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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简小号
沈听这才发现,路星河的眉尾处缺了一小块,是道现下相当流行、彰显个性的断眉。
这道断眉,让他本来就略显冷冽的长相,变更有距离感了,往那一站,气质冷酷得像个冷冻人,还是从里冻到外、连头顶心,都冒着丝丝寒气的那种。半点都没有荧幕上,青春阳光的样子。
“怎么还这么客气?你跟有匪一样叫我淮南吧。”
路星河生疏地笑了笑,处处透着勉强。
这个人怪怪的。沈听垂下眼,又发现对方的手腕间,箍着一根细瘦的黑色橡皮圈。
又不是长发,戴根橡皮圈干嘛?
刑警的眼睛和职业病,让沈听总下意识地对自己看到的每个人与物,默默地进行着总结分析。
他不追星,见到真人明星,除了有一瞬间的好奇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感想。
要是换成死磕这对cp的潘小竹来现场,看到林有匪“落叶知秋”地给咳嗽的路星河秒递水杯的样子,她估计能激动到血压升高至180,给大家表演个“当场去世”。
楚淮南买的这束郁金香,最外面是层浅米色的巴黎纸,里头露出透明蜡纸的不规则尖角,深绿色的花杆处,还包着一层柔和、轻盈的雪梨纸。
梦幻的浅白色纸张,衬得这些郁郁葱葱的娇艳花朵柔美而神秘,像位蒙着轻纱的待嫁新娘。
整个花束的造型,确实花了心思,特别有艺术美感。
但沈听不是浪漫的人,他一向非常直男地认为,送花这种事,送一枝,聊表心意就行了,愿意浪钱去买一堆花的人,大概都有病。
而像楚淮南这种,莫名其妙连送了他好几次巨型花束的,更属于病入膏肓的类型。
从林有匪家出来以后,“病入膏肓”的楚淮南和他并排站在楼道里,用眼神催促他打开那张,用心形夹子夹在花瓣旁的卡片。
见识过这个资本家十级情话能力的沈听,微微吸了口气,才打开卡片。
尽管他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却仍在看到内容时,浑身一震。
卡片的顶部写着郁金香的花语:『爱的表白、永恒的祝福』
而其下则是楚淮南极具个人特色的字体,笔锋处张扬、霸道,却在转折处透着股敛的温柔。
『to 我的沧海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by你的巫山云』
沈听抱着花,在当下愣足了三秒。读书时,他语文学得还不错,却从来没想过,像这样的情诗还能拆开来,成为藏着告白的署名。
挺、挺有创意的。
楚淮南邀功似地靠上来,一侧脸,温热的吐息便都呼在敏感的脖子上:“情人节,你想怎么过?”
情人节怎么过?
沈听从来没过过情人节,况且作为一向服从党指挥的好青年。他知道,现在上头,不太赞成大家扎堆过洋节。传统七夕,那才是正儿八经的中国情人节。
楚淮南不知道他正暗自腹诽。满意地看着眼前人虽然脸色平静,却从耳朵一路红到了脖子根,他后退了一步,明亮的眼睛里露出深邃的笑意:“我想去看电影。”
电影院的气氛,最适合没有确定关系,还停留在彼此试探阶段的预备情侣们。
那就去呗。沈听不知道楚淮南在打什么主意。他大学时倒也常看电影,一般都是学校组织的,光一部九十年代摄制的《焦裕禄》,他就看了五六遍,连观后感都写了三篇。
楚淮南想去看电影,总比想去开房、或在家里就地耍流氓来得强。
再说,电影院里人也多,他还能买瓶矿泉水慰劳一下自己已经一整晚都没沾过水的唇舌。总之,横竖不吃亏。
两人一起吃过午餐,又就近选了家电影院。
适逢周六,商场底下的车停得满满当当。
此刻,距离电影开场只剩十分钟了,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空位,估计够呛。但沈听也不着急,反正他又不是真来看电影的,主要还是为了盯梢这个总擅自行动的资本家。以防一不留神,又让他抢在警方前有所行动。
毕竟,现在已经基本锁定李宋元就是犯罪嫌疑人,不论这个资本家是忠是奸,是敌是友,哪怕他是个钢铁侠,作为警察的沈听,也不能让一普通公民,去独自面对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楚淮南一点儿都没被找停车位的问题困扰。他驾轻就熟地绕过一排排停得整整齐齐的车辆。一记倒挡,停在了写着vip only的车位上。
贵宾专属的停车位旁,用红丝绸框了两条隔挡,车尾那头还立着枚,用大红绸缎扎的蝴蝶结。
停个车而已,搞得跟古代状元游街似的!这些搞特权的腐朽一派!
沈听不以为然地下了车,发现这个停车位就划在商场入口的正门口,连正对着的那一部电梯,都是vip专用的。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徐凯会说普通人见楚淮南一面,比登天还难了。敢情这个腐朽的资本家天天走后门、乐衷搞特殊化,看个电影、停个车都不忘要脱离群众、凌驾于群众之上!
余光中,楚淮南深色的衬衣袖口优雅地层叠着挽到小臂处,臂弯里挂着一件烫得笔挺的外套。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沈听暗自点评道。
买票时,银台的小姑娘,含着笑时不时偷偷看过来,一下子看到两位长得电影明星似的大帅哥,那张小脸激动得红彤彤的。
眼看电影都快开场了,票半天没打出来。沈听微微一皱眉头,指尖在银机的塑料外壳上硬邦邦地一敲:“欸,看什么看?我俩买情侣票犯法啊!”
小姑娘脸更红了,唇角的笑一下子放大,嘴快咧到耳后根去了:“不犯法、不犯法,我、我想说,我会永远支持你们的!”说着手忙脚乱地出了票,还加送了一个“恋爱大作战套餐”——一桶大号爆米花、外加两听可乐。
小姑娘把票和吃的一起递过来的时候,激动得指尖都发抖:“这个套餐是我个人送给你们的,希望你们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你怎么不说白头偕老呢?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看得沈听连肠子都打结,真不能怪他找不到女朋友,他压根弄不清楚,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又好气又好笑,面上却仍是痞子无赖样,伸出两根手指,把其中一听可乐往小姑娘手里一推,“给我换瓶矿泉水!”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抬起胳膊顶了顶,站在一旁光顾着笑的楚淮南:“傻愣着干什么,给钱!”
“不用不用!票钱刚刚就给过了,爆米花这些是我送给你们的——”
“小妹妹,他这个人吧,别的没有,就是特有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钱呢得他出,今天这个日子,我也只吃他买的爆米花。”说着特别风骚地眨了眨眼,心道,绝不能让生活滋润、腐朽的资产阶级,占人民群众半毛钱的便宜!
他这是单纯想要捍卫无产阶级的劳动果实,搞一起针对资本主义的光荣革命。
可革命之外的两个人,却都会错了意。
听了他的话,楚淮南看过来的视线,顿时更热了几分。
而那个银的小姑娘,更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连声道:“好、好,是我想的不周到。”拿着扫码枪的手,因心花怒放而直打颤,扫了几次才扫上了楚淮南的付款码。
楚淮南伸手抱起爆米花,又拿了票,绅士地道了声谢。看了一眼票,空着的左手虚虚搭上了沈听的腰,贴耳道:“五号厅。”
在银台小姑娘快乐的注视下,踩着电影院中正放着的《因为爱情》的背景乐,两人并肩一起进了放映厅。
沈听有八百年没进过电影院了,上一次进影院是为了逮捕一名涉毒犯罪的嫌疑人。趁对方搂着女朋友乐呵呵看电影的功夫,沈听和队友从天而降,用一双闪着冷光的手铐,给其乐融融的观影体验增加了一抹现场上演警匪片的刺激。
当时放的是什么来着?那个长得胖胖的光头自导自演的,哦,好像叫《我不是药神》。
为了等待时机,他当时还在电影院里看了小半场呢,可惜没能看完。一直挺想知道结局,结果忙起来就给忙忘了。
到现在都不上不下地卡在正版药厂代表,报警查盗版药品来源的那段剧情上。
啧,逐利的资本家。
这么想着,又不由看了一眼,正坐在自己身边的、现实中的资本家代表,楚淮南。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楚淮南的鼻梁很高,脸部的线条如山峦丘岳般起伏着,下颌弧度流畅。在电影大屏幕忽明忽暗的灯光中,俊美的脸上表情凝练,眉头微微拢起,如同正陷入某种沉思的人物塑像。
沈听的手机在口袋中无声而短促地震了两下,是队友给他发了讯息。谨慎地用余光瞄着同座人,他面色如常地滑开手机。
陈聪用短短几句话,简明扼要地传递了案件调查的最新进展。
——今天下午,警方已经封存了卤肉店用于烹煮李宋元所提供肉片的炊具,还侦查了几处,他有可能进行犯罪的场所,却仍然一无所获。
作案现场究竟会在哪里呢?沈听微微拧起了眉。
而此刻,楚淮南也同样陷入了,针对这一问题的沉思。
为了降低李宋元畏罪潜逃的可能性,他的人也一路换车跟了李宋元一整天了。但到目前为止,仍没有人告诉他警方对李宋元实施了逮捕。
这说明,警方仍然没有找到李宋元的直接涉案证据。
而楚淮南看了一上午,也没能从监控中发现李宋元在送货中途有任何其他可疑的落脚处。





暗渡 第43节
陈峰家附近的两个监控在出事时,都处于休眠状态,因此在被害人家附近,也没有拍到李宋元的行踪。
沈听的手机再次无声地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又面色泰然地把手机塞回了裤兜,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个坏消息。——就在刚刚,李宋元在行车过程中接了一通电话,而后突然改变了行进路线,不仅没有按照规定的工作路径,前往下一个送货地点,还突然调头,反常地把今日限行的大货车,开上了车流密集的高架。
好在,几分钟后,陈聪又发来消息,说是上头已经批捕了。刑侦队已火速联合交警部门,对试图逃窜的李宋元合力进行抓捕。
沈听的目光落回电影屏幕上,脑子里却在飞快分析着案情。一直表现得挺正常的李宋元,怎么会突然决定逃窜呢?另外,他到底是在哪杀的人?
脑中一遍又一遍地,过着今早在楚淮南书房,看的那几段行车轨迹视频。整个江沪市在方向感良好的沈听脑子里,自动压缩成了一张有详有略的俯视地图。而那辆用依维柯改装的冷链车,则变成了地图上一个闪烁着蓝光的小点。
等等,货车!电光火石间,他从杂乱如毛球般的思绪中,理出了一根清晰的线头。顺着这个思路往下,那辆冷链车,顿时变得万分可疑!
沈听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缓缓地握了起来。而后,手背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住,他迅速地转头,蹙眉看向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楚淮南。
那双反射着放映厅微弱光芒的湛亮桃花眼中,隐隐跳动着狮子捕食时的兴奋。楚淮南舔上唇的小动作,在沈听的眼中被放慢了数倍,“如果,作案现场是移动的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令沈听浑身汗毛林立,本能地觉得危险,本能地感到被冒犯。这个人与他有着同步到近乎诡异的默契。
如果是敌人呢?他低头望了一眼被对方牢牢抓在掌心的手,仿佛那修长细韧的指尖,握着的是他自己的命。
第40章
沈听沉静地等待了几秒, 才瞪大眼惊讶道:“你不会还在想那个案件吧?”
抽出自己被握在对方掌中,微微发汗的手,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拜托,我们都已经报警了,剩下的事情, 应该要交给警方去处理呀!况且, 今天是周六耶,警察搞不好都不上班——”。
楚淮南的衣服口袋里,传出几声细微的震动, 他抱歉地看了沈听一眼,滑开接听键。
电影院里的环绕式音效,盖过了手机听筒微弱的声音。沈听恨不得把屏幕上正播着的狗血恋爱剧情,按个暂停。任凭他怎么竖起耳朵努力听,也没能听清楚, 电话那头究竟说了些什么。
楚淮南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只在电话挂断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听盲猜, 这通电话应该也是关于案情的, 因为楚淮南已经迅速穿好外套,站起来拉着他向外走,“抱歉, 电影下次补给你。情人节明年一样过。”
满脑子都是那个电话, 沈听也没有空去管, 为什么明年的情人节, 他们俩还要一起过了。
被一路拉着, 直到走出放映厅,他才“哎哎哎哎哎”地追问道:“我们去哪儿啊?”
楚淮南含着笑看过来,他特别喜欢听沈听说“我们”。
这是一个特殊的、带有亲近意味的包容性词汇。
多用“我们”、“咱们”这类会拉近彼此距离、将大家团体化的第一人称代词,是许多演讲者,用于说服听众的演说技巧之一。
像楚淮南这样的人,对外面的人和事,一向有着天然的警觉,他向来反感那些用于讨好的技巧。
因为,“讨好”的另一面是“取得”。
在内心深处,他非常厌恶每个人,都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好处的感觉。
但他喜欢沈听的“我们”,仿佛这个词会将他和眼前这个充满秘密的青年人,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我们去帮警察加班。”
“啊?”
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楚淮南耐心解释道:“据可靠消息,那个犯人已经驾车逃亡了。这会儿,刚下‘延和高架’,估计再过十五、六分钟,就会从咱们眼皮子底下过。”
不是犯人,是犯罪嫌疑人!在法院宣判前,哪怕再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凶手,也都只能算是有犯罪嫌疑而已!
沈听在心里纠正,伸手飞快地连按了几下电梯的下行键,“你要去帮忙追吗?”
“你不想去吗?”
当然想,正想着怎么找借口诳你去呢,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了。
沈听焦急地等着电梯,脸上却夸张地笑起来:“去去去,赶紧出发吧!一会儿我来开车,飞车擒贼,想想就刺激!”
这一次,他没有故意吊起眼梢,微微垂着的眼尾,像是把亟欲出鞘的利剑。
楚淮南伸手,用拇指细细地按了按对方眼角处,因笑容而荡起的细微纹路。
他猜想这笑容中,藏着一种隐秘的、无人知晓的热情。
或许,这个神秘的青年,连笑容都可以作假,但他相信,那种暗流涌动的、热切地想要守护什么的心情,却一定是真的。
这股热切,如同温热的风,融化、吹皱了楚淮南万年结冰的心湖。有一股暖流从被肋骨保护着的心口,涌现出来,让他生出一种冲动——他想要独占这个人的热情和笑意。
沈听莫名被揩了油,却一点也不计较,因为电梯已经来了,他率先跨步迈了进去,而后,在确定楚淮南也跟着进来后,第一时间按了关门键。
楚淮南那辆颜色低调的宾利,正稳稳地停在商场出口处。沈听终于明白vip only的好处了。
从位置上看,这个正对电梯又正对商区出口的停车位,简直占尽了“区位优势”。
楚淮南笑吟吟地把车钥匙递过来。沈听低头看了一眼钥匙上的logo,又抬头与楚淮南确认:“你这车,保险都买足了吧?飞车抓人有风险,要是把你的车撞了,我不会赔的!”
楚淮南笑意更深:“放心,只要人没事。”
刚发动,沈听就眼尖地在一旁的普通停车位上,发现了一辆挂着白底黑字牌照的警车。
他把档位拉回了空档,转头问楚淮南:“你这车里有起子或者小刀吗?”
楚淮南变戏法似地,从副驾驶的纳箱里,拿出一个迷你的工具箱。里面躺着一排折叠的、做工良的老虎钳、扳手和螺丝刀,甚至还有一包备用的螺丝和螺母。
沈听挑了把趁手的平口螺丝刀。下了车,直奔那辆警车去。
他三五下就卸了那辆警车的牌,而后把楚淮南那一副有着一大串零、看着就很贵的牌照,也拆了下来。
手脚利索地套好警用牌照,上车把油门轰得震天响。
一辆挂着警牌的灰色宾利,一路畅通无阻地飞驰,在交警的眼皮子底下,理直气壮地连闯了十几个红灯。
路口的两个小交警,面面相觑。
前阵子江沪市,就一直有传闻,说警局要引进一些进口豪车做警车。大家都隐约听说可能会是宝马5系,却没有人想到,居然会是宾利。
最终,楚淮南和沈听,在东山中一路和广东路的交界处,看到了那辆横冲直撞的依维柯冷链配送车,车后跟着两辆闪着红蓝灯光的警用摩托。
楚淮南微微眯起眼,在确定车身上,的确写着『上丰食品』四个大字后,朝沈听一点头:“就是那辆,别让他跑了!”
他们一路过来,看到好几处路障,但都七零八落地散落在路边,这辆货车大概闯了好几个警方设的关卡。驾驶者是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
这个点,不能算是高峰期,但在二十四小时都车流密集的江沪市中心,这条主干道上还是挤满了私家车。
这个时候,豪车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
由于前车、后车都不想自找麻烦,因此前后车的驾驶员,都刻意跟他们这辆价值不菲,还毫无耐心趴在地上,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怒吼”的跑车,隔了半个车身的距离。
沈听生生地在川流不息车群中,凿出了一个缺口。在离那辆依维柯还有一个红路灯时,那车抓住了最后一秒绿灯,陡然一个左转。
别着他的两辆警用摩托试图临时变道,在猛转方向时的瞬间,双双重心不稳,车身侧着倒下,滑出去十几米,摩托车的挡风板顿时碎了一地。
沈听跟着前车猛地一个急刹车,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焦急地在方向盘上敲击着。前面左转车道的待行区,停着另外一辆正等红灯的斯柯达。
而楚淮南的宾利再贵,这个时候,也长不出翅膀,没办法从前车的头顶上飞过去。
灰色的跑车在原地发出一阵不耐的轰鸣——沈听皱着眉头,在原地狠狠地踩着油门。
“别急,前面也有个红绿灯,必堵。”楚淮南安慰他,“搞不好警方在那儿也设了关卡。”
宾利的隔音效果贼好,但耐不住外头动静实在大,楚淮南话音未落,门缝里便钻进一阵由远及近的尖锐警笛声。
沈听没有应他,在红灯跳转成绿灯的第一时间,将档位换成了前进档,跟着前头那辆斯柯达一同起了步。
左转时,沈听用足尖狠狠点住油门,巨大的驱动迫使驱动轮空转,使得轮胎在一瞬间,失去了抓地能力,凭借离心力,车身漂亮地做了个飘移,将那辆碍手碍脚的斯柯达,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年轻的驾驶员紧蹙的眉间,有股欺男霸女的神气。楚淮南最喜欢他这副“老子世界第一”的倨傲,笑着伸手调了一下出风口,以空调对着沈听的脸吹。
沈听没注意到楚淮南的贴心,全副心思都放在不远处的那一个小白角上。——那辆冷链配送车离他们大概两三百米远,在前车的隔档下,只露出了车尾的一点点白。
红灯过后,排成长龙的车队,终于又开始缓缓移动起来。沈听往前开了一百来米,才看到不远处设了两层路障护栏,黄黑交织的警戒色,在车流前特别的显眼。
一辆警车和三四辆警用摩托停在路障旁,三名穿着黄绿色反光马甲的警察正在对过往车辆的驾驶员,一一进行身份确认。
沈听一眯眼,见对方手里拿着发光指挥棒,腰间只别了文书包和对讲机,便立刻判断这三名都只是没有配枪的交警。
那辆车身写着字的依维柯,在一众私家小轿车中,比宾利还要显眼。很快就引起了其中一名交警的注意。
穷凶极恶的歹徒碰上连警棍都没一根的交通警察,沈听心焦火燎,焦躁地按了一记喇叭。
可惜隔得远,并没能阻止那名发现了嫌疑人车辆的交警的靠近。
那名年轻的交警,狐疑地看了一眼被泥水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车牌,按照流程敲了敲车窗:“麻烦出示您的驾驶证和行驶——”话音未落,那辆车突然加速,猛地将他撞向了一边。而后撞歪了前车的车尾,从空隙中钻了出去。
站在路障处的另外两名交警闪躲不及,也被撞得飞了出去。路障护栏被加速行驶的依维柯撞得变了形,红色白相间的塑料警示锥七倒八歪地滚了一地。
警车里的刑警见此突变,连车门都来不及开,从车窗中伸出持枪的手,砰——地开了一枪。
沈听的耳朵微微一动,这是他很熟悉的国产五四式手枪的声音。这种手枪直径7.62mm,有效射程只有50米。他瞥了一眼警车与依维柯的距离,至少60米开外,不由皱起眉头,这一下肯定是打不中的,顶多也就起个威慑作用。
他的判断非常准,子弹“噗”地没入依维柯车头前的地面,扬起了一阵无奈的灰尘。
眼看那辆撞倒了多名同行的依维柯,就要扬长而去,沈听猛地轰了两声油门,道:“坐稳了!”
楚淮南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因惯性而向前倾倒,而后又猛地向后,肩膀撞在突出的安全带扣上,有点疼。但他顾不上察觉这点微弱的疼痛。
瞪大眼睛看着沈听用车头和车尾,硬生生撞开了前后夹着的两辆车,车头活龙般地转向左侧那条用暴力开垦出的狭窄道路,半个轮胎碾过人行道,宾利偏低的底盘擦过马路牙子,发出令人齿酸的巨大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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