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万古一逆贼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秽多非人
就是宋代俗称的差遣,在清代也一样,官多缺少,连这种临时的差遣也是香饽饽。
眼前这位铁定是个满员,看那个五品的顶子还是个千总。可一个区区的千总,管他在任不在任,能抢上这么一个美差,不是上面有人,就是上面有人。
和林尚沃事前说的一样,以闵廷爀为代表的李朝官员,纷纷送上用木盒盛装的礼物。这算见面礼,回国的时候还有一份“京礼”,反正甫一见面上千两银子的好处费先收了。
官员们送完,各商团的主事和洪大守这等随员,也上去请安,但不用下跪,打个千即可。人家也不在乎你跪不跪,刚收完第一轮礼物的护送委员,正等着第二轮呢。
洪大守问了问林尚沃,随后取出两张狐皮,捧在手里。列着队,跟在这二三十人的队伍里,向那名委员低头行礼。
那名委员一个一个查看所呈上的物品,对于不满意的就不让随从的家人收下。有一个抱着一卷细纹棉布的随员,应该是花钱进的使团,没人教他各种规矩,一脸茫然的看人家略过他。
委员大人自然不会怎么样,但他的家人可是毫不犹豫的就把那人拎出来,在旁边指着脸直接痛骂,还把那件棉布扯过来丢在地上。等那人取出一块鸡卵大小的红松香以后,才停止喷人。
一把夺过红松香,那个家人继续跟着委员检视礼物,看到洪大守的狐狸皮。那个委员微不可查的轻哼一声,但等家人上去掀开,发现是两张以后,就点点头收下,优哉游哉的继续收礼。
两轮东西收完,按林尚沃的说法,少说三千两白银往上。
正在松一口气,感叹自己有熟人带的洪大守,却看到刚刚那个家人去而复返,把丢在地上的棉布捡起来,带走了。(真事嗷,虽然是李朝方面的记载,不过送的东西是一顶帽子。)
最后就是杂役们了,占据使团绝大多数员额的杂役们的钱是不由委员收的。由他底下的那队官兵收,这也是为什么有些旗兵都是从九品的蓝翎长了,也要过来做大头兵的缘故。
说起来也有些意思,这些兵丁不是明要,而是所谓的“公平买卖”。
怎么个说法呢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鹿茸角。这是我们现代的说法了,搁清代则不同。
这会子说的是人参、貂皮、乌拉草。
乌拉草是一种莎草,经过捶打压制之后用皮革做面,内填乌拉草,就可以当成穷人的棉靴了。可以抵御东北最夸张零下四十度的寒冷天气,是穷人们御寒的法宝。
起先李朝使节团来,有人给他们卖这种草靴,那时候付完钱,还真有靴子的。如今则完全不同了,那些兵丁搬着一大捆草,就放路边,一个人五十个小平钱,换一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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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凤凰巡检有女儿
由于今日的“活动”实在太多,择了吉时从义州出发的使节团“顺应众意”直接在九连城休息。
等于出发第一天,只走了区区十几里路,要不是搁着林子和xx江。指不定找个视力好的,能看到对岸义州的低矮石墙。
不过这都是惯例,或者说陋规。暮气沉沉的这两个国家,自然也是由两群暮气沉沉的官吏在管理,自然也就应着这个习惯往下走。
收够了见面礼的委员大人非常好说话,驱使兵丁抢夺民家的柴火,拿来给使节团生活取暖。还为使节团内的官员准备了酒水和活羊。
别看队伍里那些兵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什么兵威都没有。可干起活来那是真不错,尤其是那个剥羊的兵。那把小刀干净利落,挂在树上的羊他剥完下来,整张皮一点豁口都没有。这功夫,当个屁的兵,去开羊汤馆子都能发财。
闵廷爀他们自然有蒸羊肉,烧羊尾,甚至羊肉火锅吃。洪大守这些随员们也落着了一大锅羊汤和羊骨头棒子,这玩意只要肯下料,煮出来一锅,香的很,一点没有羊膻气。
蒸上一大锅米饭,吃的肚圆。即使平时还比较注重形象的林尚沃也赤手捞着一根羊肋,在那里嘬。金斗吉今天使了二百钱,更是举着根小腿骨,恨不得吃回本钱。
起码第一夜,洪大守还是觉得过得很好。有吃有喝有的住,传说中的刁难的鄙视也没见着。除了交钱以外,居然意外的顺心。
第二天卯正,使团出发。今天要走到凤凰城,上头传命让大家准备一份干粮,如果中途没有在汤山休息,那就要啃着干粮做午饭。并不是天天都能有热羊汤这种好事的,那是特例。
正如早上传令时说的一样,护送委员催着使团早些去凤凰,据说是边栅外最近有一股马匪,嚣张至极,盛京几次派员追剿都毫无作用。甚至有传言说,盛京将军已经上奏请调二百索伦兵往剿。
这可不得了,到了乾隆后期,索伦兵几乎就等同于一等精兵。反击廓尔喀侵藏的时候,即使藏兵土司兵都集结了上万人,乾隆还是命令不许进攻,硬是要等龙江索伦兵到了才允许出战。
要知道当时集结的部队里可是有金川土司兵的,这玩意儿战绩辉煌,两次锤的十全老人满脑是胞,为了平定大小金川,总督都论死了一个,可见一斑。
而索伦兵的战斗力还在其上,需要请调索伦兵助剿的马匪,这可把使团的上下人等吓得够呛。
偏生这时候盛京一省(没有省啊,我就这么一写)都是地广人稀,只有一站一站按着驿道走,才有民户聚居的庄子。经常抬目四望,除了野地就是野林子。别说人影子了,连鬼影子都没一个。
好在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到达凤凰城,凤凰巡检亲自出城相迎。
别看人家不过是区区的九品巡检,但人家顶的却是七品县的顶子,更稀奇的是居然有花翎。历来花翎是不怎么赐满员的,尤其是王公贝勒,是绝对不带花翎。
可到了嘉庆,不知怎么的人人以带花翎为意趣。朝廷又缺钱,所以单眼、双眼,乃至三眼花翎都是明码标价往外卖。燕京城里甚至有故意插着三眼翎的贝子招摇过市,显摆。
这位巡检照例是个满员,据说是在这干了六七年了,明明有更好的去处,偏生哪里都不肯去,钉死了在这做一个芝麻巡检。
芝麻归芝麻,人家来迎了,闵廷爀纵使正三品堂上官,一样下马和人家互相作揖。
按规矩给这位巡检送了一份“土仪”,那位巡检也坦然收下,并向闵廷爀回赠鹿尾两条。注1
26.一哭能解万般难
(说在开篇以前,相貌悍恶女孩的故事,就是本文时间点往前推十六年发生的真实事件,记载于《热河日记》,本文略作修改。)
“哭!”
洪大守又轻又快的在闵廷爀耳边说了一个字,闵廷爀明显听到了,但似乎还没明白。
这是自然的,一个人跑过来,悄悄对你说话,让你赶紧哭。正常人肯定会愣住,再说想哭怎么可能立马就哭出来,又不是戏精。
肯定还要暗示一下,洪大守从袖里掏出一块手帕,干干净净的。假意递给闵廷爀,并且面有思念之色。
“我们闵大监是个非常孝顺重情义的人,听到大人您说女儿,不由得思念起远在二千里外的家乡。”
这么一番提醒,在血雨腥风的李朝小朝廷内干到正三品堂上官的闵廷爀秒懂。他可不是只凭和金祖淳是儿女亲家就能做到这种高位的草包,政治智商高的很。
下一秒,闵廷爀就接过洪大守的的手帕,以帕掩面,居然流露出哀戚声。
成了!
闵廷爀看来表演的天赋绝对够强,泪腺也足够发达。就这一句话多的功夫,顶多半分钟,居然已经眼含泪光。
“我离开家乡,远赴大国,家乡还有老母亲和四个儿女。一想到起码要半年无法与他们相见,我心如刀割啊!…………”
台词满分!
一众使团属官纷纷上来劝慰闵廷爀,说什么自古忠孝难两全,君命为重,早日完成出使的任务,就能回到家乡。孝顺老母,抚养儿女。
那名巡检也愣住了,怎么就介绍一下女儿,居然惹得闵廷爀这样动情,这都涕泪相闻,不绝如缕了。他站在那里,是前来劝慰也不好,立马退下也不行。
在场的其他人也由于“身经百战”,久历政治斗争的闵廷爀的高超演技而感动莫名。毕竟离开了家乡,总归就会产生思想之情。不仅是那些官吏们,连后面的行商杂役们也颇有触动。
洪大守出完主意,自然退下,一边低头,时不时的抽泣一两声。一边暗中观察,看看在场诸位的动静。
清国护送的兵丁自然就事不关己,看一帮李朝人思念家乡有个屁的意思。一个个就在那里聊天打屁,混不在意。
只有那名护送委员大人,面容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出苦情戏,既没有同情,也没有鄙视。颇有一种处变不惊,风清云淡的感觉。
这位大人怕是多少看出来了一些苗头,只是他职在护送,并无其他。满清做官的要诀就是多听多看,少说少做,最好不说不做,凡事能推则推,能拖就拖,敷衍塞责,修炼磕头功夫。
尽管这是庸官的道理,却并不妨碍这位五品的大人有足够的政治智慧。能干上五品官,还能实派护送委员这种肥差的人,果然不简单。
不过想想也是,就算是在全国候补官员超过二十四万员的情况下,五品官那也是宝塔的中间往上那层。除开直接花钱捐官,狗屁不懂的。凭本事干到五品的,绝对没有一个是简单人。
“我听闻你女儿愿意认我为义父,心下感动莫名,实在是万分愿意。但我此去燕京道路不下二千里之遥,一面别过,怕是此生再难相见。”
戏精附体的闵廷爀大飙台词,面貌如此悍恶的女子认他当爹,他居然都能舔着脸说感动莫名,就差欣喜非常的话了。实在也是脸皮够厚,口条够顺。
“是啊,正是因为贵使风采更加,小女才会仰慕您,请您务必
27.罗禅国先使一步
凤凰城里能有什么大夫大概连蒙古大夫都算不上。平日里治个头疼脑热还会出问题的大夫,这时候全部抓瞎。
不过还好,没有什么要用三寸长指甲一枚,癞蛤蟆眼皮一钱,四十年土房内蜘蛛一只……………
这种狗屁大夫,也就吃人血馒头的本事,不把人治死就算不错。
最后来了个带着瓜皮小帽,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大夫,先是望诊,再是询问左近昏厥前的情况,然后翻看眼皮,看胸口起伏,最后再号脉。那样子倒是有点名医的姿态,一众大夫隐隐以他为首。
“天来南风起,物燥伤肝,忧思郁结,一时惊惧,以致昏厥。只是静养为宜,老朽开两副安神的汤药,睡前饮下便可。”
虽然说了一通,到起码确诊了闵廷爀屁病没有,就是一哭过头,暂时昏厥而已。这老中医还有点本事啊,洪大守作为随员,当然不用手奉汤药,但是跑腿抓药的事免不了。
老中医说完,闵廷爀很配合的苏醒过来,眼睛就缓缓睁开了。
人没事,皆大欢喜。老中医嘱咐了两句静养二三日即可,便飘飘然离去,带走了一大帮他的同行们。
洪大守去老中医指定的药房里抓药,抓好准备掏钱,陪着过来带路的兵丁拦住了。开口就是记在巡检司衙门账上,年节算总帐。
那个马弁像是个旗兵,舔着个肚子,腰间挎着刀,确实有两分武官的卖相。店里的伙计根本不敢多话,敢跟丘八们废话的,今晚就一顿毒打丢进死巷里。
等洪大守出得药铺的门,那个马弁搓了搓手指。洪大守秒懂,立刻掏出钱袋,取了二百钱给他。那个马弁看洪大守如此聪明机灵,大夸了一番,还表示明年洪大守再来,过朝(屏蔽)鲜门的时候一定给他一个方便。
纵使他吹嘘的天花乱坠,说到底还是马弁,一个马兵而已。能有什么大能耐,还能在过关门的时候给洪大守行方便
但面上洪大守还是亲亲切切的称呼人家一声大哥,人家也老弟老弟的喊洪大守。就这么几步路,外人看来,洪大守已经傍上了一个旗兵。
把药拿去给杂役们煎煮,洪大守则去拜见闵廷爀。闵廷爀屁事儿没有,半个身子坐起来,斜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份文书在看着。
这回看到洪大守,闵廷爀的态度倒也没有大转变。他早先就觉得洪大守是有才学的,不过以前只意识到洪大守汉语上的本事,没想到洪大守还有应变的急智。
“坐吧!靠近些。”
“谢过大监。”洪大守搬了个秀墩坐了下来。
“这次指你做随员委实不错,你倒是颇有两分应变啊。”
“大监谬赞,不过是小聪明罢了,还要大监提携。”
“哈哈哈哈,突然想起朴禁卫(担任禁卫大将、工曹判书的朴准源)六年前也出使清国,不知道有没有认下这个女儿。”
洪大守只能陪笑,人家肯定认了女儿没跑啊,不收这个面貌悍恶的女孩做义女,人家凤凰巡检也不肯啊。
然后就听着闵廷爀在那里掰手指,什么弘文馆大提学某某,艺文馆大校某某,大司宪某某,都是他的熟人或者同年,前几年都出使了清国,肯定也收养了这个女孩。他回去要好好嘲笑他们一番,云云。
闲话了一阵,闵廷爀也乏了。洪大守赶忙扶他躺下,顺道就把闵廷爀手里的文书接了过来。
闵廷爀也没在意,就是一封很
28.大监可识蒸汽机
看洪大守好像很好奇的样子,闵廷爀来了兴趣。毕竟他的见识和消息面是远胜于此时的普通李朝民众的,他可以好好的在洪大守面前秀一把。
“罗禅国距离朝(屏蔽)鲜有数万里之遥,据说光走就要走一年半载,真真是不遥万里,倾心王化啊。”
“大监熟悉罗禅国”洪大守原本只是在想蒸汽机的事情,没想到眼前的闵廷爀居然还是个开眼看世界人才。
“哈哈哈哈哈,也算不上熟悉,往昔成均馆内有不少书籍,乃是记载西夷各国民情的,只是先正庙在时斥为邪说,毁弃了而已。”
“国中原来早有文书”
“那是自然,不仅有,还许多呢。只是你未曾接触罢了。”
闵廷爀一副我很厉害吧,是不是比你牛批的样子,刚躺好,又再度支起身子。
李朝从明清易代之际,由于整个地球的大发现大拓展,不可避免的也慢慢接触到了西方国家和科学文化,并由此产生了一种所谓的新“实学”。
李朝建国时一改王氏高丽尊崇佛学的政策,将程朱理学,也就是朱子学奉为圭臬,并称之为“治国实学”。当然,到了大航海时代之后,这已经是老黄历了。
17世纪,实学在朝(屏蔽)鲜有了全新的认识和发展,不过这一时期的实学并不否定程朱理学,而是认为现世儒者不务实的学问不是真正的圣人的教导。
他们需要通过努力,探求到真正圣人的教导,回到“实际有用之学”中来。他们所说的“实际有用之学”就是强国富民的政治、经济、军事、教育等社会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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