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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真军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面风
“听见了吗?别跟谭平一块儿玩,他们家跟咱们家不是一路人。”
江路微微下撇的嘴角显出他内心极度的不耐烦,小嘟囔道:“本来也没一块儿玩,他比我小三岁呢。”
“嘿你这孩子!怎么还顶嘴呢?妈妈说这个还不是为你好……”徐燕用她的唠叨成功地让江路为自己刚才那句话感到后悔。
于是他又恢复了惯常的沉默。
徐燕去做饭,江路坐在外屋的圆桌旁看书。
那时的三口之家里,书桌和饭桌通常是不分的。
过了一会儿饭做好了,摆上桌,江卫国也下班回来了。
“路路回来了?学校里怎么样?”
“挺好的。”
江卫国便没再多问,去厨房洗手,之后和徐燕一起出来。
“卫国,你猜我今天碰上谁了?”徐燕端着三个馒头上桌,和江卫国一起坐下来,将筷子分别递给丈夫和儿子。
卫国问道:“谁?”
徐燕的表情瞬时变得十分微妙,嗓音也压低了:“就是谭家那娘俩……”后面还跟了声含义不明的“啧”。
徐燕和江卫国一起窃窃私语,语气和神态都无比神秘,好像家里被装了窃听器,而他们说的是什么重大机密,千万不能让别人听了去,同时又万分重要,不可不说。
其实他们说的,不过是些流通于邻里之间的缺乏实证的流言蜚语罢了。





打真军 第34节
“我跟你儿子说跟他们保持距离,你儿子还跟我置气呢。”话题突然转移到江路身上。
江路正要夹菜的筷子伸到一半,在空中顿住,又回来,低头咬馒头吃。
“怎么回事?”
徐燕便把刚才的事又绘声绘色地形容了一遍。
她或许有说相声的天分,学起谭平妈妈的音色和语调都惟妙惟肖,一边说着,一边还给江路碗里添了两个炒肉片。
“这可是你不对了,路路,你妈说的对,咱们跟他们家不是一路人。你爸爸我是宣传科的文员,你妈妈是管仓库的文员,咱们哪能和那种车间工人的家庭有来往呢?而且你现在是大学生了,以后要考博士的,到时候咱家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要交的朋友也得是有文化有素质的,起码得是大学生……”
江路没再说一个字,只在最后江卫国问他“记住了吗”的时候,点了下头,“记住了。”
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后, 凌笳乐已经将田老师和冯老师看做前辈,依照早就养成的礼貌向两位鞠了一躬,说感谢他们这一天的耐心指导。
两位老演员真心实意地吃了一惊。
扮演妈妈“徐燕”的冯老师性情比较爽朗,直言道:“一开始听说过很多关于你们偶像演员的流言,我们还很担心,怕你不愿背台词。没想到你之前功课做得这么足,导演想多拍几条也没有不耐烦,是个好演员!”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凌笳乐是个好演员,也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将“偶像”和“演员”连在一起。
他按捺住心头的兴奋,抓住机会向两位请教:“冯老师,我想问问您,江路爸爸妈妈的形象是艺术夸张,还是那时候真有这样的人啊,那么喜欢在家里讨论别人的事?”
冯老师和田老师都觉出他性情里的天真可爱,不由相视一笑。
冯老师爽朗笑道:“那个时代好像确实有很多人这样,所以才会有蜚短流长、人言可畏这种说法嘛。”
田老师温然颔首,“现在确实好很多了,似乎是电视机普及以后就有的转变。”
冯老师闻言哈哈一笑,“确实。”
只有凌笳乐没明白,问道:“为什么?”
“多了许多东西可供讨论了嘛!”
两位老师又露出那种极有默契的笑容。
工后,凌笳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去了沈戈那个片场。
沈戈这边清场了,凌笳乐只好在外面等着,还好没等多久沈戈就被“放”出来,疲倦的眼睛一见到凌笳乐就立刻发出光,步子也轻快了,三两步奔上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凌笳乐激动地对他说:“冯老师和田老师结婚了啊!”
沈戈莞尔,“是啊。”
凌笳乐懊恼地握了下拳头,他果然是整个片场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大概是被沈戈的细心照顾“感化”,凌笳乐也会关心人了。
他工后得知沈戈那边一直在拍摄,估摸他大概是和昨天一样,又在受导演折磨,所以过来的时候还顺便带了饭。
他们回到沈戈的宿舍,沈戈吃饭,凌笳乐就在对面说话,讲今天的拍摄如何如何顺利,又讲两位前辈如何如何夸自己。
沈戈饿坏了,嘴巴只能顾上吃饭,便用语气词作答。
“你现在吃的是我拍晚饭那场戏剩下的。”凌笳乐不满他的敷衍,故意使坏。
沈戈手里的筷子只顿了一下,似轻蔑地看他一眼,嘴里还含着饭食就张嘴说话,一点都不优雅:“我吃你的剩饭还少吗?凌笳乐,你这个餐桌上的刁民。”
凌笳乐哈哈大笑,“骗你的!其实不是剩菜,不过我们今天拍戏吃的也是这个。”
“江路家伙食不错啊。”沈戈往嘴里丢了个肉片,他的肚子稍微充实些了,终于停止狼吞虎咽,“他父母只是工作清闲,其实工资算不上高,导演为什么这么安排?”
凌笳乐大为叹服,“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能想到!”
沈戈得意地挑了下眉,心情大好地又咬了口馒头,“副导怎么说?”
“副导没说什么,是冯老师和田老师给我讲的,江路的父母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他们很爱自己的孩子,我之前都没想到这点。”
别说他,沈戈都是恍然大悟的模样。
“难怪江路在心里对父母那么抗拒,那么叛逆,但是后来……”
后来……
凌笳乐突然伤感起来,“导演为什么非得设计成悲剧呢?老是说那个时代多艰难,那电影里就美好一点嘛。”
“……可能悲剧更震撼吧,你看历史上的经典剧目基本都是悲剧,就算是喜剧也是外面套个喜剧的壳子,内里依然是悲剧的核。”
凌笳乐沉默片刻,“太可惜了,我才刚开始演江路,就已经喜欢上张松这个人了——”
沈戈不受控制地猛地抬起头看他,嘴里还含着一大口馒头,将半边脸颊顶得鼓起来。
凌笳乐见他吃饭这么大口,不由问道:“今天怎么拍这么久啊?不就是摆摆姿势吗?”
沈戈缓慢地咀嚼着,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形容。
凌笳乐自己想了想,坏笑起来:“替身长得帅吗?你是不是摸人家的时候把持不住了?”
沈戈咽下那口馒头,用故作的不屑来对抗凌笳乐的没心没肺:“怎么可能?都不认识。”
实际上他这短短一句话里全是漏洞,只是两人都没有察觉。
“导演是对替身不满意,还有就是一开始的分镜头设计得也不好,导演一直对拍出来的画面不满意,说不够唯美。”沈戈继续说道。
那种戏还要求画面唯美?凌笳乐对沈戈投去同情的目光。
“导演说明天要是还不行就得换替身。正好演张松母亲的演员后天能空出档期,我后天开始拍张松和家人的戏,和你现在的戏就对上了。”
“能空出档期”这说法一听就是大咖,凌笳乐挺惊讶的:“张松母亲换人了?”
沈戈笑他:“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早就换人了,听执行导演说是导演好不容易请来的,对方一答应,就立马把之前的演员换了。”
凌笳乐好奇不已,“谁呀这么牛?”
“冯姒,少男杀手,性感女神,你应该听过吧?”
何止听说过?凌笳乐的表情一时尴尬得难以形容……
第35章 张松母亲
冯姒,是个艺名。
现代人看到“姒”这个字,第一反应就是古时候那位引得君王点燃烽火,只为搏其一笑的冷美人褒姒。
冯姒的名字正是源自那位古代美人。
放眼看去,燕肥环瘦各色女星,似乎只有冯姒敢公然让自己与人们幻象中的美女扯上瓜葛,因为她本人就是无数男人幻想的成真。
沈戈想不明白王序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明艳的女演员来演张松的母亲。
冯姒今年39岁,保养得好像二十多岁,又比真正的褒姒爱笑,唇角始终含情,眼角始终带春。
而张松的母亲张丽华,在戏里这个时间点上亦是39岁,却应当是个被终日操劳损毁了容颜的农村妇女。
不老女神冯姒怎么能演一个终日下地干活的中年妇人?
沈戈的这种疑惑在他和凌笳乐正式见到冯姒本人后达到了顶峰。
“冯老师——”凌笳乐恭恭敬敬地向冯姒问好。
冯姒笑看着他,那眼神太过风情万种,绝对不是一个妈妈辈的女性看一个小一辈的男性。
她对凌笳乐嗔怪道:“剧组里不是已经有一个冯老师了吗?”语气在撒娇和问罪中间拿好了尺度,既不让自己掉价,也不让对方好过。
凌笳乐肩膀都要缩起来了,支支吾吾。
冯姒好心提点他:“以前怎么称呼,现在就还怎么称呼不就好了?”
王序和沈戈同时露出意外的表情,四道视线在冯姒和凌笳乐之间来回移动。
凌笳乐硬着头皮喊道:“姒姒……”
凌笳乐被王序说过口齿含糊的问题,说他声音软,说起台词来不够干脆利落。不过他现在每天都和沈戈做口齿练习,台词含糊的问题已经有了很大改观,只除了喊一些叠字的时候,比如“妈妈”,再比如“姐姐”……
冯姒真是个磨人的老妖,还不肯放过凌笳乐,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沈戈用余光瞥到凌笳乐似是缩起肩膀,就义似的把后面的低声喊出来:“……姐姐。”
那吐字像烤化了的糖似的黏糊,让沈戈暗自打了个冷颤,险些笑出来。
只是下一刻,他没法隔岸观火了,冯姒那风情万种的视线拐个弯落到他的脸上,沈戈汗毛一立,顿时体会到凌笳乐刚才的感受,缩起肩膀低声喊道:“姒姒……姐姐。”
冯姒弯起能挠搔男人心的眼睛,对沈戈笑道:“长得可真帅。”
凌笳乐顿时惊恐地瞧了沈戈一眼,好像他马上就要大难临头。
“你们两个认识?”王序抬手在冯姒和凌笳乐之间比划了一下,皱着眉头不悦道。
“认识啊,怎么了?我们一起参加过慈善晚会,座位是挨着的。”冯姒浑不在意地回道,还征求凌笳乐的意见:“是吧,笳乐?”
凌笳乐弱小无助地附和点头。
王序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对凌笳乐摆了下手:“笳乐回去拍戏,没事不用过来了。”
凌笳乐得了特赦,差点撒腿就跑,转身时突然想起沈戈,担忧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沈戈被冯姒“掰直”了,似乎也不错,便义无反顾地丢下“战友”独自逃命去了。
除了王序,谁都没想到这样的冯姒换好装扮从化妆间出来后,就成了那个只能从岁月的指缝里窥得其往日美貌的农村妇人。
冯姒戴了掺了几丝白发的假发,箍成小小一个老妇人发髻,脸上化了老年妆,加了很多风霜,身形也变了,甚至声音也变了,用粗糙而平淡的语调喊道:“导演,你看行吗?”
她说这话时,甚至用手在裤子上搓了一下。
沈戈一下子就折服了,他以前在乡下看到的那些大婶婆婆们,就经常做这个动作,因为妇女们总是在做家务,手心总是沾着水。
张松的母亲就是一个这样日夜操劳的农村妇女,做着和村里其他妇女一样的活计,用勤劳的双手照顾着自己的男人和孩子。
但她又很不同于其他妇人,即使风吹日晒却依旧称得上美丽,身段也依然苗条,没有像其他同龄的妇人那样宽成一个桶或者弯成一张弓。
她更大的与众不同在于她从前的经历。
她和丈夫张保不是本地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搬过来的。
丈夫张保是木匠,凭借勤劳灵巧的手和朴实厚道的性格,很快就在当地立住脚,被村民接纳为本地人。
没人知道张家格外有出息的长子其实不是张保亲生。
张松的母亲张丽华十七岁时未婚先育,这在那个年代简直是重大灾难。
她是当地的一枝花,周边几个村子的年轻小伙眼睛都挂在她身上,她显怀又格外早,没几个月就兜不住了,闹得周边几个村子人尽皆知。
家里嫌她丢人,将她关起来,又是打骂又是不给饭吃,她始终不肯透露孩子是谁的。最后连村干部都出马了,说组织上念在她年轻无知,愿意給她做主,只要她说出孩子是谁的。




打真军 第35节
张丽华始终咬紧牙关。
最后同村的张保从外地干完活计回来了,自己跑到张丽华家说孩子是他的。
谁会信呢?村里一枝花偷偷和又丑又憨父母早逝的张保睡觉?可是谁又有办法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新家具来不及置办全套的,张保只自己打了一套桌椅而已。新房也是他自己布置的,一个大男人每天晚上在油灯底下剪喜字,他那一双巧手剪得比村里那些老妇人都致,每个喜字上都落了两只喜鹊,或者游着两只鸳鸯。
他将张丽华娶回家了,张丽华生了个大胖小子,刚出生的婴儿,那么小的一张脸,竟然眼睛就比他张保大,鼻梁也比他张保挺。
张保抱着这样的儿子喜不自胜,一点不嫌丢人,用白给一个小木凳做诱惑,请村里人来参加儿子的百日宴。
家里还缺一个小木凳的乡亲都来了,送了不少白糖、鸡蛋和穿旧的小衣裳。
其中一件礼物最贵重,是一台照相机,来自一名下乡知青。
知青有着城里人的面孔和读书人的眼神。他刚来到乡下时,经常拿着这台照相机在田野里游逛,给村野、村民和村妇们拍照,所以包括张保在内的许多土狍子都见过这个高级巧的玩意儿。
知青偷偷将相机塞给他,小声对他说道:“好,以后给孩子。”
张保头一次感觉到恨,心想着他既然要瞒,为什么不瞒个彻底呢?非得在这么高兴的一天告诉自己。
知青也愕然了,他不知道张保竟然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形下娶了他的女人,又在一无所知的情形下认了他的儿子。
老实人张保第一次硬气了一回,在儿子满了三个月,可以见风的时候,不顾妻子的反对,带着妻儿、推着值钱的家当远走他乡。
只是他的硬气只有一半,走出十多里地后,坐在平板车上的张丽华让他停一下。
张保也看见那个男人了,站在远处的坡顶,看不清面容地面朝向这里。
他什么都没说,停了下来。他的女人下了车,抱着孩子,安静地站着,与那个男人遥遥相望。
张丽华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泪湿的眼里满是恳求。
张保的那一半硬气让他拒绝了妻子的眼神,另一半软弱让他抱起孩子,向那个城里男人走去。
“再看一眼吧。俺们以后不回来了。”又丑又憨的张保将漂亮的娃娃递到他同样漂亮的爸爸手里。
知青笨拙而小心地抱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漂亮的眼睛下起暴雨。
张保也哭了,被无数个榫卯熬出浑浊的眼睛留下两颗清泪,蠢笨地哽咽道:“要不,俺就把他们娘俩还给你。”
知青震惊地看着他,手脚都僵直了。
他最终痛苦地将孩子还给老实的木匠,并从怀里摸出一根镀金钢笔,痛切地拜托他:“求你照顾好他们。”
规矩早就很清楚,如果在当地结婚,就永远无法返城。
张保抱着孩子回到妻子身前,将孩子和钢笔给她,只说了一句话:“他给孩子的,说让孩子以后好好念书,将来考大学,去城里,再也不用吃庄稼人的苦。”
因为这句话,张丽华将张松养成了一个去大城市读书的城里人。
有着城里读书人面孔和山野莽汉眼神的张松放假回到家里,给父母和一双弟弟妹妹都带了礼物。
他是个有出息的男人,还没有毕业就已经能赚钱了。
分完礼物,他又偷偷地给张保塞了些钱,他不敢多给,因为给多了,张保就会交给张丽华。
“爹,给自己打点儿好酒。”说完又往他爹怀里塞了两盒香烟,那是从大城市里买回来的。
张丽华也有悄悄话同自己儿子说。
她将张松拉到无人的厨房,在灶火噼啪的掩护下低声问道:“打听到你爸爸的消息了吗?”
张松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爸爸,他只有一个老实憨厚的做木匠的爹。
“停。”王序在监视器后喊道。
冯姒和沈戈一齐看向他,盼着他下一个字是“过”。
最后这个摇头的镜头已经拍了很多条了。
王序盯着显示器,皱紧眉头认真思索,半晌后才道:“调整一下,再试一条。”
冯姒嗔怪地白了沈戈一眼。她带着张丽华的装扮,从头发到脚尖都不是她自己的,只有那眼神是。
张丽华的眼神是外柔内刚,里面是有骨头的,支撑着她十七岁时的爱情。
冯姒的眼神则一根骨头都没有,完全是软的,弯弯绕绕像能缠住魂儿。
沈戈心头一动,竟然由这软绵绵的眼神忆起凌笳乐曾对他翻的那些白眼,突然发现冯姒的眼睛竟然与凌笳乐那么像——尽管他们一个是圆眼,一个是长眼,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
他看着冯姒的眼睛,在心里暗作比较,最后得出结论:还是凌笳乐的眼睛更漂亮,那黑白分明的透彻感,还有蜿蜒上行的眼角,都漂亮极了,虽然……虽然……沈戈有点不好意思地在心里总结道,虽然凌笳乐的眼神更干净,不像冯姒这么……骚。
“嘿,想什么呢。”冯姒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全然不知自己的媚眼正抛给一个基佬。
基佬沈戈有着被凌笳乐夸到天上去的聪明,但在男女调情方面却是完全派不上用场。
两人各怀心思,却还能聊到一块儿去。
沈戈如冯姒预期的那般露出些许羞涩,轻轻一笑,回道:“没什么……”
第36章 闹别扭
张丽华小声问张松:“打听到你爸爸的消息了吗?”
沈戈摇头。
“停。”
两个演员看到王序脸上的表情,知道这次又没过。
张丽华变回冯姒,伸出指头在沈戈脸上轻轻杵了一下,“你呀~”还不如刚才那条呢。
冯姒是个敬业的演员,进了化妆间就把心保养的欧式指甲给剪秃了,杵到脸上一点都不疼,只是让沈戈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太在意。
他现在心思都在最后这个镜头上。
王序说:“沉默不是静止,没有台词不是让观众跟着演员一起大脑放空。”
他问沈戈:“张松对母亲是什么感情?”
沈戈回道:“又爱又恨。爱用尊重来表达,恨压抑在心底。”
可惜他演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冯姒的缘故,王序没有发飙,只是黑着脸让他们放松调整。他自己则拿起平板电脑,翻看凌笳乐那边刚拍完的素材。
越看眉头越紧,看来凌笳乐那边拍得也不行。
“我瞧瞧。”冯姒凑到王序身后,两手扶着他的肩膀弯下腰,几乎要趴王序背上。
王序不耐烦地挣了下肩,“自己搬椅子去。”
他们两个很熟,沈戈听到过冯姒管王序叫“学长”,像是多年的老同学了。
冯姒撅着嘴站起身,看向沈戈,沈戈忙把椅子给她搬过去,顺便和她一起盯着王序的屏幕看起来。
凌笳乐和“父母”的戏都很顺,卡的是他自己的一个镜头。
江路走在校园里,又是那帮打篮球的男同学们,一边走路一边玩闹着扔球。
有个高大的男生只顾着接球,不小心撞到江路,两人身形悬殊,险些将江路撞个跟头。对方下意识从后面抱了他一下,等他站稳后说了声“对不起”,就和同学们离开了,留江路在原地独自站了两秒,才匆匆离开。
这个镜头发生在江路与张松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因着这一个身体接触,江路再度渴望起张松,于是有了江路打给张松的第三个电话。
凌笳乐遇到和沈戈一样的难题,要用沉默来表现复杂的心理活动。
他被那个高个子男生抱住的瞬间,心里想的是张松,想的是张松对他做的那些大胆的事,并产生欲望。
但是凌笳乐演不出来。
“小乐乐演得还可以嘛,进步非常大了。”冯姒点评道。
王序和沈戈同时看向她。
“你喊他什么?”王序替沈戈问出来,“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冯姒奥妙地笑起来。
王序气急败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时候!”
“哎呀都好几年以前的事啦,早断干净了,没什么人知道。”
“没什么人知道?都有谁知道?”王序气咻咻的,他这部戏绝对不能再容忍类似丑闻。
冯姒撒娇似的解释:“当时被狗仔拍到过一次,他那会儿正当红,狗仔追得紧,后来了好大劲才摆平。”
“确定摆平了?”
“哎呀确定啦,他那边公司出了不少钱,我这边呢,出了不少力。他们狗仔也是有规矩的,买下的照片就得彻底销毁,不会再公布出来,你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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