见几个人影,只剩下轮子在石砖地上滑动的声音,有些刺耳。
器材室在最里边,徐晤站在门口,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听见一点轻微的响动,她才伸手把门推开。
“吱呀”一声,里面的人与她四目相望。
陈放只穿了条白色的球裤,上半身赤裸着,有些瘦,但绝不是那种细弱的瘦,腰腹上甚至能看见线条清晰的肌肉线条。
徐晤表现出错愕的样子,匆忙转过身,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我是来还篮球的……”
身后并没有人应答,只传来衣物摩擦窸窣的声音。
等了片刻,徐晤才转过身,陈放已经换上了一件黑色短袖,背对着她坐在乒乓球桌上,拿着干毛巾在擦拭汗湿的头发。
他换好了衣服也没有叫她,就像没看见她这个人一般。
但他也看不见徐晤的表情,徐晤没有再说话,将装着篮球的小车推进器材室里,然后把器材室的门给顺手关上了。
两个人像无视了对方的存在,自顾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一颗土黄色的篮球从徐晤的手里滑出去,滚到陈放面前。
陈放擦拭头发的手甚至连停顿都没有,更没有帮她捡球的意思。
徐晤眼里露出点笑意,状似惊讶地“呀”了一声,她慢慢走到他面前,然后弯下腰,再慢慢地将那颗篮球捡起。
学校规定学生上课必须要穿校服,女生夏天是短裙,裙子的花色不漂亮,女生想要美只能从样式上入手。
徐晤特意将短裙在裁缝铺那里改短了一些,平时看不出来,只有弯腰捡东西的时候,裙摆顺着动作爬高,才发现裙子是真的短。
短到露出了她纯白色的内裤,以及布料包裹不住的圆润臀瓣。
她连安全裤都没有穿,随着她弯腰捡球的动作,裙底风光全部泄露。她相信陈放一定看到了她裙里那条白色的叁角小内裤,只不过她转身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冷淡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开了。
徐晤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没有再做些别的举动吸引他的注意,将球捡回去,登记了名册后就离开了。
自然得像真的只是来还球的,谁知道呢。
**
篮球比赛结束以后,高叁段就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娱乐活动了,一周六天的课,每天还要晚自习,试图将学生有限的力压榨到极致。
徐晤也逃不开学校的安排,毕竟她还是班长、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必须起到带头的作用。只有晚饭的时候能放松一下,趁着天还未黑的时候,孙娆娆带着徐晤绕过实验楼,跑向学校的后门。
学校里有食堂,但是学生都吃腻了,后门有一条小吃街,各种各样的小吃养刁了学生的胃,致使食堂阿姨生意惨淡。
徐晤闻着远处飘来的油烟味,有些反胃,她挣开孙娆娆的手,对她说:“你去买吧,我在这里等你。”
孙娆娆似乎料到这个结果,但还是问了一句:“真不吃啊?你都已经瘦下来了,为什么还对自己这么苛刻呢?”
徐晤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孙娆娆叹口气,形单影只地往摊子上走。
徐晤没有站在原地等她,这边灌木丛生,蚊子也多,她天生就是吸引蚊子的体质,不得不站得远了点。也离人群更远了点。
天色将晚,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沙沙”声,接着是轻巧的脚步声,以及少女饱含羞意的声音:“陈放,你吃晚饭了吗?这是我刚刚买的叁明治,你尝尝。”
徐晤在听见头两个字的时候就绷紧了神经,慢慢地往声源处靠近。
隔着茂密的灌木丛,她看见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男生靠坐在石阶上,手里抱着手机,似乎是在打游戏;而女生穿着被改得超短的短裙,站在石阶下面,满含期待地看着他,手里一直举着个纸袋。
徐晤认出她了,是十四班的吴音。
那个全校最难管的班级,吴音是他们班上最难管的女生。即使天色渐暗,她一头金色的头发仍然显眼,血红色的指甲衬得纸袋的颜色更加白皙。
徐晤的身子掩藏在灌木丛后,要是搁在从前,她那肥胖的身躯肯定是藏不住的。
她想看看,十四班的大姐头吴音是怎么追求陈放的。
她等了好几分钟,连腿都僵了,也没看见陈放有什么反应。
吴音更是凄惨,手不尴不尬地一直举在半空中,脸都笑得僵硬了,也没换来陈放一个眼神。
“陈放!”
吴音对陈放已经足够耐心,但他似乎不为所动。她的娇嗔也并没有让他心软,反而皱起眉看向她,神色有些冷。
他说:“滚。”
远处的徐晤没有听错,吴音更不会听错,妆容致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震惊地看向他。
“没听见?”陈放又重复了一遍,“还不滚?”
“你!”吴音的脸由绯红转为赤红,纤细的手指着他,语气愤怒。
陈放不为所动,把目光移回手机屏幕上。
大姐头终于被气跑了,离开的时候徐晤甚至看见她在擦拭眼角,真是难得。
目睹这一幕的徐晤垂下眼,没有什么表情。
戏看完了,她想偷偷离开,却突然听见孙娆娆的声音:“徐晤!你怎么在这?我找你好久了!”
她的声音尖锐,徐晤连躲都来不及,偷窥突然被抓包,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陈放。
他果然也听见了,冷淡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徐晤先回目光,恍若无事发生拉着追过来的孙娆娆匆匆走了。
回班级的路上,孙娆娆还在喋喋不休地问她:“刚才那是陈放吗?我没看错吧?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徐晤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不耐烦,只能借着去厕所的功夫躲过去。
她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天色已经黑了,但她还是往实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不过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失途 02
车前巷有一家开了很久的快餐店,久到招牌都被风雨啃噬成破烂,“成明快餐”四个方块字只剩下一点浅淡的油墨。店里环境并不好,烟熏的墙壁、油腻的桌椅,以及盛夏时节仅靠一台老旧电扇制造出的凉意。但是来这儿吃饭的人却很多,这家店的快餐价格低廉,米饭汤水不限,是附近工地上劳作的工人的首选。
相比每个工人身上几乎都有被泥点弄脏的工装,徐晤这个穿着干净校服的女学生站在其中就显得十分突兀。她在打菜的窗口要了一份圆白菜和糖醋肉,没拿米饭,而后端着餐盘,极有目的性地往最角落那张桌子走去。
“你好,没有位置了,我可以和你一起拼个桌吗?”
她的声音甜软,加上出色的容貌,顿时引来了许多人的侧目。
可是她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回应。
对面那人只自顾吃着自己餐盘里的饭菜,留给她一个乌黑的发顶,和不准任何人靠近的冷漠气场。
他总是这样,不论在哪个地点,学校,或是餐馆,总是冰冷得像深冬的天气。
这就是陈放,被学校诸多女生爱慕的男生。喜欢他的人不少,多徐晤一个似乎也不奇怪,连靠近他的理由都不用找。
抛去其他因素,徐晤突然生出了一点好奇心,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好像也不是。徐晤之前观察过他,偶尔能看见他和周思衍几人的相处,至少那个环境下的他不是冷漠的,还会同朋友聊天、打球,更像一个正常人。
还是只对陌生人这样?他能在所有情况下都这么“装”吗?
徐晤在心里冷笑。
陈放没有回应,徐晤便把他的无言当作默许了,自顾地在他对面坐下,没有再找他搭话,循序渐进是她奉行的方针。
徐晤已经记不清她有多久没吃晚饭了,今天要不是陈放,她也不会走进这间闻着油烟味就让她作呕的快餐店。餐盘里只有两样菜,她挑挑拣拣小口吃着,才能避饥饿已久的胃突然闻到油腥味不至于反呕出来。相比于她磨洋工的吃法,陈放吃得就比她快多了,直到他添了第二碗饭,徐晤面前那点菜依旧高垒得像是没动过。
快餐店里的饭菜油多盐重,她实在是难以下咽,心思全然不在吃饭上,眼神时不时瞟向陈放。但他冷漠得就像对面坐的是一团空气,餐盘里的米饭吃完,连余光都没有分给徐晤一个,直接站起身走人,动作干净利落。
徐晤在店里等了一会,直到他的身影快被夜色淹没,她才拿起书包跟上去。
他们俩住的是同一个方向,徐晤早就知道的。
她沿着陈放走过的路线走,连步伐都与他保持一致。
直到月亮爬上头顶,陈放终于停下脚,回头看她。
他高瘦的身影立在黑夜中,眼神锐利得像蹲在两人之间那只安静窥伺他们动态的黑猫。
黑猫的眼睛在夜里发着光,看看徐晤,又看看陈放。
最终,它“喵呜”一声,尖叫着跑了。
“跟踪我?”陈放声音冷得像冰,还伴随着一丝威胁。
“你误会了。”徐晤面露羞愤,似乎很焦急地在为自己辩解。
陈放的目光穿透夜色,冷冷看着她:“最好是。”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直到他走出巷子口,身影消失在有限的视野里,徐晤才重新迈开脚步。
一步、两步。刚迈出第叁步,她猛然间听见身后那点轻微的动静,敏锐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空荡的小巷,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种寂然的环境让她脊背上爬满了凉意,之后特意放轻了步子,果然还没走两步,那些窸窣声又响起了。这回她没有再转头去寻找跟踪她的人,只低头看着脚下被路灯照映出的影子,慢慢的,有个身影和她的开始交迭。
徐晤拔腿就跑。
她快速跑出小巷,可是巷子外也是小路,夜色深沉,根本看不到什么人影,连月光都变得惨淡。但徐晤依然在跑,因为身后的人也在急匆匆地跟着她。
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的,徐晤敢保证自己体测五十米的成绩都没有这么好,喉咙里被血腥味充斥的时候,她终于在拐角看见陈放的身影。
身后的声音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但徐晤还是朝陈放冲过去了,至少这一刻,不带任何目的接近他,只出于本能。
她抓住陈放的手,换来他又惊又凶的怒视。
“帮帮我!有人跟着我!”徐晤漂亮的狐狸眼里只剩下害怕,声音也是颤抖的。
陈放抬眼看向她身后,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冷脸甩开她的手:“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徐晤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我没有骗你!真的,真的有人在跟着我,求求你帮帮我。”生死关头,她开始害怕,开始表现得软弱,期冀他的援手。
但他没有。
“别再来烦我。”他说。
他的身影越走越远,徐晤却还愣在原地——他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恶劣、冷漠、自私,和他那个妈一样。那一瞬间,徐晤连被人跟踪的害怕都忘了,只剩下厌恨。
她回目光,回过神后才发觉危险再次降临,一把冰凉的刀片贴上了她校裙下的大腿。
“别动。”浑浊的声音伴随着令人作呕的热气贴在她耳后。
徐晤身子僵了,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刀背正在她光滑的腿上摩挲。
“小姑娘,他不救你呀?”是那个恶心的男人在嘲笑她。他的左手盘桓在她的腰上,挑开了薄薄的校服上衣,粗砺的指腹摩擦她腰侧光滑的肌肤,徐晤身上所有汗毛都随着陌生的触摸而立起。
脑海里闪过许多种可能,她抖着声音和他谈条件:“你要什么都可以,先把刀放下好吗?我人就在这里,跑不掉的,但是你再担一个杀人的罪名就不好了。”
男人没想过还能遇上这样冷静的女学生,嗤笑了一声:“看来你平时没少和男人玩啊?”
徐晤赶紧说:“对,我和很多人上过床,所以你不要怕我会把你说出去,睡一次就放过我好吗?”
“还真是个二手货,”那个男人说,“万一你突然反悔了怎么办?我凭什么相信你?”
徐晤马上闭眼:“我什么都不看,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不会的!”
当她的眼睛闭上,其余的感官触觉就变得更加清晰,她听见了匕首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男人解皮带的声音,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金属的器具,在寂静的夜里剐蹭耳膜。
徐晤浑身都在发抖,连睫毛也是,隐隐约约的光线从半眯的眼睛外跑进来,她悄悄垂下眼,趁男人脱裤子的功夫,快速蹲下身捡起那把被他丢落的匕首。
她听见男人骂了一声“操”,然后刀刃没有一丝犹豫地捅进了他的小腹。
轻松、后怕、杀人的恐惧、和那一点见血的快意,徐晤的脑袋被这些纷杂的感觉充斥,它们在她脑袋里打架,要争出最后的赢家。
究竟哪种情绪才会占据她的大脑和思想,主导她最重要的人格。
她跌坐在地上,看见自己满手的血,耳边是男人的闷哼。
这一回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丑陋、油腻,恶心得像臭泥地里蠕动的蛆虫。徐晤要拼命忍着才能不继续往他身上再捅一刀。
男人的下半身还是赤裸的,但她已经不害怕了,只是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做什么坏事呢?遭报应了吧?”
徐晤突然露出一个笑,笑过之后,她在地上坐了很久,听着男人从哀鸣到静默,听着夏夜里嘈杂的蝉鸣,世间一切景象和声音都在她的五感中变得巨大,大得快要将她淹没。
身后的脚步声把她从自己的世界中拖出来,她惊愕地回头去看——那是折返回来的陈放。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具冰冷的躯体遥遥对上。
徐晤终于在陈放脸上看见类似于惊讶的表情了,他不装了?
失途 03
沉默的黑色在他们俩之间蔓延开来,就像藤蔓攀着藤蔓,密密麻麻地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凝望,无言。陈放的脸掩藏在夜色底下看不分明,但徐晤却能听见自己内心轰然敲响的战鼓,鼻腔里蔓延着让人兴奋的血腥味。那是地上躺着的男人的?还是陈放的?
徐晤更希望是后者。
所有卑劣者,都是她的猎物。
你又回来了?那就逃不掉了,陈放。
她露出了所有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有的神态,慌张、恐惧、无措,狐狸眼里噙着水光,泪盈盈地看着他。
“我没骗你……”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月光还凄惨。
陈放没有回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徐晤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然后磕磕绊绊地说出他们所在的位置。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刚才还差点成为别人爪牙下的猎物。
在警察到来之前,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徐晤怕他太无聊,戏也还没演完。她一边小声啜泣一边朝他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跟着你的、我家就在前面,我也没有骗你,你也看到了……我只是害怕。”
而从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有去关心地上那个被捅了一刀的男人究竟是死是活,哪怕他是一个变态,哪怕他该死,可是头一次看到这种血腥场面的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却都没有慌张,徐晤顾着解释,陈放冷漠无言,他们都忽略了,作为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直到警笛声打破寂静,斑驳的光影照在他们脸上,徐晤借着警车的光看清了陈放的脸色,有些失望。他还是从前的那副模样,面无表情。
但之前他脸上微微闪过的讶然徐晤却不会忘记。
他们俩都被带到了警察局,那是个老旧破败的小院,爬山虎的绿叶占据了整面外墙,和这座城市一样,太长时间未经修补,在时间流逝中长满绿苔。
整座城市都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徐晤和陈放被分别带到了两个不同的房间,刚才的那一段路没有监控,徐晤只能口述出经过,一边说一边抽泣,引得负责询问她的女警不禁生出了恻隐之心,端着一杯热水安慰她:“别怕,这里没有坏人了。”
而隔壁的房间里,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中年警察也是头一次遇见如此冷淡寡言的高中生,冷淡得有些不同寻常。他问陈放:“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到。”
“那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掉了东西,回去捡。”
“然后呢?”
“然后你们都看到了。”
陈放说的是实话,至少第一句和最后一句是,只是他的态度让老练世故的警察有些不爽,语气也没最初那么客气。他不断劝说自己面前的男生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孩儿,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小孩儿嘛,总有那么点青春期的古怪脾气。中年警察想起自己那个和陈放年纪差不多大的儿子,心里那点气又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