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在场许多人,到现在还未对狐鹿估的身份反应过来,而隐隐猜测到的人,也许还当自己大白天见鬼了。
但沈峤却注意了易辟尘好一会儿,他发现对方刚才脸色红了一瞬,明显是受了内伤的,并不是面上看着那么若无其事。
他能看得出来,狐鹿估自然没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目光落在易辟尘身上,狐鹿估冷冷道:我听说纯阳观如今号称统领天下道门之首,可你的武功还不如当年的祁凤阁。
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下,得亏易辟尘依旧能保持笑容和风度:纯阳观从未以道门之首自居,贫道也从未自比祁道尊,阁下武功高强,贫道佩服,只不知阁下今日前来,为的是参加试剑大会,还是冲着纯阳观而来呢
前者是正常切磋,后者是寻仇砸场。
狐鹿估淡淡道:试剑大会,不过沽名钓誉,若真正有实力,又何必赶来参加这一遭,我本以为纯阳观与易辟尘之名既然如雷贯耳,定然有其过人之处,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他到了人家的地头,说出如此贬低人的话,易辟尘忍得下,他身后的纯阳观弟子却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就有人出头道:阁下如此能耐,当年还不是给祁道尊打得龟缩在塞外二十余年,如今见祁道尊仙逝,便又赶紧跑出来找中原武林的晦气,这算什么英雄好
最后一个汉字,被狐鹿估冷眼一扫,竟被慑得噤了声,生生憋在喉咙里,登时满脸通红。
狐 鹿估没有说话,开口的是他身后的段文鸯:你们中原武林,隔了二十余年还寻不出一个堪与我师匹敌的对手,居然还好意思说得这般大摇大摆,我若是你们,早就 羞愧得一头撞死了,什么道门之尊,依我看,放眼中原武林,若祁凤阁还在,也就他堪为我师对手,难为我师尊还以为中原群英荟萃,听说此地有试剑大会,便兴致 勃勃赶过来,啧啧,真是见面不如文名
纯阳观的人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在场众多江湖人士,更是无言以对。
易辟尘的武功他们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方才与桑景行一战,精彩绝伦,易辟尘毫无疑问力压合欢宗一筹,可还没等他们高兴片刻,狐鹿估就出现了。
有他在,易辟尘也好,桑景行也罢,竟通通都低了一头。
易桑二人,原本已是寻常人遥不可及的存在,如今来了一个狐鹿估,竟如九天之月,高不可攀,令人心生绝望。
有心人更想起二十余年前的那场交战,暗叹自己年纪轻没能赶上,彼时连狐鹿估都能打败的祁凤阁,还不知是何等风采
可 在场也不全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便有人听不惯段文鸯的话,直接越众而出,大声道:你们不过来了纯阳观一地,便敢大放厥词,说中原无人,要知道 天下高手何其多,北有佛门,南有儒门,难不成你们全都挑战过了方才琉璃宫为天下英豪排名,其上却无狐鹿估之名,阁下师徒二人自说自唱,好不快活,不过是 给别人徒增笑料罢了
狐鹿估面无波澜,段文鸯却眯起眼:你姓甚名谁,是何门何派的弟子
那人心头一颤,但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肯怯场,最终还是提高了声音报上师门:会稽王家王灼
他王家又不靠合欢宗或突厥人过日子,自己又何必畏惧想及此,王三郎的胆气不由又壮了几分。
段文鸯挑眉,声调微微上扬:哦,会稽王家
说话时,他手已伸出,迅若闪电,伴随着鞭影从天而降,直朝王三郎席卷而去
王三郎眼睁睁看着人家出手,却连剑也来不及拔,只能往后退开,但他的速度如何及得上对方,还未退出多远,鞭子已经卷上他的手腕,当即绞得他痛楚不堪,腕骨几欲断裂
啊他忍不住大叫出声,手中长剑随之脱手掉落。
三郎王二郎目眦欲裂,飞身上前援救。
但有人出手比他更快,对方抽剑凭空一斩,剑气纷涌而至,霎时由四面八方包围段文鸯,段文鸯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对方的帮手功力还不弱,不得不撤回鞭子,专心应付那人,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一名美貌少女。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段文鸯鞭子一重接一重,根本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在这等威压之下,那少女居然还显得游刃有余,不落败绩,可见十有八九是名门出身,且有高人调、教,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大器。
但段文鸯毕竟名列天下十大,哪怕敬陪末位,那也是毫无水分的,这少女武功虽高,却稍显稚嫩,且缺乏实战经验,三招两式之后,逐渐就被段文鸯发现了空隙,趁虚而入,鞭子直击对方弱点。
少女也不恋战,她本来就是为了给王三郎解围,目的达到,自然抽身后退,飘然落地,不肯与段文鸯硬碰硬。
多谢顾娘子相救王三郎有点激动,他之前对美人一见倾心,奈何美人不假辞色,没想到刚刚自己遭逢危难,却是美人伸出援手。
不必客气。顾横波神色淡淡。
王三郎的行为固然有些鲁莽,但不能说他就是不对的,众人面对狐鹿估,俱都噤若寒蝉,唯独王三郎发声,足见其勇气,如果自己能救而不救,往后就会助长这种风气。
从这一点上,顾横波不愧是沈峤教养长大的,观点竟与她这位掌教师兄一脉相承。
虽说被顾横波这一打岔,王三郎没受什么伤,但眼看这师徒二人武功奇高,别说跟师父打,他们连徒弟都打不过,不由打从心底生出望尘莫及之感。
在某种程度上,纯阳观想要联合各方对抗合欢宗与佛门的打算,其实已经失败了。
李青鱼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但一只手伸出来,将他的手臂牢牢抓住。
那是易辟尘的手。
那边,狐鹿估看着顾横波,忽然问:祁凤阁是你什么人
顾横波早就注意到站在石台边缘一角的沈峤,此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方道:那是家师。
听见她与祁凤阁的联系,狐鹿估的神色终于微微一动,哪怕刚才面对易辟尘,他也没有正眼看过人家,此刻却仔仔细细打量了顾横波一眼,而后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神情。
知师莫若徒,段文鸯笑道:师尊何必遗憾,若徒弟没有料错,这娘子叫顾横波,应该是祁凤阁座下唯一的女弟子,她虽然功力不济,可她还有几个师兄,其中一个,更是继承了玄都山掌教之位,还将师弟昆邪毙于剑下,巧得很,他今日也在场。
说罢,他朝沈峤的方向望过去:沈道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循声落在沈峤身上。
沈峤本是站在旁边当那半个隐形人,此时自然不能再冷眼旁观下去,便提了剑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到离对方不远的地方,方才停住脚步。
多谢惦记,幸无大恙。他的语气很平和,并不因狐鹿估的出现而有半丝紧张。
你就是沈峤。狐鹿估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在他手上的山河同悲剑,脸上竟掠过一丝怀念。
不错,贫道沈峤,今日能得见前辈真颜,实是幸甚,可惜家师已经仙逝,否则若是知道前辈尚在人间,必然万分高兴。
段文鸯疑心对方这句话是在讽刺他师父假死还龟缩在突厥二十余年,熬到祁凤阁死了才敢出来,但看对方神情平和,一副仁厚模样,好像又不是那个意思。
你天资很高,但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若再过个三五年,未尝不能与我一战,但你杀了昆邪,今日既被我遇上了,就不可能让你活着下这座山。
狐鹿估面色淡淡,言下之意,竟似已将沈峤的性命都捏在手里了。
沈峤笑笑,只回了两个字:是吗
这种场合,多作口舌之争显然是没用的,他面色镇定,心头未必就不紧张,旁观者也许只是看个热闹,但唯有身处其中,才能感觉到狐鹿估身上的威压是怎样一种压迫和气场。
方才易辟尘与对方交手,必然也经受了这样的煎熬。
对方的强大,已经到了一种无以名状,无法言喻的境界。
天取万象,玄之又玄,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他能赢吗
沈峤看着眼前这个人,连呼吸都放轻到几近无物的动静。
这将会是他入江湖以来最艰难的一场战役。
其凶险程度,甚至不亚于他与桑景行的那一战。
他是祁凤阁的弟子,从他自师尊手中接过衣钵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一战,终不可避。
.
千秋 第105章
.
.
段文鸯用鞭,他师父狐鹿估却不是。
二十余年前,狐鹿估与祁凤阁一战,两人用的都是剑,但而今,他兴许是在武道上另辟蹊径,兴许是 不再喜欢用剑,此时与沈峤交手,对方扬剑迎风而起,衣袍猎猎,剑气若长虹贯云,鹤入长空,直向狐鹿估汹涌而去,众人只觉耳旁轰然作响,犹如万马奔腾,又似 碧波万顷,不由相顾变色,功力稍逊者,甚至觉得耳朵疼痛,有些经受不住,赶紧运功抵抗。
试剑大会上,沈峤先前一直作壁上观,众人虽知他武功不凡,到底一个俊美道士,温文尔雅,实在没感觉到有什么厉害之处,直到他与元秀秀交手,大家才知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含义,但真正要说深受震撼的,却还是在眼前。
沈峤这一剑,霸道凌厉,先声夺人,气势澎湃,剑如其名,果真有山河同悲之象。
但旁人看得震惊恐惧敬畏,沈峤自己心里却很清楚,他这一手,用上了九成功力,哪怕与易辟尘犹有一战之力,却依旧不是狐鹿估的对手。
高手过招,其实旁观者也许看不出来,但只要一交上手,当事双方便都心里有数。
由气观人,一个人内力深厚与否,从周围的气场便可感知一二,沈峤自忖练了朱阳策真气,重新塑造根骨之后,进境不说一日千里,起码比之从前,已然进入一个崭新的境界,假以时日,未尝不能与狐鹿估势均力敌。
只是狐鹿估比他多了数十年的功力,当年又是能与祁凤阁一较高下的人物,不知这二十年里得了什么机缘,勘破什么境界,如今破关重出江湖,对天下第一势在必得,放眼中原武林,俨然没有敌手,连易辟尘都败在对方手下,沈峤想要赢,这个机会并不大。
但机会不大,不等于束手就擒。
战场瞬息万变,一线生机若能抓住,也能绝处逢生,转败为胜,沈峤承认自己与狐鹿估之间有差距,但这种差距还不足以令他坐以待毙。
剑气磅礴万千,惊涛拍岸一般涌向狐鹿估,瞬间就到了他面门,连段文鸯都抵受不住退了数步,他却纹丝未动,但眼神已经由方才的漫不经心,渐渐染上了一层凝重。
狐鹿估忽而双袖扬起,又重重拍下,直接将澎湃霸道的剑气往下压了一压,而后整个人毫无借力,就陡然拔地而起,飞向沈峤,右手跟着拍出一掌。
这一掌平平无奇,毫无花哨可言,但沈峤却感觉到自己劈出的剑气忽然如同碰上坚不可摧的石壁,非但没能摧毁石头,反而被石头反噬回来,而且数倍于自己的真气。
沈峤早有预料,面上也不见惊色,他没有与之硬碰,而是直接避其锋芒,反倒借着对方真气又往上窜出数尺之高,而后身剑合一,往下直掠向狐鹿估。
在旁人看来,已然分不清何者为剑,何者为人,沈峤身形之快,竟不能用利箭来形容,只能以风雷比之,可他身形轻捷,又与风雷之势不同,反倒更如一缕青烟白气,举重若轻,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段文鸯在旁边看得分明,内心禁不住惊了一下,沈峤的功力进境,不可谓不快,也不可谓不令人害怕,单这一手,已比自己厉害了许多。
其实沈峤现在的功力,比起自己中毒之前还有些不如,只因练了朱阳策真气,方才显得进境惊人,假如段文鸯见识过沈峤从前的武功,那现在肯定不会如何吃惊。
然而狐鹿估毕竟是狐鹿估,沈峤这一手依旧没能奈何得了他,他足下似是轻轻一踩,脚下四面青砖随即裂开破出地面,被他周身真气所牵引,片片化为利刃,直接朝沈峤疾射而去
砖石与剑气碰撞,悉数变成更加残碎的细屑往四周飞溅,两股真气并作一起迸发出更强大的力量,不少人躲闪不及,来不及运气抵御,又或者他们的武功根本谈不上抵御的,俱都变色躲闪,有的甚至惊呼惨叫出声,旁人一看,竟有被碎屑划伤脸颊脖子的,顿时鲜血直流,情状惨然。
如段文鸯,易辟尘等人,那些碎屑到了他们周身半尺左右就纷纷落地,他们并未被伤及分毫,却都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段文鸯皱眉是因为他原本以为自己师父对付沈峤,不说手到擒来,起码也是很容易就能解决的,毕竟对方在袁紫霄口中的排名比易辟尘还要低,但没想到二人交手数招,师父竟是认真起来,再不留手。
易辟尘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深深皱起眉头,以他方才跟狐鹿估交过手的经验来看,沈峤此刻只怕吃力不小,更重要的是,胜算不大。
身处战圈之中的沈峤,的确感觉到泰山压顶一般的巨大压力,他的剑道如今达剑心境界,放眼天下已可睥睨众生,然而内力终究是块硬伤,尤其比起狐鹿估这种老妖怪,更不可能相提并论。
剑锋迅若闪电,由上而下朝狐鹿估席卷而去,然而在排山倒海而来的真气之中,犹如逆水行舟,沈峤置身其中,竟发觉越来越吃力,以至于无法寸进。
与此同时,狐鹿估周身焕发出无穷无尽的气劲,衣袍高高鼓起,真气宛若漩涡层层迭进,他则一跃而起,朝沈峤拍了过来,掌风所到之处,竟如吞噬万物的猛兽一般,将沈峤的剑气剑光悉数吞噬殆尽,没入其中
诸天星辰,翻云覆雨,尽在方寸之间
沈峤闭上眼,将内力运至极致,心中却将一切杂念排除在外,唯有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打败狐鹿估
这一场仗,为的不仅是他自己,更是他师尊祁凤阁,他不能让别人说祁凤阁瞎了眼,收的徒弟非但不能继承自己之志,反倒败在了他曾经的对手之下。
沈峤可以不在意虚名,但他却不能不在意祁凤阁的身后之名
剑心明达,方悟本初,求胜之心固然不可以太过急切,但既然交手,必然有个高下,这世间未尝有人求败而不求胜。
饶是名为求败,也不是当真为求一败,而是自负自傲远胜常人,觉得自己罕有敌手。
沈峤倏地睁开眼,他的剑极快,快得已经化为一道虚影。
但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剑上,而是落在前方的人身上。
狐、鹿、估。
对方同样抬掌相迎,周身真气涤荡,犹如大海之上遭逢狂风暴雨,天地惊怒将波涛翻滚,直欲将万物都覆灭在黑暗的海水之下,狭路相逢,胜者为王
沈峤只觉这股巨大的冲力迎面而来,几乎要将自己整个人也卷入其中,心头气血奔腾翻涌,似是恨不得从四肢百骸寻个出口,内外力相交之下,身体犹如被压缩成一片薄纸,经脉骨骼无一不痛。
他是一个极能隐忍的人,昔日落崖重伤,经脉重塑那等痛苦,沈峤也都忍了过来,如今狐鹿估这一掌,固然痛楚已极,他也默默无声,只待剑气一击即中,便撤手落地。
只是忍了又忍,终究强压不下,吐出一大口血,点点喷溅在衣裳和地上。
狐鹿估面色不变,只退了数步,没有吐血。
沈峤自忖这一剑拼尽全力,终究是伤了狐鹿估,对方固然没有他伤得这样重,但必然也是有伤在身的。
赵持盈顾横波几人终于等到两人暂且罢手,赶忙上前相扶。
玉生烟刚才有心贯彻师父吩咐,奈何自己武功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也不是狐鹿估的对手,贸然上去只是送死,见两人交上手,心头不免焦灼,此时方觑机插了进来:久闻突厥狐鹿估之名,今日接连挑战两大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狐鹿估本没正眼看他,此时也不过扫了他一眼,自有孝顺徒弟段文鸯上前为其介绍对方身份,狐鹿估听罢,这才道:听说晏无师在中原,堪称高手,与当年的祁凤阁相去不远。
何止相去不远,桑景行笑吟吟地火上添油,听说方才琉璃宫为天下武林排名,将晏无师排在第二呢
狐鹿估顿了顿:第一是谁
桑景行笑看袁紫霄:那就得问琉璃宫的袁少宫主了。
袁紫霄再次受到全场目光的关注,但她面不改色,看不出些许慌乱,对狐鹿估道:第一原本不是你。
狐鹿估:原本
袁紫霄:现在看来,你比祁凤阁依旧差了一筹。
狐鹿估眼睛微眯,二十余年时光,祁凤阁三个字非但未在他心中褪色,反而成了他永远挥之不去的心结,可惜斯人已逝,他便是要与对方一战,也找不到人了。
段文鸯冷笑:祁凤阁已死,难不成这天下第一连死人都能评上的那这样说来,陶弘景崔由妄等人,岂不也能上榜了
袁紫霄点点头,淡道:所以我说原本不是你,既然祁凤阁死了,那就是你了罢。
末了还要加个罢字,明明是声调毫无起伏,却偏偏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但狐鹿估还没有掉份到去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的地步,段文鸯面色一变想要说话,他却只在袁紫霄脸上扫一眼,便又将目光调回沈峤身上。
你很不错。他道。
沈峤:承蒙夸奖,方才不过是侥幸,阁下刚与易观主交过手,真论起来,还是贫道占了便宜。
狐鹿估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他本是如刀削一般的眉眼,不笑时生人勿进,这一笑倒隐隐有些柔和的意味。
但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话语却越发冰冷:若是寻常时候,我不屑穷追猛打,今日就此作罢,但你杀了昆邪,我若不杀你,我徒九泉之下未免寂寞,你还是去和他作个伴罢
说话间,他缓步朝沈峤走来,一步一步,比平日散步还要更慢一些,却无形之中透出一股令人颤栗的寒意。
赵持盈顾横波固然不是狐鹿估的对手,但她们自忖抵挡一阵让沈峤有逃走之机还是不难的,便低声回头对沈峤道:你快走
一面抽出剑来。
身为魔门中人,玉生烟几曾当过奋不顾身舍己为人的英雄,只是晏无师的话言犹在耳,他咬咬牙,也挡在沈峤身前。
李青鱼,苏樵,范元白,周夜雪,也都走了过来,站到他身前。
此时此刻便可看出沈峤攒下的善缘了。
易辟尘受伤颇重,但眼下他也不能冷眼旁观,任由对方在这里杀了沈峤,纯阳观从此就不必在江湖上混了,当下提剑掠来,厉声道:住手,试剑大会只在切磋,不是斗殴寻仇之地
狐鹿估如何会将他放在眼里,根本不必他动手,段文鸯与桑景行已经上前将他拦住,纯阳观弟子又纷纷上前帮忙,合欢宗众人自然也不甘落后,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其余各门派人等,有的忍不住插手帮忙,剩下的面面相觑,俱都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王三郎因为心中倾慕顾横波,方才有感于她出手相护,此时也撸了袖子跑过来帮忙,其兄顿足不已,只得跟在后头。
而狐鹿估脚下未停,依旧一步步朝沈峤走去。
他面色漠然,波澜不兴,这些人在他眼里,不过枯槁死物,不值一提。
沈峤轻声道:多谢各位全力回护,但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你们不要掺和。
他说罢,掌风一推,直接轻轻将众人推往旁边。
顾横波急道:师兄
那头狐鹿估已经缓缓抬掌。
而沈峤也握紧了手中剑柄。
就在这时,一声冷笑在众人耳边炸响:本座的人,岂容你说杀就杀
玉生烟惊道:师尊
他这句话一出,别人哪里还会不知道来者的身份。
但见一道虚影凭空出现,如天外飞仙,无根无由,飘逸洒然,却并没有如众人预料的那样迎上狐鹿估,而是卷了沈峤的腰直接将他掠走。
速度之快,竟连狐鹿估都来不及拦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
千秋 第106章
.
.
别说旁人想不到,就是沈峤,也没断断没料到晏无师会忽然出现,来上这么一句威风凛凛的话,别人还以为他跟狐鹿估要决一死战,结果一转眼,他直接带上人跑了,连徒弟都不管了。
玄都山的天阔虹影自然独步天下,浣月宗的轻功虽然没有那么出名,但晏无师一出手,片刻就已经不见人影,连狐鹿估都望尘莫及,更勿论其他人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狐鹿估根本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个不要脸面的宗师级人物。
沈峤也没有想到。
他身上还带着伤,气血翻涌,不易妄动,晏无师抱着他走了十数里路,竟也稳如平地,没有丝毫颠簸,面色轻松,唇边还噙着一缕笑意,显然毫不费劲。
沈峤反应过来,想要说话,一口血堵在喉头,勉强咽下去,咳嗽两声:放我下来
晏无师老神在在:急什么,这才刚下了山,万一狐鹿估追上来,岂非白走这一趟
美人在怀,就是再抱上几十里地又有何妨
这 倒不是晏无师遇上沈峤就变成了正人君子,而是他对沈峤的性情了解得很,这位道长吃软不吃硬,若是霸王硬上弓,只怕这辈子也甭想再更进一步,但完全来软的又 不行,这般清心寡欲云淡风轻的美人道士,寻常不动凡心,早已修得不沾人间烟火,人士韧如丝的蒲苇,怕也别想让磐石有所转移。
而晏无师自认不是那些毫不起眼的磐石可比,若他想,连天上的星辰亦是伸手可取。
沈峤有点无语:我还以为你方才要与狐鹿估交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