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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沈峤蹙眉:怎么讲
晏无师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沈峤忍不住上身倾前,露出催促的表情,方才缓缓道:就在玉台论道之后尔伏可汗的使者上了玄都山,请玄都山派人前往东、突厥讲道。
沈峤眉头拧得越发深了。
晏无师:你知道尔伏可汗是何人
沈峤默然点头。
他这段时间也不是白过的,除了参悟朱阳策之外,也会留意天下大事。
突厥如今强盛,连北周北齐也不得不虚与委蛇,但突厥却与汉制大为迥异,佗钵可汗虽然是突厥最高统治者,但他另外还任命了自己的侄儿和弟弟分别管理东西突厥。
而东、突厥这位尔伏可汗,就是佗钵可汗的侄儿摄图。
据说此人雄心勃勃,才略不逊佗钵可汗,非池中之物。
玄都山远在千里之外,又久不问世事,乍一入世,就与突厥牵上线,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沈峤马上就想到郁蔼与昆邪合作,设计自己落崖的事情了。
但与突厥走得近,又能为玄都山带来什么好处
沈峤道:他这是与虎谋皮。
晏无师轻笑:那也未必,突厥强盛,现在只要不想开战,谁不得容让三分,你看周帝不也娶了一位突厥皇后
沈峤摇头:周主自宇文护手中夺、权,又主政多年,什么刀剑风霜没有见过,我听说他为了不受突厥控制,有意疏远冷落阿史那氏,可见心里是个明白人;郁蔼虽然聪明,可玄都山封闭多年,他又自恃能耐,想要与突厥人合作,只怕到头来要反受其害。
晏无师将方才放在桌上的帖子拈起来往他怀中一塞:你如今在玄都山眼中如同弃徒,还想那许多作甚这里有个寿宴,我没空去,你却一定有兴趣。
此时烛光黯淡,沈峤也没有睁眼去端详,只接过请帖摩挲一阵,他的手指极细腻光滑,单凭上面留下的浅淡凸起的墨痕,便已摸出苏威二字。
他歪头疑惑:此人我并不相识。
晏无师:苏威苏无畏,袭封美阳县公,他娶了宇文护的女儿,本该受到牵连,但他素有才能,周帝爱才,想重用他,他却以病相辞,在家读书。他母亲后日五十整寿,连皇帝都送了贺礼过去。
不过,他话锋一转,苏无畏还有个胞弟叫苏樵,却是江湖人,而且你猜他师出何处
他见沈峤听得认真,又要去捉人家的手来把玩。
奈何沈峤早有防备,索性将手直接背到后面去,过了会儿,似乎发现这个动作有些孩子气,便转而将手揣在身前袖子里。
晏无师啧啧一声:我供你吃供你住,又给你提供这么多的消息,你却小气得连手也不肯给我摸一摸
沈峤不为所动:晏宗主若是愿意,府中自有无数美人主动上前侍奉。
晏无师:阿峤,你可真是太无趣了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告诉了沈峤:苏樵师从纯阳观,正是那个以半招输给郁蔼的李青鱼的师兄。
沈峤想了想:李青鱼名声在外,我也有所耳闻,但这个苏樵似乎没怎么听说过。
晏无师:他出身世族大家,上头还有一个如父如兄的苏威在,行事自然不如李青鱼高调,不过苏樵与李青鱼既然是师兄弟,后日苏威苏樵之母寿宴,李青鱼说不定也会去,你难道不想见一见这个单挑玄都山,差点打败你师弟的后起之秀吗
沈峤摸着请帖上的字迹,轻轻颔首:我知晓了,多谢晏宗主。
晏无师笑道:我与苏家素无来往,只因地位超然,他们不得不发了张帖子过来,本也没想过我会去赴宴,你若拿我的帖子前去,便代我也送一份贺礼,也算尽了礼数了。
他这样的人会注意到礼数问题,实在有点奇怪,但沈峤也没有多想:好。
苏威出身京兆苏氏,这一支也是名门望族,其父苏绰乃西魏名臣,妻子宇文氏为宇文护之女,细论起来,宇文氏还是当今周帝的侄女,周帝虽然诛杀宇文护,却没有株连他的家人,对这个侄女也照顾有加。
其时名门世家大多与皇室联姻,关系千丝万缕斩之不断,苏家也不例外,苏母生辰,前来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门前车水马龙,几近堵塞,苏家不得不派出一人专门疏导门前交通,以免阻碍了旁人行经。
沈峤也是坐马车来的,太子少师府的马车一到,便惊动了还在里面待客的苏威。
晏无师虽然没有在朝中担任实职,但周帝信重浣月宗,当年能成功诛杀宇文护,成功夺、权,据说其中也没少浣月宗的助力,苏威是个典型的文人士大夫,他虽然无意为官,却也无意树敌,送帖子去给晏无师,本也是尽礼节而已,没想到少师府还真有人来,闻言赶紧亲自迎接出来。
马车里的人一下来,苏威就愣了一下。
他跟晏无师打交道的次数再不多,也知道眼前此人绝不是晏无师。
敢问阁下是
在下沈峤,晏宗主被陛下召见入宫,无暇分、身,沈某特代其前来贺寿,望苏公见谅。
有他这一句,加上对方乘坐少师府的马车而来,苏威释然笑道:原来如此,沈先生里边请。
虽将人往里边迎,但他心里不是不奇怪的。
晏无师是江湖人,这苏威知道,浣月宗被许多人成为魔门,他也听胞弟苏樵说过,而眼前这人,既不像江湖人,又不似朝廷官员,看着病怏怏,倒是仙风道骨,难不成是晏无师结交的名士
不单是他好奇,眼见主人家亲自迎出去,又接回一个瞎子的宾客也同样好奇。
晏无师之名在北周如雷贯耳,真正见过他本人的却很少,许多人见沈峤跟着苏威进来,只以为他就是浣月宗宗主,却又见出了名不苟言笑的清都公主竟然主动走过去与对方寒暄,心头越发好奇。
因苏樵之故,在场宾客并非全是世家公卿,也有些江湖人士。
纯阳观观主易辟尘没有亲至,却派了弟子李青鱼过来,李青鱼在前些日子的玄都山玉台论道上大出风头,无人不知,眼看纯阳观隐隐有取代玄都山之势,人人都想烧热灶,他身边自然也聚集了不少人。
但苏樵李青鱼师兄弟感情不错,前者给李青鱼介绍与苏家有往来的世交,李青鱼在与江湖人寒暄时,也不忘拉上苏樵,让这位师兄多露露脸。
沈峤婉拒了清都公主请他过去坐的提议,依旧坐在主人家为其安排的席位上。
他代表的是晏无师,座席自然也不会太差,旁边客人见沈峤眼睛不便,在侍女送菜肴上来时,还特意交代一声,让侍女将沈峤食案上的菜肴往右手边放,以便他夹到。
沈峤对人家的好意表示领情:多谢这位郎君,在下沈峤,不知郎君尊姓大名
对方笑道:举手之劳,某不过多嘴一句罢了,沈郎君不必客气,在下普六茹氏,单名一个坚。
普六茹坚坐在沈峤旁边,却未询问他身份来历,更没对他的眼睛表示好奇关切,只与他说起主人家苏威颇有才干,深具名望,又精通诗赋,长于律法,言语之间,多有钦佩。
聊 到诗赋文学,难免就要涉及佛道儒法百家学问,北周崇佛之风甚重,先时宇文护摄政,还封雪庭和尚为国师,如今周帝宇文邕在位,虽然竭力清除宇文护留下的影 响,但崇佛之风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彻底消灭的,普六茹坚本身信佛,对道教也甚有兴趣,并不排斥,他显然也没料到沈峤对道派学问钻研颇深,彼此交谈之下,不 由生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之感。
彼此相熟之后,见清都公主那边又派人过来相邀,普六茹坚便调侃道:能让清都公主折节下交,放眼京城也没几个,说出去得有多少人欣羡
沈峤:让普六茹兄见笑了。
普六茹坚:听说苏威之弟苏樵师出纯阳观,今日也来了不少江湖人士,想必都是冲着纯阳观的面子。
沈峤:普六茹兄都认识
普六茹坚:旧时羡慕江湖人自由自在,也曾学人家游马浪荡过几年,算是认得几张面孔。
沈峤:那能否请普六茹兄帮我介绍介绍
普六茹坚爽朗道:这有何难
他 便给沈峤道:苏樵你认识了罢,他旁边的就是李青鱼,这两人合称青城双璧,不过论名气,还是李青鱼更大一些,前些日子他在玄都山上的威风,你想必也听说 了,正在与他们说话的人叫长孙晟,师从终南派,终南派虽然名声不显,不过长孙晟也是高门子弟,箭术奇佳,罕有敌手。长孙二郎旁边那个穿黄衣的叫窦燕山。
沈峤不由咦了一声:六合帮帮主
普六茹坚:正是。
那 夜在出云寺,多方为夺朱阳策妄意卷各出奇招,结果六合帮辛辛苦苦护送的东西,直接就被晏无师碾为齑粉,虽说当夜云拂衣等人也听见了沈峤所念的内容,但 回去之后又如何保证他们写出来的真实无误晏无师这一手,直接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窦燕山心里必定恨极了他。
只是眼见沈峤而非晏无师进来,他便只朝沈峤看了一眼,兀自安坐不动,也没过来寒暄的打算。
普六茹坚又道:雪庭禅师原是宇文护所封国师,因这层关系,宇文护虽死,他与苏家也渊源颇深,照理说今日应该到贺,不知怎的竟还没来,连个徒弟也没派过来,倒有些奇怪。
还有那边一男一女,应是泰山碧霞宗与方丈洲琉璃宫的人,这两个门派与纯阳观素来交好,约莫是冲着这个面子来的。
余者碌碌,不过都是些寻常门派的小人物,你认识了也无大用,我就不费口舌了。
其 实他没介绍的那些人里,也不乏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高手,只是到了普六茹坚这里,却成了可有可无的小人物,强者为王的江湖规则,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 们也许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混得如鱼得水,但普六茹坚平素打交道都是游走周国上层的顶尖人物,自然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沈峤将他所的人都一一记下,离得远,他目力弱,对方面容看得不甚清晰,只能记下服色与身形举止。
二人正说着话,门口又进来两个人,沈峤看着眼熟,对方与主人家寒暄完毕,环视一圈,正好也与沈峤的视线对上。
谢湘略略一怔,只点点头,他旁边的展子虔却已经走过来:沈郎君,原来你也在这儿啊
沈峤笑了起来:原来是展兄,好巧
是啊展子虔对沈峤印象不错,想在他旁边坐下细谈,谢湘却走过来道:师兄,主人家已经安排好座席,你胡乱坐,岂不失礼
展子虔只好止步:能在此地遇见沈郎君,实是幸甚,某正有事相求,还请沈郎君宴后留步。
沈峤与临川学宫八竿子打不着,展子虔也不知他的身份,两人萍水相逢,沈峤实在想不到对方有什么事要求自己,但他仍是点点头:好的。
谢展二人一走,普六茹坚就道:临川学宫雄踞南陈,自视甚高,光看那谢湘便知道了,此番周国欲联陈伐齐,谢湘二人想必也是随陈使前来,但到了长安,这里却不是由他们说了算,你大可不必对他们如此客气。
沈峤笑道:谢湘虽然傲气些,展子虔却要随和得多。
那天谢湘与他交手,却还记得刻意缩小战圈,没有累及街上无辜,可见人虽然傲气,心性却不恶毒,相比之下,他对沈峤表现出来的矜傲,沈峤也就不觉得多么难以忍受了。
说话间,寿宴已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的,东、突、厥这个历史名词,被和谐成口厥,夺、权也不能发,差点被锁章,好险
咦嘻嘻历史人物乱入,普六茹坚和长孙晟都是人民群众的老朋友啊,大王喵就不多废话了~
人民群众发来贺电,热烈庆祝阿峤这章没吐血。
晏无师:哦意味深长
沈峤: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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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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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宾客已陆续到齐,席上济济一堂,高朋满座,既有皇室宗亲,名门望族,又有江湖人士,各门各派,此番景象难得一见,也因苏威苏樵两兄弟身份不同的缘故,才会如此。
时下民风开放,每人各据一案,男女宾却可同屋,只是厅堂中间摆上一面小屏风,以作象征性隔开,女客那边自有苏威妻子照料,苏母秦老夫人高坐主位,左右下首分别是苏威苏樵两兄弟,侍女捧着美酒佳肴流水般奉上,一时间谈笑风生,宾主尽欢。
席 间乐师鼓瑟吹箫,舞姬着华裳翩翩起舞,沈峤眼睛看得不大清楚,却也能瞧见女子身姿曼妙婀娜,襟飘带舞,宛若天人下凡,鲜花临道,这种神圣无邪之中又带着不 自觉魅惑的舞蹈,迥异于时兴的胡舞和戎舞,也与南朝低鬟转面掩双袖,玉钗浮动秋风生的乐舞不同,在座宾客耳目一新,纷纷叫好,酒过三巡,有些平日喜好 舞蹈的客人,还大声击节伴奏起来。
普六茹坚见沈峤看得有趣,便顺口解说:这种舞曲叫小天,传自龟兹,龟兹人崇佛,龟兹亡后,乐曲传至中原,是以这曲子里也带着佛门色彩。
沈峤恍然笑道:莫怪这些乐姬袒肩露脐,首饰繁多,原来是龟兹风格
普六茹坚亦笑:正是。
客主融融之时,便有一名仆从自门外匆匆而入,小跑至苏威旁边耳语一阵,苏威脸色微变,作了个手势。
伴随一声悠长金鸣,舞蹈骤停,乐曲消失,宾客们仿佛从无边无际的极乐世界中回过神来,都不解地望着主人家。
苏威起身拱手道:皇后闻知家母寿诞,特请人送来贺礼,诸位还请稍待片刻,待威迎了来使,再回来待客。
周国皇后姓阿史那,正是突厥人,也是周帝为了笼络突厥而迎娶的妻子,平素与苏家并无交往,苏母生辰,皇帝已经送来贺礼,照理说没有皇后什么事,但她却偏偏也派人送礼过来。
这一出闹得大家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但皇后使者到来,主人理应出迎,于是乐曲停下,众人正襟危坐,都瞧着门口方向。
苏威整整下摆,正要出门,便听门外传来爽朗笑声:不必劳烦美阳县公出迎了,我自己进来便是
这声音甚为陌生,在场许多人都没什么印象,只觉得此人殊为无礼,唯独沈峤微微蹙起眉头,心生不妙感觉。
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身形高大,络腮胡子,虽是穿着中原服饰,却有一股剽悍之气。
他一双眼睛锐利有神,侵略性极强,进门之后并未去看苏威,反是四下先搜寻了一圈。
除了江湖人士之外,被他看到的人,无不主动移开视线,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普六茹坚咦了一下,小声道:此人神采充盈,怕是先天高手,我在长安怎么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苏威也问:皇后殿下青睐,苏家上下感激不尽,敢问足下如何称呼
对方一笑:在下段文鸯,美阳县公不必多礼,令堂慈名远播,皇后也早有耳闻,可惜缘锵一面,听说令堂寿辰,特命在下送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苏威拱手:多谢皇后惦记家母,臣等在此拜谢,来者是客,段使若有余暇,不如也一并入座。
对方代表的是阿史那皇后,所以秦老夫人并苏樵一道在苏威身后,也朝段文鸯行了一礼。
段文鸯却笑道:且不忙入座,我此番前来,另有一事,想请教秦老夫人。
自己母亲名门出身,从未去过突厥,段文鸯一个突厥人,别说八竿子打不着,又能有什么事情要请教,苏威有些不明所以:段使请讲。
段文鸯:秦老夫人,有人托我捎来问候,他让我问您,是否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在突厥王庭苦苦等待的故人
苏威苏樵讶然,不由去看母亲。
秦老夫人面不改色,和蔼道:年轻人,你怕是认错人了罢
段文鸯朗朗一笑:我就知道秦老夫人不会轻易认账的,莫不是要逼我将来龙去脉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不成
话到此处,苏威哪里还听不出对方来意不善,当即便沉声道:阁下好生无礼,难不成皇后不是来送礼,是命你来找茬的我苏家与皇后无冤无仇,素无瓜葛,不知皇后为何在我母寿宴上这般失礼此事我自会上疏禀告陛下,来人,送客
苏家仆从闻言赶紧上前,欲将段文鸯拉走,后者袍袖不过轻轻一振,那些人就跌倒在地。
在座宾客纷纷起身,都吃惊望住段文鸯,也有的面露不愉之色,准备替主人家出言呵斥。
苏樵怒道:胆敢来此找事,当我苏家好欺不成
说罢便欲动手。
段文鸯却退了一步,高声道:且慢我有话要说,等我说完,诸位再动手也不迟,此事事关重大,在座都是德高望重的尊贵之人,我想请各位贵人们也评一评理,看到底是我无理取闹,还是秦老夫人理亏心虚
没等众人有所动作,他又飞快接下去道:还请老夫人将我师尊的信物归还
苏樵大怒:突厥蛮子,血口喷人,我母出身关中名门,如何能与你突厥扯上联系今日你不说个清楚明白,还我母亲名声,你纵是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他抽剑出鞘,剑光若水,杀意隐隐。
李青鱼越众而出,慢条斯理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秦老夫人是我师兄的母亲,我也敬重如母,若你蓄意诋毁,纯阳观定会追究到底。
言下之意,就算苏威不上疏告状,走朝堂的路子追究此事,纯阳观也会将此事揽上,往后段文鸯及其师门,便与纯阳观结下梁子了。
在李青鱼只身上玄都山,连败莲生、何思咏数人,又以半招之差败于郁蔼之后,纯阳观的声势便已隐隐凌驾在玄都山之上,更不必说观主易辟尘也名列天下十大,所以李青鱼说的这句话,是极有分量的。
段文鸯却脸色不变,依旧笑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听说中原人讲理,我才来讨个公道,难道今日竟要不分青红皂白以势压人不成秦老夫人矢口否认,你们便听她的,怎么又不听听我怎么说秦老夫人单名一个凝,表字双含,是也不是
苏威兄弟闻言咯噔一声,心头惊疑不定,闺名也就罢了,母亲表字素来没几个人知道,更不必说阿史那皇后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突厥人,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段 文鸯娓娓道来:三十多年前,秦双含远走突厥,拜入我师门下,倚仗我师宠爱信任,于某夜盗走我师信物返回中原,如今我师有令,命我找到此人,要回信物,我 自入中原之后便苦苦寻找,没想到在长安偶然见到秦老夫人一面,方才知道我遍寻不至的秦双含,就是美阳县公的母亲秦老夫人
他又笑道:秦老夫人这些年隐藏得未免也太深了,谁又能想到,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秦老夫人,竟然便是当年名闻塞外的阿依萨吾列呢
苏樵:胡言乱语我母从未去过什么突厥塞外,你要寻亲便自去寻,别随意往我们苏家泼脏水,当我苏家好欺侮不成
段文鸯挑眉,朗朗道:秦老夫人,你做过的事情,还要矢口否认不成若我没有记错,你戴在右手上的这枚戒指,便是当日我族圣物,也是代表我师尊身份的信物,戒面上的图腾,乃是我族特有的金莲花,这难道也是巧合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将所有人都弄懵了,不由自主都望向秦老夫人的手。
后者手上的确戴着一枚戒指,上面镶嵌水晶,底下若有金色花纹,流光溢彩,甚是漂亮。
眼见今日变故断难善了,苏威暗暗后悔自己没能在段文鸯刚进来时就将他拦住。
清都公主沉声道:不管你意欲何为,今日是秦老夫人寿辰,大家高高兴兴坐在这里为她祝寿,你却偏偏进来捣乱,还说是奉皇后之命,既然如此,这就与我入宫,到皇后跟前当面对质,我倒要看看,皇后为何让你来破坏别人的寿宴
段文鸯不慌不忙:皇后派我过来送礼,礼我送到了,皇后的使命已经完成,如今这件事,却是与我师尊有关,陛下英明神武,就算他老人家知道来龙去脉,想必也不会拦着我向秦老夫人讨要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他傲然道:更何况,以我师的名头,又何须专程与秦老夫人过不去
李青鱼:你师从何人
段文鸯微微一笑:突厥狐鹿估是也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惊愕哗然。
狐鹿估何许人也,二十年前曾与当时的天下第一人祁凤阁交手,这一战天下皆知,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狐鹿估落败,被迫立下二十年不入中原的誓言,他倒也守诺,二十年来的确未曾踏足中原。
武功到了祁凤阁狐鹿估这样的境界,即便落败也不大可能失去性命,祁凤阁当年虽然武功天下第一,但狐鹿估必然也相去不远,祁凤阁根本不可能杀了他,只能逼他立誓。
按照晏无师的行事风格,若是他有机会让对方立誓,说不定会叫狐鹿估直接自杀,斩草除根,免去后顾之忧,但祁凤阁明显不是这种行事风格,他看出突厥对中原的野心,又敬重狐鹿估同样是一代宗师,不愿羞辱对手,因此只立下二十年之约。
二十年后,祁凤阁已不在人世,狐鹿估也没有重入中原,来的是他两个徒弟,一个昆邪,在半步峰上打败沈峤,一个却忽然造访苏府,说苏威苏樵之母是狐鹿估的弟子。
前一件事已经不算什么新鲜消息了,沈峤落崖之后,玄都山也易了主,渐渐地不再有人关注这位前掌教的下落,只是有人提起那一战时,难免要唏嘘一声,觉得祁凤阁后继无人。
后面这件事,却正在众人面前上演,称得上石破天惊。
不管此事真假,秦老夫人名誉定然有损,苏樵勃然大怒,也不多废话,提剑便想令段文鸯闭嘴。
就在此时,被苏氏兄弟二人护在身后的秦老夫人却开口问道:狐鹿估要信物,为何不自己来取,反倒还要差遣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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