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沈峤道:世间修行之道千千万,归根结底无非两种,出世之道与入世之道,既要入世,便该体会过了六欲红尘诸多磨难,才能得道,我如今虽然不济,但想想法子,总还能自保的,若是一直托庇于晏宗主,那与在玄都山上,又有何不同
就是这样的表情,明明已经跌落泥底,满身都沾上尘土,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却还要挣扎着爬起来,然后一步步往上走,亲友背叛,恩将仇报,他好像都不会放在心上。
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再踩上一脚,看他到底能承受到什么地步才会崩溃
这张脸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的时候,是不是会更加好看
晏无师笑道:你想走,本座自然不会拦你,不过我建议你缓一缓,这段时间周陈结盟,临川学宫护送陈使过来,现在周帝欲回盟书,也要派使节过去,他怕齐国从中作梗,让浣月宗护送一程,此事原本交由边沿梅去做,但我打算亲自走一趟,因为我想会一会汝鄢克惠。
儒门领袖,天下前三的高手,与本座一战,难道你不想亲眼看一看么
沈峤就是再超脱,也不可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他果然神色微动:晏宗主已经向汝鄢宫主下战帖了
何 须战帖晏无师哂道,阿峤,你自己不好斗,就将旁人也想得与你一样不成汝鄢克惠知道我要去江南,又怎会不千方百计与我会上一面若能让我成为手下败 将,他的名声何止提升一点半点,我如果败了,浣月宗名声受损,在北周的势力也会受到影响,若没了浣月宗,那些想要趁机攫取富贵的人也好,想要扳倒我获取宇 文邕信任的人也罢,就都有机可趁了,这样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不知有多少人蠢蠢欲动呢
沈峤想想也是,他虽不认同晏无师行事作风,对他武功造诣却佩服得很,当下便神往道:当世两大绝顶高手交锋,何其令人向往,江湖之中,任谁都想看上一眼,若天下提前得知消息,只怕届时就算在深山老林,也会被争相观战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晏无师偏偏来了一句:哦,就跟当初你在半步峰跟昆邪约战落败一样,丢个脸全天下立马都知道。
这人实在刻薄得很,沈峤立马闭口不言了。
晏无师哈哈大笑:这主意倒也不错,儒门向来喜爱长篇大论教训人,汝鄢克惠那张嘴我素来烦得很,若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他,迫他当众立誓,从此闭嘴,怕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翌日一大清早,沈峤就随着晏无师入宫。
考虑到他眼睛不便,周帝还特地派了马车来接,让其入宫不停,直接驶至干安殿外,免去了从宫门到正殿的一段路程。
事 实上自汉代之后,历经三国乱世,晋代统一没多久,就再起战火,不得不迁都偏安东南,从此又是一百多年的十六国乱世,没有大一统王朝,统治者根本没有人力财 力兴建大型宫殿,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国家什么时候会被攻打,稍微有所作为的君王,会选择将人力财力投入到战争中,攫取更多的土地财富,像北周数代帝王就 是这么做的,是以北周皇宫规模并不大,跟汉代未央宫长乐宫那些,是完全没法比的。
当今周帝宇文邕的名声有些两极化,他生活简朴, 关心百姓,但同时性情多疑,御下严厉,尤其是他掌权之后,禁佛禁道,后来甚至连儒门也不亲近,转而支持起自打汉武帝之后就逐渐式微的法家,同时还依靠浣月 宗巩固势力权柄,所以多为人诟病,沈峤自下了玄都山,一路上所见所闻,宇文邕的评价多是毁誉不一,甚至是毁多于誉的。
所以当宇文邕客客气气召见了他,并询问听说先生这段时间流落民间,很是吃了些苦,想必也见了不少民生疾苦,不知民间对朕评价如何时,沈峤迟疑了一下,仍是实话实说:有敬之,亦有诟之。
宇文邕哈哈一笑:敬何事,诟何事
沈峤:敬者敬陛下崇尚简朴,不事奢华,肃清吏治;诟者诟陛下灭佛灭道,待人严厉,大兴兵事。
宇文邕:先生本是玄都山掌教,朕禁佛禁道,也与先生为敌,先生不恨朕吗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有咄咄逼人之嫌,晏无师冷眼旁观,却没有帮忙解围的打算。
沈峤道:敢问陛下为何灭佛禁道
宇 文邕:百姓迷信佛道,将家中余财捐献一空,不事生产,寄望来生能得到一切,佛道大肆收敛献金田地,将农户纳入佛道名下,规避税赋,将田地所出粮食据为己 有,长此以往,朝廷颗粒无收,佛道则继续坐大,目无法纪,最终成为动乱之源,六十年前法庆以新佛自尊,聚众造反,便是如此。
华夏自古以来,都是王权大于教权,当任何一门宗教庞大到足以威胁统治时,就是当政者销毁禁灭的开始,但细说起来,道门这次纯粹是遭了池鱼之殃,宇文邕为绝后患,直接佛道一块禁了。
至于儒家,原本宇文邕规定,三教之中,儒门为先,但他曾亲笔手书邀请汝鄢克惠至长安讲学,却被对方所婉拒,宇文邕一怒之下,索性连儒门一块儿禁了,如此一来,自然得罪三家。
宇文邕说罢,望住沈峤道:先生身为道门中人,想必也觉得朕做错了
沈峤:道如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道法自然,和光同尘,顺应天理人情者,方为道。
言下之意,那些损人利己的道士,充其量只是道门败类,他们不能代表道门。
见 他毫不迟疑,立场明确,与先前那些为被禁道门百般说好话的道士不同,宇文邕不由颜色舒展,欢喜笑道:久闻玄都山之名,今日方有缘与先生一见,果真名不虚 传,朕成日里总听那些人为佛道说好话,真该让他们也听听先生之言朕所灭者,从来就不是真正的道,而是那些假借神仙名义招摇撞骗之流,这样的人,于国于民 无利,倒不如早早灭了了事
言语之间,大是杀气腾腾。
这话沈峤不大好接,他虽不是那等敛财收田的道士,毕竟也是道门中人,总不能旗帜鲜明支持宇文邕灭道的话。
宇文邕本也没打算从他这里听见什么奉承的话,他看着坐在左下首的沈峤,语调转为和缓:朕与先生一见如故,先生之风,令人敬仰,朕欲助先生重立道基,重建道门,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沈峤:陛下所指为何,贫道不大明白,还请明示。
宇 文邕雷厉风行,做事干脆,不是个喜欢兜圈子的人:朕已听晏少师说过,当日在半步峰上,你原本就是中了他人奸计才会落败,既然如此,玄都紫府更无资格废黜 你的掌教之位,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先生既然在玄都山待不下去,不妨在长安重建玄都山道统,以先生大才,无论在何处,都将大放光彩。
沈峤终于露出惊讶之色。
这番话说得极为明白,宇文邕的意思是,让他在长安立派,也开一个玄都紫府,他本来就是祁凤阁钦点的掌教,名正言顺,谁也不能说他是冒牌的。
但这样一来,天下就等于有两个玄都紫府,而沈峤所立的这个新门派,也将与玄都山遥遥对立。
宇文邕言外之意,就是要以朝廷之力来给沈峤撑腰,但这个腰肯定不是白撑的,沈峤立派之初,必然势单力薄,也就肯定离不开朝廷的扶持,所以宇文邕其实是借沈峤在道门里安插自己的势力和声音。
当然,沈峤也并非全无好处,如果他答应下来,立时就有了与其它宗门平起平坐的资格,晏无师也无法再将他拢在手心以玩物待之。
再看晏无师,以跪坐姿态却坐出一身慵懒随意的,也唯有这位浣月宗主了,他脸上的表情就跟他现在的坐姿一样,舒展散漫,嘴角一抹似笑非笑,似乎不觉得宇文邕的话对自己造成了威胁,反而对沈峤的回答很感兴趣。
沈峤并未思索多久,他直接对宇文邕道:多谢陛下的好意,贫道德行微薄,只怕要辜负陛下厚望了。
宇文邕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悦,在他看来,自己这个提议,固然有巩固统治的含义,对沈峤本人,却有百利而无一害。
反是晏无师扑哧一笑:我早就与陛下说过,阿峤是个宁折不弯的君子,他不会接受陛下的提议,陛下不信,还要与我打赌,如今输了,可想好要拿什么彩头了
被他这一打岔,宇文邕无奈道:朕不明白,先生沦落至此,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重新振作之意你就甘心将玄都山拱手让人,让天下人都误会你,觉得你是个无用之人
沈峤但笑不语。
对方不答应,宇文邕再不高兴,总不能将人给抓起来,只好道:罢了,先生再好生考虑考虑,若你反悔了,随时来与朕说。
又对晏无师笑道:对少师而言,天下珍宝无不可得,这内宫中唯一称得上珍贵的朱阳策残卷,也已被你翻阅过了,余者如何还入得了你的眼不如给朕个台阶下,今日午食就让朕招待二位罢。
他性格强势,能这样随意与人说话的情形并不多见,只因晏无师同样是强者,宇文邕对其惺惺相惜,比对寻常朝臣还要尊重几分。
晏无师与沈峤在宫中用了午膳方才出宫,一出宫门,上了少师府派人来接的马车,晏无师就问:如何
沈峤蹙眉:听其声,怕是肝火旺盛久矣,久燥则易摧,恐不寿。
.
千秋 第37章
.
.
晏无师沉吟不语。
沈峤道:我学艺不精,又非医者,恐怕听得不分明,你还是当面呈请陛下寻太医来看病才是正经。
其 实宇文邕也许没什么大病,他自打从堂兄宇文护手中以来,夙兴夜寐,战战兢兢,从无一日不敢勤政,为了笼络突厥,连皇后之位也给出去了,还得对着皇后温 柔体贴,让突厥看到自己的诚意,这对一个帝王,尤其是一个强势的帝王而言,无疑是一种屈辱,他底子好,初初几年也许看不出什么,但时日一长,就算铁打的身 体也熬不住,等到营卫气血全面崩溃之际,身体就会垮掉。
但在那之前,未必就会有什么明确的病症,就算找了太医过来,约莫也只能说些气虚劳神,歇息调养一类的话,皇帝肯定是听不进去的。
晏无师不置可否,转而对沈峤道:你为何不答应宇文邕的提议以你现在的处境,此事对你有利无害。
沈峤:我也很奇怪,假如我答应,新道门得到朝廷全力扶持,必然会影响浣月宗在周朝的势力,晏宗主为何无动于衷
晏无师:因为周朝再立多少新门派也好,都不会影响浣月宗的地位,浣月宗能帮宇文邕做到的事情,别的门派做不了,就算做得了,他们也不屑做,宇文邕能够依靠的,也只有浣月宗。他如今三十二岁,刚过而立,只要再多十年寿命,我便可以将想做的事情完成。
沈峤歪了歪头,有些疑惑:统一魔门三宗
晏无师:你可知汉代版图有多大
沈峤:若我没有记错,极盛时,东拥卫满朝鲜,西括交趾,西越葱岭,北至阴山。
晏无师:司马昭立晋时,版图又有多大
沈峤蹙眉:三家合晋之后,有些版图在三国乱世时便已分割出去,如高句丽百济新罗,晋时便不再属于中原所有,当时河西鲜卑、羌氐各族逐渐兴起,晋朝虽然统一中原,却已不如前朝强盛,不久又发生了八王之乱
晏无师接下去道:从此中原四分五裂,五胡乱华,十六国交迭更替,混乱至今,整整两百五十九年。
沈峤喟叹:两百五十九年间,外族屡屡入侵,但凡有点兵权在手,就迫不及待立国称帝,却偏偏守不住基业,以致战乱频起,乱象纷生,千里哀鸿,尸首遍地
晏无师笑吟吟道:不错,这两百多年间,没有一个人主能够统一天下,临川学宫号称儒学正统,却严守华夷之防,认为只有陈朝才是天命所归,佛道两家因被禁灭驱赶,怀恨在心,也觉得宇文邕这样的独夫不可能完成统一大业。
天下多少人,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等着看他倒霉,宇文邕一倒霉,北周自然也跟着倒霉,可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扶持这样一个不得众望的皇帝一统江山,若是让魔门做成连那些自诩正统的儒释道都没能做成的事情,岂非很有趣么
别 人越说不能做不要做的事情,他越想去尝试,大家都说此人暴戾并非明主,他却偏偏要助对方问鼎天下,让原先那些不看好不赞同甚至竭力阻止的人自打嘴巴,这样 随心所欲反复无常的性子,让许多人咬牙切齿又奈何他不得,旁人若想对宇文邕下手,也得先过了晏无师这一关,偏偏此人又像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强大得令人沮 丧。
沈峤问:我听说太子年纪尚轻,晏宗主何不同时辅佐栽培太子,万一周主年寿不永,岂非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晏无师把玩垂在门边的穗子:如果太子朽木不可雕呢,难道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扶着一个昏聩的蠢货上位,对他俯首称臣
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委实有点惊人,连沈峤也禁不住愣了一瞬:你要篡位
晏 无师扑哧一笑:你在想什么呢我对当皇帝没有兴趣,你看宇文邕难道过得快活么,每日都要见自己不喜欢的人,说一大堆官样文章,还要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回来当摆设,批阅奏疏通宵达旦夜不能寐,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日只能靠拥有无边江山的虚幻荣耀来满足自己,不觉得很可怜么若是我当了皇帝,只怕不 出三年,江山就要让我给挥霍光了,可如果这样的话,现在岂非更加自在随意
沈峤摇摇头: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晏无师:以你的聪明,一定能猜出来的,你猜猜看,猜对了有彩头哦
最后还拖了个长长的语调,让沈峤忽然想到白茸故作可爱的腔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想这难不成是魔门中人的独特癖好
虽然这人十足恶劣,说话做事经常都让人琢磨不透,冷不防就很有可能被玩弄一番,但沈峤不得不承认,晏无师对天下大势有着非同一般江湖人的敏锐和见解,与他谈论这些事情时,对自己也大有裨益。
宇文邕倚重浣月宗,换了一个继任者却未必还能继续如此,佛门因宇文护之事被冷落至今,肯定不会放过讨好新皇帝的机会,晏无师既然不想篡位,又瞧不上如今的太子,佛门必然趁虚而入,与太子亲近。
沈峤:晏宗主是想另扶明主
晏无师笑吟吟:我家阿峤好生聪明
沈峤黑了脸,谁是你家阿峤
晏无师却视如不见,居然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错,齐王宇文宪,排斥佛道,骁勇善战,深得军心,定能继承宇文邕的志向。
他凑近沈峤耳朵,轻声道:这可是秘密,我对谁都没说过,你要帮我保密哦
沈峤:
他可不可以当没听过
四月初四,阳光晴好。
外面车轮辘辘,不停往前滚动,车厢内因减震做得好,却并不怎么颠簸,掀开车帘,一股暖香扑面而来,香中甜腻,令人很快便能猜到这辆车驾上坐着的应该是女眷。
即便已经出门将近半个月,但进入陈朝地界之后,玉姿非但没有半分因为长途跋涉而产生的倦怠,精神反而越来越好,只因她本是江南人士,自幼在建康长大,如今重返故乡,自然心头喜悦难耐,忍不住频频探看,盈盈双眸一眨不眨,直到车中侍女叫了好几回,她才转过头。
娘子的魂儿都快看飞了侍女开玩笑道。
我已经十年没有回江南了玉姿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离开江南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当时也并不觉得如何好看,如今再见,却发现心心念念满是江南,北地虽好,终究不是故乡
侍女:郎主这次奉命前往陈朝向陈主递交国书,身负重命,却还不忘带上娘子您,可见对您一腔深情,真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
玉姿双颊微红,羞涩不语。
她本是中大夫宇文庆家的姬妾,入府三年,因深得宠爱,府中上下视如正室娘子一般,这回宇文庆出使陈国,便将她一并给带上了,可见恩宠。
适 逢乱世,盗贼流窜,商旅出行常常要托庇官家,又或者雇佣大批保镖,此番见周使南下,纷纷前来依附,交些钱希望同行,其中不乏与北周亲贵有关系的大商贾,宇 文庆不好推脱,便都带上了,如此一来,车队人数就更多了,不过好处是人多势众,浩浩荡荡,一路上又有高手保护,无人敢轻犯。
此时刚过了沅州地界,离下一个州府还有老长一段距离,好容易遇上一个驿站,宇文庆下令就地休整半个时辰,车队缓缓停下,有的进驿站要些热水,有的就地吃点干粮歇息。
侍女年纪小好热闹,玉姿不好随意下车,她却没有妨碍,蹦蹦跳跳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对玉姿道:娘子,咱们车队里有辆马车,位置就在郎主的马车后面,里头明明有人,却一路上都不见人下来,好生奇怪呀
玉姿不以为意:兴许人家下来了你没看见呢
侍女大摇其头:不是,我听其他人说起,也都奇怪得很,好像都没怎么见到车里的人下来过,也不知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难道他们吃喝拉撒全在车上那得多脏啊
玉姿嗔道:就会胡说
侍女吐了一下舌头:郎主总该知道他们的身份罢,娘子不如问问
玉姿:你去问去,我才不去
侍女:我听那些商贾打赌来着,说那辆马车既大又华丽,里头说不定是
玉姿:是什么
侍女:是,是郎主的心爱之人。
玉姿面色微微一变。
侍女忙道:都是外头的人在胡说八道,婢女也觉得是无稽之谈,却不好斥责他们,谁不知道娘子才是郎主真正的心爱之人呢
像玉姿这样的身份,如今固然千娇百宠,锦衣玉食,可她自己却清楚得很,她如今这所有的一切,完全托庇于宇文庆的宠爱,一旦色衰爱弛,等待她的结局也许比这个侍女还凄惨。
所以她对宇文庆的宠爱很是患得患失,听说对方可能有了新人,心头立时慌乱起来,假若真如侍女所说,车内藏了个美人,却连她都没有听见动静,这美人该为宇文庆何等珍视,只怕很快就会取代自己的地位了。
玉 姿安分守己待在宇文庆身边许久,从来不打听不该自己打听,或者宇文庆不肯告诉自己的事情,这也是她能得宠爱的原因之一,但今日她却有些按捺不住了,一下午 都心神不宁,等到夜晚歇息的时候,宇文庆来到她马车上时,玉姿温柔小意侍奉一番,然后才试探道:郎主,不知您身后那辆马车里坐的是哪位姐妹,她这一日到 晚在马车里也闷得慌,不如将她请到妾这里来,我们两人说说话,总好解闷
宇文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哈哈一笑,好啦,不该你打听的就不要瞎打听,对你没好处,此事用不着你管,你只管安安生生在马车里待着就是
隔着一辆马车,外面人来人往,宇文庆再急色也不好就这么颠鸾倒凤,只能在玉姿身上揉弄一通解解馋,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回自己马车上去。
待宇文庆离开,小侍女探头进来笑道:娘子可算是安心了
玉姿红着脸瞪了她一眼。
小侍女:郎主想必好生安慰娘子了,那辆马车上的美人是何来历呀
玉姿摇摇头:他没说,不过我瞧着应该不是美人罢,我又不是主母,郎主即便真有了新欢,又何必藏着遮着,不敢对我说
说到最后,语气带上了连自己也未察觉的酸溜溜。
小侍女:可是我瞧见上面有侍女下来呀
玉姿一惊:什么
小侍女怕她不信:是真的,就刚刚在外头,有个侍女拿着水囊从上面下来,应该是去取水的,生得可美貌了,随行那些商旅,都眼睛不眨盯着瞧呢
玉姿惊疑不定:难道真有女子在上头
小侍女:要不明儿娘子赐我点东西,我借故去搭讪,找机会瞧瞧
玉姿:这不好罢,郎主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小侍女:我偷偷做,郎主就不知道了,娘子总得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才好想办法,不然等将来被夺了宠,都不知道敌人是谁呢
玉姿迟疑了一下,从头上拔下一根玉钗递给她:那你小心些,别让郎主发现,若是不行就算了。
小侍女:娘子放心罢
主仆俩私下计议的内容,内宅里再常见不过,当天晚上,宇文庆没有过来,她们俩像往常一样歇在一辆马车上,虽然行在途中没有客栈投宿,但外面有周国内宫高手随护,玉姿觉得很安心,这一路过来平安无事,除了闷在车里没法出去透气之外,再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玉姿觉得脸上有些凉意,迷迷糊糊睁开眼,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嘴巴就被人捂住。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轻笑:你倒是灵敏,不过算你运气好,今夜我心情不错,就不杀人了,他那个人呀,连马都愿意去救,若是知道我杀了你,对我的厌恶定又要多深一层了。
这是玉姿今晚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因为紧接着,她就失去了知觉。
小侍女还慢条斯理地给她盖好被子,这才起身跳下马车,提着裙子慌慌张张跑向宇文庆的马车。
她在马车外头就被拦住了,只能小声道:郎主郎主
宇文庆想来是还没睡着,过了一会儿,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何事
小侍女看了看守护在马车外头的高手,有些不好意思,悄声道:娘子她快来月事了,晚上睡不踏实,做了噩梦,正哭呢,郎主要不要过去瞧瞧
明明有美人同行,却要自己拥被独眠,这种滋味没法更难熬了,听见这话,宇文庆的心也有点热了起来:我去看看。
他见宇文邕派来的人要跟随,忙轻咳一声道:我去侍妾马车上看看,诸位就不必跟着了
这些高手耳目灵敏,若是想在马车里发生点什么,他们不必竖起耳朵也能听个一清二楚,被听的人难免尴尬。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