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终有归

    张彤抬起头一看，那不是程雨熏她们吗

    陈静嘉苍白的脸在几个人露了出来，那双眼睛透着恐惧和不安，刚和张彤的视线碰撞上就闪躲开了。

    张彤站在原地，一时间竟定住了身形，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这里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那是不对的，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是几天前陈静嘉扑进楚天怀里的画面犹在眼前，随之涌现的还有当时满腔的不可思议、被背叛的愤怒。

    其他女生都置若罔闻，该来的来，该走的走，只是从她们身边经过时避让一下而已。

    和以往不同的是，程雨熏这次没有先发怒气，也没有对陈静嘉动手，只是在一旁抱着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反而是一向和稀泥的成可言，收起里以前的平和，脸色十分难看，一双眼睛，满是仇恨和不满，盯着陈静嘉，像是要把人撕碎一般。

    啪！

    张彤没想到个子娇的成可言也会打人，而且听那声音，力度还不。她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陈静嘉低着头，一言不发。

    往日里，成可言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会觉得无趣，看到程雨熏气得咬牙切齿，自己还会觉得好笑，此刻面对陈静嘉的沉默，只觉得心里的怒火更甚，不由分说又甩下去了一巴掌。

    这次用了十成十的力，陈静嘉被打得一个趔趄，却依旧不发一音。

    旁边有个女生经过，似乎是成可言的熟人，看到成可言在这发飙，笑眯眯地凑过来：“怎么了这是把我们可言气成这样”

    成可言对她勉强笑了一下，揉着自己的手腕慢声细语道：“还能怎样跟以前一样，乱撩撩枪口上了呗”

    那女生拍了拍她的肩，说了句“别把自己气着了”就转身和身边的人一起出去了。

    成可言笑着和她们告别，再转过来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方才恶毒的神情。

    “你平时跟别人乱搞也就算了，怎么就招惹到楚天头上了呢”成可言用手指一下一下狠狠地戳着陈静嘉的脑门，“还表白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跟那么多人都不清不楚的，就敢去跟楚天表白你以为你还能玩那些纯情的手段也不怕让别人沾了一身骚老实一点不行吗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心的人。”

    陈静嘉听到这样的侮辱之言，只是声说了句：“快上课了。”

    “怎么又想躲教室里”程雨熏听到这话，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好不容易把你弄过来了，咱们不好好聊聊”

    看到陈静嘉面露痛色，程雨熏勾起了嘴角，一脸兴味。

    “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见不得人”成可言冷笑一声，“上不上课倒是无所谓，反正最后一节晚自习值班老师也不查人数，我们可以在这儿慢慢陪你耗。”

    张彤听到“楚天”两个字时，就不由握紧了拳，一起来的同伴刚从厕所出来就看到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面色犹豫地盯着程雨熏那伙人。

    “张彤”那女生拉了拉她，声说，“别看了，走吧。”反正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张彤回过神来，说：“走吧。”

    她后脚踏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闷响，似是什么东西撞到门上的声音，掺杂着几个女生淡漠又讽刺的声音。

    张彤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刚走到四班门口，就看到之湄在窗户那边张望。

    张彤突然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没来由地有些气愤，她走到之湄身边，问：“找陈静嘉呢”

    之湄刚刚还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张彤已经走到了身边，听到她的声音，才转过头来看她：“嗯，但是她好像不在。”

    一起的女生看张彤脸色不对劲，就撒开手说：“张彤，我先回去了啊。”

    “嗯，你先回去吧。”张彤跟那女生说完话，又看向之湄，“人家明摆了就是躲着你，有什么好找的呀”

    “有事情想找她帮忙。”

    “找她帮忙”张彤面露怀疑，“她连自己的忙都帮不了，每天畏畏缩缩的，别人不找她麻烦就不错了，她能帮你什么忙”

    之湄闻言心里一沉，不敢相信这种刻薄的话是从张彤口中所出，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张彤，语气中已有不悦：“别这样说她。”

    张彤不知道哪根筋被点燃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为什么不能说！这不是事实吗”

    之湄蹙着眉说：“她是我们的朋友，你怎么能用这种话中伤她”

    张彤怒哼了一声，说：“她是你朋友，可不是我朋友！我没有这种背后挖墙脚的朋友。”

    之湄一顿，果然还在为了那天晚上的事生气吗

    “张彤，你听我说。”之湄尽可能稳下声来，安抚道，“我相信静嘉不是那种人，她那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有原因她能有什么原因是需要对别人投怀送抱的我原先一直觉得陈静嘉看起来不像那种人，我觉得她和你一样是文文静静的女生，谁知道会来这么一出”张彤脸上都覆上了薄红，怒声道，“你也都看到了，为什么还在为她开脱！你为什么总是向着她她到底有什么值得让你相信的地方如果她真的没问题，别人怎么会说她……”

    之湄看着张彤，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神中竟有一丝痛色。

    “张彤！”之湄打断了她，声音不可遏制地在颤抖，“是你误会她了……”

    这样的话，曾经她听了无数遍，却只能做个有口难言的哑巴，被困在事不关己者的偏见里。

    “误会我都看到了，还有什么误会的”张彤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径自说道，“我在你心里真的就比不得陈静嘉她到底哪好了从你转学过来开始，咱俩就老在一块，我什么都跟你说，相信你，喜欢跟你聊天，老跟你呆在一块，咱俩有什么也是互相关照，不好吗”

    之湄愣愣地看着她，哑口无言。

    张彤眼睛一周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伤心：“她呢你总是拉着我去找她，有什么事儿都想着人家，她被别人欺负了，你因为她也被针对，可她呢她领你的情吗她为你做过什么就连你去找她，她都老躲着你……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为她这样做的”

    之湄被张彤的几番话砸得钳口挢舌：“我……”

    我只是觉得……你朋友很多，不缺我这一点儿好。而陈静嘉，现在在这个学校里，好像就只有我了。

    所以我只能多给她一点儿好，再多给一点儿。

    毕竟曾经的我连这一点儿好都是求之不来的，所以我希望，她能拥有。

    在那种绝望的处境，一点点温暖，也足以支撑一个人走下去，再多一点温暖和支持，或许就能给她更大的勇气。

    之湄看着张彤泛红的眼角，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也是在乎我的。

    “你跟陈静嘉关系好，那她喜欢楚天你是知道的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帮她瞒着我，你明知道……”张彤揉了揉眼角，声音突然哽咽了，“你明知道我喜欢楚天，你还陪着她去跟你哥表白，你可有考虑过一丝我的感受吗”

    之湄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

    张彤却好像没有听到，直接打断了她，轻声说道：“如果我那天晚上没有撞见那一幕，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帮她瞒着我”

    之湄有些心慌：“我不是……”

    “算了，没意思，只是朋友而已。”张彤说，“我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去对他好，并不一定非要换来等价的感情，交朋友也一样。我承认，我是有私心，因为我喜欢你哥，但是跟你相处以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是真心拿你当朋友。我只是觉得，哪怕你有一点儿在乎我，你都不应该这样不公平。”

    之湄不知道说什么，她从来都不擅长直接跟人表露真心，更别提把心里的话都放到台面上来说，所以沉默了片刻，却也只能生硬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算了，就此翻过吧。你愿意怎么对陈静嘉是你的事，我也没必要揪住这个不放。”张彤看着之湄，抿起了嘴角，“之湄，我还当你是朋友，以后该怎样怎样，但是陈静嘉，我不想和她有任何关系。”

    说完这句话，张彤径自回了教室，留之湄一人站在原地发呆。

    想到在厕所看到的场面，张彤还是有些心虚，自己的本质也是冷漠的看客吗可是陈静嘉，她确实做了让别人无法忍受的事。

    算了，我又没有对她怎样，管那么多干嘛。张彤坐回位置，恹恹地趴在桌子上，终是没有再提这件事。




第40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静嘉总是躲着自己。

    手机发送的消息总是有去无回，以至于之湄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屏蔽了。

    有时候会在教室门口试着等一等她，但也没见人出来过。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上体育课，胡当先接了个电话，说了声“自由练习”就揣着手机出去了，之湄看他走了，就拉过了陈静嘉到一边去。

    得抓住这个机会跟她好好谈一谈。

    陈静嘉被之湄拉着走了几步，就挣开了她的手，也没有说话，就拿着拍子要走到别处去。

    “静嘉。”之湄跟在她旁边，“我们谈一谈行吗”

    陈静嘉摇了摇头，没有看她，打算抛出手上的羽毛球。

    “谈谈明雅的事。”

    听到这句话，陈静嘉霍然变了脸色，收起手上的动作，转身看向之湄。

    之湄看她终于肯听自己说话了，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你知道明雅转学的原因吗”

    “为什么问这些”陈静嘉眼神有些闪躲。

    “我最近在学校的论坛里翻到了一个视频，是关于明雅的。”

    陈静嘉听闻，眼中竟有些惊恐，她颤声问：“什么视频”

    “被程雨熏她们欺负的视频。”之湄开门见山，“程雨熏露脸了，我想公布这个视频，可以给明雅的脸打码，但还是……想求得明雅的同意，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不能公布！”陈静嘉有些激动，“这种视频怎么能公布！”

    “但是一旦视频公布，她们的行为肯定会被大家质疑，到时候大家可能就不会迫于她们的淫威再孤立你了，对你的态度肯定会有所缓和……”

    “够了！”陈静嘉突然低声道，“你以为这样有用吗他们又不是没看到过程雨熏她们对我做的事，你看看周围的人，有对她们的行为说过半个‘不’字吗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我罪有应得罢了！”

    “这两者不一样……”

    陈静嘉打断了她，声音难得比平日大了几分：“你能不能不要再插手我的事儿了！如果不是你出现，程雨熏她们也不会变本加厉地那样对我，我只要再忍一年就过去了，到时候我离开这里还有谁会记得这些这是我的选择，你能不能不要干预我的想法了！”

    她的声音引来了周围几个同学的注意，不多大家很快就别过眼睛继续打球了，只有程雨熏她们，饶有兴趣地看着之湄这个方向。

    之湄听到这番话，心一下子降到了谷底，没想到自己自以为是的帮忙在对方眼里竟都是麻烦。

    她愣了几秒钟，仍不打算放弃，还想继续劝，陈静嘉却是直接避开了她，到一边去了。

    好不容易能和陈静嘉谈一谈，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要把伤疤血淋淋地撕开，确实是一件残忍的事，可是如果不能直面，只会留下更大的创伤。

    之湄深深明白这一点。

    所以就算陈静嘉想要逃避，自己还是要尽力去做这件事。

    下了课，之湄刚收拾好，准备离开，就被程雨熏一行人挡住了。

    “哟人家怎么不理你了你不是让帮人家伸张正义吗怎么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了”

    又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语调，之湄厌烦无比，就要闪开身走过。

    程雨熏这次罕见的没有动怒，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在她身后说道：“你以后不要继续跟我对着干，我可以既往不咎。”

    之湄没有理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体育馆。

    既往不咎之湄听到这四个字，在心里冷笑一声，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需要她既往不咎她要咎，就能咎什么呢

    刚走出去，就碰上了楚天。

    楚天看到她身后的一伙人，脸色一变：“她们为难你了吗”

    “没有。”之湄想起陈静嘉，有些失落，“但是陈静嘉不愿意我这么做。”

    楚天又看了看之湄，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又问：“那你怎么想呢”

    “再想想办法吧，我不会放弃的。”

    “嗯。”楚天拍了拍她的头，“总会有办法的。”

    在食堂打饭的时候遇到了张彤，张彤很自然地跟他们家打了招呼，之湄回得很不自然，她现在面对张彤，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尤其是还和楚天在一起吃饭。

    说起来，张彤好像从来不觉得自己和楚天有什么，她是真的挺相信自己的吧。

    想到这里，之湄心里愧意更深，总觉得多跟楚天说两句话都是在犯错。

    楚天看之湄一直埋头吃饭，忍不住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之湄闷声道：“没事。”

    “对了，你事情进展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吗”

    “我之前向四班的人打听过明雅的事。”之湄说，“她是个很开朗的女生，在班里人缘挺好的，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学了，他们班同学说起来还挺惋惜的。”

    看楚天夹过来一块焦糖地瓜，之湄吃掉后，又继续说：“她转学以后就和大家断了联系，还换了手机号，一开始有几个同学有心联系她，但是都联系不上，后来就放弃了。”

    “所以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可以打码，但还是想经过明雅的同意，而且需要明雅说明当初的事情，让大家知道程雨熏的恶行的同时，听一听以前真实的情况，或许就能还静嘉一个清白。”之湄继续说道，“而且……如果明雅是受害者，他们班同学总会有些不平的吧，看得出来大家好像还挺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