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简小号
沈听笑着捏住刀片,金属的坚硬触感硬邦邦地抵住手指。
十指连心,冰冷的寒意,让胸口升起一种被堵住的酸楚感。
如果运气好的话,这可能又只是楚淮南随口的一句调情。
而如果运气不好,那大概这个资本家真的在哪儿见过他。
可如果,运气再差一点,面前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试探他的楚淮南,可能真是站在他对立面的敌人。
那么……
“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见过你?我看啊,八成是你自己记错了。”沈听侧过脸,吊高的眼梢中隐隐露着点打量的谨慎。
他突然恍然大悟地笑了,用胳膊肘顶了顶楚淮南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我说,你一直提起的那个,该不会是你一见钟情的心上人吧?”
前面的路口亮起了黄灯。
楚淮南看了他一眼,索性踩住刹车,将车稳稳地停好,才转过脸来坦诚道:“是。”
沈听心里的那点酸楚,顿时烟消云散。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种被隔空表白的错觉。他颇有些肉麻地缩了缩脖子,“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冷淡又锐利,强大而正义。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万丈地充当着保护者角色的人。
楚淮南将这一长段的第一印象,言简意赅地浓缩成两个字:“好人。”
这下轮到沈听被他逗笑了,握在掌心里的刀,又无声地滑回了袖子里,“那就肯定不是我了。”
刚刚还委委屈屈地蜷缩在狭小空间中的两条大长腿,和主人的心情一起舒展开来,交叠着翘了个更舒服的二郎腿。
沈听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让刀片离袖口更远了一些,“长得一模一样又怎么样?就算我和你的心上人长得一样。但橘生淮南的道理,你应该懂吧?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橘生淮南?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
这句出自《晏子春秋》的名言,楚淮南在还没上学时就会背。
这也正是他自己名字的出处。
作风霸道的资本家无声地笑了:在我这儿,不管你是橘还是枳,只要沾了淮南,就都得跟我姓楚!
第50章
3月14上午六点多,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
江沪市卢安区某街道派出所接到了一起报警。
有一名年仅九岁的小女孩, 离奇失踪了。
像侦办命案一样侦办儿童失踪案。——这是江沪市对待儿童失踪事件素来的态度。
当值的警员相当重视, 事无巨细地耐心询问, 详尽地帮前来报案的孩子家长做着笔录。
暗渡 第52节
孩子的妈妈看起来很年轻,但满脸疲惫, 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连声音都嘶哑不堪。她的叙述章法全无, 没说几个字,就又要抹一把眼泪, 连声责备都是自己的错,没看护好孩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接警的民警心里也很不好受。
比起悲痛的年轻妈妈, 孩子的爸爸明显要年长很多。
年纪带来的阅历, 让他在这个当口,要比年轻的妻子冷静得多。
但毕竟是丢了孩子的大事儿,再冷静也盖不住他的心事重重。
孩子的爸爸从进门起就一直接连叹气, 在填写登记表时,握着笔的手,更是止不住地发着抖。他右手虎口处纹一个翅膀图案的刺青。也跟着执笔的手,微微地颤动, 像只扑棱着翅膀却飞不起来的雏鹰。
失踪的孩子叫做江诗茵。
江爸爸是个作家, 他逻辑严密地向警方说明了孩子失踪当天的情况, 还尤其详细地描述了孩子在失踪当天的穿着。而后, 他又提供了多张女儿最近的生活照片。
这是个长相非常清秀的小姑娘,留着及肩的长发。民警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做完笔录后,一直在安慰这对夫妻的警察,又拿着他们带来的户口簿做了复印。
江爸爸揽着仍在轻声啜泣的妻子,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
他有信心,这帮警察,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
电视机前的路星河,正低头心不在焉地吃着零食。
林有匪出了趟差,本来说凌晨就能到家的,但因为连番的航班延误,眼下都早上九点多了,他也仍然没有回来。
路星河一个人独自在家,没人监督便又是一夜没睡。
他是卡乐乐的代言人。因此,品牌方总会不定时地送来一堆当下热卖或即将上市的零食做人情。
吃薯条的时候,路星河习惯于把整一袋都倒在桌子上。最后的三根竖着并排放——像是插在香炉里的三柱清香。
这个造型,让他想起有一年,和林有匪一起去广觉寺观光。
林有匪侧着脸听导游讲解民俗典故的样子,特别专注。整个人都沐着一层金色的柔光,美好得如同一座开了光的佛像。眉目清秀的他,偶尔转过头来朝路星河很虔诚地笑。
羊犊般纯洁温和的笑容,让路星河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于是,开口问他:“你在国外那么多年,信什么?基督?还是佛?”
林有匪转过头来,神色温柔却认真,一字一顿地答:“我信你。”
倒映着广觉寺漫天夕霞的一双眼睛,熠熠发光。眼尾那颗棕褐色的痣,仿佛是菩萨对爱的点化。
广觉寺里有个流传了千年的传说:前世彼此深爱,却最终没能在一起的情侣。其中亏欠更多的那一方,便会在眼尾留下一颗棕褐色的泪痣。那是上辈子,他曾被错付了眼泪的证明,此生重逢,便要用全部的爱恨来偿还弥补。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路星河开始笃定地相信:这个人是真的爱我的。
可是,现在这个令他每晚连觉都睡不着的,又是谁呢?
低头吃完了最后一根薯条,路星河这才后知后地觉地感到胃疼。捂着绞痛的腹部,他缓缓打开了柜子。
柜子里有一个林有匪为他准备的药箱。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急救药:治头疼的、治感冒的、退烧的、帮助保护肠胃道的……
林有匪一向体贴温柔。照顾他,照顾得无微不至、面面俱到。
路星河看着一箱子的药,悲惨地笑了。
他想,这么多种药,有没有能治我们的?
他们的关系病了。现在,连林有匪跟他说句“早上好”,他都下意识觉得对方又在说谎。
早上一点儿都不好。天亮了,美梦也就醒了。
人人都说覆水难。可谁又知道,信任摔得碎了,想要拼起来,竟比回泼出去的水更难。
电视上正放着早间新闻。
一名女主播面色沉重地播报:“根据热心观众所提供的线索,我台记者调查发现,知名童模、小演员江诗茵,疑似在其位于江沪市的家中失踪。今天上午六点半左右,其父母已向卢安区的某派出所报了案。根据我台记者的进一步了解,警方现已受理此案。现如今,离江诗茵失踪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警方判断,孩子被拐卖的可能性很高。我们希望广大观众朋友们可以和我们一起关注,如有线索请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
路星河把胃药干咽了下去,皱着眉头打开手机。
在某社交平台上,有关这条新闻的关键词竟然已经上了热搜榜。一个叫做#黄苒江诗茵#的话题,实时搜索人数居高不下。
黄苒是路星河演那部成名作时,合作过的小演员。
在影片中,路星河扮演的是一个因儿童时期被拐卖而留下心理创伤的大学教师。而黄苒则扮演了女主角肖昕瑜的儿童时期。他们之间只有很少的几场对手戏。
但因为小姑娘天真活泼,是全剧组的开心果,所以路星河对她印象深刻。
而那个被新闻播报失踪的小姑娘江诗茵,则是黄苒在童模培训班里认识的好朋友。
童年时期,路星河本人也曾被拐卖过。他甚至还在人贩子关押被拐儿童的出租房里,住过大半个月。
后来,多亏一位帮人贩子看管孩子的小哥哥,连夜把他送去了派出所。这才让他不至于自此坠入深渊。
往后的人生,也得以重新回到了正轨上。
在后来的采访中,路星河曾不止一次地提到,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哥哥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有可能的话,他非常想要再见对方一面。
特殊的经历,让路星河一向都特别关注这类与儿童失踪有关的新闻。成名后,他做的许多公益也都围绕这类主题。
黄苒刚满十一岁,而江诗茵才刚刚过完九岁的生日。
在得知好友失踪后,小姑娘急得在自己的个人社交平台上,连发了许多条求助的信息。沾了点娱乐圈色的社会新闻,话题又是大家最痛恨的“儿童拐卖”,案件的关键词,不出片刻便登顶了热搜。
作为和路星河曾经有过合作的演员。
在黄苒的求助发出去不久后,路星河的粉丝后援会就立刻做出了反应,不仅第一时间转发了黄苒的博文,还号召广大网友一起帮忙寻找江诗茵。
路星河的社媒账号一向不是他自己在管理。
作为蹿红速度很快,热度又高的新流量,除了获了大量的粉丝以外,也不会遭受许多恶意的揣度和攻击。
以前,在等戏的空档,路星河会一条条地翻看社媒上,网友对自己的各种评价。而那些上升到人身攻击的恶评,大多来自比他早几个月出道的师兄鹿秋明的粉丝。
两个戏路差不多、又一起签了远南娱乐的同期男艺人,自然少不了要被外界拿来比较。
而出道后不久,便靠马大刚的一部电影突然爆红的路星河。让出道更早却仍只能在各种戏里客串的鹿秋明,感到非常不忿。
在正主多次有意无意地表达出“星河对我似乎不太友善”后,鹿秋明的粉丝们终于炸毛了。
于是,随着路星河人气向上猛蹿的不俗声势,各个社交平台上也掀起了一场又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话题名为 #路星河滚出娱乐圈# #路星河不尊重前辈# #路星河目中无人#之类的恶意讨论。
在之后的庆功宴上,因为喝了一杯鹿秋明为示好而递来的饮料,路星河失去了意识。
好在,恶意筹谋了许久的陷害,并没有成功。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
醒来时,是林有匪坐在床边守着他。
就在同一天,雷厉风行的林有匪,态度强硬地代他向远南提出了解约。
而在成立了独立工作室后,外表温和但骨子里却非常执拗的林有匪,便以“他人即地狱”——不想让他过度关心外界评价为由,剥夺了路星河“独立管理个人社交平台”的权利。
好在,账号的用户名和密码一直没变。路星河顺利地登进了社媒平台,而后转发了那条被黄苒置顶的寻人信息。
……
徐凯是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主。
这天,因一起推牌九的几个朋友,都突然得了重感冒,下午的牌局便只得散了。
他闲得蛋疼,转头就跟金毛狮王黄承浩约好,要一起去斗狗场凑热闹。
黄承浩大概刚起床不久,在电话里打着呵欠问:“有日子没见辞哥了,他以前最好赌,怎么这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小子这会儿正卖力泡楚淮南呢,没空搭理咱!”
“见色忘义那可不行,今儿你必须把他给我拉来!哈哈哈,我得好好逼问一下他和楚淮南的那点事儿!”
“怎么?光听我说还不过瘾啊?”
“就凭你那三瓜两枣的旧新闻,哪儿能过得了瘾啊!在咱兄弟们里,就数你这张嘴最能说,你去负责把辞哥叫来,要是能让楚淮南一起来,我请你一年的饭,外加叫辞哥三声爷爷!哈哈哈!”
“呸,让我花力气去当说客,你看现成热闹!”
“哎呦喂,说得你不好像想看热闹一样!”
……
虽然嘴上抱怨,但徐凯的行动力却很强。
刚挂了黄承浩的电话,立马拨通了宋辞的。提示音才响了一下,对方秒接。
“辞哥,下午有没有空啊?”
沈听正在悦淮和行动小组开会,微拧着眉,语调却上扬:“有屁快放!”
“哟,辞哥这次搞定了大佬,连口气都不一样了啊?”徐凯在电话那头笑得像个傻逼,“说正经的,你下午要是没事儿,和我们一起去斗狗呗!那什么,是黄承浩要我来邀的你!你总不会连这点儿面子都不肯给吧?”
黄承浩?
行动小组刚制定了下一步行动计划。决定要从江沪市现有的零售毒品市场入手,顺着现存的小规模僵尸买卖,提取出有关源头指向的线索。
电话响起前,沈听还在跟队友们说,徐凯曾提过黄承浩有路子能买到僵尸。大家正针对这一线索,分析接下来的行动步骤,却不想这个时候,“线索人物”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沈听微微地勾着嘴角,语气特别勉强:“行吧行吧,地址发给我,要是今天下午我输了钱,这钱得你掏,听见没?”
“哈哈哈!我说,你都快成楚家的当家主母了,还跟我在这儿锱铢必较?”
“哟,都会用成语啦?徐凯,老实讲,通宵背了本成语大全,也就记住了这一个吧?”
“屁!地址发你手机了,麻溜儿来。对了,黄承浩还说,要是你能带上楚淮南,他请咱一年的饭,外加叫你三声爷爷。”
沈听不太想认这个孙子,略嫌弃地拧了拧眉。但转瞬又想起,今天是白色情人节,楚淮南一早就跟他约好下午要一起去补上次的电影。
看来,这个爷爷,他今天是非当不可了。
第51章
斗狗场在江沪市青江区的一处工厂里。那厂本来是做皮革制品加工的, 后来因经营不善倒闭, 空着的场子被人盘下来做成了养狗场。
养狗场的老板姓丁, 单名一个俊字, 是小圈子里出了名的富二代。
丁俊爱好广泛,除了养狗外, 还爱逞凶斗恶, 平时抽空, 也少不了赌几把。于是特别有头脑地,把这三个爱好一结合, 办了现如今的这家,只对内部人士开放的斗狗场。
黄承浩是丁俊的开裆裤朋友。每每到场子里来玩,丁俊都会亲自迎接。但这次,因为手机调成了静音,他本人又正和几个朋友边喝啤酒边聊天, 所以就没有接到黄承浩的电话。
除去高处的半密封包厢, 斗狗场的普通观众席分为三层, 第一层放着七八张宽大的软皮黑沙发, 而二、三两层, 则都是塑料椅子。
暗渡 第53节
远远望过去,蓝色的塑料椅子, 鳞次栉比, 排得密密麻麻。
场子的中间是一块用钢丝网围出的空地。这块地方, 比四周的平地高了有二十公分, 像个凸出的小擂台。
而参加比赛的犬只在上场前, 都会在钢丝网两侧焊着铁门的犬只宿舍中休息。
临近比赛,狗的饲养员会交叉用水将对方的斗犬淋湿。这么做,一来是为了确保双方都没有在犬只身上涂麻药,二来,也是为了激发犬只的斗志。
在来斗狗场的路上,沈听带着楚淮南听了一路黄承浩和徐凯的虹屁。
他一边油嘴滑舌地和两人周旋,一边暗自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这个地方相对僻静,路边停着好几辆行迹可疑的suv。在靠近斗狗场的正门入口处,还分散着七八个拿着无线对讲机的放风小弟。这俨然是个有组织、有规模的赌博基地。
楚淮南本来是约了沈听一起看电影的。但在知道对方要跟朋友一起聚会后,便欣然接受了邀约,一同前来。
江沪市对赌博一向查得很严。近年,在刑侦、治安、巡防等多个部门的联合查办下,敢光明正大聚众赌博,还开设赌场的人已经很少。
沈听猜,这个斗狗场大概是邀请制度的,对内不对外。
否则,以徐凯说的那个涉赌资金规模,不太可能不引起附近查处部门的注意。
而和沈听并肩的楚淮南,则从来没有到过这种类似地下赌庄的地方。他以前倒也常和几个生意伙伴一起打桥牌,但赌注通常不是钱,而是某些项目的股权配比。
还没进门,便听到了场子里鼎沸的人声。
今日的首轮比赛已经开始了十来分钟,观众席上挤满了赌徒。
斗狗擂台上激战正酣。两只颅骨巨大、眼凶鼻宽的比特犬正在互相撕咬。暗色的皮毛上渗出一团团赤色的血浆,细看双方都已浑身是伤。
有人曾说,比特犬是为了打斗而生的天生杀手。因为这个犬种的表皮没有感知疼痛的神经,且肌肉群丰富,咬合力惊人。
虽然这句专业的评价,一度受到许多爱心人士的强烈抨击,却也让比特犬在斗犬市场上,愈发身价不菲。
就算没有丁俊领着,黄承浩对这儿也是熟门熟路。进了场子,见到一高瘦的看堂仔,便立刻冲对方招了招手。
那个负责维护场上治安的年轻人显然认识他,小跑着过来作陪,态度特别热络谄媚,“承浩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他极力寒暄着,话里话外是盖不住的阿谀趋奉。
考虑到沈听和楚淮南都是第一次来。黄承浩便让这个叫作“阿焕”的年轻人给新朋友介绍一下规则。
阿焕一边点头哈腰,一边领着他们往vip包厢走,途中语速颇快地简略描述了一遍斗犬及下注的规则。
包厢虽在高处,但离擂台并不太远,视野很不错。在这里,视力极好的沈听仍能清楚地看到斗犬们流下的哈喇子,在擂台的地砖上蜿蜒出的一道道水痕。
虽然场子里已是沸反盈天,但黄承浩和徐凯却对比赛并不上心,两人的注意力仍旧都在楚淮南身上。
他俩理所当然地把沈听和楚淮南安排在了同一张软皮沙发上。
楚淮南“不负众望”,刚坐下就自然地揽过沈听的肩膀,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见平日里怼天日地的宋辞,像个小媳妇儿般地被楚淮南搂在怀里。黄承浩和徐凯在内心发出了狂笑,面上却只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主母就是主母。曾非常猖狂叫嚣自己是纯1的宋辞,大概再也纯不起来了。
被楚淮南掐着肩膀的沈听很是无语,面上却没表露。倒是半点都不客气,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权当楚淮南的臂弯也是这张软皮沙发的一部分。
楚淮南并不介意被他恶意“施压”。笑意盈盈地搂住怀里的肩背,任凭沈听再怎么试图压痛他,也都没有抽手。
沈听不动声色地用力往后靠了半天,却也不见这个用臂弯环抱着自己的资本家有什么反应,只得作罢。
赌局已开,黄承浩却好像并不着急下注。
沈听勾着嘴角问他:“还等什么呢?一场也就四十分钟,这都过去一半了,你怎么不换码?”
“金毛狮王”眉头一扬,一脸得意地娓娓道来。
原来,他和普通观众不同,并不只是单纯的下注的赌客。
在这个斗狗场里,黄承浩的角色更类似于庄家。他每月花近百万,在这儿养了几条顶级的斗犬,还配着几位从海外聘回来的专业训犬师。
“单押注,赌别人的狗,那多没意思。”黄承浩端起手边的茶,露出玩味的笑容,“放自己的狗出去咬别人的,还咬得好、咬得赢,能帮咱咬出钱来,这才好玩呢!”说罢,用力啜了一口杯子里的茶。
这茶是刚上市的新茶,嫩绿的叶子漂浮在陶瓷杯中,口感清香却过于清淡。对习惯牛饮的黄承浩来说,更是几乎没什么味道。他皱着眉头咂了咂嘴,突然想喝点滋味浓重的。
黄承浩最近交了个新女友,小妮子长得不错,又纯又欲,是江沪某艺术高校的在校学生。小姑娘平日里没事儿就爱点奶茶、果茶。受她的影响,黄承浩近来也喝果茶上瘾。
于是,转头吩咐一直陪着笑的阿焕,让他立刻点几杯外卖的水果茶来。
“这附近有家果茶蛮好喝的。”
他话刚说完,徐凯就立刻起哄,鸡蛋里面挑骨头地嘲笑他娘兮兮的,居然爱喝水果茶。
沈听也顺着话题,开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玩笑。几个人你来我往,场面十分热闹。
楚淮南在一旁笑而不语,却一直关注着沈听。——这个嬉皮笑脸的青年人一直极具技巧性地问东问西,有意无意地在套着黄承浩的话。
被压着的肩臂略略发麻,楚淮南却仍然没有抽回手的打算。含笑的眼神落在沈听耳后那块翅膀形状的刺青上。
接触越多,他就越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假设世界上,认识宋辞的人一共只有一百个。那这一百个人一定都觉得,宋辞是个标标准准的纨绔子弟。
楚淮南心想,这人满嘴都是信手拈来的混账话,和朋友在一起时,更是原形毕露,什么玩笑都敢开,什么场子都敢玩。一句纨绔的评价,倒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可尽管全世界都觉得,宋辞是块最最普通的烂泥料。
但别具慧眼的楚淮南直觉,这个青年人肯定不简单。而且是各种意义上的不简单。——他通军中格斗术,随身会携带军用望远镜。
甚至,连刚刚那些看似随口开的玩笑,都让深谙话术的楚淮南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预先心设计好的说辞。——这个吊着眼梢、勾着嘴角的青年人,仅凭三言两语的玩笑话,就非常准地将黄承浩的人际交友圈摸了个遍。
有沈听在,楚淮南又没端什么架子,从头到脚都是一副脾气很好、十足亲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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