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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苏威:沈道长有所不知,先帝驾崩之后,陛下便将先帝的禁令一一解除,又重新奉雪庭禅师为国师,如今陛下身边的元贵妃,也是雪庭禅师的俗家弟子。
有雪庭这尊大佛坐镇,通过暗杀来消灭宇文赟的手段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而明着来的话,宇文宪又没有太多的优势,他自己也并不愿意因此大动干戈。
窦言早就吃完了面,小脸恢复血色,正认真听他们说话。
宇文宪见状一笑:道长将阿言送过来,我还未向您道谢。
沈峤:举手之劳而已,齐王不必挂怀。
宇文宪:道长此来长安,可是有何要事
沈峤:我受故人之托,本想来京察看先帝安好,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宇文宪:你所说的故人,莫非是晏少师
沈峤:正是。晏宗主早在身陷重围之际,就已料到京城很可能遭遇突变,他曾对我说,若先帝有何不测,就来找齐王。
宇文宪苦笑:我明白晏宗主的意思,只是他高看我了。如今我手上兵权所剩无几,打起来除了血流成河,让无辜之人白白送命,还有何益呢
苏威不赞同道:那殿下也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罢您带兵多年,军中威望甚隆,就算此时手无兵权,只要登高一呼,还是会有许多人肯响应的,届时未必就没有翻身的余地。
宇 文宪怒道:那宇文赟若拿我的家人要挟,我能如何呢难道可以不顾他们的性命,还一心一意要登上那皇位吗如此一来我与宇文赟又有何不同呢名不正则言不 顺,宇文赟才是继位之君,即便他对先帝做了那样的事,又有几个人知晓呢哪怕我带了人冲进皇宫,有雪庭在,照样可以带着宇文赟从容而退,到时候他们据地为 王,周朝又要内乱,好不容易统一北方的大好局面就要荡然无存,这都是我和弟兄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拼下来的,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间接导致周朝动乱的 罪人
苏威默然不语。
窦言仿佛听懂了,泪光盈盈,泫然欲泣。
沈峤忍不住暗暗一叹。
有些人天生注定仁厚心软,这与有没有杀人,或者杀过多少人无关,乱世之中,这种性子注定不可能成为枭雄,所以就算宇文宪就算知道怎么去做,他也做不出来。
无畏啊,你素来不愿与宗室多加往来,之所以跟我私交甚笃,不就是因为我与那些不将人命当回事的宗室有所不同么结果现在反而是你在劝我往那一条路上走了
苏威长叹,拱手一拜:是我失言了,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宇文宪扶住他:你最是知我的,别人说我出身富贵又能用兵,驰骋沙场杀敌无数,可若能选择,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愿意从戎,宁可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带一家老小过去,养花弄草,那才是人生极乐啊
可现在,造化弄人,堂堂威震八方的齐王只能躲在这里苟延残喘。
宇文宪见众人黯然,反是主动询问沈峤:道长如今作何打算
沈峤想了想:不知齐王可知边沿梅的下落
宇文宪摇摇头:先帝驾崩之后,边府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想来是边兄早知有今日之祸,所以早早避了开去,说起来,他可比我有先见之明多了。
苏威:沈道长若是不嫌弃,就先在苏府住下罢,当日您于我苏家有恩,家母时常记挂,舍弟又对道长武功人品敬佩有加,如今正巧,我也可以带母亲与弟弟出来拜见您。
既然宇文邕已死,边沿梅又不见踪影,自己虽然想尽快找到晏无师,但他也不知道应该往何处去寻,只能慢慢打听浣月宗或合欢宗的动静,而长安四通八达,消息显然比在别处要来得灵通许多,暂时在此栖身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想及此,沈峤道:那就劳烦美阳县公了。
苏威笑道:道长不必见外,唤我无畏即可。
几人正在说话,外面又有敲门声起,苏威去开门,便见心腹婢女立于外头:郎君,后门来了两人,一大一小,自称是齐王殿下的部曲,叫颜英,说是带着齐王府的小郎君过来,想要求见齐王殿下。
苏威皱眉:他们怎会知道齐王在我这里
宇文宪却道:是颜英吗,他的确是我在军中的得力臂膀,也许是王妃告诉了他,托他带着七郎先来这里躲避,先让他们进来再说罢,我出去见见。
苏威带他们循着原来的暗道从书房出去,来到花厅。
侍女匆匆去传话,片刻之后,一名怀里抱着小童的年轻人跟在侍女后面过来了。
宇文宪又惊又喜:颜英你带来的是七郎么
对方扑通一声跪下,热泪盈眶:殿下,您想煞颜英了
宇文宪朗声道:起来,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是作甚,快起来
他将颜英怀里的小童接了过去,后者捧着宇文宪的脸,认真看了半晌,蹦出一句话:阿爹,你瘦了。
宇文宪倏地将他抱紧,好一会儿方才放开: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颜英:自打殿下您失踪之后,京中谣言纷纷,都说您是被宇文赟那厮
说 了一半的话在宇文宪的瞪视下不情不愿地改口:被皇帝软禁在宫中了,齐王府上下被围数日,我们都急得不得了,可没有您发话,我们也不敢做什么,魏胥就说, 为免齐王府有个万一,让我先去找王妃,询问您的下落,再将小郎君们一个个带出来,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以免皇帝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宇文宪:所以王妃让你带七郎出来
颜英:是,王妃说七郎最小,还未上牒谱,就算有什么事也不容易被找着,又让属下带七郎过来见您。
自家王妃竟是连最坏的局面都已经想好了,宇文宪闻言心酸,只能抱紧了怀中的小童。
苏威却面色凝重:你说,是魏胥建议你这么做的那你带着七郎过来的一路上,可曾发现有人跟踪
颜英冥思苦想:应该没有罢,我小心得很
这话才刚说罢,沈峤神色一变,腾地直起身。
旁人不由注目:沈道长
沈峤:有许多兵马正朝这里奔来
众人面色陡变,苏威喝道:快,进暗室里去
宇文宪却道:来不及了,对方此来必是尾随颜英,将苏家上下包围,意图一网打尽,若苏府交不出人,陛下定不会罢休的
颜英一拍大腿:难道是魏胥那王八蛋故意让我去找王妃,料定王妃会信任我,说出您的行踪,再尾随于我
说话间,大队人马已然到了苏家外面,将门擂得震天响,来势汹汹,连在花厅里的众人都能遥闻。
苏府管家忙过来禀报:主人,不好了,外头来了好些人,说是奉陛下之命,前来缉拿齐王的,若我们再不开门,就要冲进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宇文宪长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我命中注定在劫难逃,你去将府门打开,我跟他们走就是了,万勿令他们伤了苏家的人
苏威顿足:去什么去你就算不出去,我苏家窝藏包庇罪名也是跑不掉的了,何必管那么多,你先去躲起来,我自去应付他们,量他们不敢将苏家拆了
看来美阳县公是根本不将陛下放在眼里,宁可窝藏钦犯,祸连全家了冷笑声遥遥传来,却清晰可闻。
像苏威等几个毫无内功根基之人,顿觉这一字一句如擂鼓敲在每个人心上,俱是重重一震。
走进来的这些人里,当先是曾与沈峤一道去过陈国的宇文庆,但说话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人。
此人沈峤也不陌生,对方见了沈峤,反是微微流露出讶异之色,旋即哂笑:沈道长,天涯何处不相逢,怎么哪里都能跟你相遇呢
慕容沁。沈峤叫出他的名字,淡淡道,陈恭还好吗
慕容沁笑了起来:自然是极好的,忘了与沈道长说一声,我家主公因献太阿剑有功,已被陛下册封为赵国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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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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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阿剑在婼羌地底的时候就被陈恭用红玉髓破开剑柄,从里面取出朱阳策残卷,没想到后来他又将剑带了回去,重新打制,此剑本是战国名剑,又因秦始皇的缘 故,令太阿剑名声大涨,仿佛在谁手里,谁就是天下共主,这把剑对陈恭而言已无用处,但用来献给宇文赟,明显是投其所好,送对人了。
陈恭既然能在高纬那等人手下如鱼得水,碰上一个跟高纬差不多的宇文赟,当然也不在话下。
眼见大批人马从外头涌进来,将苏府围得水泄不通,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惶恐有之,愤怒有之,淡定亦有之。
苏威的母亲秦老夫人也被惊动了,在次子苏樵的陪同下走出来,苏樵久在江湖闯荡,没有官场上那么多束缚,见状就冷下声调:宇文庆,你这是何意我苏家好端端招谁惹谁了,你怎么将阿猫阿狗都往这里带
被暗指阿猫阿狗的慕容沁面上怒色一闪而逝,旋即强压下来。
宇文庆却更像是临时被抓来当差的,极不想与苏家起冲突,闻言便笑道:苏二郎,好久不见,前些日子听说你去青城山了,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
他又向宇文宪、苏威和秦老夫人一一问好,与沈峤说话的语气也颇为熟稔:沈道长,上回一别,庆甚为思念,想来您如今身体也大好了罢
沈峤颔首:托福,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被宇文庆一插科打诨,原本紧绷的氛围顿时松快了许多。
宇文庆这才朝宇文宪拱了拱手,说起正事:齐王,现在有人告发,说先帝暴病驾崩,其中与齐王有所关联,陛下震怒,命我带你入宫说明详情,若是冤枉的,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胡说八道颜英当先怒斥,齐王殿下忠心耿耿,怎会谋害先帝,这完全是血口喷人
沈峤忍不住侧首看了一眼,躲在宇文宪身后的窦言果然一脸惊恐和意外。
他对阴谋诡计素来不敏感,也总愿意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人心,但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沈峤也开始学习晏无师那样去看待问题。
宇文赟知道窦言已经看见自己弑父的一幕,又不放心叔父久掌兵权,战功赫赫,生怕对自己造成威胁,索性先下手为强,将罪名栽在宇文宪头上,甭管别人信不信,这样一来,窦言不过是个小女孩,她就算说了真相,也只能成为众多谣言中的一种。
毕竟是宇文邕的儿子,不管昏聩与否,帝王手段半点也不缺,相比之下,宇文宪就太被动了。
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了。
沈峤能想到的事情,宇文宪自然也能想到。
一瞬间,他脑海里已经转过许多念头。
事实上,早在宇文邕在位期间,晏无师就找过他,明确告诉他,愿意以浣月宗之势倾力襄助他成就大业,取代太子宇文赟,但当时宇文宪并未答应,后来宇文邕忽然重病不起,边沿梅也曾暗示过他,让他早作准备,但那时候宇文宪仍旧没有下定决心,终究不肯行逆天之事。
边沿梅没有再劝,结果宇文邕驾崩之后,边府上下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令人无从找起,而他则因为一念之差,落入先前晏无师所预言的境地。
晏无师曾经对他说过:一旦宇文邕驾崩,宇文赟不出一月,必然会对他这位叔父下手。
如今看来,竟一一应验。
宇 文宪叹了口气,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对宇文庆道:我一心忠君,日月可鉴,先帝是知道的,陛下也是知道的,满朝文武也都知道。陛下驾崩当日,我的确入宫 探望过,但当时陛下昏昏欲睡,我逗留不过一刻钟就离开了,陛下驾崩之事,我也是后来才得知,又如何会与之牵连
宇文庆面露为难:齐王,您这话,还是当面与陛下说得好,我只是奉差办事,实在做不了主啊
苏威冷冷道:齐王若是进了宫,还能全须全尾出来么
宇文庆闭口不言,其实用不着谁来回答,在场每个人心中早有了答案。
慕容沁忽然道:宇文大夫,出宫的时候,陛下曾说过,此事不宜拖延,越快越好
宇文庆露出不悦之色,但他终究没有反驳慕容沁,反是对宇文宪道:齐王,您也听见了,还请您跟我走罢。
颜英急道:殿下,您不能去,这一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天下人都知道您是冤枉的,皇帝却不可能再放您回来,您一声令下,小人拼着性命也要带您杀出重围
慕容沁冷笑:陛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从此处到出城路上,俱有高手埋伏,就算你们能出得了这里,也出不了京城退一万步说,齐王的家眷老小可还在齐王府呢,您就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他们送命
颜英怒斥:慕容沁,卑鄙小人,三姓家奴,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秦老夫人忽然道:我苏家世代名门,内蕴风骨,从无孬种鼠辈,齐王驰骋沙场,为周朝立下汗马功劳,人所共知,百姓景仰,今日如何能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便沦为阶下囚,若陛下有所质疑,我愿以苏家的名义担保齐王清白
苏威也道:不错,我们苏家愿为齐王作证
慕容沁冷冷道:作不作证,你们自去陛下跟前说,不要妨碍我们办差,今日之行,我们只为带走宇文宪,余者不必多说
苏樵怒目而视:若我们不让你带走呢
慕容沁缓缓抽刀出鞘:那就只好得罪了。
慕容先生这位苏家二郎君,可是青城山纯阳观易辟尘道长的亲传弟子宇文庆饱含警告意味地道,又对宇文宪说:齐王,慕容先生的话其实并没有错,即便您走得了,齐王府的人也走不了,还请您三思才是。
难道我不走,陛下就会放过齐王府上下
宇文宪惨淡一笑,将宇文诵放下,转向秦老夫人等人,忽然行了个大礼:这些日子,宇文宪给贵府上下带来麻烦了,还请老夫人勿怪,也多谢诸位的维护,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我跟他们走便是,不要为我一人而连累你们。
秦老夫人:齐王
宇文宪上前几步,作出束手就擒之姿。
宇文庆挥手,左右的兵士立时上前将他拿下。
颜英:殿下
宇文宪:颜英,七郎就劳烦你多照料了,请你将他带走,送出京城,去他舅家
慕容沁却道:齐王多虑了,不管是齐王儿女,还是王府里的下人,没有皇命,齐王府的人一个都出不了京。
宇文宪面色大变:我已束手就擒,陛下还待如何,难道要赶尽杀绝不成
慕容沁没有理会他:来人,将宇文七郎也拿下
颜英却拦在宇文诵身前,一副拼了性命也要护住七郎的样子。
慕容沁如何会将他放在眼里,他拨开左右军士,长刀随着身形微动,不过三招,颜英便狼狈地跌落一旁,慕容沁面露不屑,伸手抓向宇文诵。
一把剑忽然横在他面前。
握剑的手非常好看,白皙,修长,宛若美玉,没有一点瑕疵。
慕容沁没有欣赏的心思,想也不想便朝剑鞘抓去,只是堪堪抓住剑鞘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这把剑的来头,以及剑主人的身份。
然后又想起了在婼羌遗址,沈峤一人独战群猿的情景。
于是动作不由得稍稍顿了一下。
正是这片刻的迟滞,剑鞘已经不在他触手可及的掌控范围之内了,慕容沁急急退了一步,避过扑面而来的一道剑风。
定睛一看,沈峤甚至还未出剑。
道袍飘飘,仙姿秀逸,出尘脱俗,对方看上去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无害。
然而慕容沁知道那只是假象,若说先前他还有些看轻沈峤,经过婼羌一事之后,他再也不敢小觑眼前这道人所蕴含的强大实力。
他定了定神,冷声道:沈道长,你属狗的吗,遇见什么都要多管闲事
沈峤:齐王的罪名,你们尚未能够确凿定论,便要牵连稚子
慕容沁哂道:胆敢暗害先帝,自然要株连全家。
窦言再也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齐王没有害先帝,先帝是被宇文赟害死的
除了已经知晓内情的苏威和沈峤之外,在场众人皆是齐齐变色。
宇文庆更是忍不住失声道:你说什么
慕容沁大声道:妖言惑众,将她也捉起来,别放走一个人
伴随着这句话,拓跋良哲与慕容迅从外面掠了进来,一人抓向窦言,一人扑向宇文诵。
两名小儿毫无反抗之力,甚至都没能看清来人动作,只能眼睁睁地任其接近。
但无论拓跋良哲,还是慕容迅,都没能接近他们。
一道剑光闪过,挟着充沛的真气席卷而来,犹如山雨欲来风满楼,生生将两人逼退了数步。
沈峤:有我在,谁敢动他们
这一字一句,仿佛平淡无波,却分明夹杂千钧之势。
慕容沁狠笑:沈峤,我倒要看看,单凭你一个人,怎么护得住他们
他横刀向前,纵身朝沈峤掠去。
苏樵喝道:谁说只有他一个
他提剑挡住慕容沁,扭头对沈峤大声道:快带他们走
慕容沁怒道:你们苏家是要造反不成
我们不要造反,只要公道秦老夫人的檀木杖重重往地上一顿,木杖瞬间断为两截,却见她从中抽出一把长剑,剑身宛若秋水,饱含杀意,一看便是名器。
苏威不知母亲多年来总习惯带在身边的手杖竟暗藏玄机,一时看得都呆住了。
双方登时战作一团,苏家俨然成了战场,颜英还想将宇文宪救出去,后者却喝道:若我跟你走,那就是坐实谋害先帝的罪名了,你带七郎跟着沈道长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殿下颜英目眦欲裂,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父亲想以死相谏,令皇帝清醒,也让这场祸乱就此平息吗反是宇文诵出声。
不错,你们快走宇文宪既欣慰又悲伤,欣慰的是幼子小小年纪便如此聪颖通透,将来必是一代人杰,悲伤的是自己再也无法看着他长大了。带着我,你们是出不去的,更勿论还有齐王府众人,我不可能抛下他们
宇文诵突然跪下来,朝宇文宪磕了三个响头。
宇文宪泪如雨下,扭开头去。
颜英双目通红,咬咬牙,迅速上前抱起宇文诵,跑去那边与抱着窦言的沈峤会合,双方借着苏樵等人的掩护,迅速出了苏家,朝城门的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则是慕容沁冷酷的声音:陛下有命,若遇宇文宪抵抗,便可就地格杀,以儆效尤。
他趁着慕容迅和拓跋良哲拖住秦老夫人等人之际,竟是直接杀了宇文宪,还故意将动静传出来,让沈峤等人也能听见。
好贼子颜英气得脚步生生一顿,他怀中的宇文诵亦是泪流满面。
不要回头,先出去再说沈峤喝道。
说 话间,慕容沁已从后面追了上来,沈峤一手抱着窦言,回身便是一剑,然而慕容沁从前身为齐国大内第一高手,如今又能被陈恭倚为左右臂膀,自然不是这一剑就能 打发的,他身形飘忽,刀法诡谲,擅于窥准对手弱点一击即中,但慕容沁很清楚,今时今日的沈峤,已不是他能杀得了的,所以他紧紧黏住沈峤,只冲着窦言下手, 为的就是让沈峤不得不分心去照顾沈峤,从而露出空门,同时也为了拖住沈峤的脚步。
刀光剑影之中,窦言满脸恐惧,却一言不发,紧紧搂住沈峤的脖子,不令他分心片刻。
慕容沁厉声道:沈峤,你带着这小童,还要照料那两个人,而从这里到城门处,还有比我武功更高的高手在等着,你以为单凭你一己之力还能走多远
沈峤不为所动:道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剑气澎湃,慕容沁抵挡不及,胸口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非但没有怯战,反倒哈哈大笑,饱含讽刺之意:道你的道是什么乱世之中,强者为尊,你的道若是有用,为何处处受挫,为何连玄都山掌教之位都丢了,你的道若是有用,你所属意的明君为何还没出现
沈峤闻言微微一笑。
笑容宛如风拂春波,泛起动人涟漪,就连山川之怒,仿佛都能为之抚平。
近在咫尺的窦言怔怔看着,她忽然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自己还处于四面楚歌的危险之中,即使数十年后,她都没有忘记这个笑容。
然而沈峤只是一笑,没有回答,这一笑里,早已蕴含千言万语。
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多费唇舌又有何益
道不同,不相为谋
落 木萧萧,寒风飒飒,原本大气磅礴的剑法急转直下,陡然多了一份肃杀之意,这是沈峤当初在碧霞宗上与昆邪一战之后,见自己对剑道的领悟融入剑法之中,另外自 创的一套新剑法,每一招出去,都简简单单,毫无花样,慕容沁也觉得自己接下,可偏偏每次想要接招反击的时候,刀却总是不由自主偏了方向,又或者达不到预定 的效果,反而被对方前者鼻子走。
沈峤一手抱着窦言,只以一手对敌,竟将慕容沁步步逼入无力抵挡的境地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慕容沁狠狠撞上身后墙壁,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沈峤剑尖一抖,剑气竟直接化为实质,点住他的肩头要穴,令他无法动弹。
沈峤没有恋战,更不曾有丝毫停留,足尖一点,便又朝颜英的方向掠去。
此时的颜英带着宇文诵,已经快要跑到城门口了,他武将出身,擅长的是沙场上拼杀的功夫,轻功并不算厉害,此时一鼓作气,只希望能够马上出城,将宇文诵远远带离险境,不负齐王临终托付。
破空之声传来
他头一偏,避开从不远处城门上射来的箭矢。
果然如慕容沁所说,那里早已埋伏重兵,个个弓箭上弦,只待万箭齐发,便能将颜英和宇文诵射成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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