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宇文庆:我懂,我懂,你当然不可能是依附晏少师的娈宠,我也不是对龙阳之好抱有偏见,不过你现在的处境,若与晏少师,那个,咳,互相喜欢,只怕遭遇流言蜚语伤害的人是你,而非晏少师啊
沈峤无奈:我们没有互相喜欢,我也没有龙阳之好。
宇文庆:我懂,我懂,这个是不能宣诸于口的,咱们心照不宣就好
沈峤:
他忽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任凭宇文庆继续说些什么,也左耳进右耳出只作不闻。
津渡处人声鼎沸,杂货遍地,有不少像宇文庆他们这样步行前来逛街买东西的,也有的乘坐马车或骑马,还有前来送别亲人的,或是船只靠岸的,一时间接踵摩肩,车水马龙,几欲互相踩踏。
后 边一匹马也不知是受了惊还是主人驾驭不好,朝他们冲过来,众人不得不四下闪避,沈峤与其他人因此失散,不过他也没有着急,左右宇文庆身边也有人保护,他便 沿着河边小摊一路慢慢走回街市,有时听见摊贩吆喝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还停下来摸一摸,摊贩见他眼睛不好,装扮气度却怎么看都与乞丐不沾边,便也不敢小觑, 反倒还热情推销自己的货物。
郎君,您看看我这些,可都是用上好竹篾编制的,篮子椅子什么都有,还有些小玩意儿,可以买回去给家里的小郎君和小娘子玩耍他见沈峤蹲下来,拿起一个竹球便塞到他手里,你摸摸,光滑得很,一点竹刺儿都没有的
是挺光滑的。沈峤摩挲着笑道,那我要一个罢。
边上传来奶声奶气的童声:阿叔阿叔,我的小竹鸡被弟弟弄坏啦,阿爹让我过来再买一个
小贩想来与她父母也是认识的:你弟弟又调皮了啊,不过这儿没竹鸡了,上回给你的那个是最后一个了,编那个要多些工夫,阿叔这会儿正忙着呢,过两天再给你编罢
小女孩儿:那我在这里帮阿叔忙,阿叔早点卖掉东西,是不是就可以早点帮我编小鸡了
小贩失笑:你能帮什么忙呢,快家去罢,你阿爹阿娘看不见你要担心了
小女孩儿哦了一声,满含失望,泫然欲泣。
沈峤忽然道:你这里还有竹篾么
小贩疑惑:有,郎君想买竹篾
沈峤嗯了一声:借你的竹篾现编点东西,回头照价给你钱,使得不使得
小贩笑道:郎君太客气了,自然使得
他拿起一把竹篾递给沈峤:您眼睛不便,还能编东西
沈峤也笑:小时候编过,给弟妹解闷的,还记得一些。
说是只记得一些,手下动作却不见慢,手指灵活地给竹子打了个结又绕到后面插入原先编好的暗扣,转眼间,一只小鸡仔就活灵活现地诞生了。
小女孩儿惊喜道:小鸡,小鸡
沈峤将竹鸡递过去,笑道:不知道你原来那只长什么样,随便编了一只,长相可能不好看。
小女孩儿:好看,好看谢谢阿兄阿兄最好了
小贩在旁边略有点酸溜溜的:我比这位郎君也没长几岁啊,你喊人家阿兄,却喊我阿叔
沈峤哈哈一笑。
小女孩儿一蹦一跳走了,沈峤蹲得有些腿麻,便站起来,将竹篾和竹球的钱一并给了小贩,小贩推辞不肯要,他还是坚持塞到人家手里:请问往哪儿走,可以回外使行馆
原来郎君是来陈国出使的使臣小贩恍然大悟,行馆离这儿不远,但人多,您眼睛不方便,自己肯定找不着,我带您过去罢
沈峤向他道谢:可你这一摊买卖
小贩笑道:不要紧,我天天担着这些竹货出来卖,都不值几个钱,左右都是相熟的,我拜托他们帮忙看一下就是了,您是远客,怎能让您在这里迷路
他带着沈峤沿着津渡往回走:大路上人多拥挤,容易迷路,从这里走小巷反而更快
小贩搀扶沈峤的手臂带他往前,一面笑道:郎君若在此地多留几日,不妨在城中多走走逛逛,南方吃食多半精致小巧,用心得很,您若是吃了个开头,肯定会
破空之声传来,细微得令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小贩毫无察觉,依旧在说话,沈峤却是面色微变,竹杖一扫便使那根毫针换了个方向没入墙中。
与此同时,小贩的声音戛然而止,软软倒地。
这是因为对方在暗算沈峤的时候,顺道也暗算了小贩,沈峤没有三头六臂,他挡得了自己这边,却无暇去为小贩抵挡,出手终究慢了半步。
何方朋友藏头露尾他蹲下身察看小贩状况,见对方只是晕过去,方才稍稍放心。
沈郎对一个卖竹货的都这样好声好气,为何对奴家却这般凶
伴随着娇滴滴的声音,一股熟悉的香气飘荡而来。
沈峤微微蹙眉:白茸
白茸笑嘻嘻地坐在墙头,双腿互相勾在一起,晃晃荡荡,手上还捏着一朵不知道从哪里摘下来的芍药。
好久不见呀
沈峤:上回你半夜刺杀宇文庆,我好像才与娘子见过一面。
白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懂不懂这都多少个秋天过去啦
晏无师也罢,白茸也罢,沈峤都不太习惯应付这种近乎调情的话,只好保持沉默。
白茸眼珠转了转,将手中芍药朝他丢过去:喏,接着
沈峤反射性接住,还只当是什么暗器,一摸是朵花,不由愣了一下。
白茸看见他的表情,愈发乐不可支:你以为我会给你丢暗器么,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恶毒的人
沈峤摇摇头:不是。
白茸:不是什么
沈峤:你意欲行刺宇文庆的时候,他的侍妾主仆二人原本是逃不过的,你却没有杀她们,说明你并非毫无底线的滥杀之人,我该代她们多谢你高抬贵手才是。
白茸眨眨眼:你怎知我是手下留情,而不是懒得多此一举呢
沈峤笑了笑,没有与她争辩。
白茸哎呀呀:你笑起来真好看,本来就该多笑笑,你将我想得这样好,我心里欢喜得紧,你让我亲亲可好
说罢身形一动。
沈峤还以为她真要亲过来,下意识后退三步,才发现对方依旧坐在墙头上,纯粹是在捉弄自己。
白茸笑得不能自已,差点从墙头上翻下来:沈郎你怎么这般可爱,奴家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沈峤:你来找我,是否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啦白茸笑吟吟道,好罢,告诉你也无妨,奴家远远跟着你,想趁机给你下点毒,然后打晕拖走,可惜啊,你警觉得很,我一直没找到机会靠近,直到方才,好不容易才能与沈郎说上话。
她的话半真半假,真真假假,沈峤不知该不该信,只能暗中提高了戒备。
白茸:你给那小女孩儿编的小鸡真好看,给我也编一个好不好
沈峤一愣,摇摇头:手边没有竹条。
他想了想,又将手上的竹条递出去:这个竹球先给你玩罢。
白茸扑哧一笑:你哄小孩儿呢
话虽如此,却很快将竹球抄走,掂在掌心上下抛着玩。
沈峤:白小娘子有没有想过离开合欢宗
白茸奇道:为何忽然
话至一半,脸色已完全沉了下来,语调却还是漫不经心的:沈掌教想必是从晏宗主那里听了什么,打从心里觉得我合欢宗肮脏污秽,不配与你堂堂玄都山掌教说话么
说到最后,已然杀气腾腾,好像沈峤的回答如果不合心意,她就要动手了。
沈峤:不是。
白茸翻脸比翻书还快,瞬间又笑颜如花:还是你想说合欢宗门中男女双修,不分尊卑辈分,很是不堪,让我弃暗投明吗
沈峤蹙眉: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也不会喜欢待在那里。
白 茸:合欢宗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若不在那里,我又要去哪里去浣月宗吗还是法镜宗在你看来,杀人难道比双修更好别人叫合欢宗为魔门,难道浣月宗就 不是魔门了吗你可别忘了,晏宗主手上沾的血,可比奴家还多呢若是那些自诩清高的名门正派,别说你现在当不成掌教了,若你还是玄都山掌教,你肯收留我 么就算你肯,玄都山其他人肯么
沈峤被她这一连串话问得微微一怔,叹了口气:是,你说得对,是我失言了。
他方才问那句话,其实也并没有多想,只觉得白茸与霍西京那样的人,毕竟还是有差别的,留在合欢宗有些可惜。
白茸甜甜蜜蜜道:我知沈郎觉得我在合欢宗受了委屈,从你连马都肯拉一把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温柔的好人,像你这样的好人可不多了呢,奴家会好好珍惜这片心意的,不过这些事情我自有打算,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再给你说个秘密,她忽然跳下墙头,飘向沈峤,伸手去拉他的袖子,虽然后者很快避开,但她也没有不高兴,反倒露出一丝狡黠,跟着晏无师没什么好果子吃,很快就会有灾祸降临,为免被殃及池鱼,你还是赶紧离他远点儿
话未说完,白茸蓦地脸色一变,却不是对着沈峤,而是遥遥望向前方,忽然丢下一句奴家想起还有要事,沈郎就不必远送啦,便走得无影无踪,这轻功怕是用上了十成十。
沈峤原还以为是晏无师到来令她溜之大吉,然而下一刻就发现不对劲。
来的不是晏无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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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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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隔着一条街巷,吆喝着买卖的喧闹声如潮水般褪去,耳朵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
沈峤不用睁开眼,也知道自己还站在原地,并没有忽然间换了一个地方。
但周围隐隐有种无形力量,一直在影响着他,催促他做出错误的判断,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置身它处。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内力强大到了一定程度,可以改变周围气场,令人产生紊乱感,迷惑对手的感官。
很显然,对方用这种方式出场,是为了给沈峤造成心理上的压力,但沈峤感觉不到那人的敌意,所以他没有动。
玉佩璁珑,时远时近,像在十里之外传来,又像只在几步远的地方,四面八方,无所不在,如影随形,如附骨疽。
玉石撞击之声清脆悦耳,但听久了也会令人心生焦躁不安,沈峤握着竹杖一动不动,垂首敛目,好像已经睡着了。
忽然,他动了。
竹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前方点了出去
伴随着手上动作,他的身形也随之向前飞掠,像一道离弦的箭,与他平日里病怏怏的形象截然不同,也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精准无误地扑向目标。
竹杖点住的那个地方,明明看似一片虚空,什么也没有,然而当灌注内力的竹杖化作一道白虹落在那一点上时,周围无形屏障瞬间崩溃破碎,那些被隔绝的声音一下子又都回来了。
何方高人,不妨现身一见。他道。
我在临川学宫久候贵客不至,只好亲自出来请,唐突之处,还请贵客见谅。声音平和温厚,由远及近。
对方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一步一步,如黄钟大吕,一下下敲在心上。
沈峤知道这是内力糅合幻术所致,像刚刚隔绝声音一样,可以给对手以一种先发制人的震慑。
原来是汝鄢宫主,久仰大名,今日得见,贫道幸甚。
作为儒门领袖,又是天下排名前三的高手之一,汝鄢克惠名震天下,他本身打扮却甚为简朴,布衣布鞋,头束布巾,长相也平平无奇,放在人群里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中年人,绝不会吸引多一分注意力。
但此时此刻,他从街道的另外一边走过来,不紧不慢,信步闲庭,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身份。
因为天下间也没有多少人能拥有他这样的气度。
昔年祈道尊飞升的消息传来时,我也正在门中闭关,未能及时派人前往吊唁,等出关之后方才惊悉这一消息,祁掌教天人之姿,武功盖世,世所景仰,如此骤然仙逝,委实令人始料不及,克惠心中哀痛憾恨无以复加,还请沈道长节哀。
到了汝鄢克惠这等武功境界,对祁凤阁更有一种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所以这番话并不算过分恭维,其中大半出于真心。
沈峤客客气气拱手施礼:贫道代先师谢过汝鄢宫主厚爱,先师曾说过,他活到如今这个岁数,对先天高手而言或许不算高寿,但若为追求武道极致而殒命,他却觉得十分值得,所以请汝鄢宫主不必为先师伤怀,吾道不孤,天地同存。
汝鄢克惠叹道:好一个吾道不孤,天地同存,祈道尊的确非同凡人
叹罢,他注目沈峤:我出来时,茶庐正在烧水,想必此时茶已砌好了,不知沈道长可有兴致前往临川学宫一游
沈峤:贫道久居北地,一时之间,恐怕喝不惯南茶。
这天下间,能得汝鄢克惠一句邀请的寥寥无几,常人眼里的不胜荣幸,他却婉拒了。
汝鄢克惠微微一笑,没有生气:南茶自有南茶的妙处,兼容并蓄,方能纳百川之流,成无垠大海。
沈峤也笑:我只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届时喝了汝鄢宫主的茶,不好不答应汝鄢宫主的要求,左右为难,反倒不美。
汝鄢克惠:北朝地大物博,南朝同样不遑多让,尝过临川学宫的茶,说不定到时候主人不挽留,贵客也不舍得走了呢
这样说,难道以前去临川学宫的人都被下了迷魂药,所以才舍不得走沈峤忍不住笑出声。
汝鄢克惠奇怪:沈道长笑什么我的话很可笑么
沈峤摆摆手:我一时失仪,与宫主无关,还请见谅。
换作晏无师在,立马是要将这些话说出来嘲笑对方的,但这明显不是沈峤的作风。
今 日之前,汝鄢克惠委实没想到沈峤会如此油盐不进,照理说,一个已不在其位的前掌教,不管出于对自身前程的考虑,还是其它什么原因,都不可能与一个魔门中人 走得太近,坊间传言晏无师救了沈峤的命,挟恩将他锢在身边,沈峤同样依附晏无师自保,这些风言风语,汝鄢克惠原是不信的,但现在沈峤的种种表现,却让他不 得不往这方面想。
汝鄢克惠:祁道尊未仙逝前,我曾有缘与他见过一面,相谈数日,彼此一见如故,当时我邀令师与我一道扶助明主, 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盛世,当时令师虽然不愿让玄都山入世,可也赞同正统之论,是以方才有日后他与狐鹿估的二十年约定,如今沈道长虽已非玄都山掌教,可毕竟 还是祈道尊的弟子,难道竟要置令师的原则立场于不顾么
沈峤:汝鄢宫主此言差矣,且不说我与晏宗主的关系并非外人所想,浣月 宗辅佐的周朝,如今蒸蒸日上,百姓安乐,难道只因宇文邕是鲜卑人,就不能问鼎中原,统一天下先师所反对的,乃是出卖中原百姓利益与外族勾结,若外族入我 中原,学我汉家文化,能视中华夷狄百姓如一,又为何不能是明主呢
汝鄢克惠摇摇头,语气多了一丝沉重:化外蛮夷,再过多久依 旧是化外蛮夷,并不因其入主中原而改变,你且看齐国,高家祖上甚至不是异族,只因久历胡俗,便已悉数胡化,焉有半点汉家礼数齐主昏聩,任凭小人女子祸乱 朝纲,高家江山只怕寿命难续,周朝因突厥强大,又与其联姻,百般讨好,而突厥于我中原的危害,沈道长难道还不清楚
说到底,汝 鄢克惠觉得陈帝是将来可以统一天下的明主,所以想劝沈峤弃暗投明,以他的身份地位,能亲自前来劝说,已是非常有诚意的表现,因为严格来说,沈峤现在失了掌 教之位,武功又大不如前,地位与汝鄢克惠已不相匹配,不值得劳动对方亲自出马,但汝鄢克惠仍旧是来了。
若是放在好几个月前,沈峤 刚刚入世,对天下局势没什么了解时,兴许还会被这一番话打动,但现在他却也有了自己的主张,听罢只是摇摇头,并未多说:贫道如今已不代表任何宗门,不过 是孤身飘零于江湖,苟全性命于乱世,归顺与否,对临川学宫,对陈朝意义都不大,即便汝鄢宫主今日亲自前来劝说,是看在先师的面子上,沈某依旧感激不尽,只 是这份好意,只能心领。
汝鄢克惠微微一叹:我见沈道长说话声音隐有阻滞,想来是内伤在身,久不痊愈,若你愿意来临川学宫养伤,我可以会同陈主宫中最好的太医一道全力帮你医治伤势
沈峤曾听晏无师说过,汝鄢克惠与当今陈朝皇后柳敬言乃是同门师兄妹,所以汝鄢克惠跟陈朝皇室关系甚密,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否则一般人不至于能随口以宫中太医来许诺。
但汝鄢克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沈峤依旧微微动容:多谢汝鄢宫主,沈某何德何能,无功不受禄,实在不敢从命。
老实说,汝鄢克惠实在想不到自己今日会白走一趟,因为于情于理,沈峤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忽然想到那个关于晏无师和沈峤关系甚为荒谬的传言,但立马又觉得果然荒谬得可笑,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罢了,临川学宫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汝鄢克惠面露淡淡遗憾。
沈峤也露出抱歉的神色:贫道冥顽不灵,累宫主亲自跑一趟了。
汝鄢克惠笑道:此去行馆之路不远,不过不是当地人的话,也很难找得到,你身旁这小贩被人迷晕了,可要我代他送你一程
汝鄢宫主真是闲得发慌,不进宫与你的皇后师妹叙叙旧情,跑到这里来说服阿峤弃暗投明,可惜阿峤铁了心要跟着我,你怕是要大失所望了
这句话自然不会是沈峤说出来的。
一个人从街巷尽头的拐角处出现,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与方才汝鄢克惠刻意营造的玉声不同,晏无师走路没有半点声音,衣袍翻飞却又潇洒飘逸得很,仿佛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停下脚步,值得他注目片刻。
于无声处自张狂。
汝鄢克惠面色不变,甚至露出一丝笑容:想来自晏宗主闭关之后,我们便不曾见过,如今一见,晏宗主果然功力精进,一日千里。
晏无师在沈峤身后半步左右停下,没有再往前一步,他微微眯眼打量了汝鄢克惠一下:但你却在原地踏步,比十年前也没有多少长进。
说罢这句话,两人就不再说话,都互相望住对方。
不知情的人看见这幅场景,只怕还当两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晏无师的衣裳无风自动,汝鄢克惠却偏偏半片衣角都不晃一下。
沈峤忽然道:二位要动手,还请另外选个地方,这里还有个不谙武功的寻常百姓,勿要殃及无辜的好。
话刚落音,汝鄢克惠就动了
但他的方向并不是晏无师那里,而是径自朝城外掠去,遥遥留下一句话:城外有空旷处
这句话带上了内力,汝鄢克惠的功力岂是作假,当即几乎就传遍半个建康城,闻者无不耸然动容。
晏无师冷哼一声,也未见如何动作,身形已在几丈开外。
与此同时,在他之后,数道身影先后飞掠尾随而去。
那是听见动静纷纷赶去观战的江湖人士。
这一战,注定惊动天下
汝鄢克惠这一声,惊动的不止是一两个人,但凡此时身在建康城中,又正好听见汝鄢克惠说话的人,必是精神一振,纷纷赶了过来,即使他们不知道与汝鄢克惠的对手是谁,但能得他亲自邀战,必然也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若能旁观这样一场精彩交锋,必然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没有人想错过。
然而想跟上去观战并不是那么容易,汝鄢克惠的话一出口,他就与晏无师二人一前一后往城外掠去,身形飘若惊鸿,眨眼视线之内只剩下两道残影,再眨眼,连最小的影子都瞧不见了,许多轻功稍逊一些的,当即就只能望这两人离去的方向目瞪口呆外加顿足扼腕。
不过能跟上的也不少,像六合帮帮主窦燕山,同样也因为在听见动静而恰逢岂会,此时他一边跟在后面,一边还能对晏无师喊话:晏宗主可还记得出云寺之夜,你给我六合帮带来诸多麻烦,窦某今日也想会会你
这天底下能让晏无师放在眼里的人不多,但绝对不包括窦燕山。
是以窦燕山的话一出,就听见晏无师哂笑一声:我晏无师不与无名小辈交手
这句话同样用上了内力,传出很远,不仅追在后面的窦燕山,连还在原地没动的沈峤也听见了,其他人当然更不用说。
许多人暗自发笑。
缺德点的,当即就笑出声来。
窦燕山脸色一黑。
江湖上看见窦燕山出手的人不多,毕竟他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位高权重,若事事都要亲自出手,那这个帮派也混得太惨了,但不管怎么说,他的武功,就算不入十大,起码也是一流高手。
可即便是这样,依旧不入晏无师的眼。
此人的狂妄霸道,目无余子可见一斑。
但谁让人家有这个本钱和实力呢此话一出,除了窦燕山之外,其余人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窦燕山脚下不停,又扬声道:晏宗主可听过骄兵必败这句话
他这话足足灌注了九成内力,离他稍近的人,当即就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头晕恶心。
那些人不由一凛,再也不敢小觑窦燕山。
沈峤没有追上去。
因为他知道晏无师与汝鄢克惠二人实力即便有差别,这种差别也是微乎其微的,到了他们那个层次的高手,输赢并不在那一点内力或招数,而在于对机会的把握,以及对对手的了解,有时候分毫之差,胜负就此颠覆。
那两个人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这次就算不用上十成十的功力交手,起码也会用上成,以沈峤如今的功力,要追上也有点勉强,即便能追上,也得耗损不少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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