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杀了我?(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鬼衣
“对了,你刚刚不是说小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嘛,”孟思远道,“怎么样了?”
“小桐是你叫的?”
“辛桐,是辛桐。”孟思远说完就撇过头开始翻白眼。
他忍辱负重不就是图小桐天使下厨吗!不然谁跑傅家来受这股子气啊!
傅云洲说:“没怎么样。”
“那怎么办?告诉老师?”孟思远尝试提议。
他话才出口,就获了傅云洲鄙夷的目光。
孟思远往后缩了缩,吐槽着:“大哥,有话你就直说,别拿看傻逼的眼神看我,行不?”
“没什么,我处理好了。”
孟思远瞧着他风轻云淡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他皱着鼻子苦笑着提议:“大哥……初中生矛盾,咱们没必要动刀动枪的,对不对?”
“没什么,”傅云洲淡淡道,“我今晚给对方父母打个电话……顺带和那个女同学聊一下。”
孟思远将信将疑地看着傅云洲,总觉得事情没有“谈谈”那么简单。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谈谈,总有种黑帮分子拿枪顶着人头逼迫对面同意,不然就崩了你脑袋的血腥感。
可傅云洲没说谎,他的确是准备打电话去好好谈谈。
在谈话前,他走到辛桐卧室同她说晚安。别墅里有些灯是亮的,有些是暗的,他穿过明暗交杂的走廊,笔挺的肩上同时承受着光与影。
屋外树影婆娑,发出海潮般的轰鸣。
傅云洲在她床畔坐下,问她:“现在可以告诉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辛桐挪动身子,像只雏鸟似的栖息在他的怀中,枕着他的大腿,胸乳柔软。
傅云洲捏着她的手指,年糕条似的十根手指,白而嫩,好像一含在嘴里便能融化。他放松下来,眉眼舒展,鸟羽般的睫毛投下一片虚虚的影。
“小骗子,”他捉着她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下。
辛桐想缩回,却被他死死拿捏在手心。
“不准闹脾气。”傅云洲又说。“再闹脾气我就要生气了。”
小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别扭死了。
找她一回往往问不出什么,非要三番五次地去探究。
“我又不是小孩了,不想当打小报告的家伙。”辛桐闷声闷气地说。“你就不要管了。”
“小桐,你是我妹妹,你不许有委屈。”傅云洲缓缓告诉她。“别人家小朋友有的,我家小朋友也要有,别人家没有的,你也要有……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就算你叫我妹妹,我也不是你妹妹。”辛桐鼻子一酸,赌着气轻声对他说。她搂住傅云洲的脖子,头埋在肩膀和脖子间的凹陷处。
养女和真正的豪门小姐还是有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膈膜……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从别人手中施舍出来的,仿佛喂养一只毛绒绒的流浪猫,哄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只要不喜欢了就能随手扔掉。
没有血缘羁绊的家人总少了些理直气壮的资本,随着年纪增长,这种无以复加的惶恐迎面而来。
……她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抛弃。
傅云洲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去摸她的头顶。
她的头发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长了。小时候他常常帮她编头发,易修则会往她的发间插新开的野花……时间是极快的,她会在不经意间长大,会喜欢上某个男生,会结婚生子。
“好了,没事了……哥哥会处理的。”他说。
傅云洲回到书房,拿起管家呈上的号码,打通对面人的电话。
他冷淡开口,不说废话。
“上头最近严打,大家都知道……做到市委书记一百万的确不多,但这种风口浪尖谁也不想惹麻烦是吧。”
“没,您是我长辈,我当然尊敬您。我只是不希望因为小朋友的事坏了和气。”
“您能体谅就好……让我跟小姑娘谈一谈吧。”
“听好了,辛桐是我傅云洲的妹妹,永远都是。”
“你要是敢碰她一下,我就让你知道新安十四岁的雏妓到底有多少。”
……
周一,傅云洲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高中生般上语文课。
他站起,神态自若地分享自己的读书报告。
“我最爱的就是她,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样肯定。昔日的如花妖女,现在只剩下枯叶回乡,苍白、混俗、臃肿,腹中的骨肉是别人的,但我爱她……她可以褪色,可以萎谢,怎样都可以,但我只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纳博科夫,洛丽塔。
(就傅云洲这种弟弟妹妹跟谁有矛盾,直接打电话去威胁的带孩子方式,活该程易修会被养歪。)
是谁杀了我?(np) 今夜,无人相遇
程易修从后台出来,遥遥地看着站在剧院门口的辛桐。
她就那样孤身一人站着,手里握着快喝完的芝士红茶,宛如一枝枯萎的玫瑰。
寂静的夜,人潮涌出,嘈杂的谈话声流动在耳畔,全然是无关紧要的热闹。
随着人流走出的萧晓鹿猛地从身后一把抱住她,熊猫抱竹般搂住脖颈,歪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她侧耳倾听,缓缓浮出笑意,伸手轻轻拍了下萧晓鹿的手背,启唇说了几句。
知道是爱情可能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程易修快步走到辛桐面前,又尴尬地退后半步,转而望向萧晓鹿。
“剩下的人呢?”他拧住衣角,扫视一圈。“孟思远和傅云洲。”
“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嘛去了。”萧晓鹿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又说。“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
程易修偷偷看了眼辛桐,点头答应。
月明星稀的夜晚,风也并非冷刀子似的寒,有着松软的温柔。地上的霓虹灯要比天上的月还明亮,珠串儿似的连成流动的闪着光的溪水,在几个慢悠悠闲逛的人身侧淌过。
萧晓鹿搂着徐优白的胳膊走在最前,辛桐走在中间,右手边的季文然低着脑袋抠开奶茶上的塑封,拿吸管搅着粘着奥利奥碎屑的剩余冰块。
程易修原是在辛桐身后半步走的,走着走着就走到她身边了,插兜的手从裤兜里不知不觉地挪出,手背悄悄地……碰了一下她的。
辛桐转头看他,弯了弯唇角,躲开有关那个尴尬冲动的吻的一切。
“谢谢你的票,”她说。
“没什么,”程易修微微撇过脸。
满心满肺想跑来找她的是他,见了面踌躇不前的还是他。
要是辛桐单身,他说什么都扑上去纠缠,可她有男友,自己又扯不下脸当小三,如今除了想扇自己一巴掌骂一声孬种,没别的了。
“那个剧,你感觉怎么样?”他问。
辛桐本想习惯性地说“蛮好的”,想了下,改口为:“很好,我很喜欢。”
程易修听到这样的回答并不高兴。他明知自己问剧怎么样,她肯定会说喜欢或不喜欢,但他还是别扭地期待着从她嘴里听出些别的东西……譬如自己演的怎么样。
“我要去洛杉矶了,”程易修突然说,前言不搭后语。
辛桐微微挑眉,侧面问:“什么时候?”她完全没想到傅云洲会放任弟弟出国。
“十八号……十二月十八早上七点半的飞机,”程易修看着她,忐忑地开口,“辛桐,你会来送我吗?”
身侧始终沉默的季文然忽然横插一嘴,戳碎了程易修的小心思。“辛桐,陪我去买咖啡。”
程易修故作轻松的脸色一变,盯着季文然语气不善地开口:“你不能自己去吗?”
“她是我助理。”季文然拉着辛桐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要走。
辛桐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苦笑着转头冲程易修说:“我等下就回来,你跟晓鹿说一声。”
程易修原是趁机冲季文然的背影比了个中指,又在辛桐回头看他时,嗖得一下缩成握拳的状态,面上的愤懑突变和善的笑容。
“好的,我会跟她说。”
辛桐被季文然冰凉的手握住手腕,半拖半拽地往前走,一对银坠子在耳畔晃荡,完全不晓得这家伙在发什么疯。他随处找了个垃圾桶扔掉喝完的奥利奥蛋糕奶茶,面色不善地把辛桐推进路边尚在营业的咖啡店。
“去,给我买一杯咖啡。”他扯下驼色的格子围巾,找了处座位。
待到辛桐按照他平日里的口味买来送到面前,他又说:“给你自己也买一杯。”
他选的是两人座位,辛桐只能坐在他对面。
咖啡店里暧昧的暖色灯光落在季文然消瘦的面颊,宛如清淡的墨在微黄的宣纸晕染,素素的,无须多余的色点缀。
“我就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他这么大的人不会自己乘飞机吗?还非要人送了?去个洛杉矶搞得要上火星一样。程易修干脆找个保姆把他一路送到la好了。”季文然毫不客气地开口。“你知不知道十八号你是要上班的?你请假去送人,我怎么办?你把不把工作当一回事?你再这样我就要扣你工资!”
辛桐缩着脖子怯怯地吐了个“哦”字。
季文然噼里啪啦一通指责完,鼓起嘴沉默片刻,默默抽了张牛皮纸色的餐巾,在玉般的指尖里折成千纸鹤模样,放在桌上,朝她坐的方向推了推。
他盯着桌面,睫羽低垂。“辛桐,我就是突然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一个人待太久,就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不是针对你。”
辛桐看着他沮丧的模样,简直像在看一只缩成一团的小白狐狸,蓬松的尾巴将自己裹得紧紧的,难过了就舔舔毛。
“嗯,我明白,”辛桐轻声应道,“我以前也是这样,没什么朋友,基本都待在家里……也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我会想自己有很多伙伴,”季文然告诉她,“原本有很多,现在只剩两个了……我知道他们是假的,但还是……算了,不说了。”
辛桐回忆,觉得他说的应该是他的小熊和那个叫迦拉提的女性。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有幻想的朋友陪着,也不会太孤单。”辛桐说。
季文然反驳。“少假惺惺,明明就很幼稚。”
“没,我真觉得还蛮好的,有个慰藉。”
她的话那般善解人意,反而让季文然无话可说。他手足无措地握着咖啡杯,为掩饰什么似的喝了一大口,接着皱着眉咽下去,抱怨道:“好苦。”
“这是咖啡。”辛桐忍不住提醒某位小公主。
“还很难喝,比公司里的难喝好多。”季文然说,“公司里面的咖啡是在哪里买的?我好想一直没找到。”
“我用咖啡机做的,工作休息区有一台咖啡机。”辛桐解释。
“我居然都不知道。”
辛桐暗暗想:你要是知道就好了,你除了自己的工作什么都不知道。
季文然撇撇嘴,将咖啡杯搁在桌面,身子朝她的方向探去。“你的是什么?”
“桃子苏打水。”辛桐说。
她的手指搭在透明的塑料杯,隔着一层透明的壳,气泡水咕噜噜地往上浮动。新做的指甲仿佛熟透的樱桃,杯中的桃子是软乎乎的肉粉,稍一抬头能看见她枯玫瑰色的毛衣裙。
“指甲颜色和裙子很搭。”季文然说。
辛桐不好意思地将发丝拨到耳后,“啊,谢谢。”
“你以前很单调。”季文然评议。“虽然按现在的标准,你还要开眼角、垫鼻子、削下巴,再减肥十斤。”
“但你不要管现在的标准,我觉得你很好看,像月亮一样明朗光洁,”季文然一本正经地模样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说完,默默把她的桃子气泡水挪到自己面前,换了根吸管,低着下巴尝了一口,简直像是为自己刚才的话讨要奖赏。
等等……这家伙发烧那时候,该不会也是因为觉得自己给她添麻烦了,才同意她抱一下他的幻想伙伴的吧?
桌上米黄色的千纸鹤正对着她,仿佛在点头赞同她的揣测。
季文然在店里坐了十来分钟才起身,辛桐跟在他身后,见他满脸嫌弃地扔掉咖啡,还不忘带走折好的小仙鹤。
走出门,一阵风过,阴冷的深夜潜入躯体。
季文然拆下围巾,绕上辛桐脖子。他低头,睫毛根根可数,忧悒的双眸彷如天幕稀疏的星辰全落入,闪着微微的光。
“明天能不能继续给我泡咖啡。”他问着,将带出来的小千纸鹤缀到系好的围巾上。
一个纤细的、温柔且任性的家伙,还有点幼童的固执可爱。
她抬眸,心弦一颤。
“这样会让我误解你喜欢我的,”辛桐后退半步,开玩笑般冲淡心口作祟的些许迷乱的心思。
季文然却被踩中尾巴似的炸毛道:“谁喜欢你啊?要是换了个人没准还喜欢你,你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是我助理!你要好好工作,不能生病,你生病请假就没人给我冲咖啡了!”季文然抬着语调,消瘦的身子裹在圆滚滚的羽绒服里。“还有,你记住,不准因为乱七八糟的人胡乱矿工!”
辛桐笑盈盈地着拿下他的折的千纸鹤,放进口袋。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手机的提示音打断。
辛桐打开手机,发现是江鹤轩发来的一串消息。
小桐,我是阿姨。
你能不能帮我拦住鹤轩?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他说自己拿了去国外交流的资格,说什么都要走。
我家就他是独苗,怎么舍得让他去美国,在国内待着哪儿不好,现在也挺体面的。
算阿姨求你了,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
辛桐看完这一连串消息,笑意缓缓褪去。
他……从来没跟她提过这件事。
“怎么了?”季文然问。
“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私事,可能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去吃夜宵了。”辛桐关了手机,将围巾递还给季文然。“帮我跟晓鹿说声抱歉,有机会我下次请她吃饭。”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去拦车。身影逐渐远去,成了一只风中漂泊的鸟儿。
“傅云洲又不在,不是因为你要去,我才不会去呢。”季文然望着她离开的背脊,尖尖的下巴缩进围巾。
他的鼻尖忽然嗅到一抹淡香……原来她今天有擦好闻的玫瑰味香水,这股味道落在围巾上了。
而让季文然带话的吃夜宵团队,此时已撸起袖子开始烤肉。
炙烤成金黄色的肉片被徐优白夹起,晶莹剔透的油脂在表面闪烁。他将肉片酱料中打了个滚儿,左手手掌拖着,寄到萧晓鹿唇边。“张嘴,啊——”
萧晓鹿仰着脖子,配合地一起:“啊——”
我的话你别放心上,来不来无所谓的。坐在另一边的程易修低头踌躇许久,终于狠下决心摁下发送键。
他呼出一口气,抬头才发现萧晓鹿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哟,在给辛姐发消息呐,”小魔女一语中的。
程易修鄙夷地冷哼道:“徐优白给你烤那么多五花肉愣是堵不住你的嘴。”
“暗恋就直说呗,磨磨唧唧忒不是个男人,”萧晓鹿掩唇嘲笑。“不过人家有男友,还是会下厨、会哄人,连经期是几号都记得一清二楚,知道提前泡红糖水,写晚安小乖乖的那种体贴型男友哦!……死心吧,你没机会的。”
“你想多了,我没想干嘛,”程易修说,心口的酸涩夹杂着微小的甜意,似是舔着苦涩柠檬切面上薄薄的一层糖霜。“其实我……其实我还能见到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有人在吃烤肉,有人在吹冷风。
被某人胁迫着留马路边一起赏夜景的孟思远裹紧夹克,唉声叹气:“我可真是命苦,没夜宵的就算了,还在这儿一边吹冷风,一边吸二手烟。”
“不想待就滚。”傅云洲斜睨他一眼,弹走指尖的烟灰。
“这不是看大哥你心情好,才在这儿舍命陪君子嘛。”孟思远调侃。“怎么着,程易修的事儿你想开了?”
“算不上想开,”傅云洲说,“只是觉得弟弟长大的感觉……很奇妙。”
有了这句,就算是想开了。
“我以前总担心他会出事……所以手段可能有点过激。”
大哥,您那儿不叫有点过激,您那个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孟思远在心底吐槽,程易修十二三岁的时候跟别的青春期小男生掐架,打输了,你就差点把人家一家都给送进监狱。
“现在虽然还是很幼稚,但至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傅云洲说。“有了点男人的样子。”
“程易修是缺个妹妹帮忙分担你的注意力。”孟思远耸肩。
他长舒一口气,又说:“看在您老心情好,咱们来谈谈那个小姑娘的事儿。”
提到辛桐,傅云洲不由掐灭烟蒂。“你想说什么?”
“让我想想啊。”孟思远摸着下巴。“作为朋友,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毕竟身边一大帮废物全靠您老养着……但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我必须得说,她跟她妈两个人,你最好都别追究。”
“说来说去还是怕我对辛桐动手。”傅云洲笑笑。“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赶着帮她说话。”
“我为她说什么话?这才第一次见面呢。”孟思远苦笑着摊手。“傅云洲,你就不想知道你妈给你选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嘛?……如果我没记错,这小姑娘是伯母本来给你定的老婆吧。你看,现在伯母已经——你好歹也看看她给你选的妻子是什么样子的,对吧?”
傅云洲幽幽地顶了他半晌,才吐出一句:“行,你成功说动我了。”
是谁杀了我?(np) 满嘴仁爱的战争 上
打开他家的门,标准的两室一厅。
液晶电视后的白墙挂有一幅电子打印的风景油画——月光照着浩渺的湖,含混着一丝缥缈的幽蓝——这是中考结束时,家人带他去临杭游玩顺手买的,作为考上一所不错的高中的奖励。电视对面麻布灰的沙发散发着老旧的气息,连带着黑色漆光的茶几都是六七年前的旧物,哪怕夫妻二人分居许久,依旧保持这种布局直到现在。
不算太寒酸,也不算多阔气。
乏味,非常的乏味。
江鹤轩面无表情地从母亲手里强行抽过手机,另一侧的父亲窝在沙发,闷声不响地抽一包苏烟。漆光的茶几上拜访的玻璃器皿熠熠生辉,冰冷虚伪又客套。
“别再拿我手机。”他说。
江母浑身一哆嗦,扯着嗓子喊:“行!你矫情,你天真,你以为自己最对!好、好、好!你最对!等你老了你就知道妈妈才是对的!我是为你好!”
江鹤轩懒得再回应。
“不让你跟她在一起你不听,她是什么人家出身?那是正经人家吗?……这便算了,儿子长大,当娘的管不了!出国呢?怎么都不和我商量商量。”
“我二十四了,”他说着,低头看手机。
辛桐发来一条消息:还好吗?
还好,他回。
哭啼,吵闹,咒骂……其实并不好,可习惯了,不好也成了还好。
“二十四?二十四就什么都懂了?要走就滚得远远的,一辈子别回来!将来后悔了都别回来哭!”当母亲的扔出这么一句狠话。她仿佛在威胁一个七八岁的幼童,说要将亲生骨肉扔出家门,让他被人贩子带走……江鹤轩听了只想笑。
威胁的棒子和该死的糖,最成功的驯化、最失败的教育。
父亲还是在抽烟……他这烟怎么抽了七八年还没抽完?
江鹤轩拿上户口本,开门下楼,懒得管母亲是哭哭啼啼还是歇斯底里。
江父重重叹了口气,烟头在烟灰缸里一按,起身去找儿子。
在楼梯口,他拦住儿子,说:“你也知道自己二十四了,懂点事吧,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怎么,我当了你们二十四年的乖孩子,还不够吗?”江鹤轩清清淡淡地告诉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还有,不是我让谁不舒服,是生活本来就很不舒服……别扒拉着那点体面了,搞得你有什么体面一样的。”
他说完,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
一个人生唯一的高潮点是站在浴室自慰射的刹那的男人,跟他谈体面……能有什么体面?菜市场买两斤五花肉的体面,还是带一只烧鸭回来的体面?更别说他现在连在卧室里撸管的荷尔蒙都快消失无踪了。
这个父亲当得如此尴尬,唯一的尊严也不过是直起腰在外人面前喊一句:“我是你爸爸!”
江父脖子一缩,“其实爸爸蛮为你骄傲的,你从小到大也没让我神——”
“不是我没让你神,是我妈把神的事全揽了。”江鹤轩打断他。“是,我妈是管得太多,那你呢?……她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心里不清楚?在她堕掉我之前那几个女孩儿的时候,你干嘛不拦?在她因为生不出儿子被爷爷挤兑的时候,您又在哪儿抽烟呢?”
他缓了口气,冷笑着说:“爸,我宁可不被我妈生出来,也希望你在她堕胎的时候,吭一下声……你吭一下声,大家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江鹤轩说完,嗓子眼苦的心慌。
他小时候读哪吒闹海,拔剑自刎,只觉不值。
如今才知道,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甚是英勇。
生养之恩,以死想报,已是一个华夏男儿所能做到的极致叛逆了。
江父在楼梯口傻站不知多久,佝偻着肩,哆哆嗦嗦地拿还带着廉价烟的手指从怀里掏出磨皮的黑色皮夹。
“读书这件事,我也不是说没用,多读点有用的。”他说着,把皮夹子里能拿的钱,尽数拿了出来,不管不顾地塞进儿子的挎包。“过几天爸爸再给你往卡里打点……到了国外,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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