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沈峤笑道:我瞧着她也还好,不算如何霸道。
玉生烟哈哈一笑:她倒是个美人,可惜性子令人没法消受,这齐国都城里没一个人不这么觉得,也就只有你会说还好了
沈峤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有历史背景,又是武侠文,难以避免出场人物比较多,不过想看主角互动的话,记住两主角名字应该也足够了,想看剧情的萌萌也可以看剧情,并不妨碍的~
有 盆友让我给沈峤定个性,大王喵想了想,觉得软萌傻白甜之类的都不合适,沈掌教脾气肯定是很好的,但他也有逆鳞,平时有软萌的一面,也不一定是傻子,所以暂 时还很难定义,老晏就很好定义啦,神经病,3个字精华总结晏无师:对待你笔下难得不是背景板的本座就这么敷衍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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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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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小插曲过了约莫三天,正是玉生烟预定动手的日子。
齐国京城邺城内外因正月刚过没多久,元宵又未至,城中俱是一派喜气洋洋。
严之问的官阶并不高,合欢宗将他安插在这个位置上,想必也只是为了多一层朝中耳目。他本人武功不高,又毫无防备,单凭玉生烟现在的身手,只怕比喝一杯水也麻烦不到哪里去。
不过既然晏无师有所吩咐,玉生烟还是带上沈峤,又让他在严宅门外等着,自己直接跃上严宅屋顶,悄无声息摸向严之问的书房。
按照先前得到的消息,严之问此人武功二流,但颇有几分狡猾,所以才能在合欢宗里谋得一席之地,玉生烟杀他只为敲山震虎,在此之前并未太将此人放在心上,可等到进去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严宅里的下人倒是还在,护院也不时在外围巡逻,但无论书房或者卧室,玉生烟都没找到严之问的踪影。
不单是严之问,连他的妻妾儿女,也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玉生烟的身形如幽若影,沿袭浣月宗一脉缥缈诡谲的风格,轻飘飘地进了内宅,又拦下一名下人,点了他的哑穴,对方犹坠梦中,尚且来不及作出反应。
严之问呢
那下人睁大了眼,发现眼前这个俊美的年轻人竟能轻而易举制住他,不由惊恐起来,却说不出话。
玉生烟对他微微一笑:你告诉我,严之问和严家的家眷都去了哪里,我不杀你,不然就算你呼救,我也能把这一府上下都杀干净,你可明白
下人惶恐已极,连连点头。
玉生烟稍稍松手,又解了他的哑穴。
下人忙道:主母和小郎君他们是两日前离开的,主人说是要送他们到温泉别庄上去住一段时日。
玉生烟冷笑:就算女眷不在,严之问也跟着走了不成,明日便要上朝,他不准备回来了
下人结结巴巴:主人走的时候并没有与我们说得太清楚,我们也不,不知晓
他再也不耐烦听下去,直接一掌将对方劈晕,随后又找到严宅的管家,逼问他严家人的下落,得到的答案俱与先前一模一样。
玉生烟并不蠢,此时他已意识到,自己要杀严之问的事情,很可能已经提前被严之问得知了。
但这件事情是晏无师吩咐下的,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沈峤知道,连谢宅的管家都不知晓。
玉生烟自己当然不可能四处嚷嚷泄露消息。
他心头一片冰冷杀机,原想直接将管家的喉骨捏碎,但转念一想,现在没能杀成严氏满门,光杀个下人已无意义,说不定打草惊蛇,反被合欢宗的人嘲笑,便将人弄晕,转身离开谢宅,带着满腔怒火,找到还在旁边小巷里等他的沈峤。
是你给严之问传递的消息
沈峤点点头,没有丝毫迟疑或抵赖:不错。
玉生烟恨他坏了好事,面上早已不复平日吊儿郎当的笑意,冰冰冷冷的表情布满杀意:为何
沈峤道:我知道合欢宗与本门素有罅隙,严之问既是合欢宗门人,师尊既想杀他,也轮不到我来置喙,只是稚子何辜,要杀严之问,又何必牵连他的妻儿
玉生烟冷道:杀不杀他的妻儿,轮不着你来说话,我倒很想知道,你如今一个瞎子,手无缚鸡之力,出了门都不知东南西北,到底是如何给严之问传递消息的
沈 峤道:你说过,严之问是个狡猾之人,只要有一丁点不对,他都会起疑心。给我吃的药方里有一味当归,我便设法藏起一些,原想找机会送到严宅去,谁知那日正 好在药铺门口遇见韩娥英,我就以回礼为由,将要给严之问的东西放在匣子里,托她转交,她只当我与严之问相识,并未多问,想来严之问应该也是收到我给的药 材,察觉不妥,这才将全家老小都提前转移。
玉生烟怒极反笑:我倒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
他伸手捏住沈峤的脖颈,慢慢收紧力道:你坏了师尊布置下来的任务,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嗯
沈峤毫无反抗之力,因为呼吸不畅,面色渐渐难看,胸口急剧起伏,只能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其实我并非浣月宗的弟子,对罢
玉生烟一愣,松开手。
沈峤立时扶着墙咳嗽起来。
玉生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 峤平静道:感觉。虽然我没了记忆,却还有基本的判断。师尊也罢,师兄你也罢,对待我的态度,都不像是对待同门弟子或师兄弟该有的。先前在别庄那边服侍的 仆从也是,对我小心翼翼,生怕透露了什么不该透露的消息。我没了武功,根本帮不上忙,只会拖后腿,师尊却还要我过来协助你。还有,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 是我自己不争气,也已经伤及了师门颜面,但你们却始终讳莫如深。这一切,都不合常理。
见对方不说话,他又道:其实我这个办法并不算高明,仅仅只能瞒过谢宅里的侍女,若非你根本不将严之问放在眼里,稍稍派人提前盯着他的行踪,他想跑也跑不了。
玉生烟:不错,一个严之问无足轻重,我是没放在心上,所以才给了你可趁之机。不过你可知道,这件事若是让师尊知道了,会有何后果你救了几个跟你毫无关系的人,他们甚至不知道是你让他们逃过一劫,就算知道,也未必会感激你,你觉得值得么
沈峤摇摇头:值得与否,各人心中自有一把杆秤。冤有头债有主,牵连无辜之人,并不值得称许。有些人,有些事,能救而不救,能做而不做,一辈子都会有心魔,至于别人知不知道,感不感激,那是别人的事。
玉 生烟从未见过以前的沈峤,也不知道他受伤前是什么样,醒来之后的沈峤一天到晚病怏怏地,十天里倒有九天是躺在床上的,除了那张脸之外,没有半点值得别人注 意之处,玉生烟虽然不曾口出恶言,但内心深处,未尝不是带着轻视的,觉得他好端端的道门掌教,竟沦落到如斯地步,委实过于无能。
但此刻他靠墙站在那里,面色云淡风轻,无惧无怖,依稀还能看见昔日一代宗师的气度。
玉生烟冷笑: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关心别人的死活你既这样心怀仁善,怎么不想想当日武功全失被人丢在崖下,是我们将你救起来,若非如此你早就暴尸荒野,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沈峤叹了口气: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但两者并无相干。
玉生烟微微蹙眉。
他本觉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桩差事,谁知沈峤固然失忆了,却全然不按预料来走,居然还能在他眼皮底下给严之问通风报信。事情传回去,他也免不了被师尊认为无能,连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这人身份特殊,杀又杀不得,约莫还是得带回去给师尊发落了。
沈峤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情,居然还反过来安慰他:你不要担心,我会向宗主禀明缘由,定不会连累你的。
玉生烟没好气: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个儿罢
沈峤笑了笑,忽然问:玉师兄,既然我并非浣月宗门人,敢问沈峤这个姓名,也是真的吗
玉生烟沉默片刻:是真的。
沈峤:那我受伤之前是什么身份,可还有亲人在世
玉生烟:等回去你自己问师尊罢。
然而他们回去之后并没能见到晏无师。
在他们出发前往邺城之后不久,晏无师也离开了别庄,据说是去周国了。
那师尊临走前,可有留下什么交代玉生烟问别庄管家。
管家道:主人让您回半步峰下去练功。至于沈公子,主人说了,若是此行一切顺利,便让他继续留在庄子里休养,若是沈公子在邺城惹了什么祸,给您添麻烦,就让他自行离开,不得带走半点东西。
玉生烟有点意外:师尊真这么交代的
管家苦笑:小人如何敢捏造
玉生烟本还在发愁不知回来要如何交代,谁知事情却是以这样轻描淡写的方式了结。
他思忖片刻,叫来沈峤,将晏无师留下的话与他说了一下。
沈峤的表现倒很平静:不管如何,我的确给你添了麻烦,害得你没能完成宗主交代的事情,宗主这样处置,已经算得上十分宽大了。
玉生烟对自家师父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晏无师这种处置绝对算不上什么宽大,也许是还有别的估量。
沈峤目不能视,现在世道又乱,在外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若是被人拐子拐去,日后若是被人发现,堂堂玄都山掌教竟沦为诱口,只怕玄都山的脸面都要丢光了,哪里还好意思在江湖上立足
玉生烟行事虽然不若其师那样任性肆意,但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沈峤去违逆师父的意思。
既然如此,你明日就离开罢,此去往东北方向是邺城,往西南则是南陈,如果要去建康,就要往西南走,路途也比较远。邺城你也去过了,那里虽繁华,却乱象频生,一路上也多有流民,若想过安稳日子,还是去南陈的好。
沈峤点点头,拱手道:多谢玉兄相告。我有一事相求,还望玉兄将我身份来历告知,也好让我有地方可去。
玉生烟淡淡道: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你本为玄都山玄都紫府掌教,因与匈奴第一高手昆邪约战而坠下山崖,为师尊所救,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急着回去认亲的好,事发至今,我从未听过玄都山的人在外搜寻你的下落。
玄都山沈峤蹙眉喃喃重复一遍,浮现茫然神色。
玉生烟哂笑:我浣月宗虽为世人眼中的魔门,却是坦荡荡的真小人,要杀便杀,从不讳言,哪里像某些正派,嘴上说的与实际做的全然两样不过,听不听在你,到时候丢了性命,可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
沈峤沉默。
翌日一大早,他就被庄里的下人叫醒,客客气气请出山庄。
身上除了一根青竹杖,别无长物,不要说铜钱了,连半点干粮也没有。
玉生烟显然没留半分余地,真的打算任由沈峤在外头自生自灭。
旭日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带着春天的气息,并不令人难受。
他微微眯眼,抬手遮挡视线。
其实他现在渐渐可以感知一些外部光线了,虽然一团模糊,久了还会刺痛流泪,但总比睁开眼就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的好。
沈峤回身看了别庄一眼。
虽然浣月宗从头到尾没安好心,但不可否认,他们的确收留了自己,给医给药,这是不能抹去的好处。
将来如果能再见到晏无师,他还是要当面说一声多谢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看出来了吧,沈峤和老晏两人的三观差了十万八千里
晏无师:走吧,反正很快还会再见的 ~~
沈峤:我命怎么就这么苦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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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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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晋人南迁已经过去两百余年,北方在经历五胡乱华之后,版图渐渐稳定下来。
齐、周二国分据东西两边,齐帝高纬荒诞不经,疏于国事,导致北齐日益衰落,流民遍地,而北周在皇帝宇文邕的主政下,正呈蒸蒸日上之势,国内更加安定富庶。
从抚宁县去周国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沿途流民不少,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就上路,那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北齐从去年开始大旱,到了冬天竟连雪也下得很少,以至于去年的旱灾延续到今年,从邺城往南一直到陈国边境,沿途处处可见流民的身影,据说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易子而食,沈峤自忖眼力不好,打架也打不过人家,约莫到了人吃人那地步,也是被人先抓去下锅的份。
抚宁县因地处北边,离邺城比较近,去岁虽然雨水也少,却没有发生大的灾情,还算比较平稳,县城挺大,正逢庙会期间,人来人往,甚为热闹。
齐 周二国地处北方,早年鲜卑习俗盛行,时日一久,已逐渐汉化,连带服饰衣着也在汉人的斯文中夹杂鲜卑族的风格,上层贵族追求飘逸华丽,华袿飞髾,珠翠璁珑, 这种追求影响到民间,但凡富贵人家,也多曳地长裙,也有类同胡人款式的胡帽垂裙,样式繁多,在抚宁县这个县城里,庙会期间,竟也呈现出小京城的景象。
办庙会的姜公庙乃是后来新修的,拜的正是姜太公姜尚。原先的姜公庙在城南,据说始建于汉代,后来遭了兵灾,就彻底荒废了,只剩下个破落不堪的壳子,里头连姜公的坐像都不知去向,空荡荡一个破庙,就成了乞丐贫民的栖身之所。
近来住这里的人多了一个叫陈恭的。
他白天就在城中的米铺当短工,扛着米装车卸货,干的都是这些重活,因为工钱少,舍不得都花在租赁房子上,天黑就回到这破庙里,倒也觉得自在,就是破庙里还有另外两个乞丐,当不了长久的住处,钱得随身带着,连吃的都得看好,免得一不留神就被人拿走了。
这天傍晚回来时,他一眼就发现破庙里多了个人。
一个灰白袍子的人,坐在那里。
陈恭先是下意识皱眉,破庙本来就不大,再多一个人,就好像本该自己的地盘又被占走了一块。
然后他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个纸包,低头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香气正从纸包里散发出来。
是驴肉夹饼的香气,他一下就闻出来了。亲爹在世时,陈恭还吃过几回,老父死后,后娘联合自己的亲生儿女将他赶出门,他每天扛米袋得的那几个钱,都恨不得一个掰成几个用,哪里还能尝上这个
香气勾起了他久违的回忆,陈恭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第二眼,陈恭看见那人旁边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
也就是说,还有一份驴肉夹饼。
不仅是陈恭,另外那两个乞丐也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已经大声道:喂,你在这里住,问了我们没有,这里庙小,住不了那么多人,还不快点出去
陈恭知道对方是故意找茬,没吱声,直接走到自己平日里栖身的那块位置坐下来,拢拢草堆,耳朵还竖着,眼角余光也没离开驴肉夹饼。
灰袍人温声道:我也没地方去,见此处还有地方,便想进来歇一歇,这位兄长若能行个方便,我自然感激不尽。
乞丐道:想留下来歇脚也成,把你身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
陈恭有些不屑地冷笑一声:我不要你的财物,只要你将食物作为报酬,我愿意帮你挡着那两个人
乞丐怒道:陈大郎,我们又没招你,你怎么就跟我们过不去
陈恭年纪不大,才十六岁,身量个头也不高大,只是少年柔韧性好,忍耐力强,骨子里自有一股狠劲,否则也不会后来居上,能在这破庙里占到最大的一块地盘。
怎么,许你开口,就不许我开口啊陈恭懒洋洋道。
说是乞丐,但在城中都是彼此勾连,互通声气的,仗着自己这边有两个人,他们未必就怕了陈恭。
那人没再搭理陈恭,而是直接起身朝灰衣人旁边那份驴肉夹饼抓过去:别废话了,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想进这庙门,就得由你赖爷爷说了算
手还没碰到食物,手腕就被攥住了,乞丐大怒:陈大,你又想管闲事,老子吃个东西都碍着你了
陈恭一手抄起那份驴肉夹饼:我也想吃,你怎么不问问我
说罢拆开纸包当先咬了一口,得意洋洋:我吃过的,你还要不要
乞丐扑过来想打陈恭,后者赶紧将纸包塞进怀里,两人扭打成一团,旁边另外那个乞丐加入,打架的场面从两人变成三个人,陈恭力气不比其他两人打,身量也不比其他两人高,但他能打赢的秘诀却在于打起架来不要命,足够狠。
在朝其中一个乞丐的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之后,陈恭拍拍手,叉腰呸了一口:老子忍你们忍得够久了,仗着自己是先来的,处处跟我过不去,原先还偷偷在我的饭菜里吐口水,别以为我没瞧见还打吗来啊反正我什么都没有,大不了一条命赔上,有本事你们就放马过来
对方就怵他这股狠劲,闻言看了趴在地上还爬不起来的同伴一眼,立马怂了,扶着腰转身就跑。
那同伴见他跑了,自然也不敢再打下去,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爬起来,放了些你小子给我等着的狠话,这才一瘸一拐地跑出去了。
陈恭从怀里摸出那份没吃完的驴肉夹饼又咬了一口,心满意足道:不错啊,你是不是在城南李记买的肉够嚼劲,还热乎,烫得我胸口都快熟了
为了这口驴肉,他就觉得刚才打的那一架都是值得的,反正他早就看那两个人不顺眼了,今天正好逮着个机会,以后能独占这里,那才好。
见灰衣人没吱声,他又道:喂,问你话呢,哑巴啦
对方抬起头:你把他们打跑了,不怕他们回来寻仇吗
陈恭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似乎有些问题,目光黯淡,看他又好像不是在看他。
视线移到这人身旁的竹杖之后,他恍然了:敢情不是哑巴,而是个瞎子。
他嘁了一声,不屑道:怕我从来没怕过就他们这熊样,能干什么
陈恭上下打量灰衣人,一身粗布衣裳,料子没什么稀奇,打扮也没什么稀奇,唯一能看的就是那张脸。
说白了,不像和他一样无家可归,倒像是个游历在外的士人。
你姓甚名谁看你样子不似落魄,怎会来此这里可是连耗子都不愿意打洞的
灰衣人朝他的方向点点头笑道:我叫沈峤,因生了病,身上钱也没了,只好寻到这里来,暂时住上几天,等攒些路资,再回家,方才多谢你帮我赶走那两人,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才好
玉生烟的话半真半假,不能全信,但假如不去玄都山,沈峤其实也无处可去,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去玄都山看看。
玄都山位于北周与南陈边境,去玄都山有两条路,一是从这里一直往南,直到进入陈朝之后,再往东北走,等于绕了一大圈,另外一条路则是从此地直接南下,相对更近,也更方便些。
沈峤选择了后面那条路。
天下虽乱,抚宁县因没有遭灾,还算安宁富足,是乱世中难得的一块净土,就像沈峤刚才说的,他身无分文,只能先在此地稍加整顿。
他的目力恢复得很慢,但不是全无进展,白日里光线充足时,也能看个模模糊糊得大概轮廓,对比之前刚刚醒来时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已经十分好了
陈恭坐下来:随便罢,我姓陈名恭,你叫我陈大郎就行了,方才吃了你一个驴肉夹饼,就当是你今日住在这里的费用,我还帮你赶跑那两个人,加上明日的份,你明日可得还我三个驴肉夹饼才行
沈峤笑笑:好。
见他答应得爽快,陈恭反而狐疑:你不是说你身上没钱了吗,那还哪来的钱买驴肉夹饼
沈峤:没钱可以出去挣啊
陈 恭嗤笑:就凭你我听说读书人可以给人家当账房写家书,可你连眼睛都看不见,怎么写总不成和我一样去扛米袋罢我可告诉你,三个驴肉夹饼,一个也不能 少,别以为可以赖账,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陈大郎别的没有,打起架来可是鬼都怕,瞧见刚才那两个窝囊货没有你明日要是拿不出三个饼,就到外面吃风去罢
沈峤脾气很好,听见这样的语气也没生气,还笑了笑答应下来。
破庙虽然很破,四面漏风,连一面完好的窗户也没有,可胜在柱子多,将几面神台立起来也可以挡挡风,还有些陈恭自己搬过来堆成的草垛柴禾,前者挡风当被子盖,后者烧了取暖,不过这些他只自己用,现在看在沈峤愿意上供的份上,陈恭勉强分给他一点草垛柴禾。
见沈峤居然准备充分,随身包袱里还带着一件厚实的旧衣裳当被子盖,陈恭不由冷哼一声。
那两个乞丐一直没回来,估计是找到新的栖身之处了,陈恭毫不客气地将他们原先用来当被子盖的衣裳拿过来,闻了闻有股酸臭味,只好撇撇嘴丢掉,将身体挪近火堆一些。
他原想将沈峤的衣裳也抢过来,但转念一想,等明日对方拿不出供品,自己再发难也不迟。
抱着这个念头,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隔天一大早,陈恭就起来了,像往常一样,他准备去米铺干活。
四下一看,沈峤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被压出印子的草堆,和一堆烧剩的柴火黑灰。
陈恭也没在意,如常去米铺上工,他是绝不相信沈峤今日真能带回三个夹饼的,因为若他真有什么余钱,也没必要住到那个鬼都不住的破庙里头了,但对方没力气又是个瞎子,又能靠什么挣钱
可别两手空空回去,老子一定打得你连你娘都认不出来
傍晚的时候,陈恭往破庙的方向走,一面暗暗思忖。
还没踏入大门,他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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