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杀了我?(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鬼衣
医院暖气很足,杯口的雾气不显,轻轻袅袅地往上升。
傅云洲。
她的脑海忽得冒出这三个字,心口说不出的梗塞。
一条命,你还我一条命就算两清,辛桐慢慢想,喝掉塑料杯中的热水。
离开新安那天,落了一场大病初愈似的冬雨,缠缠绵绵。
来送人的萧晓鹿刚下车还是一只滚圆的小白熊,进了机场立刻爱美地脱掉外套,露出里面马卡龙粉的厚毛衣和半身裙。
她握着辛桐的手,一本正经地教唆犯罪:“打架掐蛋,省力一半。遇事踢裆,非死即伤。碰男的就踹,女的就扯头发。他们要敢威胁你,你直接拿刀子动手,我们这波人都从黑道混出来的,不跟他们打官腔。”
辛桐照例穿黑大衣,内搭是被遮得严实的蔷薇色丝绒裙,只露出些许艳丽的色。她盘起长发,一截白皙的脖颈露在外头,从头到脚,唯有耳垂装点一对浑圆的珍珠耳钉。
徐优白跟在女友身侧,默默补充:“杀人放火戏做全,录音影像都到位。为避那边起疑,我和晓鹿过几天再飞燕城,到时候联系。”
这俩不去说相声可惜了。
辛桐笑着一一应下,将手套带回。
恐怕是乱流的缘故,起飞穿越对流层时好一阵颠簸。季文然服药睡去,辛桐却怎么也睡不着,神经好像涩滞的琴弦,嘎吱嘎吱响。
她随手抽过季文然带上来的绘本翻看,脑袋靠在他肩头,嗅着淡淡的木香,乱跳的心逐渐平稳。
手中的是那个有关小熊的故事,他在临杭讲给她听过。
孤单的小熊建造了一个沙堡,邀请心爱的女孩成为自己的皇后。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后来她要离开。
“你骗了我,”小熊哭泣着,将沙堡推倒。“我要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辛桐合上绘本,侧过脸看向季文然安静的睡颜。
“真没想到会是你。”她轻声呢喃。
开车回公司,一路上萧晓鹿忧心忡忡地同徐优白碎碎念,担心辛桐在外头被人欺负。
直到办公室门口,她还在说:“她不是傻白甜,但辛姐真的很不会拒绝别人,对面那么多白莲花、绿茶婊和各种bitch,我肯定会担心啊。”
她说着,砰得一开门,往里瞧了一眼,随即面色凝重地砰得一关门,见鬼似的看向徐优白,喃喃道:“要命,我可能不小心穿越到了傅云洲跟程易修跟江鹤轩能和谐相处的时空。”
徐优白半搂住她,手掌覆上她的手,帮忙拧开把手。“不是穿越,是国共合作。”
萧晓鹿歪头沉思片刻,回过味来。“你早知道!”
徐优白低头一笑,未再言语。
截然不同的雄性生物终于在共同敌人面前迅速达成百年难得一见的统一战线。
是谁杀了我?(np) 枪与花 (二)
一个北方的冬天。
白天阳光高照,亮得晃眼,却又凄冷得过分,比假期最后一日赶出来的作业还要敷衍。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景象,夜里大风一刮,无法言喻的压抑弥漫,寒风带雪。
“现在的设计师脑子里就没有舒适这两个字吗?”辛桐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抱怨起脚上的高跟鞋。
她的穿着与这里有些许格格不入,太老。米色的暗花真丝衬衫和毛呢直筒裙,没化妆,甚至没有口红,容颜寡淡无味,唯一的首饰是耳畔的珍珠,仿佛在卖廉价大杯咖啡的咖啡馆读书写作的女作家。
季文然坐在沙发,裹着羊毛围巾,面色近乎失血的苍白,燕城的冬天让他吃了不少苦。他对造型师说:“拿一双不高于五厘米的鞋,粗跟,圆头,穿上还能小跑。镶钻,掐金,带水晶花的麻烦都扔远点。”
辛桐坐到他身边,脱下试穿的高跟鞋,挨近沙发摆好。
造型师们想要伸出帮忙整理的手又被她的举动逼回去,继续僵直地守在一边。
这两人可能是他们遇到过的最奇怪的富豪。
燕城里聚集的有钱人大多矜贵,一旦有需要必须马上到位——看到一张提包的图,哪怕刚从别国的生产工厂离开一秒,也要立刻空运来拿到手上。
而眼前的二人,一个喝着高糖奶茶,穿着好像从优衣库里随便拿的廓形套装,另一个素颜前来,眼下甚至还有疲倦带来的眼袋。
辛桐拿过自己的提包,包里塞着手机、一个药瓶和一些零碎。药瓶是出发前,孟思远悄悄塞给她的不干净的东西。
“我本想送给季文然,但他居然把你泡到手了,出乎意料地争气。”孟思远耸肩。“所以这玩意儿送你去燕城防身。”
“这不是防身用的。”辛桐道。“这是预备使下三滥手段。”
她可没想到孟思远会塞一瓶春药说是为她防身考虑。
“录音器和微型摄像机是徐优白送的,不是我。”孟思远摊手。“怎么搭配组合,全看你自己……只在必要的时候。”
一瓶遇水即化的激素,两件不起眼的的摄影器材,只有一种组合可能。
季文然探过头,看到了辛桐包里的药瓶。
“给谁下?陆节还是陆青杏?”辛桐调侃。
“陆青杏。”季文然毫不犹豫。“万一她搞到别人我们也稳赚不亏。”
也是,男人乱搞的特权
辛桐笑笑。“准备好上战场了吗?”
“没。”季文然凑近,额头抵住她的脑袋蹭了蹭。“但你要去。”
辛桐偏过脸,躲开他令人发痒的毛茸茸的蹭蹭。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言笑晏晏地问季文然。“你说,如果那时我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躲起来。”季文然耿直地回答。“可能会悄悄喜欢你。”
“和幻想伙伴在一起?”辛桐托腮。“迦拉提。”
“那是什么?”出乎意料,季文然反问。
“我随便说说。”辛桐垂眸。
迦拉提,她在第一次听到这么古怪的名字时就应该反应过来。
皮格马利翁和迦拉提,也可以称为皮格马利翁与迦拉忒亚。
塞浦路斯国王用象牙雕刻出理想中的女子并深深地爱上她,每日拥抱亲吻。终于有一天,他不堪忍受无尽的单恋,乞求阿佛洛狄特的帮助,让雕塑拥有生命并成为自己的妻子。
将所有与季文然有关的碎片组合,会发现,她确实应该反映地再快些。
通过秘书联系见到陆节,是在来燕城的三天后,一个不多不少恰恰好的冷淡期,足以让一位殷切期盼的女人感到沮丧。
陆节准备的酒宴是明晃晃的示威,意图警告这位从富商圈来的小姐乖乖遵守燕城的规矩。而根据小道消息,陆小姐的礼服起码有五万英镑,更别说骇人的钻石首饰们。女人最懂女人,早见过辛桐照片的陆青杏如此隆重装扮,无非是要将辛桐衬得灰头土脸。
为答谢这一份傲慢,辛桐决定迟到半小时作为回礼。
他们约在餐厅见面,季文然开车送她去,约好了餐后碰头。
陆节和陆青杏同她想的差不多。
尤其是身为妹妹的陆青杏,简直是名媛中的名媛,小姐中的小姐。毛衣配包臀窄裙,玻璃丝袜配细细的高跟鞋,手腕带一条显眼的钻石手链,耳畔是一对铂金耳环,哪像刚满十八岁的青涩少女,瞧穿着倒像二十四五。脸生得鲜嫩,比辛桐高出一茬不止,妩媚娇俏,一颦一笑间风韵自成。
辛桐摘下手套,坐到二人对面。
她面容素白寡淡,绑着低马尾,衣着是一贯的轻便简洁,没带首饰,如何都与漂亮沾不上边。
“陆节。”对方本着东道主的客气,先伸出手。
辛桐没有接礼——季文然有神洁癖,要是被眼前的男人碰了手,回去小狐狸非得把她的整条胳膊拿肥皂洗上半小时。
刚开始的用餐还算愉快,可惜没上两道菜,陆节就开始用自己的见闻企图肏辛桐的思想。意大利、土耳其、荷兰、英格兰、苏格兰……从与政要相谈甚欢到住在数千年历史的古堡,配合陆小姐时不时添油加醋的增添细节,简直是中华男性魅力时间。
浑身上下透露的傲慢仿佛把金箔贴满全身。
倘若对方客气有礼,两方还能好好谈谈,可眼下的状态,对方显然没把她当个人看待。
辛桐越听越头大,难受到已经开始克制不住地回忆起傅云洲的好。
至少傅云洲在见闻方面有一说一,算是陈恳。
当陆节开了一个有关艺术的话头,陆青杏开始谈论自己投资的画廊以及藏的那些书法作品时,辛桐有点绷不住了。
她的男友可是正儿八经读《克里斯特勒研究文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艺术》的神经病艺术家。
耳濡目染的辛桐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你懂个屁。”
陆节的面色瞬时沉下。“你说什么。”
“我说——草你麻痹。”辛桐搁筷。“别跟我谈文史哲,我他妈读这个的。想肏人脑袋麻烦技术娴熟些,你俩妈逼的怎么没在土耳其被宗教极端分子绑架要赎金,还是你当哥哥的卖屁眼把妹妹赎出来了?”
辛桐抬眸,淡淡扫过两人,对方显然从小到大都没被人如此亲切地问候过爹妈,一时没能反击。
“监控录像没有录音,我想你们两个都没准备录音器。”她慢条斯理地拿过湿毛巾清理自己,指甲泛着健康的玫瑰色。“要是感觉不爽,现在可以动手打我,我绝不还手。”
“不过出了这道门,我能让全国都知道燕城官三代殴打女人。”辛桐轻描淡写地补充,预备提包走人。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
“我是你姑奶奶。”辛桐不耐烦地打断陆青杏的嘲讽。
被季文然的骂人金句熏陶的辛桐,面对“你以为你是谁”这种简直不能看的句子,心如止水、毫无波动。
“你以为你这种狗逼玩意儿找着机会就能开始咬我?”辛桐起身。“下次撒完尿顺带照照自己,以为自己是凯撒大帝,实际连堂吉诃德都不如。”
礼貌对傲慢不起作用。
季文然见过多少富豪、明星、政要,哪个傻逼不被他骂得找不到北。以至于辛桐屡次提笔想要写一本《季文然脏话大全》传给儿女,用来防身。
跟他谈恋爱的好处——迅速学会骂人的髓,说操你妈就操你妈,声不抖泪不掉。
最简单的嘴臭,最极致的享受。
她在车库与季文然碰头,因为忧心有监控摄像头记录不利证据,一直回到酒店锁上门,辛桐才靠在季文然的肩头,简明扼要地交代了饭局种种。
辛桐轻轻对他说:“如果是以前的我遇到这种事,恐怕会躲起来暗暗哭……没资本发脾气……可跟陆家那俩货色硬杠的时候,我一直想……你还在等我,决不能灰溜溜地跑掉。”
那种盛气凌人的状态,恨不得在脸蛋刻上——穷鬼,我瞧不起你。
“当然,更主要的是,我熟读并背诵了季老爷的骂人金句。”辛桐笑了下。
季文然亲了亲她的面颊,起身道:“我给你拿小熊饼干吃。”
“文然。”走到一半,辛桐忽然唤了他一声。
季文然转过身,“怎么了。”
她两手撑在座椅,仰着脸笑起来。“我好爱你。”
季文然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回去,微微低下头,露出泛红的耳朵。
是谁杀了我?(np) 枪与花 (三)
元旦假期前的最后一堂课,又临近期末停课,底下的学生们都有些蠢蠢欲动。这个班三分之二是女生,只有八九个男生,典型的中文系男女比例。现在离下课还有十三分钟,不少学生已经开始心不在焉地玩起手机,或是小声同身边的朋友讨论起元旦计划。
江鹤轩合书,决定让这堂课暂且告一段落。
“这学期结束之后,我不会继续在学校授课。”他话音刚落,底下的学生们纷纷仰起头。
先前江老师被停职的事,学生之间各种小道消息也传过,年轻清隽的男教师和女大学生搁一起总有点与生俱来的暧昧。可这事儿后来莫名其妙地偃旗息鼓,似乎未曾爆发过似的,人气颇高江老师又折回来给他们上课。
江鹤轩看着底下探究的眼神,笑了下,“我计划读博,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老师有女朋友了吗?”不知是谁突然拔高声调,提了个不着调的问题。
不过这倒是广大女生共同好奇的点。
江鹤轩先是顿了下,继而笑着说。“还不是女朋友,但我很在乎她,在乎到……有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女生们还以为老师在说酸牙情话,善意地哄笑起来。
“老师,可以问一下你的年龄吗!”
“我?”江鹤轩愣了几秒,道。“我二十五了。”
“二十五还很年轻呀,”女孩儿们齐声回答。
江鹤轩还是笑,眼底藏着浅灰色的寂寥。“其实我不想当老师,和你们之中的某些人不想学这个专业一样,纯粹爸妈逼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好老师,一个教育者——”
有人突然来了句:“江老师教的很好。”
“谢谢。”江鹤轩朝声源看去,他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喊的,只好对着大致的方向点头示意。“在人生的前二十五年,我做过蛮多不好的事……和每个自私自利又软弱无能的男人一样。我们文学院大部分是女孩儿,所以作为一个男教师,我想告诉你们——如果以后你们打算结婚,请宽容些……男人们大多是蠢货。”
“有时觉得,我们的社会缺少对孩子的尊重、对女性的尊重,甚至是对人本身的尊重……这导致许多人,包括我在内,哪怕成年已久,仍有某部分深深残缺,变相地不断索取,伤害心爱的人……”江鹤轩吐出一口浊气,仍是微微笑着的模样,云淡风轻地将自己的一部分掏出来剖析。
他极少表现出其他神态,总是淡淡地微笑,不论谁见了,都会认为他是极好相处的家伙。“你们要学会承担责任。学会认真对待你们的伴侣,爱你们的孩子、尊重他们,把他们当作和你平等的存在,而不是一个可以随手摆弄的玩具。一定、一定要学会承担责任,不管以后你们是否会迈入婚姻,又是否能与妻子白头到老。”
江鹤轩一句句叮咛完,惊觉这些话不是说给学生听的,而是给自己。
是不是每个孤独的人都在等待打破生活的救赎者?当她来到身边,等候的人便将她紧紧攥住,如同溺水者抱住浮木,寄托全部的希望与幻想。
“好了,下课吧,元旦快乐”江鹤轩道,“小点声出去。”
他关掉上课用的投影仪,紧紧有条地拾起手提电脑和书本,顺带拿纸巾擦掉积在桌面的薄薄的粉笔灰。
当教师的确不是他的本意,可不得不说,他颇为适合这份工作。
正当他关掉顶灯,预备离开教室,电话铃突然响起。江鹤轩站在原处戴上蓝牙耳机后,接通电话,走出大楼。
“晚上七点四十的飞机,”傅云洲说。
“在某个瞬间会觉得……我们两个能成为朋友。”江鹤轩对傅云洲说,唇畔的笑浮在表面。“我与你有许多共通点。”
“我可没你这么惺惺作态。”傅云洲嘲讽。
江鹤轩顿了顿,轻笑着说:“至少我不会让她害怕。”
“你只管做好分内的事。”傅云洲冷笑一声,道,“如若不是为她,你早死无全尸了。”
说完,挂断电话。
“谁不是呢。”江鹤轩呢喃,指腹摩挲着手机的边缘,仿佛在抚摸一个轻盈的刀片。
天色暗淡,到处是萧条的灰。
一阵风吹来,扰乱了他的鬓发,江鹤轩摘下眼镜,藏在镜片后的眼眸总含笑意,极度温柔到……近乎病态。
另一头的傅云洲挂断电话,程易修推门而入。他小臂搭着防风的保暖夹克,一进门,便将外套扔到沙发。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不一会儿,萧晓鹿拉着徐优白进来,她一蹦一跳的走路方式让鞋跟敲击地板,发出细微的咚咚声,略施粉黛的面颊有着一种戏剧化的俏丽,说话时神态夸张又不失可爱。
“合着你们所有人都瞒我。”萧晓鹿一手把程易修扔在沙发的夹克外套扔了回去,一手牵着男友坐下。“亏我还为辛姐的事失眠。”
“你失眠是因为晚上非要喝茉莉金桔茶。”徐优白小声反驳。
萧晓鹿瞪他一眼,不许他拆台。
“你跟去做什么?”程易修道。
“那你跟去又做什么?”萧晓鹿反问。
程易修识时务地闭嘴,多年交情让他知道做什么都比跟萧晓鹿纠缠来得好。
几人坐在办公室,各项琐碎交代了半小时,萧晓鹿考虑去吃饭。
临出门,傅云洲忽然叫住她,把她单独截下。
“晓鹿。”
萧晓鹿转过身。“怎么了?”
“从那边回来,我们就解除婚约。”傅云洲道。
“这样没关系吗?”萧晓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
“没关系。”傅云洲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辛苦了,谢谢。”
认识这么多年,他似乎是第一次如此郑重地看着她说“谢谢”。
萧晓鹿忽然发现,浅浅笑着的傅云洲也可以很温柔,像是一个可靠的大哥……不对啊,他本来就是兄长,一直以来都是。
或许是因为太熟悉,习惯了与傅云洲“相看两厌”的相处模式,萧晓鹿皱皱鼻子,眼眶微红地撇过头,别扭地哼了一声。“你可别恶心我。”
语落,她顿了顿,又面向傅云洲嬉笑着说:“混蛋也分三六九等,你好好劳改还有机会重新做人。实在不行你给我打钱,三千万帮忙洗地。”
傅云洲看着她,道:“出去吧。”
夜里开车去飞机场,程易修坐在副驾驶座。他头戴耳机看向窗外,手指在大腿兀自打着节拍,车窗倒映出他模糊的面容,一盏盏路灯闪过,玻璃的倒影时隐时现。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傅云洲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程易修下意识反问。他生得瑰丽,性子又活泼。自小到大,虽算不上顺风顺水,但切实没吃过亏。
弟弟与妹妹不同。
傅云洲对妹妹怀抱绮念,爱人、家人并无区别。可程易修呢?他怎么办?如今他二十岁出头,对未来毫无计划,空有对未来的幻想,可毫无目标的勇敢与软弱无差。
“总不能一直这样。”傅云洲若有所感。
“今天怎么了?”程易修瞟他一眼。“先是晓鹿,接着是我……怎么,你交代遗嘱?”
“差不多吧。”傅云洲说着,打转方向盘。
程易修笑笑,垂下脑袋。“没什么打算。”
他其实有,只是不想同傅云洲讲。这种事一说出口十有八九会遭他贬低,倒还不如不说,偷偷藏起来为妙。
“那天你掰卡……是早有想法,还是一时兴起。”傅云洲话锋莫名切到程易修掰卡这件事上。
程易修道:“都有。”
“蛮好。”傅云洲说这话时的眼神,甚是忧伤。
程易修没发现兄长的怪异,他偏头看向车窗,想着自己的事。
过了许久,机场的巨型标牌已然显现眼前,傅云洲忽得语调平静地对程易修说:“易修,我非常爱你……也非常妒忌你。”
将两兄弟放在一起,人们会说哥哥有出息,但转过头,他们还是偏爱弟弟。
甚至连辛桐,也是如此。
“是我嫉妒你才对。”程易修轻笑道。“你怎么回事?突然话这么多。”
傅云洲摇摇头,笑了下。
他沉吟片刻,缓声告诉弟弟。“易修,当你哥哥这件事……我尽力了……”
程易修默然不语良久,最终长舒一口气,温声说了句:“没必要,算了。”
随着时间流逝,你会发现——人生的真谛不是悲剧,亦不是喜剧,而是无疾而终。
仿佛雨水坠落在湖泊,仿佛雾霭消散在风里,仿佛吹出来一大串的泡泡中的某一个碎裂在阳光下。
如此不惹眼。
抵达燕城已是深夜,寒风刺骨。
傅云洲为了抽烟方便,特地选的吸烟房住,孟思远坐在他对面的沙发椅,低伏着身子剥柑橘。
“我的确是白白浪了八年。”傅云洲说。
“还好,”孟思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你还年轻,这回借小桐的事撕破脸,一切都来得及。”
谈到辛桐,傅云洲的神态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复杂。
“有时真想杀了她,很奇怪的感觉。”他弹去烟灰,似是在开玩笑。“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舍不得就这样杀了。”
孟思远抬眸。“大哥,深更半夜的,别吓人。”
“我只是,想得到一点东西……”
孟思远随即问。“你想要什么?”
傅云洲不响,喷出一口烟。
他总觉得孟思远问过他这个问题,可仔细去想,又记不起来了,只隐隐记得自己当时头痛欲裂。
是啊,他想要什么呢?
“云洲,爱上小桐那种女孩……是你的灾难。”孟思远深吸一口气,感慨万千。
太通透又不会伏低做小的女孩儿最容易吃苦,辛桐便是如此,她不如萧晓鹿明艳可人,却也不够柔顺无知。她的柔软下藏着锋利,锋利里又是温柔,好似合拢的花苞,不管哪种男人意图上前采摘,都会被她的一层层紧闭的花瓣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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