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鹤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吐字要清楚
他确是个标志人儿,几年不见,已经长成了翩翩公子,脸上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和在锦州时似乎判若两人。
江吟正想挣开束缚,头发却被揪起,白绍拉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来到罗霜面前,头皮痛的要死,江吟咬牙要骂,白绍却忽然松了手,转而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把他找到了,瞧啊,他完完整整的,没缺胳膊少腿。”
江吟的心怦怦乱跳,呼吸困难,白绍掐着他的脖子慢慢紧,仿佛在和谁较量,就在江吟快要断气的时候,他听到罗霜开口,“我帮你。”
短短三个字刚落,白绍便松开了他,江吟瘫倒在地上咳嗽,劫后余生让他出了层薄汗。
这个疯子!
江吟恶狠狠在心底咒骂,手上的锁链忽然被拉起,他抬眼便对上的罗霜目光。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乎蕴藏着千万种感情,江吟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像是被盯上的猎物。
“眼睛还痛吗?”
罗霜笑眯眯看着他,江吟见他这虚假的笑容更加害怕,未等他言语,罗霜便转身向前走,江吟被他一拉险些摔倒,腿上的疼痛不减,罗霜却根本没想过等他。
他被这痛苦扯得发痛,不由得抬眼看着前方。
“锦州埋骨窟,你去过那对不对,跳下悬崖你没死,你活了?你想干什么?”
急躁的询问稍稍缓解江吟怦怦乱跳的心,罗霜未回话,等出了客栈,他才放缓脚步,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
江吟警惕的看向四周,正要开口,却被罗霜捂住了嘴巴。
离鹤 沧笙踏歌(六)
“江公子别来无恙,见你风采依旧,我很是欣喜。”
罗霜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力气大到江吟快要断气,他奋力挣扎着,高声道,“你发什么神经?罗霜,你摔坏脑子了吗?!”
“从前我落日水中,你毫不犹豫的跳水救我,为何偏偏那次没有?”
罗霜贴着他的耳朵低吟,江吟被他的气息弄得耳朵痒痒的,皱眉想继续挣扎,可罗霜忽然发了狠,一脚踢在了他小腿处的伤口,他痛呼一声,一下子失了力气,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给了罗霜,罗霜抱着他,冷声继续道,“你说的那些话,还作数吗?”
“不作数!”江吟憋着一口气,强忍着痛苦道,“全都不作数!”
“好!”罗霜冷笑一声,推开江吟,江吟一时站不稳,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腿上的痛苦深入骨髓,他咬牙想扛过去,罗霜却偏要和他最对。
“若是伤到骨头,你这条腿就废了。”
“不用你假慈悲!”江吟嘴硬道。
“随你。”罗霜向前继续走,江吟憋着一口气,气闷道,“你抓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见你一面。”罗霜带着他进了一座宅邸,跨过了门廊,腰间的玉佩引起了江吟的注意,那花纹他一点也不陌生。
没来由的想起锦州那荒诞的事情,江吟冷汗直冒,罗霜说的那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想见自己一面?
罗霜坐在长椅上托腮看着他,江吟被他看到不舒服,低声又问道,“你想做什么?”
“和你聊聊天。”亲切的话语让江吟有些错愕,罗霜笑眯眯看着他,继续说,“西去的路还顺利吗?”
“你在开玩笑吗?白绍半路把商队堵截,顺利?顺利被你捉住才对!”
“你以为我死了对吗,陡崖高峻,水流湍急。”
“这……”江吟一时语塞,低声嘟囔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肮脏丑陋的怪物,宣河里爬出的厉鬼,你怕不怕?”罗霜压低声音盯着江吟,瞧见江吟脸色错愕的表情又笑出声,江吟被他这反应刺痛,偏过头去皱眉低声道,“别闹了。”
罗霜起了那虚伪的假笑,起身倒了一杯酒,玉杯中的琼浆被泼洒在地上,在他们两人之间划出了隔阂。
他坐直身子,转而同一种平静的语气道,“江家之所以落得现在这样,我确实有一份功,但是你不好奇还有谁在背后助力吗?”
江吟咬紧牙关,不想回应,罗霜眯起了眼睛,不怀好意道,“世家之间惺惺作态,恶心至极,你们都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
“小皇上才不担心没有愚臣,今日烧了杨家,明日倒了玉家,没差别的,江吟,你不觉得可笑吗?一代又一代的仇恨被延续,你我不过是颗棋子。”
“我要离开这里。”
江吟再也听不下去,如今的罗霜仿佛是一条肆意喷洒毒液的毒蛇,他纵然改变不了现状,也不愿再听他用刻薄的言语讽刺自己。
“你走不了。”罗霜冷漠的看着江吟,拍拍手便有人前来,无礼的将江吟绑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这些无耻的混蛋!”
罗霜上前一步对他微笑道,“你不过是我的阶下囚。”
“罗霜!”江吟咬牙切齿的念出了这个名字,罗霜满意的点点头,缓缓道,“江吟。”
强行将他绑到了椅子上,下人们退散,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二人,江吟怒视罗霜,想要破口大骂但又找不到什么理由。
那双明媚的眼睛里出了愤怒再难有什么别的情绪了,罗霜不紧不慢的又倒了一杯酒,惬意的小酌,他并不担心或者惧怕江吟愤怒的目光,恰恰相反,他反而因为江吟此时的注视而感到兴奋。
他的目光太久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罗霜的心情愉悦起来,在长达八年的分别里,他没有一天不怀念从前的日子。
“我听说你有了侄子,他叫什么名字?”或许是太过高兴,话音尾部都带着笑意,江吟皱眉不悦道,“你怎么知道?”
罗霜笑眯眯看着他,“我还知道刘家小姐对你芳心暗许,不过真可惜啊,你与我已经拜过天地,她没什么机会了。”
想起锦州埋骨窟堂前的憋屈,江吟心里的火越烧越旺,他压低声音说,“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罗霜听了放下了酒杯,转而用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说,“你说过的,你说你心悦我。”字字恳切,但很快话音一转,“从前的事我都改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你疯了?!你是我的仇人,我们之间不可能。”
罗霜眼里的愉悦消失了,他起身来到江吟面前,脸上带着认真的神情,“你信我。”
“信你?你让我信你?”江吟想起了旧事显得有些神经质,厉声质问着罗霜,“一开始你就算计好了对吧,为了完成你的任务,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向一条喂不熟的狼示好!”
“你早该看清!”罗霜也被江吟的神情激怒,恶毒的说道,“如果不是你那泛滥的好心,我早就横死在荒野。”
“我……”
江吟的怒火瞬间熄灭,仿佛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呆愣的看着罗霜,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心痛吗?心痛就对了,这是你一手促成的,容不得悔改!”
“是你先凑上来的!口口声声说心悦我的是你,你是咎由自取,你以为你自己有多高尚?!”
“丧家之犬,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一句句刻薄话语仿佛化作了有形的利刃,江吟起先倔强的眼神渐渐瓦解,终于他的情绪彻底爆发,将那脆弱展示在了阳光之下。
“朝堂的事又算的了什么,我不想管,我……”
后面的话语渐渐被吞咽,江吟低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八年过去了,江吟似乎从未改变,他依旧是那个没有长进的傻公子,纯良的本性没有被世家纷争磨灭,反而添了几分倔强。
罗霜垂眸看着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同道殊途。”
离鹤 收之桑榆(一)
眼泪流尽,心还是在发痛,江吟抬眼看着罗霜,终于从悲伤中走出来。
“放开我。”
罗霜却不理他,自顾自倒了酒,将酒杯推到他面前,“陪我喝一杯。”
“你当真是摔坏了脑袋?”
江吟瞪了他一眼,罗霜轻叹一口气,起身替他松绑,压迫感让江吟有些难受,站起身时才发现这家伙已经高出自己一头,自己同他说话时,甚至还要抬头。
手腕的锁链没被松开,江吟瞥了罗霜一眼,索性坐了下来,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微凉的酒水滑入喉咙,江吟抬眼打量了他一会,才开口道,“你怎么活下来的?”
“神明庇佑。”
罗霜轻声回他,江吟听了却皱起了眉,但转念一想,也懒得自讨没趣,索性换了个话题,“这里是哪?”
“西域的一个边陲小城,名叫蓬莱州。”
哪门子的蓬莱,江吟不由得扯扯嘴角,抬眼瞧见罗霜正盯着他,有些不自然道,“阿瑞娜他们呢?”
“就在城中歇息,你若是想见她,随时都可以去。”
江吟摸了摸耳朵,眼睛却盯着桌上的酒杯,动了动嘴唇道,“你和白绍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你留在我身边,我就告诉你。”
罗霜格外认真的说道,江吟听了想也不想道,“不可能。”
“那我就跟着你。”罗霜立即回道,江吟抬眸看着他,低声道,“你差点害的江家倾颓,如今你让我留在你身边?罗霜,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意料之中的答案,罗霜垂眸,又开口道,“你是我的恩人,我定要报恩。”
“你的恩情我承受不起。”江吟冷哼一声,“松开这锁链。”
大步离了这令人心乱的地方,江吟匆匆赶到了客栈,阿瑞娜见他松了口气,可瞧见他腿上的伤又心疼道,“那人到底是谁,怎么好端端伤了你?”
“旧相识。”江吟咬牙切齿,但瞧见阿瑞娜又笑了笑,“好姐姐,你不必担心,这伤不碍事的。”
“休整几日,还是快些返程吧。”阿瑞娜将药瓶递给江吟,嘱咐他还好包扎伤口,江吟应声离开。
腿上的血已经止住,可疼痛不减,药粉洒在伤口,江吟强忍着疼痛包扎好伤口,才松了口气,他躺在床榻之上,闭目养神。
久别重逢本应该欢喜,可他与罗霜之间早有了隔阂,他怕不是疯了,被白绍传染,也变得疯疯癫癫。
陪在他身边?
如果是从前,自己肯定应允,可真相早已经被揭露,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江吟攥紧拳头,觉得眼睛发痛,之前的伤没好全,右眼只有无尽的黑暗,后背的伤留了疤痕,每每被噩梦惊醒时,这痛苦就来折磨自己。
罗霜还活着……
江吟睁开眼,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他从来就不喜欢一厢情愿的感情,可若扪心自问,自己真的不在意罗霜吗?
意识滑入深渊,梦中,他听到有人附在在耳边喃喃道: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我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蓬莱州和长欢比起来虽然逊色不少,可占地面积确是很大,在这居住的大都是些游者客商。江吟走在街上无所事事,阿瑞娜忙着清点货物顾不上他,江吟又不愿一直待在客栈,本想自己一个人出来散散心,可半路却碰上了罗霜。
两人并肩而行,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默着向前走,最后还是江吟忍不住开口道,“跟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
罗霜回他一声,江吟皱眉看向他,却发现他衣上绣着蝴蝶纹样,明蓝的绣线勾勒出蝶身,江吟见到这蝴蝶忍不住发抖,装作不在意问。
“你到底要和白绍要做什么?”
罗霜向前走着,听到江吟又抛出这个问题,轻叹一口气妥协道,“白绍急着帮公主复位,拉拢我为他效力。”
“白用功,都是徒劳。”江吟嘟囔了几句,走到买糕点的摊位旁,挑了几块糕点,打包捧在手里,江吟耳边才听到罗霜无奈的笑。
“他不信天命,我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别做傻事,搞不好会丢掉性命的。”江吟话出口便愣住了,转而又皱起眉,继续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处境,既然你大难不死,就别再被人当枪使。”
“蓝灵蝶的主人能永葆青春,你知道吗?”罗霜意味不明的说出了这句话,江吟疑惑的看向他,他又开口道,“他们活不过二十八岁。”
“你这话……”江吟忽然明了,眼神复杂的看着罗霜,罗霜噙着笑不语,江吟见了有些心烦,胡乱言语道,“我觉得我从未看透你。”
“人心隔肚皮,你若真的看清一个人,会厌恶他的。”罗霜将腰间的玉佩摘下递给江吟,江吟有些疑惑,但看这花纹有些熟悉,倒像是之前遗落的那块。
“你能再信我一次吗?”
这句话格外郑重,砸在江吟面前却让他禁了声,喃喃自语,却总是说服不了自己,江吟眼神复杂的看着罗霜。
八年都过去了,什么都能改变。
那红线究竟是绑在无名指还是小指,他又如何得知,可一见那人江吟的心又软了。
他确实在意罗霜,可让他再选择,却犹豫起来。
“罗霜……”江吟小声开口,罗霜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屏气凝神,“同一条河,没有人会去踏第二次。”
“那你从前说的话真的都不算了?”罗霜抬眼看着江吟,脸上带着几分慌乱,江吟见他这慌张样子心乱如麻。
他们之间的恩怨早就被斩断,罗霜现在是在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
江吟神色微动,倒是自嘲的笑了笑,这孽障明明是自己惹来的。
“我们再回不到过去。”狠下心吐出这句话,罗霜紧皱的眉头却一下子舒展了,他上前一步来到江吟身边格外郑重道,“那让我辅佐你,把我当你的垫脚石也好!”
“你又不欠我什么。”江吟脑子发昏,竟说出了这话,他心烦意乱的揉揉眉心继续道,“你不是什么肮脏的怪物,我也从未把你当过下人,你骗了我也受到了惩罚,如此,我们早就两不相欠了。”
“这不一样!”罗霜厉声道,“那就换个话头,我们把之前的事都忘掉,从新开始,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罗霜……”江吟轻叹一口气,脑子里竟然蹦出了这样的句话。
我从来就不怕摔倒,这条河流我愿意再踏一次。
真是疯魔了,难不成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
真的是被他烦怕了,江吟轻轻点了点头,罗霜眼前一亮,终于笑了起来,江吟看着他开怀的笑容,心中却再难喜悦。
孰是孰非,就这样吧,江吟这样想着,向前走去,得过且过吧。
※※※※※※※※※※※※※※※※※※※※
其实最近也在想江吟和罗霜的感情
罗霜之所以会喜欢江吟就是因为他的性格,以前从没有人关心过他,信任他,江吟像个小太阳一样把他照亮,自然而然的,罗霜会被他吸引
可江吟不一样,他生在大家族中,含着金汤匙,见过大场面也不在意什么金钱,一开始对罗霜喜爱更多的是被皮囊吸引,这个贵公子身边从不缺美人,但正是因为罗霜落入宣河,让他挂念了八年,才让罗霜不同于别人
总得来说,罗霜被江吟内在吸引,江吟馋罗霜身子(大雾)
离鹤 收之桑榆(二)
眼前悄然飞过一只蝴蝶,像是有指引一般,随即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白绍,他背着江吟,不住的咳嗽,腰渐渐弯了下去,围在他身边的蓝灵蝶忽闪着翅膀,不肯离去。
咳出一口鲜血,他才颤巍巍站直身子向前走去。
一个被丢弃的皇族公子……
江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照歌姐姐,她是如何与他相识的呢?
天色渐晚,夜空紧贴着地面,伸出手似乎就能抓住星星。
江吟站在庭中抬眼望着夜空,罗霜坐在他身边没说话,街上热闹极了,有侍童上前给江吟传话,说今晚有灯火大会。
江吟和罗霜一同出去,街上灯火通明,人群嘈杂,两人向前走着,倒是来到一处水潭面前。
清澈的湖水在这茫茫大漠里实数罕见,有萤火虫环绕在这里,倒是装点了景色。
罗霜忽然轻声叫了江吟一声,江吟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见白绍坐在湖边,看着背影像是垂垂老矣的落魄之人。
“他的时间不多了。”罗霜望着他的背影嗤笑一声,江吟看着白绍,却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照歌姐姐和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和他同为客卿,自然相识,至于杨照歌……”
罗霜沉思一会,淡淡道,“当年途径锦州正好遇到杨家失火,我们看到一位姑娘从残骸中爬出,头发被烧焦大半,她用手扣着焦土爬出了死人堆,白绍觉得她有点价值,便拖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废墟。”
“后来呢?”江吟听了指尖发凉,在火海中苟活下来,光是听着描述便觉得惨痛。
“后来她活了下来,除了身上表明身份的玉佩,再没有什么值钱东西,杨照歌央求他帮她报仇,但他拒绝了,后来,杨照歌寻到了她妹妹,白绍却转了性子,一反常态的帮她报仇。”
“这是为何?难不成是良心发现。”罗霜听了却冷笑一声,回江吟道,“他只是不平衡,见不得别人好。”
“你知晓他的身份。”江吟眨眨眼看向罗霜,罗霜愣了愣,但还是点了头,“只是弃子而已,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弓,掀不了太大的风浪。”
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江吟却被一位跛脚道人吸引了注意,那人哼着不成曲的调子路过,瞧见了江吟他们,忽然停了脚步。
“哎呀,怎么会这样,这样可不好啊。”那道人胡子长长的,脸上还有一道疤痕,江吟奇怪的看向他,他却一个劲的摇头。
“求不得,求不得,贵人所念求不得。”
江吟想问他在说什么,罗霜却冷了脸,上前要去赶他,道人依旧喋喋不休,高声道,“兰因絮果,黄粱一梦,殊途终究不同归啊。”
那道人远去,江吟却喃喃着他刚刚话,罗霜问他想不想去看花灯,江吟点点头,脑子里却都是那疯道人的言语。
殊途终究不同归……
这夜太漫长,江吟看着罗霜高挑的背影,倒是有些后悔。
不,他从不后悔,江吟咬紧下唇,心道,他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算头破血流,就算真心错付。
商队打道回府,江吟才回了长欢便有人找上了门,柳亦安急匆匆的看着他,焦急道,“文宣公主失踪了!”
江吟听了险些将手中的茶倾洒,他小心将茶杯放回桌上,正色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看守的士兵都被毒杀,公主如今逃出来,定会威胁皇帝,这可如何是好啊。”
柳亦安显得有些焦急,江吟皱眉也拿不准主意,只低声道,“还是快些派人去查,此事非同小可。”
“正是啊,我此番前来就是想请你帮忙。”柳亦安说着起身,江吟简直忙拦住他,他却仍固执的行了一礼,“江家效忠的时候到了。”
效忠?
江吟垂眸看着柳亦安,觉得他熟悉又陌生,江家如今勉强度日,表面上虽然风风光光,可其实内里分崩离析,手下的那些客商并不听他号令,大哥又困于羌戚。
唯有一个二哥在朝廷之上,可他久在颍州,并不能进言,效忠,当真是有些勉强。
父亲死于沙场,母亲……
江吟不想再去多想,他扶起柳亦安长舒一口气,轻声道,“我会派人去办。”
柳亦安道了声谢,转而轻松的与江吟闲谈,江吟应声几句,有些心不在焉。
柳亦安却没察觉,继续道,“今年春日宴还在芙蓉园,你可千万别忘了。”
“我忘不了的,倒时候可要看紧弘儿,他年纪太小,可不能饮酒。”
“你倒是看重弘儿。”柳亦安笑嘻嘻的看着他,江吟撇撇嘴道,“弘儿是我侄儿。”
“你啊……”柳亦安话没说完便愣住了,他瞧见一人走进屋子,贴着江吟耳边说了些什么,江吟点点头让他出去,等他离开,柳亦安才迫不及待的问道,“他怎么在这?”
“神明庇佑。”江吟扯扯嘴角,继续道,“我西去路上碰上了他。”
“倒真是阿弥陀佛,他回来,你总算可以安稳度日,不用再失魂落魄了。”
“也许吧。”江吟含糊的应了一声,“四妹妹这几日还好吗?”
“她啊,这几日都在研究糕点。”柳亦安说着说着脸一黑,有些无语道,“你也知道她那手艺,明明不好吃却要逼着别人吃,还不准别人说不好,也怪不得弘儿三天两头往你这跑。”
※※※※※※※※※※※※※※※※※※※※
其实江吟和罗霜不可能回到八年前的,他们两个现在的谈话往往有些枯燥
一问一答,江吟也不再与他说什么有趣的故事了
隔阂产生就再难消除,罗霜不懂这个道理,江吟则尽量说服自己忽略隔阂
离鹤 收之桑榆(三)
今年海棠开的茂盛,江吟抬眼看着那满树的花朵,忽然记起从前自己便是在这遇见了照歌。
年年花开,却已经找不到故人。
江一弘跟在江吟后面不敢上前,他三舅舅身边跟着的人让他害怕,自己从没见过他,可他却和三舅舅亲密极了,周围的长辈也都认识他。
可他从来不和别人说话,一双眼睛只追着三舅舅,不笑的时候阴沉极了,叫江一弘想起了书院那位严厉的先生。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