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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真军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面风
他说这话时,眼里闪动着无与伦比的坚定,因为话里的愚蠢而显出一种盲目的孤勇,这与他致优美的相貌很不相称,因此犹为动人。
沈戈震惊不已,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弯下腰,将整条手臂都伸进去,手掌贴上冰箱内壁结的冰霜,让自己记住这彻骨的寒冷。
凌笳乐和他一起往冰柜里瞧,也看到那壁上的厚冰,不由打了个寒战。
“害怕了?”
凌笳乐看他一眼,带着被消耗了十多个小时的萎靡与恐惧,却还嘴硬:“就当是过十分钟的冬天。”
谁会在寒冬腊月里只穿一件短袖衬衣,还一动不动?
沈戈低声骂道:“凌笳乐你就是个大傻瓜。”
凌笳乐紧抿着嘴唇看他,无声地控诉道:这种时候不应该安慰我吗?
沈戈看向别处,做了个深呼吸,又调转回视线:“我一直在这儿看着你,害怕了就抬头。”
凌笳乐依赖地冲他点了点头。
场记过来“请”凌笳乐进去。
凌笳乐跨进一条腿,停住。
“冷吗?”沈戈忙问。
凌笳乐迟疑着将另一条腿也跨进去。
寒气很足,并不是他事先想象到的夏天开冰箱门的凉爽,要比那个冷很多。
“别坐下,别碰这些冰,护好手和脖子,这都是散热快的部位……别逞强,千万别逞强,觉得哪里疼就出来,冻伤不是小事。”沈戈不放心地叮嘱道。
凌笳乐在他来回比划的手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去。
场记往里面看看,如从前每一次那般,检查一切是否都如导演叮嘱的那般妥当,然后关上了柜门,同时按下计时器,十分钟。
一开始凌笳乐还笑得出来,仰着头透过这玻璃门冲沈戈做了个鬼脸。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冷了,想起沈戈的话,提前将手抱进怀里,缩起脖子,又抬头看了沈戈一眼,看见他确实一直守在自己上方,两手撑着冰柜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才放心地将头埋起来 。
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觉出难受了,这种瑟缩就完全出自下意识,身体紧紧缩成一团。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牙齿开始打颤,往自己手心哈气,再拼命搓自己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时不时抬头看沈戈一眼。
时间显得很漫长,他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整个身体都开始发抖。
他在心里数秒,每一秒都是煎熬。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头顶有“咚咚”的声响,勉强地抬起头,看到是沈戈在敲打冰箱门,焦急地看着他。
凌笳乐很不舍地将一只手从浑身上下最暖和的怀里拿出来,抖抖索索地冲沈戈比了个“ok”。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面无血色,连嘴唇都冻到发白。
夏天的时候回想冬天的冷,或者冬天的时候回想夏天的热,都不是件特别容易的事。
可是此时此刻,沈戈却想起自己第一次跟随父亲从家乡来到北方,正值寒冬腊月。
他在家乡从未见过雪,听说北方的冬天很冷,爷爷奶奶特地给他买了件厚实的外套。
可是走出火车的那一刹那,他还是被北方的严寒震慑到了。
那是一种刺穿额头的寒冷,冻得他血液瞬间结冰,迈不开脚。
父亲将巨大的包裹扛到背上,弯腰将他抱起来,用家乡话笑道:“冷吧?”
他立刻就暖和了。
“到了到了!时间到了!”场记激动地喊道,冲过来开冰箱门。
沈戈比他更快,一把推开冰箱门,将已经站不起来的凌笳乐拎起来,他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直接用他的两双手,将人抱了出来,紧紧搂进怀里。
就像他的父亲曾经用怀抱温暖他那样,他也用自己的怀抱来温暖怀里这个人。
一双冷酷的手将他们两人分开。
王序打量凌笳乐一眼,喊旁边的化妆师:“脸太白了,加点颜色。”
化妆师立刻跑过来在凌笳乐惨白的脸上打了些腮红,又用在他抖个不停的嘴唇上抹口红。
“凌老师……您……”化妆师真为难,她想请凌笳乐忍住别打哆嗦,可她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
沈戈捧住凌笳乐两只手放到嘴边哈气,手掌在凌笳乐的两条胳膊上飞快地错动着。
凌笳乐稍微暖和些了,不再打牙颤,化妆师趁机用指腹在他嘴唇上飞快地涂抹两下,扭头冲王序喊道:“好了!”
各台机器早已恭候多时,只等两个演员就位。
王序跑过来对凌笳乐说:“记住我之前说的:一、忍住别发抖!二、等张松的那句话!”他退到场外,大手一挥:“开始!”
身后就是沈戈热乎乎的体温,像冬天里的壁炉一样诱人,让他恨不得立刻就靠过去。可他还得等那句台词呢。
他脑袋里被冻得一团混沌,却也知道等不来那句词就不能乱动,否则就前功尽弃。
那种漫长的冷,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这样喜欢吗?喜欢我这样摸你吗?说话!”
沈戈的手在他冰凉的皮肤上抚摸,暖和又用力,既舒服又不舒服,让他难耐地皱起眉,咬住嘴唇克制着身体无规律的颤动。
不让动已经很艰难,不让抖更是没人性。
他都冷成这样了,哪能说不抖就不抖?他已经极力克制,但依然会微微瑟缩,偶尔还打个冷战,更显可怜。
只是他的这份可怜已不再属于他自己,而被归于江路——那个被陌生人拆穿最恐怖的隐秘、在一声声冷酷的诘问中战栗不已的九十年代的年轻人,江路。
“又哑巴了?说话!广告上写的是多少钱?”沈戈怒火冲天地低喝。
刚刚那十分钟里,沈戈的脑子一直在飞速运转,一直在想,张松为什么这么生气?为什么?他要怎么演这种生气?才能一次过?
他想不明白,毫无头绪,越发的崩溃发狂,直到对王序的愤恨直达顶峰——在那一刹那,他终于醍醐灌顶。
张松愤怒的并不只是因为那个被写到男厕的污蔑他、羞辱他的广告,更是为这不公平不公正的世道,为他们因这世道而形成的滑稽丑陋的现状。
不管他有多愤慨都无法反抗,一如他和凌笳乐此时。
凌笳乐咬紧牙关,勉强说出自己的台词:“五十、块……”
沈戈冷笑:“五十快……他们可真敢写,你也真敢掏。你一个月才多少生活?就那么喜欢男人吗?”
凌笳乐闭着眼,什么都想不动,只全身紧绷地等那句台词,偶尔打个哆嗦。
沈戈的手从他衣服里拿出去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手就移上他的下巴,强硬地扳着他的脸让他回头看去。
他下意识睁开眼,看到沈戈愤怒的样子。
沈戈生气的样子挺吓人的,凌笳乐本能地感到些害怕,同时又十分期待,盼着他赶紧说出那句台词。
说出来,他就不用难受了。
沈戈的眼神渐渐变了,由愤怒转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得凌笳乐心里颤颤悠悠的。
他不生气了,凌笳乐的胆子就更大了些,眼里的期盼也更加明显,在心底催促着:快说啊,快说那句话!
他的眼睛睁得那么大,眼里甚至还无意地渗出泪水,却依然明亮,充满期寄。他受了这么多罪,害怕得哆哆嗦嗦,却依然挡不住他眼里纯粹的光。
这是一副非常激发想象力的神情,人们可以在这张脸上看到极为丰富的东西。
比如张松看到这副神情时,就什么都明白了:眼前这个可怜虫真是愚蠢透顶,他应该直到今日都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也从没遇到过一个“同类”。
他是从几岁起就发现自己“生病”了呢?十三四岁,甚至更早,十一二岁?之后的这些年,他就一直以为自己是世间独一个的“变态”,天下独一个的“败类”。
这样一个胆小的人,因为愚蠢至极,竟然将所有期望寄托到一个写在男厕墙上的电话号码,以及一个对他十分恶劣的陌生人身上。
这样的蠢家伙,比他张松要可怜多了。
他松开钳制着江路的手,轻轻地拥住他:“别怕,别怕,我也是,我和你一样的,我也是……”
凌笳乐等这句台词等了太久,乍一听见竟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继续僵硬了几秒后才欣喜若狂,如一朵瞬间解冻的鲜花那般柔软地靠进身后温暖里,贪恋地沾取沈戈的体温。
沈戈拢双臂,紧紧搂住他,将所有的寒冷与战栗都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在这漫长的一天里,他经历了无数次的“开始!”和“停!”,无数的谩骂、否定、激越、、愤慨,他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和脑力都被一点点耗干,身体渐渐形成一个空壳,只靠几根弦紧紧绷着,拼命连接着他的血肉。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鼻尖碰触到凌笳乐冰凉的发丝,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累。
这个时刻,不仅是他抱住凌笳乐,也是凌笳乐支撑着他。
那几根弦放松了,他似乎喘了今天的第一口气,在凌笳乐的冰凉馨香的发丝间。
然而他依然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是谁,怀里这个人是谁。他不是张松,凌笳乐也不是江路。
他就是在这样无比清醒的状态下,默许张松的感情占领了自己的身体,并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张松在这一刻承下的责任。
这个镜头到此为之。
沈戈微微低了下头,用嘴唇代替鼻尖刚才的位置,在凌笳乐的发顶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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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亲爱的读者:下一章要入v了。本来打算10万字入,但是那会儿刚写到这组镜头,感觉卡在这里对不方便订阅的读者很不友好,就把这组镜头写完了,交代了王序今晚这么鬼畜的部分动机(导演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张松的身份和戏里两人的一些感情基础。
当然接下来还有很多情节,比如这个吻会带来什么改变吗?马上要有人进组,会是谁呢,来干什么呢?拍完戏以后他们是会在一起还是如许多演员那样,关机仪式后从此分道扬镳,各自投身到新的作品中呢?演戏的两个演员、戏里的两个角色,以及永远站在摄像机后面的导演,这三者之间会有怎样的影响与联系呢?沈戈的事业会一帆风顺吗?他能在这个行业升到什么高度呢?凌笳乐会继续做演员吗?他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吗?
这一卷的题目叫“深焦镜头”,是指将远、中、近景都清晰地纳入画面,引导观众的视线由近及远地运动,直到看见藏在最后面的秘密。
ps:入v章节需要审核,要等工作人员周一上班,所以更新会晚一些,但是会很粗长,硬性标准6000字……
第33章 导演王序,食言(两章合一)
凌笳乐和沈戈在王序的监视器上看到自己——
凌笳乐,或者说江路,柔软地投靠进这个不再是陌生人的怀抱。
他依然闭着眼,却不再痛苦,仅用轻蹙的眉毛和微张的嘴唇就能表达出无尽的喜悦与委屈。
再看张松,他没有说一个字,但只看他的神态和动作,你就能知道他在心里同自己说话,在暗暗做下一个保证,而这个保证,一定与他怀里这个人有关。
接下来,因为王序当时喊“停”喊晚了,镜头将之后的“表演”也都记录下来。





打真军 第31节
凌笳乐看到那个不属于剧本的吻,十分意外,忍不住看了沈戈一眼。
对方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王序也什么都没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大惊小怪,他便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
只是头顶那块儿的头发似乎有了知觉,老觉得发丝上似乎还停着什么轻飘飘的东西。
虽然在那个吻发生的时刻,他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们的导演全然似换了一个人,温和地问他们:“如果我没有折腾你们这十多个小时,你们能演出他们压抑了十多年的愤怒和恐惧吗?”
凌笳乐心悦诚服,连连摇头。他肯定演不出来,他从来没在镜头前露出过这样生动的神态。”
沈戈也不得不承认,他也演不出来——别说最后那个神态,就是之前那些泄愤羞辱的抚摸,如果没有今天那漫长的神折磨,他也演不出来。
但是他没有吱声。
“还生气呢?年轻人,真是年轻人……”王序笑着拍拍他的手臂,“我其实很矛盾,如果我真为你好,就应该告诉你不要冲动。在这个圈子里,你没有冲动的权力,一次越界就能让你身败名裂。”
凌笳乐不由看了沈戈一眼,带了劝诫意味,显然对这说法深以为然,这无疑让沈戈更加生气。
王序看出他的不逊,神色微敛,严肃道:“如果你今天不是对着我,是对着其他导演,你一定会被换掉!你想想看,如果你被替换掉,等有人替你演完这部电影,到时候这个剧组从演员到场工会有几个人还记得你沈戈?”
这在沈戈听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他下颌硬朗的线条微微隆起,是暗自不忿时露出的马脚。
王序的视线经停他不忿的下颌,再落到到他暗藏桀骜的眼里,又笑了,“不过冲动点儿也好,和张松很像。”
可是张松因为他的冲动,没得到什么好结局。
沈戈向王序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导演,您是为我们好,对不起,我不该跟您动手。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没控制住自己。我平时不这样的,我从小到大都没跟人动过手。”
凌笳乐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心想这人说谎可真是张嘴就来。
还从小到大没跟人动过手?这么快就忘了之前揪自己脖领子的事了?
王序也很惊讶,却是为了别的,他扬起的眉毛里满是对沈戈的欣赏:“你这是入戏了!沈戈!你比我想象的更有天分!”
他看眼手表,“今天熬到这么晚,你们也累坏了,明天放你们半天假,下午再开工。”
凌笳乐立刻笑了,“谢谢导演。”
王序也回他一个慈爱的笑容,“今天真的辛苦笳乐了。”
两人回到化妆间,凌笳乐还在为明天的半日清闲而高兴。
沈戈没好气地说道:“凌笳乐,你可太好忽悠了,这不就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凌笳乐先是错愕,随即了然:“啊,原来道歉也是假的?”
沈戈一噎,鉴于凌笳乐曾经说他“虚伪”,他只好闭嘴。
“沈戈,咱们导演其实人不错,我觉得他是我碰到过的最好的导演了。”凌笳乐劝道,“有人愿意帮你提高演技,虽然是凶了点儿,但总比不管你演得好不好都喊‘过’要好呀。”
沈戈未置可否。
凌笳乐换下戏服后去了化妆间里面的浴室洗澡。
只有他这里有现代化的浴室,是专为他一个人改造的。别人都是用技校从前的大澡堂,也有像沈戈一样用不惯大澡堂的,在宿舍楼的洗手间里洗冷水澡。
他在里面洗澡的时候,沈戈就坐在化妆镜前发呆。
今天发生的一切,镜头里的、镜头外的,他身体里的,他身体外的,都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飞快变换,撑得他脑袋几乎要爆炸,这一天的时间变成一个漩涡,裹着他胡乱旋转。
凌笳乐洗澡不磨蹭,很快就湿着头发出来,肩上披了条毛巾。
这真是个偷懒的办法,没擦干的水沿着发丝凝到颈侧的发尾,要悬吊很久才颤悠悠的,如慢镜头那般掉下来,落到毛巾上,再被吸进棉线纵横交错的空隙里……时间就此放慢了……
“洗吗你?”
“嗯?”沈戈猛得从遐思中回过神来。
“问你洗不洗热水澡?”凌笳乐开始不耐烦,“想什么呢你?问了你三遍了!哎我跟你说,夏天也别老洗冷水澡,对关节不好。”
沈戈看见他脸上泛着粉红,是洗完热水澡以后特有的干净粉嫩,也让他比今天在片场时面无血色的模样生动许多。
“机会难得啊,我可从来不把浴室借给别人的。” 凌笳乐掩嘴打了个哈欠,洗完热水澡后全身松快得快要散架。
沈戈倚着化妆台,单手撑住额头,“头疼。”
“啊?严重吗?”凌笳乐赶紧跑过来,要用手掌试他额头的温度。
沈戈下意识往后一躲。
两人皆是一愣,同时意识到刚刚在片场里发生的那些亲昵的碰触,在片场外都应该忘掉。
“那个……”沈戈转开视线,从化妆台上拿起那只硕果仅存的桔子,“饿吗?”
凌笳乐:“……”
这时化妆组一个助理小妹在外面敲门。
门本来就是半掩的,沈戈却分外积极地跑过去开门。
助理小妹一脸焦灼,对着两人支支吾吾。
“怎么了?”凌笳乐也走过来问道。
小妹一脸难言的表情,“凌老师,沈老师,你们,出去看看吧,导演他……我们都不敢拦。”
沈戈和凌笳乐跟着助理小妹跑回片场,看到许多人焦躁地围在那个关了凌笳乐十分钟的冰柜周围,隐约明白了什么。
两人狂奔过去,其他人看到主演来了,都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果然,王序把自己关里面了,也不知关了多久,蜷缩着身子倚着冰柜壁,浑身巨颤的模样看起来比凌笳乐当时还惨。
沈戈二话不说一把拉开冰箱门,凌笳乐竟然更着急,直接撑着柜门跃进去,将虚弱无力的王序架起来。
沈戈等在外面,叫其他人搭手,一起将王序抬了出来。
医生立刻来给王序做检查,看医生的紧张模样和王序虚弱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状况比凌笳乐刚才糟糕多了。
医生训练有素地给王序做检查,松了口气:“已经有低温性昏迷的先兆了,幸好出来得及时,要不然可危险了。”
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还允许他这样做?
“要去医院吗?”沈戈压着火气问道。
王序已经清醒过来,自己摇了摇头,医生也说:“不用,暖和过来就好了,幸好出来得早。”
沈戈在心里冷笑, 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周围人:“为什么不拦着导演?”
两个助理自责又后怕,一边给王序搓着手臂一边说道:“我们也没想到……因为之前凌老师在里面待了十分钟,出来以后也没什么事——”
一直没说话的凌笳乐突然怒吼道:“没什么事?!你们知道这里面有多冷吗?有多难受吗?我才多少岁!导演多少岁了!”
他的嗓音一大声说话就会显得很哑,好像哭过一样,再仔细一看,原来眼圈真的红了。
他自己在里面挨冻的时候都没真掉眼泪,现在看见别人受了和自己一样的罪,反而受不了了。
他又满面怒色地质问医生:“他们不懂,你也不懂吗!”
医生亦是委屈得很,“导演自己说的不许拦,说必须得等够十分钟。”
旁人也附和道: “导演自己说的……”“导演不让拦……”“我们谁敢……”
沈戈挨个看着他们,觉得这种场景简直如荒诞电影般离奇,然而更离奇的是这里除了自己和凌笳乐,竟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王序在他那张椅子上坐直了,依然很虚弱。
他冲凌笳乐招了招手,凌笳乐立刻在他身旁蹲下。
王序竟然伸手在凌笳乐头顶摸了摸: “笳乐,我跟你讲,好的导演在片场都是讨人嫌的独裁者,因为他们得激发演员的潜能,要激发人的潜能就得用极端手段,做招人怨恨的事。”
“希区柯克拍他的《群鸟》的时候,把演员们锁在屋子里,往他们身上扔活鸟吓唬他们;王家卫为了拍演员鬓角渗出来的汗珠,一个简单的镜头拍了二十七遍;马龙白兰度那部获了奥斯卡的经典爱情片《巴黎最后的探戈》,在女演员不知道的情况下使用黄油,拍下女演员最真实的反应;更别提还有很多日本、香港的一些片子,为了效果真实都让演员打真军……”
凌笳乐从“希区柯克”那里就开始犯迷糊,“黄油”那里更是没明白,他求助地看向沈戈。
这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小默契:片场上王序说了什么难懂的,两人回去后都会一起讨论,有时是沈戈讲给他听,有时是他讲给沈戈听。
但是沈戈也没全听懂,只给他一个眼神,意思是他都记下来了,回去一起查。
“……不过你们放心,我还没有那么疯狂,不会那样折腾你们。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们,想做好演员可不容易,凭什么有的人能拍出几十年后仍被惦念的经典,有的人就只能演过目即忘的烂片?”
一直演烂片的凌笳乐羞愧地低下头。
“我一直认为演员的最伟大之处在于他愿意抛弃自己、抛下自己的情感,去体验角色的喜怒哀乐,享角色的福,也吃角色的苦,这是一种极大的奉献。笳乐今天就很伟大,做出很大的奉献,我是导演,我也得做同样的事。所以我要进到那个冰柜里,体验我的演员受过的苦。”
凌笳乐低声啜泣起来。
“一个电影人,他不是为自己而活的,一个演员,他到了片场也不能只代表他自己。这个故事讲的是那个时代的两个人,他们那个时候不能发声,我们讲他们的故事,就要替他们发出呐喊。”
王序殷切地看着这两个主演,“我不怕你们恨我,但是你们不能恨这个故事,你们要演好它,你们和这部电影要互相成全。你们演好这个电影,所有生在那个年代的少数派都会感激你们。以后人们说起你们两个的时候,也会用这部电影来赞美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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