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哈这话说得好笑,什么有失仁义咱们做买卖的,尚且要考虑盈利够不够多,仁义值几个钱啊,能当饭吃吗
众人七嘴八舌,眼看就要吵起来,徐二郎赶紧打圆场:别置气,都别置气咱们做买卖的,最要紧是和气生财,这些军国大事,那是大人物要操心的,与我们何干咱们关心的,不过是哪里跟哪里打起来,到底打不打得起来
被他这一打岔,闹得有点僵的气氛这才缓和下来,争论的两人面上也有些讪讪,复又坐下来喝酒吃菜。
席间一个轻袍缓带,长相偏向南人的男子,之前一直没有开口,此时终于道:依我看,你们的猜测都有误,周主若想对外用兵,首选定然不会是陈朝,若想往来陈、周之间做生意,暂时来说还是安全无虞的。
旁人问:怎么讲
他道:柿子拣软的捏,比起陈朝来,当然是齐国这个柿子更好捏,若不是齐国,那就有可能是突厥,总而言之,目前来说,周主不会急着对陈朝用兵的。
沈峤也放下手中竹箸,挺直了背脊,露出凝神倾听的神情。
从前虽为一派之尊,执掌道门牛耳,但玄都山封闭不出,他又没有刻意去打听,所知自然有限,远不如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知道的多,这些短处在他出门之后逐渐暴露出来,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得很,所以每逢听见有人在谈论天下大势,总会听得格外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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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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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旁人奇道,周主要对突厥用兵作甚中原大好河山不取,为何偏偏要去打那鸟不拉屎的突厥
男子道:在中原征伐不断 之时,突厥人同样也在北方扩展,甚至击败过强盛的波斯帝国,华夏物产丰饶,人杰地灵,突厥人雄心勃勃,如何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如今突厥佗钵可汗在位之 际,突厥正是前所未有强盛之时,以突厥人的骄横,强盛必然滋生野心,他们若想进犯中原,首当其冲必是齐、周二国。
对北周而言,齐国国力日衰,正适合下手,突厥则是心腹大患,周主若是有为之君,就不会放过这两个大好机会,相比而言,陈朝反倒要排在后头了。更何况大陈也非任人随意拿捏的弱国,宇文邕想要南下伐陈,岂是随便说说就能成行的,你们未免多虑了。
这位郎君说得也有道理。众人窃窃私语。
郎君口称大陈,莫非是陈朝人有人便问道。
正是。男子也不隐瞒。
又有人道:我观郎君行止风仪不似寻常商贾,倒更像士人,此处多为商贾聚集,郎君在此,怕是辱没了您的身份。
男子轻咳一声:我非士人,也非商贾,只是过来凑个热闹。
他方才侃侃而谈,身子依旧端坐如松,在座都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如何瞧不出他这身做派明明是出自世家大族,但人家既然不愿意说,他们也没有追问,话题便又顺势收回来,聊起周朝的风土人情。
沈峤因这番话而触动,继而陷入沉思,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张嘴接了晏无师递过来的素鹅。
后者还柔情蜜意问:阿峤,好吃吗
沈峤:
进了嘴的东西吐出来未免不雅,他只能艰难咽下,脸色微微扭曲。
若不是对晏无师也有几分了解,沈峤真要以为对方有意将自己收作娈宠了,但实际上是,对方这样做,往往只是心血来潮想要看自己变色,用以取乐罢了,就像当初在半步峰下随手将他救回去一样。
晏 无师跟好人这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他救人做事的动机也绝不是出于助人为乐,换作旁人,也许觉得心安理得,互不拖欠,但沈峤是个端方君子,脾性温柔尔雅,又 自觉承了对方的恩惠,甭管晏无师的初衷是什么,毕竟自己受惠良多,只要对方做的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就由得对方去了,不多作计较。
但正是因为他这种性格,令晏无师屡屡起了玩弄之心,总想试探他的底线,每回瞧见沈峤变色,心情也会好上几分。
上了一回当,晏无师再舀一勺汤水过来,沈峤却无论如何不肯张口了。
旁人不知内情,只瞧见一人喂食,一人欲迎还拒,又将两人关系坐实了,男子断袖之事,自魏晋以来就比比皆是,屡见不鲜,商贾们见多识广,心头虽咋舌二人不避嫌,倒也没有大惊小怪。
沈 峤因病消瘦不少,原先当掌教时的威严也褪去不少,在他不严肃不发火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个柔若无害的病美人,晏无师看着虽不好惹,可他对沈峤的态度漫不经 心,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也不像如何爱不释手的,于是竟有人见猎心喜,上前搭讪道:郎君安好,不知如何称呼,在下周方,陇西人,世代经商,未知是否有缘 结识一二
晏无师也不起身,兀自坐在原地,懒懒道:何事
周方在陇西也算是一方豪富了,见他不报姓名爱答不理,心头未免有些不快:这位可是令宠我愿以二十金买之,不知阁下可愿割爱
晏无师哈的一声,扭头对沈峤道:阿峤你看,你就算不去混江湖,单凭一张脸,也能日进斗金了,等我把你卖给他,再找机会带你跑路,物色新的买主,如今不出一个月,咱们就可以在长安大屋美婢地享受了
沈峤已经习惯这种胡言乱语了,闻言也不理会,只对周方道:周郎君误会了,我并非娈宠。
他一开口,那股徐徐如林下风的气度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单听这样的语气,周方就知道刚刚的确是自己轻狂了,对方这样的人物,肯定不可能去当什么娈宠。
是我唐突了,还请您不要介怀。周方有点讪讪,敢问郎君高姓大名,某是否有幸结识
沈峤:在下沈峤。
周方:南有乔木之乔
沈峤:怀柔百神,及河峤岳之峤。
周方啊了一声,尴尬一笑:这个字倒是少见,今日也算不打不相识了,还请沈郎君不要怪罪周某无礼,改日必登门谢罪。
沈峤笑道:周郎君客气,登门就不必了,我眼睛不好,待客唯恐不便,往后若有缘遇上,定要招待周郎君一杯薄酒。
话说到这份上,对方也不好再坚持,拱手说了两句客气话,便告辞离去。
晏无师看得有趣,从头到尾没插话,直到周方离去之后方笑道:阿峤,你真不可爱,本来快到手的二十金就这样长翅膀飞了。
这样的对话,一天没十次也有九次,沈峤早已习惯,只作未闻。
他本来想起身回房间,晏无师却拦住他:早春郊外花正发,去看了再回来。
晏无师一开口,通常不是征询意见,而是已经下了决定。
沈峤现在武功不如人,却并不代表两人相处的时候他没有半点自主权,闻言便摇摇头:不了,晏宗主自便罢,我还是回房。
晏无师却拉住他的手腕不让走:你镇日在房间里,除了发呆还是发呆,本座这是体恤你,让你过去散心。
沈峤:
他 镇日在房间里不错,却不是在发呆,而是要么在打坐练功,要么在琢磨朱阳策,所以这些日子下来,身体日渐好转的同时,功力也在缓慢恢复,如今武功差不多 已恢复到未受伤前的四五成左右。只是朱阳策一书实在博大精深,当年先师祁凤阁传授与他的那一卷,他至今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完全参透。
如今又新添妄意卷,旁人看来这完全是值得欣喜若狂,求都求不得的大好事,沈峤日夜琢磨,却深觉陶弘景学究天人,所著内容深奥玄妙,非一时半会所能领悟,反正他眼睛不好,白日里也不四处走动,索性就坐在房间里默默思索,倒也偶有所得,算是枯坐中的乐趣了。
但晏无师想做一件事,就从来不会让别人有拒绝的机会,沈峤打又打不过,只能被他拉着走。
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声音:晏宗主请留步。
二人停步回头,沈峤眯眼仔细打量,他因为经常受伤,身体状况不定,眼睛现在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大约看个轮廓,坏的时候则完全伸手不见五指,近来恢复少许,借着阳光,从对方的服色上,认出应该是方才在席上侃侃而谈的那个人。
对方一语道破晏无师的身份,显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方才会出现在席上,也是因他们之故。
黄裳人步步走近,在两人身前五六步处停下,拱手施礼:临川学宫门下谢湘,见过晏宗主。
与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人,年纪比谢湘要大一些:临川学宫门下展子虔,晏宗主安好。
晏无师不置可否,扫了展子虔一眼,视线落回谢湘身上:你就是汝鄢克惠最得意的弟子
谢湘:不敢当晏宗主谬赞,汝鄢宫主确为吾师。
晏无师奇道:你是从哪里听出我在称赞你的我后面还有一句不过尔尔没说出口。
谢湘嘴角一抽。
沈峤:
展子虔:
沈峤脾气好,平日里被晏无师百般刺激,习惯成自然,面对他堪比刀剑的冷嘲热讽已经麻木了,但他还是很同情眼前这个年轻人。
谢湘的名字他曾听过,对方出身陈郡谢氏,乃是临川学宫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传闻汝鄢克惠有意栽培他接任自己的衣钵,他也不负师父的期望,年纪轻轻就已经跃居年轻一代的高手前列,一身武功已得汝鄢克惠真传。
不仅如此,听说他在儒学上也有青出于蓝之势,临川学宫时常招揽天下儒生进行儒学通辩,谢湘每每都能在席上独占鳌头,这样一个人物,别人看他师父的面子,也总会客气三分,更何况他本人同样出类拔萃,几曾听过这样近似奚落的话。
能被汝鄢克惠看重的弟子,终究不是冲动易怒之人,愠色自脸上一闪而过,谢湘恢复平静:谢某奉宫主之命送来请柬,想请晏宗主五月初五长安会阳楼一晤。
晏无师哂道:汝鄢克惠想要见我,让他自己来便是,摆什么谱
说罢转身欲走,谢湘沉声道:不知湘可有幸,向晏宗主讨教
晏无师微微一笑,忽然指向沈峤:你信不信,你连他都打不过
怪只怪沈峤外表太具欺骗性,加上方才在席间晏无师表现出来的那份亲昵,连谢湘也误会了,他皱着眉头,连看也不看沈峤一眼:晏宗主一代英豪,何必自降格局,拿娈宠来辱我
晏无师将站远了一点的沈峤又一把拉回身边来,语气甜蜜得快要滴出汁水来:阿峤,他在骂你,你就这么忍下来吗
沈峤:
为什么他好端端站在旁边,一句话没说,也能被殃及池鱼
作者有话要说:
沈峤:晏宗主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的功力深厚,在下佩服。
晏无师:那也因为我看你顺眼,才赋予你这种荣幸的。
沈峤不可思议:我在嘲讽你啊,难道你听不出来吗
晏无师:阿峤,你连嘲讽人都这么温柔づ ̄3 ̄づ╭
沈峤: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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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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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强拉下水,但就算没有晏无师捣乱,沈峤也想会会谢湘。
单凭对方在厅堂内分析局势的那一席话,便可知道他绝非空口大话之辈。
沈峤:方才闻君高论,在下颇有醍醐灌顶之感,不知是否有幸多加请教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即使谢湘对沈峤观感不佳,听了这话,也不好再摆脸色,只是他心里期待的对手本是晏无师,换作一个籍籍无名的沈峤,不管输还是赢,都有损自己颜面,便淡淡道:多谢夸赞,谢某师命在身,只怕抽不出空闲。
晏无师凉凉道:你不是想与我交手吗只要你打得过他,我就与你打。
临川学宫作为儒门宗派,汝鄢克惠更是当今天下名列前三的绝顶高手,谢湘作为他的弟子,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沈 峤从前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玄都山上,很少涉足尘世,说好听是不食人间烟火,说难听点,也正是因为他不大关心天下走向,为玄都山生变埋下了隐患,如今既然在红 尘游走,难免会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他武功十去其五,要想完全恢复旧日水平,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也不是关在屋子里琢磨就能琢磨出来的。
所以虽然明知晏无师在煽风点火,沈峤还是道:沈某不才,愿向谢郎君讨教一二。
谢湘不知沈峤来历,更不知以对方从前的身份地位武功,是能与自己师父平起平坐的人物,他涵养再好,被晏无师这一回两回地激,也激出了脾气。
他心头有气,忍不住冷笑一声:好啊,就让你讨教一下
话方落音,他便朝沈峤抓过去,但这一抓却不是随意为之,五指微屈,迅若闪电,仔细一看,动作又煞是好看,梅花开落,美人分香,簌簌纷纷,仿佛千树万树,缤纷灿烂。
临川学宫的武功偏古朴,走的是大巧若拙的路子,唯独谢湘现在使出的摧金折玉,令人目眩神迷,是临川学宫中唯一一门以繁杂和速度取胜的武功,也是谢湘在江湖上借以一战成名的武功。
这一手原本十拿九稳,谢湘也没打算下重手,只想把沈峤的手臂折断,让他别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谁知指尖堪堪触碰到对方袍袖,却抓了个空
他忍不住咦了一声,脚下移步向前,又往前一抓。
再次落空
这两手精妙绝伦,若说第一回对方能避开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绝对不会有第二次的巧合。
谢湘不是蠢人,此刻他自然也意识到了,沈峤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样柔弱可欺,一碰就倒。
他态度认真起来,连带兵器也拿出来了,是一把玉尺,虽然是玉,却是十分罕见的质地,色泽比红玉还鲜艳,几乎要滴出血来,若被这根玉尺灌注真力拍上,怕是连骨头都能拍断。
但谢湘现在却踢上了铁板,他的红尺非但没法拍在沈峤身上,甚至连对方都接近不了,每每快要碰到时,便仿佛有股无形真气,将他的红尺荡开。
谢湘存心争一口气,红尺骤然霞光大作。
所到之处,若挟狂风暴雨,呼啸着朝沈峤劈头盖脸铺洒下去
银钩破天,铁画裂地,被席卷而起的气流将沈峤团团裹住,却硬是只能在他身前三寸处打转,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谢湘大吃一惊,方才看见沈峤出手,他自忖对此人实力已经有所预料,却没想到真实情况还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沈峤没有试图用模糊不清的目力去察看,而是直接闭上眼,用耳朵来倾听。
当谢湘踩着云步,以红尺破开他周身真气,跃身而起当头劈下时,他的竹杖也抬了起来,正好将那把玉尺格挡住。
两者短兵相接,竹杖居然没有断为两截。
而双方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接连交手数十招。
展子虔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现在忍不住为师弟担心起来,他屏住气息看着两人过招,生怕出声干扰了谢湘,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眼睛眨也不眨。
反观晏无师,却依旧是负手而立,一派悠闲自在,脸上满是看戏的惬意。
临川学宫的武功已沉厚大气为主,但越到后面,谢湘出手越是凌厉,招招毫不留情,他自出江湖以来,即便偶有挫折,对手也是前辈高人,甚至是名列天下十大的宗师,输给他们并不丢人,可偏偏眼前这籍籍无名之辈,还是个瞎子
别说输给他,就是打成平手,谢湘都觉得没法接受。
双 方交手都很有分寸,虽是在闹市,却都刻意将战圈缩小,谢湘虽然态度有些高傲,也没有肆无忌惮牵连无辜的心思,只是数百招之后,伴随真气流失,沈峤隐隐感觉 有些气力不济,只怕再战下去于己不利,便将索性竹杖往地上重重一顿,跃身而起,袍袖振开,宛若白日飞升的谪仙下临,又自半空而下,掌风击向对手。
谢湘紧追不舍,一掌拍来,另一手的玉尺则当头挥下,两人在半空对了一掌,双方身体俱是微微一震,而后又不约而同收回真气,飘飘落了地。
展子虔见谢湘脸色一阵青白,赶紧趋前问候:师弟,你没事罢
谢湘抚胸皱眉,缓缓摇头,再看沈峤时的眼神已经与先前大不相同:是我小看人了。
沈峤:谢郎君过谦了,我亦受了伤。
谢湘神情颓败道:天下藏龙卧虎,高人处处,是我自视甚高,不该口出狂言
他又看了晏无师一眼:晏宗主说得不错,我连你的人都打不过,又谈何资格与你交手
说罢拱了拱手,也不再看沈峤,转身便走。
展子虔哎哎两声,见谢湘头也不回,只好赶紧追上去,刚走两步,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身朝沈峤拱一拱手,歉然一笑,这才继续去追师弟。
沈峤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谢湘是汝鄢克惠的得意门生,下一任临川学宫掌门人,就算现在武功还未能跻身天下十大,这个差距总不会是不可逾越的,沈峤以一半功力加上病弱之躯跟他切磋,其实这个平手是来得很勉强的。
谢湘充其量只是真气微微激荡,沈峤则直接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晏无师在旁边叹气:看来今日是看不成花了
一面说着,他一面将沈峤拦腰抱起,往客栈里头走。
沈峤蹙眉挣扎:晏宗主,我可以自己走
晏无师:再乱动,回去就喂你皮杯儿。
沈峤:
有时候他真觉得比起一宗之主,晏无师更适合当一个流氓无赖。
受伤这种事情,其实伤着伤着也就习惯了。
回去之后沈峤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屋里暖暖染着梅香,烛火摇曳不定,晏无师则不知去向。
他摸索着坐起来,穿鞋下榻,走到外间摇铃,这一套动作已经做得很熟悉,旁人在此若不细看,绝看不出他眼睛是有毛病的。
外面很快响起敲门声。
在得到沈峤的允许之后,伙计推门而入,殷勤笑道:郎君有何吩咐
沈峤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伙计:酉时过半了。
沈峤:现在灶房可还有饭菜
伙计:有的有的,您想要什么,给小人说一声,灶一直热着,随时都能现做
沈峤:那劳烦给我一碗白粥,几碟小菜。
伙计答应一声,见他没有其它吩咐,便要告辞,沈峤又喊住他:若是还能做些复杂点的菜,就请再上一碗猫耳朵和一份酱牛肉。
郎君客气了,客人有需要,本店哪能不常年备着呢,小人这就去让人做了送过来,您且稍等
沈峤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这些菜都好做,酱牛肉是早就弄好的凉菜,切一切便可,猫耳朵则现捏了面团下锅煮,白粥小菜更是容易,半个时辰不到,就都被送到屋子里来。
沈峤端起白粥慢慢喝,刚喝了几口,门就被推开。
他倒也不必睁眼费力端详,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来者何人。
入夜清寒,晏无师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在桌旁坐下。
这一路上你素来好打发,清粥小菜足矣,这猫耳朵和酱牛肉,莫非是给我准备的
沈峤笑了笑,并不答话,他的确是估摸着晏无师也许快要回来了,就顺便多叫了两样。
晏无师戏谑道:你我萍水相逢,似敌似友,你尚且能在小节上如此体恤,从前对你那位郁师弟,怕只有更加体贴温柔的份罢
沈峤放下碗苦笑:哪壶不开提哪壶,晏宗主可真是善于揭人伤疤啊
晏无师:我还当你铜墙铁壁,无知无觉,无论被人如何背叛,都还能一如既往呢
沈峤知他又要说那一套人性本恶论,索性闭上嘴不再开口。
谁知晏无师却似乎从他为自己准备夜宵的细节中发现乐趣,话锋一转,笑吟吟道:阿峤如此温柔体贴,若是将来找到心上人,岂非更加关怀备至,谁若是有幸被你喜欢上,怕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沈峤被他那一句阿峤雷得遍体酥麻,忍不住道:晏宗主勿要玩笑,我自入道门,就立志终身不娶。
晏无师轻笑一声,伸手去抚他的鬓发:你们道门不是有道侣的说法么,既结为道侣,就不必在乎那些俗世礼节了罢,反正你现在也没法回玄都山了,倒不如随我回浣月宗,你若不愿当我的弟子,我就给你别的名分啊
沈峤听得毛发悚然,脸色都微微变了。
鉴于此人想一出是一出,浑然不顾世俗礼法,行事又常常不在世人预料之中,沈峤也摸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蹙眉道:晏宗主厚爱
厚爱二字一出,旁边晏无师嗤的一声笑,沈峤立时闭上嘴。
晏无师终是忍不住,直接哈哈大笑,笑至后来,竟是抚着肚子倒在桌旁,毫不留情地调侃:饱腹发笑,犹如加餐,有阿峤佐料,真是令人消受不了啊
话已至此,沈峤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他紧紧抿着唇,闭目养神,无论对方再说什么,竟是半句话也不肯多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陌生人也能温柔以待的沈掌教,啧啧,可惜摊上了个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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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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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至长安的距离不短,几乎相当于纵穿半个北周的距离,但以晏无师的轻功,若想要在两天内抵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打从收到晏无师的传信之后,大弟子边沿梅就赶紧命人打理师尊在京城的府邸,以便晏无师抵京便可立时住进去。
晏无师在朝廷没有实职,只因周帝倚重,所以挂了个太子少师的职衔,虽说此职掌奉皇太子,但皇太子宇文赟自有博学朝臣与东宫属官教导,不至于需要劳动晏无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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