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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沈峤一路将轻功运至极致,身形往前飞掠,可追了整整大半个晚上,也不见晏无师与桑景行的踪影。
照理说,晏无师如今功力未复,桑景行不可能追了那么久都没追上,两人若是边跑边打,以他的轻功,也不至于大半夜都追不上。此时沈峤已然反应过来,自己很可能被白茸诓骗了,对方给他指了一个完全错误的方向,故意让他白费力气。
但现在就算他折返那座小庙,必然也不可能找到白茸算账了。
沈峤停了下来,微微喘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山河同悲剑,又抬头望向远方。
过了这大半夜,在他们不知道往何处去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个人,希望何其渺茫。
沈峤想起晏无师临走前说的那一番话,闭了闭眼,强压下起伏心绪。
山河同悲剑仿佛也感应到主人复杂难言的心情,于剑鞘中铮鸣作响。
黎明到来,苍茫天际露出一丝鱼白,像是急欲挣破深渊,为天地带来光明。
长安。
沈峤心底默默浮现出这两个字。
一路往北上长安,路程并不遥远,沈峤的速度不算慢,仅仅没有日夜兼程而已,如此也花了数日。
早在快要抵达长安时,沈峤便已觉出不妥。
入京的官道上,时不时出现从京城方向而来的罪臣家属被流放的身影,又有一些民夫流犯在官役的驱使带领下往长安方向行进,往日里他偶尔也能看见这样的情景,可毕竟不常见,若一日连着看见两拨,那边不同寻常了。
就在茶亭歇息之时,沈峤便又看见一家子手脚上了镣铐,被骑在马上的兵员前者走,踉踉跄跄,形容落魄。
押解他们的士兵要歇息,众人就在茶亭落座,但流犯家眷却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个个还得坐在茶亭外头,连一口水都没有。
沈峤对茶亭伙计耳语两句,又走到士兵入座的桌案旁边。
相逢即是有缘,贫道想请两位郎君喝杯茶水,不知两位可愿赏脸
此时沈峤已经换回一身道袍,衣袍飘飘,便是不说话,也俨然得道高人,更不必说声音温和悦耳,令人闻之顿生亲近之意。
宇文邕虽然禁佛禁道,但民间崇佛崇道之风却一直未灭,更何况沈峤一看就不是寻常道人,两名士兵也不敢拿大,当下也起身回以招呼:怎敢让道长相请,不如坐下一起说话。
沈峤正有此意,趁机道:贫道曾在仙尊面前立愿,要在三年内做满九十九桩功德,如今尚差一桩,不知两位郎君能否成全,让贫道请外头那几个人也喝上杯茶水,聊解饥渴
士兵笑道:道长心慈,您自便罢。
沈峤让伙计送去茶水,那几个犯官家眷自然感激涕零,他顺势问起:贫道来京途中见了不少犯官家眷被流放,不知京中出了什么大事可是那些官员得罪了陛下
士兵:哦,他们的确是得罪了陛下。陛下要重修宫殿,这些人的父兄或丈夫在朝为官,便纷纷上疏反对,惹恼了陛下,方致此祸。
沈峤奇道:重修宫殿据贫道所知,当今陛下勤俭克己,似乎并非贪图享乐之人。
士兵却紧张道:道长我劝你一声,这话入了京城,你可切莫再说先帝的确俭朴爱民,可当今陛下却非如此,天子连父丧都不肯守满一月,还下令天下人也不必守丧,更勿论这些上疏进言的人了
沈峤听了这话,脸色骤变,心头咯噔一声。
宇文邕竟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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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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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见他神色变幻,只当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还安慰道:先帝素来不喜佛道,当今陛下登基之后,对佛道的限制就放宽了,还重新将佛门奉为国教,道长你在长安城也可以行走无忌,不必担心被人盘查了。
沈峤苦笑,这难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吗
那陛下为何又不肯守父丧
此话一出,两名士兵俱都紧张起来,左右四顾,见没人注意,方才低声道:此事哪里是我等能够知晓的,道长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沈峤又问:那你们可知齐王宇文宪如何了
二人都摇头表示不知。
他们仅是最底层的兵卒,齐王的行踪的确也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既然如此,沈峤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他谢过二人,喝完茶,又见他们带着犯官家眷准备启程,便向对方辞别,解下系在栅栏的缰绳,翻身上马,朝长安方向而去。
一 进长安城,沈峤并没有感觉太大的变化,依旧热闹非凡,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远比来时看到的其它州府要繁华数倍,唯一的区别是,街道上,尤其 是通往皇城那一条大街的官家人似乎要比从前多一些,或四处巡查,或押送犯人,犯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与沈峤在城外看到的一样,他们愁容满面,于这份热 闹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峤驻足看了一会儿,队伍中孩子的哭闹让他心有不忍,但他很明白,且不论这一家子的罪行是否冤枉,就算自己救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安置他们,到头来还可能令他们受更多的罪。
更何况,往后只怕还有更多的人,落入与他们一样的境地。
救一家一姓易,救天下苍生难。
他暗暗叹息一声,移开视线,转身离去。
沈峤先去了晏无师原来在京城的少师府,他并未近前,只远远望一眼,毫不意外看见那座宅子如今已被查封,大门上锁,庭前冷落,京城寸土寸金,唯独此处周围连马车都甚少路过,旁人似乎担心自己与其扯上关系,皆避得远远的。
边上倒有几个挑担子卖菜的,还有人来买,只是仔细观察他们神色,却都能看出一些异样,不像寻常小贩,倒像是特意等在那里的。
若换了从前,沈峤必然想也不想就上前询问了,但他现在与晏无师相处多了,不知不觉潜移默化,也懂得凡事多观察细节,此时察觉那几人的异常,就没有再上前。
边沿梅在京城也有两处宅子,一处是官邸,宇文邕赐下的,与少师府一样,一处则是私宅,知道的人少些,但也并非秘密,当日沈峤在长安时,边沿梅误会他与晏无师的关系,还特意带他认过地方,热情邀请沈峤上门作客,令沈峤有些哭笑不得。
官邸与少师府一样,遭遇了被查封的处境,门前也有人乔装改扮暗中监视。
私宅倒还在,门虽然关着,但没有上锁。
边沿梅这座私宅位于城西某条巷子深处,附近住的多是小有家产的书香门第,既少了高官显宦的车水马龙,又不像商贾市井那般吵嚷,倒是极佳的隐蔽之处。
沈峤没有推门,而是翻了个墙。
以他的武功,就是翻墙,也翻得悄无声息,姿态潇洒。
宅子收拾得很干净,草木俨然,片尘不染,但冷冷清清,半个人影也没有。
沈峤在里头走了一圈,每个屋子都推门进去,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边沿梅去了哪里
这 些年浣月宗势力与北周政权相结合,被宇文邕许以高位,倚为左右臂膀,长安相当于浣月宗的大本营,但浣月宗在魔门三宗里算是比较特殊的,晏无师只收了边沿梅 和玉生烟两个弟子,余下势力都分散各地,显得有些人丁单薄,如今京城人去楼空,再要寻找,便如大海捞针了。
东厢房里传来一声细响,极其轻微,听着像是桌案不小心被撞挪了一下。
这刚好是沈峤还未进去的最后一个屋子。
屋子里的人似乎将呼吸也压到了最轻,但于沈峤而言,依旧是清晰可闻。
他推开门,一步一步,走向屏风那一边。
压抑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沈峤在床榻前停住脚步,弯腰伸手。
一声惊呼从床底发出,还没等沈峤碰到对方,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从里头窜出来,向门口跑去。
但还没跑上几步,人就生生顿住,连带哑穴也被点了,声音半点发不出,只能满脸惊恐。
你别怕。她听见有人这么说。
我是上门来寻故友的,岂料故友全家都搬走了,所以进来看看,你是谁俊美出尘的道人温和道,绕到她面前。
这样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个坏人,她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沈峤解开她的哑穴。
小女孩年纪不大,满面尘土却掩不住原本的白嫩,从衣着上看,应该是出身富贵之家,且从小娇养长大的,只不知为何会跑到此地。
你又是谁女童大着胆子回问。
沈峤笑了:我叫沈峤,是玄都山的道士。
沈峤女童似乎在思考,是礼记中为榆沈的沈列子汤问中的员峤山
是,正是那两个字。沈峤为对方小小年纪就拥有的渊博学识而惊叹,你又是哪家千金,为何会藏在此地
女童终究年纪不大,再是稳重成熟也绷不了太久,闻言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我听舅舅提过沈道长,沈道长应该不是奉命来找我的罢
沈峤也被她绕得有点糊涂了:你舅舅是谁,我又奉谁的命令
女童:我是窦家阿言,我母亲乃襄阳长公主。
沈峤明白了:你所说的舅舅,应当是先帝罢
窦言点点头:我家中有人监视,那些人想让我入宫去见陛下,我只能偷偷跑出来,原是打算来此处寻边叔,没想到没找着人,外头又有人在找我,我又不敢出去
沈峤蹙眉: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母亲乃先帝长姐,当今天子的姑母,谁又敢为难你们
话刚落音,他便想到,除了皇帝,又有谁敢为难他们,可不就是皇帝么
窦言咬住下唇,似有难言之隐,沈峤也没有继续逼问,反是温声道:这宅子里的人怕是早走了,你留在这里枯等也无用,不如先归家去,有你阿娘在,陛下总不敢如何的罢
不不不能回家窦言连连摇头,我若回家,陛下必要召我入宫,届时阿爹阿娘也拦不住,我小命便不保了
沈峤见她说得这样严重,一时也没了法子,正要询问她的打算,外面便传来一阵喧嚣,脚步声接踵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宅子大门被狠狠推开的动静。
此处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想来人早就已经走光了,你们不必再进去,我一人去看看便可。
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沈峤细思片刻,想起一个人。
普六茹坚。
窦言吓得躲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袖子:快走,快走
见沈峤没动,她顿了顿脚,直接跑回原先那屋子,约莫是又往床底下躲去了。
窦言刚跑进去,普六茹坚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正好与站在院子里的沈峤碰了个正面。
沈峤面色平静,反是普六茹坚大吃一惊。
你他刚开口说了个字,旋即又闭上嘴,往外看了一眼,又朝沈峤作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沈峤不要说话。
沈峤看懂了他的暗示,点点头,等他先开口。
普六茹坚却眉头紧锁,脸上变幻莫测,像是在犹豫要说什么。
反是屋子里的窦言没等到动静,忍不住悄悄从里头走出来,扒在门上往外偷看,她自以为隐蔽的动作被普六茹坚瞧见,后者面露意外,上前几步,窦言吓得差点又跑回去。
沈道长可知边大夫行踪何处他竭力压低声调,而是语速飞快。
沈峤自然是摇首。
我受人之托,如今却无法履行,只能烦请沈道长援手,帮我将窦家小娘子送至苏家暂避
苏家沈峤面露疑惑。
普六茹坚:就是美阳县公府上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高声询问:不知随国公可有发现,可需要小人帮忙
普六茹坚忙以高声回应:不必了,我这就出去
他也无法再多说,只朝沈峤拱了拱手,便转身匆匆离去。
说话声隐隐从门口传来,过了片刻,人陆续走光,大门重新合上,还被上了锁。
窦言从屋里探出头,面色惴惴。
沈峤告诉她:人都走了,随国公让我先将你送到美阳县公府上暂避,你看如何
窦言想了想:也好,美阳县公与我阿爹素来交好,应该是阿爹托付他的,那就有劳沈道长了,此事会不会为你带来麻烦
沈峤笑道:不会,举手之劳而已。
他带着窦言轻轻松松翻了墙,按照窦言所指的方向,绕小路前往苏家,窦言想来从未见过如此出神入化的轻功,一路上惊得合不拢嘴,及至苏家后门时,看沈峤的神情已经满是敬畏。
沈峤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包子头,又从苏府后门翻墙进去。
窦言一边给他小声指点:过了这个庭院,前面第二间屋子就是书房,我曾随阿爹来过,美阳县公白日里都会在那里面
以沈峤的身手,潜入苏家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苏威好端端正在书房看书,冷不防被一大一小从外面推门进来,差点没惊得大声叫人。
好在他还认得沈峤与窦言,将欲出口的话堪堪忍住,换了个相对正常些的语调:沈道长窦二娘
窦言从沈峤怀中下来,脆声道:世伯且勿惊诧,阿言此来并无恶意
苏威忙起身开门探望,见外面无人窥视,方才重新关上门,回身道:你们怎会来此阿言,我听说窦家如今被陛下派去的人团团围住,为的就是找你。
窦言黯然道:是,都怪我为父母带去麻烦了,陛下唯恐爹娘将我藏匿,如今正盯着窦家,我暂时回不去呢,只能过来求世伯庇护了。
沈峤道:我们在边府上遇见随国公,是他让我们过来找苏县公的。
苏威叹了口气:罢了,你们且随我来。
他也不细问其中原因,想来已知一二,反倒是沈峤自入了长安,便觉一切事情均出乎意料之外,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威起身将书架推开,露出后面隐蔽的暗门,又带他们从暗门进入暗道,最终来到另一间屋子。
屋子并非不见天日,窗户外面还有绿荫掩映,日光隐隐绰绰透了进来,若放在夏日,必是避暑佳处,但同样也隐藏了自己的位置,让别人很难找到这里来。
窗边立着一人,背对他们,负手而立,见苏威推门而入,转身瞧见窦言,不由惊讶:二娘
窦言一路上表现得颇为成熟,及至看见此人,却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五舅舅先帝舅舅是被表兄暗害的
此言一出,在场数人俱都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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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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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宇文宪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窦言吸了吸鼻子:我在旁边都看见了,陛下重病在床,表兄过来了,说,说
她骤然见了至亲,心中有些激动难平,连话也一时说不全。
宇文宪按住她的肩膀,扶着她坐下:别着急,你慢慢说。
苏威则亲自斟了水递过去。
捂着温热的杯子,窦言似乎也渐渐找回说话的力气:表兄过来探望陛下,却对陛下说:你怎么还不死,你早点死了,我才好早点继位,有你在一日,我便不得舒坦,好不容易令你躺在床上起不来,你却还不肯断气,平白折腾人
一 字不漏复述这番话对窦言来说并不困难,她自小早慧,熟读典籍,还曾劝谏过宇文邕要为了国家忍辱负重,不要对皇后阿史那氏过于冷待,宇文邕十分喜爱这个外甥 女,还曾感叹窦言为何不是男儿身,从小就将她养在身边,窦言更小的时候,有几年是在宫里头过的,即便后来回到家中,她出入宫廷也很自由,不必像常人那样经 过重重盘查关卡。
有鉴于她在宗室里美名远播的聪敏,宇文宪丝毫不怀疑窦言这一番话的真实性。
宇文宪面露惊怒:他果真这么说
窦 言点点头:那时候陛下生病,表兄压抑已久的脾气开始逐渐暴露,我不愿与他多照面,听见他来了,便先在寝宫里找一处地方避开,结果就听见表兄对陛下这么 说当时陛下气坏了,说他忤逆,是不孝子,还要让人起草诏书,说要废太子,但表兄让陛下不要白费力气了,还,还
她紧紧攥着杯子,小脸苍白,难掩惊恐,仿佛又回到那一日的情景,她躲在厚厚的帷幕之后,透过那一条缝隙,瞧见宇文赟站在龙榻之前,弯腰将宇文邕身上的被子扯高,然后
他闷死了陛下宇文赟闷死了陛下,我都瞧见了窦言呜呜哭了起来,难以自已。
屋子里一时无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窦言的哭泣声。
宇文宪神色变幻不定,半晌怔怔无言。
苏威则震惊之色久久未退,他竭力避开朝政,闲居在野,任凭宇文邕如何邀请也不肯出任官职,只因与宇文宪、普六茹坚等人私交甚笃,方才冒险收留了宇文宪,却没想到会听见一桩事关皇权谋逆的惊天。
皇室中父子相残已非奇闻,但宇文赟早就被立为太子,这皇位迟早都是他的,若宇文赟这还等不及,迫不及待想杀了父亲,那可真是丧尽天良了。
沈峤问窦言:宇文赟知道你听到了,所以要捉你
窦言红着眼点点头:当时我躲在里头一动不敢动,生怕被宇文赟发现,他走了之后我才出来,他在外面宣布陛下驾崩的消息,我趁乱赶紧跑出去,谁知却被宇文赟发现,他疑心我可能看见他杀了陛下的事情,派人追到家中,借表兄妹叙旧之名想让我进宫。
苏威:你父亲与襄阳长公主可知此事
窦言:表兄生性多疑,我怕他们知晓内情之后会在表兄面前露出形迹,所以不敢对他们透露只言片语,阿爹阿娘只当我因为先帝驾崩而悲痛不已,表兄除了国丧,立时就派人上门来,我怕阿爹阿娘拦不住,便独自偷跑出来,本想去边家找人,谁知道那里已经没人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苏威开门出去,片刻后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阿言饿了罢,先吃点东西再说。
窦言毕竟是个不足十岁的小童,再如何聪颖冷静,饿了好几顿之后,再看见这碗汤面,禁不住垂涎三尺,二话不说低头便吃,往日锦衣玉食养出来的慢条斯理不翼而飞,显出几分狼吞虎咽。
宇文宪看得心酸,忍不住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沈峤:宇文赟既是这般为人,难道先帝在位时竟毫无察觉
他也曾见过宇文邕一面,对方实在不像这么昏聩的人。
苏威想起还未介绍沈峤,便对宇文宪道:齐王殿下,这位是玄都山的沈道长。
宇文宪叹了口气:沈道长有所不知,先帝在世时,对太子管教甚为严厉,因知太子嗜酒,甚至不允许东宫有半滴酒出现,太子久有不满,只因先帝还在,不得不苦苦忍耐。
接下来不用多说,沈峤也已经明白了。
宇文赟压抑太久,性情难免出了偏差,变得暴虐好杀,可父亲正当壮年,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继位,他就等不及下手了。
至于宇文赟就算身为太子,能否以一己之力暗害宇文邕,眼下再追根究底也无益了。宇文邕禁佛禁道,灭了北齐,又准备与突厥人打仗,仇人遍天下,多的是人愿意和宇文赟合作,单是一个皇后阿史那氏,近水楼台,就比别人多了许多机会。
沈峤忽然想起晏无师,他先前对宇文赟的评价,对北周朝局的论断,眼下竟是一一实现。
思及小庙里的那一幕,他心头微颤,不由深吸口气,强压下来。
我在城外听说,宇文赟大兴土木,修筑宫殿,还抓了许多上疏进言的人
他并非周朝百姓,又因宇文赟的确不得人心,此时直呼其名,也无人觉得不妥。
苏 威:此事说来话长。先帝驾崩之后,按照礼制本该守丧月余,陛下却只守了十来日,就下令除服,当时朝中便有许多人进言,请陛下遵从孝道,陛下却说宇文氏祖 上乃鲜卑人,不必遵循汉家礼仪,天家的事情也用不着大臣们胡言乱语,以后再有进谏者,他一律当作乱臣贼子,杖责之后全家流放出京。
宇 文宪接道:陛下又嫌现在住的宫殿过于狭小,没有天家气派,要重修殿宇,又在宫外修一座园林,供皇家游猎休憩,此前朝廷伐齐,本就耗了不少人力财力,先帝 不肯向百姓增税,就让人将从齐宫运来的财物悉数没入国库,谁知陛下登基之后就将这一笔财物调出来,又转入内库
说及此,他苦笑了一下:许多人因此上疏,又被陛下打压了一批。
沈峤蹙眉:虎父犬子,可惜了
周朝眼看蒸蒸日上的国运,难道真要断送在此子手中不成
宇 文宪摇首:道长用心武道,对朝中的勾心斗角也许不是很了解,陛下这一招,明着是将钱财挪为己用,实际上却是排除异己,试探到底谁才是真正忠于他的人。那 些眷恋先帝,又或者不肯一心一意跟着陛下走的,他自然要先下手为强,免得留下后患,陛下毕竟当了许多年的太子,这些帝王心术,他自然是熟能生巧。
苏威冷冷道:是啊,治国一窍不通,铲除异己倒是无师自通,弄得齐王殿下还得跑我这儿来避祸
宇文宪连连苦笑。
沈峤想到晏无师曾说过要扶助宇文宪的话,便道:恕贫道直言,自古有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宇文赟倒行逆施,恐怕会令先帝心血付诸东流,周朝大好局面也会随之被打破,如今齐国刚刚并入版图,根基尚且不稳,突厥人又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而齐王殿下素有威望
宇 文宪作了个手势,他没有故作惊恐惶惑,反是神色黯然:我知道沈道长想说什么,陛下登基之后,便将我手中兵权悉数收回,又命人日夜监视我的宅子,将我一家 老小都软禁在府中,且不说先帝对我恩重,我根本就没有那份心思,若真要图谋不轨,岂不反倒遂了他的心思,好让他给我扣上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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