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面风
原来即使是那个时候,他依然对自己这样好。
王序喉咙里发出一声像被扼住的声响,猛地将书扣到桌上,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摸出一个烟盒,不是他平时抽的那个——他在片场和其他导演一样,都爱穿那种兜子特别多的马甲,这盒烟已经在兜里放了很久了,从这件马甲转移到另一个马甲,许久都没有真正被打开了。
他急躁地点烟,这盒烟放了太久,烟都有些受潮了,了好大劲儿才点着。
他赶忙吸了一大口,很久没吸的一个好处是耐药性下降了,几乎是第一口入了肺,那舒爽放松的感觉就来了。
他拖着脚走到床边,直接躺下,也不怕烟灰会掉到床上。
他一边抽烟,一边淡定地给自己下判断——他估计是挺不到把这部戏好好拍完了。
第94章 放纵
家里被砸了个稀巴烂,还被房东勒令三天内卷铺盖滚蛋,且不说人有没有地方睡觉,他们更关心那些没有被摔烂的家当,三天之后是否能找到安放的地方。
两个头脑与勤奋皆处于上上游的人,竟陷入这样狼狈的境地。
一开始是江路在家里拾残局,张松去外面找房。外面公租房、单位宿舍一大堆,私人往外租房的不好找。他前两天找到那么几处招租的,条件都差得很,有的别说独立的厕所,就是水管都要和别人共用,张松全都不满意。
到了第三天,江路也骑上自行车去外面挨家挨户地找招租广告了,还真让他找到一家,同房东说了几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回去找张松。
他很久没有这般有劲头了,将自行车骑得飞快,风灌满衣裳,把衬衣吹得鼓起来,像只张满的帆。自那次节食以后,他身上的肉稍微长回来一些,但还是瘦。
从后面看着,老觉得他就剩一副嶙峋的骨架似的,将鼓动的白衬衣撑成一只风筝,好像他马上就要被这大风吹跑了。
他急匆匆地告诉张松这个好消息:“有厕所、有水管,还能做饭!我跟房东约好了,他就在那儿等着,等我们过去看房。”
张松也很高兴,和他一起过去。
结果一到了那里,张松脸色就变了。
他们之前住的房子虽说也不大,可再怎么说也是一室一厅的,还有阳台当厨房;可江路如今找的这房子只有一间屋子,所谓的能做饭,就是在房子一角有个简陋的灶台,那一角的墙壁和屋顶都被之前的租户熏得满是油烟。
又脏又小,张松皱着眉头打量这屋子,采光也不好,连支画架的地方都不好安排。
江路从一进屋就偷偷注意着他的反应,见他皱眉,立刻紧张起来,是生怕自己做错事的那种忐忑。
张松将这房子打量一圈,转脸看到江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不禁愣了一下。
“要不,我们再找找。”江路避开房东,在张松耳边讨好地说着。
张松垂眸看着他,顿了顿,问道:“你觉得这房子行吗?”
“我……你觉得呢?”江路期期艾艾地问道。
张松看着他,忽而叹了口气,“那就这个吧。”
拍完这段后,王序指挥调度,各个组的工作人员忙活着为下一个镜头做准备。整个场地闹闹哄哄,两个主演暂时可以休息一下。
延续着那个镜头,沈戈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凌笳乐。
凌笳乐穿着江路的衣服,上身是白衬衣,下面是深蓝色牛仔裤,全都不是修身的样式,和他本人的穿衣风格截然相反,像是把自己装进了一个两色的口袋,显得身体格外的小。
江路那副低声下气的神态还停留在他脸上,他从小李手中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就递回去,也不说话,低眉垂眼,安静而美丽,看得人心神恍惚。
沈戈转头对小李说道:“小李,你去旁边坐会儿吧,我们说一下戏。”
小李不疑有他,立刻就离开了。
周围依旧人来人往,吵闹得很。沈戈抬手推着反光板转了个角度,将两人挡住,另一只手抬起凌笳乐的下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低头吻了下去。
这样近的距离,他看到凌笳乐立刻震惊地瞪大了眼,并慌张地斜起眼看向反光板那边。
不远处就是导演和导演助理说话的声音:“这照片不对,赶紧去找演员重新拍一张……”
凌笳乐紧张得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只有两片被舔舐的嘴唇是软的。他两只手抓住沈戈肩膀,十分用力,像是推拒,又像是吓得腿软要站不住,按着他的肩膀找支撑。
“张嘴。”沈戈用气声命令。
凌笳乐的一片嘴唇在他口中颤了颤,柔顺地张开嘴,沈戈的舌头立刻就钻了进去。
凌笳乐的嘴唇实在是太软了,让人含住就想往肚里吞。但是他不能在这两瓣嘴唇上留下痕迹,只能逮着他软嫩的舌头用力裹吮。那条滑溜的舌头极为乖顺,软软地被他含着,被嘬疼了也只是浑身一抖,并不企图逃走。
挨得这么近,沈戈自然感觉到凌笳乐的呼吸十分急促,又拼命压制着喘气的声音,将一个深呼吸掰成好几个急促的喘息,胸脯剧烈起伏。
他的配合只是希望让这个提心吊胆的亲吻赶紧结束,却恰恰让沈戈更加兴奋。
沈戈终于放开他的嘴,没等凌笳乐得救似的把那一口气吐匀,又拿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裆前。
凌笳乐再次震惊地瞪大了眼,下意识要回手,并拼命冲他使眼色,示意他去听反光板那边。
“……动作再快一点儿!先搬大件儿的、显眼的……录音机必须得先摆上!”王序在反光板那边指挥着,边喊边走动,声音时远时近,还有工作人员们走来走去的声音。
沈戈也紧张,但是没有松手。他干过的胆大包天的事不少,可是像现在这样纯粹的放纵却是第一次。
他看着凌笳乐惊慌失措的模样,却没有试图把手挣脱出去,就像之前那个战栗却服从的吻一样,让他产生一种说不清的亢奋,对他而言极为新鲜,也十分刺激。
他抓着凌笳乐的手牢牢地按了上去,倒没有乱动,只是拿眼睛紧紧盯着他,身体也贴了过去,另一只手离开反光板,箍到凌笳乐腰上,让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
反光板本来就没有被固定紧,他的手一离开,那巨大的平面就缓缓地旋转起来。凌笳乐吓得脸都白了,忙伸手挡住。
他真是吓坏了,脸颊上常有的两抹自然的红润都吓得褪个干净。沈戈顿时觉出后悔,刚才那股失控的刺激感也荡然无存。
他立刻松开手,一直被他钳着的那只手飞快地缩了回去。
凌笳乐还扶着那块反光板,眼里惊疑不定,似是想问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沈戈冷静得很快,被他看得越发懊恼,嘴唇动了动,似是也想说什么。这时他们听到王序的催促:“两个演员呢?下一个场景布置得差不多了——”
沈戈抬手将凌笳乐嘴唇上的水渍抹干净,又低头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嘴,从旁边捞起张松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挡在前面,从反光板后绕出来,“导演,我们也现在过去吗?”
那块板子自己旋了半圈,露出躲在后面的凌笳乐。
王序的视线从凌笳乐泛红的脸,移向那兀自晃动的反光板,又移向沈戈,略微点了下头,“过去吧。”
下一个场景就是张松和江路的新住处了,先是两个简单的镜头:
江路拾东西时看到红大姐的结婚照,一脸阴柔的男子穿着乏味的衬衣西服,和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女人并排而坐,两人看起来都很拘谨,谁都没有笑。
江路冷笑了一声,回头看去。
张松正蹲在地上,对着几样东西发怔——一条烟,一件男生穿的运动服,一条花裙子,一条鲜艳的丝巾,是之前准备好的要带回家的东西,分别是给张保、小弟、小妹和张丽华的,却被一场突来的丧事所耽误,最终没能送出去。
他察觉到江路的视线,转过头来。
两人安静地对视,那是超越了爱情的、真正相依为命的理解与依恋。
之后就是亲热戏了,也就是《汗透衣衫》的第二场真正的床戏。
导演给他们清了场,留两人在屋里做准备。
沈戈脱掉衣物,身体的反应无所遮掩。
凌笳乐凑过去,小声问道:“我给你,用嘴弄出来吧,是不是能快一点?”
沈戈的拇指按上他的嘴唇,轻轻地揉弄起来。凌笳乐以为这就是应下的意思,便低下头去。
沈戈的手掌捧住凌笳乐的脸,让他抬起头来。
凌笳乐疑惑地问道:“不用吗?那一会儿怎么拍戏……”
沈戈刚才确实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要是凌笳乐一直像江路似的这样听话,也挺好的。
那种深深掌控、为所欲为的感觉,真的很好。
幸好他随即就觉出这想法背后的恐怖,并为自己刚才的放纵与自私感到深深的羞愧。
欺负一个不反抗的人很容易,得寸进尺是人的本性,但他不是王序,他永远不会对凌笳乐做那样的事。
沈戈拉着凌笳乐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腿上,“没事,一会儿就下去了。”
打真军 第99节
第95章 战栗
两人面对面抱着,凌笳乐近乎赤裸地跨坐在沈戈腿上,攀着他的肩。才刚开始拍,他额上和脖子里就已经起了细汗。
他在肢体表达方面真的很有天赋,明明是假的,可是他那样灵活地上下扭动腰胯,简直像真的一样。
摄影机是从沈戈背后照过来,取景框只纳了他的后背、凌笳乐搭在他肩头的手指、跪坐在他身体两侧的腿和一张汗津津的脸。
王序一开始也让两人抱得紧一些,把隐私部位遮挡住,然后移着摄像机绕着两人转圈,寻找角度。
但他很快发现,如果把凌笳乐的身体过多地纳入镜头的话,会使整个画面显得极为色情,影响整部片子的基调。所以这个镜头只能停在沈戈背部,焦点则落在凌笳乐脸上,所有内容几乎都要通过凌笳乐的神态表达出来,表演难度着实不小。
王序一直强调“激情”、“感染力”,沈戈仰头看着凌笳乐的脸,在他看来,凌笳乐那眯起的眼睛和微微抬起的下颌就极具感染力。
他只是这样看着,就已经完全勃起,将包在上面的棉布罩子撑得紧绷绷的,支棱在两人的小腹之间。
凌笳乐有所察觉,低头看了一眼,腰部的动作立刻拘谨起来,并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让腹部深深地陷进去,像是生怕蹭到那大家伙,让它更加兴奋。
导演立刻喊了停:“江路,你在做什么?”
凌笳乐停下动作,隐约还有往沈戈怀里躲的意思。
“新家”的灯光比“旧家”暗了许多,不需要打那么强的光,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和沈戈拍如此露骨的亲热戏,可他还是有些放不开。
没人能在有镜头和第三人的情况下,自如地近乎全裸,并毫无顾忌地做出那种动作。
王序却不体谅他的羞涩,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在做什么?”
凌笳乐明白他问的不是自己,他问的是“江路”,所以回答应该是:“我在补偿……还有反抗。”
补偿的是张松,反抗的则是两人的家庭。
王序面色稍霁,随即又烦躁地看眼手表:“赶紧找一下状态,抓紧时间。我知道你们累,今天因为那张照片耽误了太长时间,但是必须得把进度赶完,知道吗?”
凌笳乐缩在沈戈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沈戈的手一直搭在他腰上,这时稍微紧了紧,安抚似的,手指头在他的皮肤上轻轻地点了点。
凌笳乐暗自吸了一口气,在听到王序的指令后,更加卖力地动起来。这次他不敢再矜持,几乎把两人私底下的亲密都拿出来了,紧紧搂着沈戈的后背,在他身上颠簸着,模拟着骑乘的动作,不一会已是满头大汗。
沈戈也是一头汗,抬头看着他,不自觉地咬着槽牙,下颌微微鼓起。但是他不能乱动,王序说张松一开始是冷漠的,要等江路表现出最大的热情时才可以有所配合。
要忍着不动也是煎熬,他的阴茎被夹在两人身体之间,凌笳乐每一次动作都会被恰到好处地研磨一下,快感强烈,爽得他头皮发麻。
然而王序依然嫌他们不够热情,冲凌笳乐大喊:“你在反抗!你的心里有一团火,感受到了吗?你把激烈的性交做武器,用来反抗两个家庭对你们的压迫!你还要补偿他,你对不起他,你还拒绝了很多次他的求欢,这一次你不再顾忌了,你把自己的身体当做祭品,祭上你自己,弥补他因为你而受的罪,也洗去你自己犯下的罪!”
王序有点过于激动了,甚至显得有些癫狂,这使得他的引导事倍功半。凌笳乐没有觉得情绪上有什么领悟,反而更加迷茫,不知该如何改进。
他垂下脸,在沈戈怀里略微平息了一会儿,冲摄影机后的导演微一颔首,等他一声令下后,再次摆起腰来。
他确实动得比刚才动得更卖力了,甚至学那些片子里看到的情景,用力扬起脖子,并咬住半片下唇,显出投入的样子。
“停!停!停!”王序却更加不满了,“全是花架子,毫无情感!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你们平时做爱的时候也这么乏味吗?”
凌笳乐浑身一紧,慌张地看向沈戈。
沈戈以眼神安抚他,用嘴型说道:“他早就知道,没事。”
凌笳乐却觉得更羞耻了,将自己整个缩进沈戈怀里,脸都要埋进他肩头。
这下可好了,本来以为镜头是幌子,借着拍戏亲密,如今却成了把自己的私密全敞开,让镜头记录下来给别人看,这还让他怎么演?
沈戈看出他的纠结与混乱,觉得今天的王序有点无事生非,他这样乱发脾气,对凌笳乐的表演毫无益处。
他安抚地拍着凌笳乐的后背,忍了忍,努力平和地转过头来:“导演,再多给我们点时间好吗?之前都是我做主导,这次是笳乐第一次演主动,他肯定得多适应一下。”
王序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讽刺的话,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后是副导演的声音:“导演,已经很晚了,梁制片上次过来的时候说——”
王序咆哮着打断他的话:“管他说什么?这里谁说了算?”
副导演一定是被他的嗓门震住了,可是梁制片那边肯定也对他下了死令。可怜的副导演夹在两人中间,一定是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再次冒着天大的不韪说道:“导演,今晚赶也赶不出来了,不如明天再拍,梁制片说您不能老熬夜。”
王序将固定摄影机的背带从身上扯下来,将摄影机丢到床上,怒气冲冲地去门外找副导演算账去了。
门被“砰”地关上,凌笳乐立刻瘫在沈戈怀里,低声道:“导演今天怎么了,太吓人了……”
门外传来导演怒火冲天的声音:“……明天再拍明天再拍!能有几个明天!”
今天王序确实火力有点猛,白天的时候就很焦躁,明明都是他事先定下来的要求,结果临到拍摄的时候,一会儿嫌道具不好,一会儿又嫌场工搬错顺序……
沈戈不由叹了口气,伸手将被子拽过来搭在凌笳乐腰上。
他知道在摄影机前赤身裸体是什么感觉,给他遮掩一会儿,哪怕只是掩耳盗铃也好。
凌笳乐将脸埋在他颈窝里,显得疲惫而脆弱,沈戈不由抬手摸了摸他头发,“想好一会儿怎么演了吗?”
凌笳乐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王序回来了,凌笳乐立刻从沈戈怀里坐直了,忐忑地看着王序大步腾腾地走回原位,重新将摄影机固定到自己身上。
“找好情绪了吗?”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凌笳乐,可能是在副导演身上出够了气,倒比刚才平和了些。
凌笳乐抿了抿唇,小心地摇摇头。
王序视线朝下,嘲讽地瞟了一眼搭在两人身上的被子,“不热?”
沈戈立刻将被子掀开丢到一边,就听到王序平静地丢下一只炸雷:“不会演就打真军吧。”
沈戈当即就被他激怒了,他轻轻推开凌笳乐,直接下了床,比王序高出一大截。
他赤身裸体,只在勃起的性器上裹了层白棉布,本来应该是滑稽的形象,可因气势汹汹,全身的肌肉都蓄势待发,反而显出最原始自然的威慑。
王序不自觉退了一步,随即又觉得这样露出胆怯十分可笑,便在原地站定,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多做一次少做一次有什么区别?我又不拍下面,我对你们的下半身毫无兴趣,我只要江路的表情,热情、投入、忘我,我的要求只有这么几个,不过分吧?”
凌笳乐看着沈戈愤怒的样子,很怕他又和王序起冲突,忙低声喊了一声:“沈戈!”
沈戈转过头看他一眼,那近乎赤裸、蜷着腿不敢坐直的模样实在让他心疼,心里那股无名之火顿时烧得更旺,抬手指了指王序的脸,沉声道:“凡事有个限度,那种事你想都不要想。”
王序冷着脸转向凌笳乐,“你什么想法?”
凌笳乐下意识看向沈戈,不安地动了动,将两条蜷着的腿并得更紧了。
王序冷笑,连说了三声“好”,“既然不听我的,那就按你们自己的来,不是需要时间吗?行,给你们时间,拍吧,拍到我满意为止。”
凌笳乐的情绪已经完全被破坏掉了,攀着沈戈的肩膀机械地上下运动着,除了身上的汗越来越多,两腿越来越酸软,毫无进步。
然而王序竟然没有喊停,他就让凌笳乐那样蹩脚地表演。
他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刚才有些失控。这对导演而言是大忌,对他而言更是低等错误。可是他身心俱疲,好像有一只气球在他体内,随着电影的开拍,那气球就在慢慢地膨胀着,膨胀着,直到超越他的极限。
那本被强行塞进他手里的《孽子》就是扎破气球的那根针,他的神开始漏气,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
此时理智复位,他重新掌控自己,同时相信自己可以像往常一样掌控演员。
他这会儿是故意磨着他们两个,他不信两个干茶烈火的年轻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会毫无冲动,尤其是沈戈,x欲最不可控的年纪,肯定会忍不住改口——就像之前几场亲热戏一样,他最终一定会被肉体的冲动打败。
他就在摄影机后面等着,等到凌笳乐的动作越来越无力,脸上的汗被甩下来,滴到沈戈近乎静止如雕塑的肩上。
这时王序才发现自己也出了一身虚汗,顿时感到体力不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坐到床边,将摄影机从身上卸下来,放到一边。
凌笳乐停下来,他越过沈戈的肩膀,看到王序颓然地垂下头,一只手虚弱地搭在摄影机上。
他从来没有见过导演这样颓丧过。
“导演……”他轻声喊道。
沈戈立刻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凌笳乐只好回后面的话。
王序扭头看向两人,他们抱得那么紧,那么依恋。
沈戈非但没有冲动,反而还阻止凌笳乐听他的安排。他突然觉得这太可笑了,他亲手打造出来的信赖,如今却反过来和他作对了。
凌笳乐踌躇着,他本来不想说。上一次他对导演说他不赞同江路的做法,就遭了王序一顿脾气,今天王序格外的缺乏耐心,让他把那些话一直憋在心里。
可是看着王序此时的样子,拍摄也陷入僵局,凌笳乐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导演,其实,我觉得我也不是放不开,我是……我是没理解江路……我觉得他现在有比——”
他还是没法像王序那样毫无顾忌,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出那两个字:“——做x……更重要的事。”
果然,王序的眼神锐利起来,任何质疑他剧本的人都会遭受他这种凶狠的眼神。
但是凌笳乐已经开口了,便决定说完:“他为什么一定要用身体去弥补?他不应该先安慰张松的丧父之痛——”
王序冷笑:“安慰?你是要他承认他错了,不该逼张松跟家里出柜吗?”
凌笳乐忙说:“不是说江路错了,我只是说安慰,就是说说话,两人那么相爱,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吗?为什么都要憋在心里?我觉得如果我是江路的话,我知道张松和他父亲的感情,我看他那么内疚——”
他又没能把话说完,王序打断他的话:“如果你是江路,如果你是江路,笳乐,你现在还在说这句话,让我怀疑你根本没有入戏,你根本没有用心体会江路的经历和心情。”
他表现得十分冷静,同时十分冷酷,“笳乐,你还是过得太好了,太天真。不过没关系,你理解不了他,我来讲给你听,江路是不会安慰张松的,安慰就是承认自己错了,可是他没有错,他们都是同性恋,同性恋本来就不应该结婚。是这个社会错了,是规则错了,是张松错了,是红大姐他们错了,不是江路错了,你明白吗?”
他如此冷静,凌笳乐却从未如此刻这般强烈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冷酷瘦削的中年男人就是那个曾经内向而羞涩的男孩儿。
他忽然悲从中来,胸脯剧烈起伏,眼里也渗出泪意,哀伤地看着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王序。
沈戈意识到他过于激动了,忙握住他的手臂阻止他再开口,并代替他同王序说话:“导演,我来跟他说吧。我试一下,看能不能给他讲明白。”
王序不信任地看着他,沈戈也不多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好吧。”王序松了口,却又多看了凌笳乐一眼。
他起身走出这间屋子,急于让自己抽根烟,顺便将凌笳乐望向自己的那怪异的眼神从脑海里踢出去。
他从烟盒里掏出烟点上,用力吸了一口尼古丁,再吐出去,觉得可笑,凌笳乐那是什么眼神?同情吗?他有什么好同情自己的?自己有哪里需要他同情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