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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飛刀
沈鱼未曾想到拿珍珠换物还能赚得钱财,心中很是惊喜,对宋渊更是另眼相看。那边厢宋渊却是想到沈鱼如此洗用,只怕他们还未上得蓬莱便要把昨晚的珍珠都浪掷了。于是便与沈鱼商量道拿些珍珠去当铺抵押了换些现银。
沈鱼并未识得这些,听得宋渊所讲也是跃跃欲试。谁知宋渊在沈鱼面前虽然讲得头头是道,但他堂堂郡王世子,去当铺典当着实也是头一遭,心下不禁有些惴惴。二人到得当铺,便盘算着拿五颗珍珠去典当了,几番周折,终于换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元宝到手。原来沈鱼还想多押一些珍珠,却被宋渊劝住了。
两人一出门,沈鱼便问他:“怎地不多换些银子呢?”
宋渊知她不在乎这些珍珠,便编了个由头道:“这是个小店,往后寻着些大当铺更能押得个好价钱。”
“那你们方才说的生当死当又是甚么意思?”
宋渊想了想道:“所谓生当是日后有钱了,可以把物什赎回去。死当便是把东西卖断了。”
沈鱼听了哎一声问道:“那你怎地不把珍珠当断了?”
宋渊垂着眼,摸了摸鼻子说:“缺钱的人才会把东西当断……店家知你缺钱自不会开甚么好价。”
沈鱼听得一阵恍然,不曾想这典当一回,其中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想了想,便把刚刚才到手的银元宝塞到宋渊手里,与他道:“往后银钱便归你管了。”
方才宋渊心里正担心沈鱼陡然得了钱财会不会又拿去买甚么泥人儿﹑布老虎之类。此番得她这一句话,他也不推拒,拿了白银和当票便小心了进怀中。宋渊那身旧衣服虽然金贵,但一路折腾已是见不得人。故二人甫得了现银,便先去了成衣铺子给宋渊买了些衣裳。沈鱼头次到成衣铺子也觉着新鲜,便催着宋渊在店里把衣衫换了。
沈鱼在外间等着,未几便见宋渊穿了一身靛蓝圆领长袍出来。那靛蓝深沈,衬得他皮肤白晳,更是清隽俊秀。
这时宋渊手里还拿着原来那身旧衣服。店家见衣衫虽是破旧,料子却是好料子,遂问宋渊:“这旧衣衫小郎君不要了么?”
宋渊长得肖似扶风郡王,郡王素来爱穿紫袍,是而王妃也给宋渊造了许多紫色衣衫,好教父子二人更相像一些。
宋渊闻言,垂眼看了看手里那素锦紫袍,想了会方朝店东笑了笑,“不要了吧。”





泉客 八 虫子
宋沈二人下山到蓬莱镇至今已过了两﹑三日。这几日来宋渊在旁瞧着,见沈鱼说是寻父,然而镇日里却是玩乐居多。不过几日光景客栈的厢房内已是堆了不少小玩意儿,幸而这小镇许多人都是靠着蓬莱观的名声营生,街上卖得最多的便是符咒法器之类,沈鱼买不了几天便歇了手。也亏得有宋渊在,他趁着沈鱼游玩之时在镇里也得了不少消息,首要的便是探听有无混入蓬莱观的方法。却说如今的隐仙掌教张真人乃教中第十七代传人,道行高深,颇负盛名,更曾两度被圣人召入京中讲道。而这隐仙教既为大周的泰山北斗,自是慕名者众,若要拜入门下,还须得有人引荐一番。
沈鱼知道后哎了一声,“俺本想着把你送上蓬莱便能成事了呢。”
宋渊苦笑,“姐姐当我是小猫小狗,丢在蓬莱大门便有道士来捡么?”他边说,边把面前一块枣泥糕放到沈鱼碗里。
原来这时二人正在茶肆中吃茶用点心。宋渊知沈鱼在山上吃用清简,为了教她欢喜,这几日便着意在蓬莱镇寻些好吃的,连着一日三餐竟没有重样的。
宋渊看沈鱼吃得滋味,心中却是烦恼,不知除却拜师一路是否有其他方法入观。他正自沈思,却听得沈鱼哎了一声。
“阿渊,怎的大街上的人挂起灯来着?”
宋渊抬首一看,心中恍然。细细算来,他离家已是一月有多,不觉间原来中秋已至。
“这是中秋到了。”
“你们寻常是怎么过中秋的?”
宋渊听罢,给二人茶碗里添了茶,“寻常……寻常便是在街上赏灯猜谜,或是赏月吃月饼罢了。”
中秋讲究的分明是一家团圆,只宋沈二人都是离了家的孩子,宋渊便避重就轻地说了。
然而此时沈鱼却放下吃着的枣泥糕,侧首看他,“你……当真不回扶风了么?”
宋渊不妨她有此一问,一时怔住。
“俺记得你说过并非被贼人抓去,是你父亲不要你了,你怎知是他不要你呢?”
宋渊听了这话,垂着眼呷了口茶方道:“我母妃去的时候,他正带了爱妾出门,是以母妃的丧事便由家中管事领着我亲自打点……等他回得府中已是过了七﹑八日。我还记得他回来那天府裡早已挂了白灯笼,他那爱妾却正巧穿了一身茜红衣裙,”宋渊说着冷笑一声,“我一时气不过,上前推了那女人一把。我父亲当即便怒了,遂罚了我在房中思过……彼时我的小厮还劝我为了母妃脸面,便有多大怨气也该忍着。谁知﹑谁知他当真是被那女人迷了心魂。也不知那女人从哪儿寻来的高人,竟道我母妃命硬若葬入宋家墓地怕是对后人有碍。”此时宋渊又猛地往嘴里灌了口茶,咬了牙接着说道:“那女人一心雀巢鸠占,连母妃的墓地也不放过。我一知道这消息便去寻他理论。待去得他院中却听到他和那女人说话……那女人竟说道她已有了身孕。我听得这话便知多说无用,转身也便走了。往后那女人肚子果然大了起来,他……他对我也愈发冷淡,过了不久我便在府中被贼人掳了。”
沈鱼听罢,往桌面挑了一块芙蓉糕放到宋渊碗中,想了想问道:“你认为这事是你父亲所为?”
宋渊拿筷子拨了拨那芙蓉糕,“被掳走的时日我便在想,那些贼子是夜中直接到我房中掳人的。对府中情形显是了然于心……况且他们还说过主顾只要把我送走,并未要取我性命。既要把我送走自然是因为我挡了别人的路。”他说着叹了口气,终于咬了一口芙蓉糕,咽了下去才道:“这事大概是那女人的主意,就为了她腹中孩子铺路。我父亲……他们朝夕相对,这事他真是半点不知?”
沈鱼看他神色,心中后悔,好端端的怎地问了这话?
“不回就不回呗,俺也不回云梦。”
宋渊听得笑了笑,这时却忍不住说起一件自识她以来便放在心中的事,“姐姐啊,实在这’俺’也并非威风的人才这么说,你往后要不要改了?”
“不要。”沈鱼说着横了他一眼,“俺跟你说,俺带你玩可以,你可不许像师父一般管头管脚的。知道了吗?”
宋渊自是不敢管她,便笑着应是。
这时沈鱼却又说道:“俺有法子教你知道是甚么人要害你。”
宋渊听得抬眉看她。
“去问问那些绑你的贼子便是了。”
“这……姐姐的意思是?”
沈鱼笑着道:“昨日起俺便觉着有人在身后跟着,俺猜是那些贼子去而复返了。”
宋渊想到自己对此一无所觉,心中不禁暗惊。
“原来俺不欲在蓬莱地界开杀戒,惹了道士的眼,他们倒是不知好歹。”
宋渊听罢,瞧了瞧她按着剑鞘的手问:“姐姐乃修道中人,不是要行善积德么?若是犯了杀戒……可会误了姐姐修行?”那几个贼人在宋渊眼中自是死不足惜,但他却不情愿沈鱼因他而损了修为。
谁知沈鱼却笑道:“剁了这几个贼子分明就是为民除害,怎会误了修行?况且俺下手比师父已是轻了许多。”
想到沈鱼那晚一出手便砍了两条手臂,这都算轻的?宋渊想了想,总觉沈鱼师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愿日后千万莫要碰上。
“那些贼人定是忌惮姐姐剑法不敢贸然出手,便只跟在你我身后,伺机而动……”
沈鱼听得伺机而动,朝宋渊笑着道:“阿渊,你说俺们要不要给他个机会动手?”
宋渊看着沈鱼熠熠闪亮的眸子,纵然心中有所担忧也不忍拂她心意。是以这天晚上他们并未回客栈休息,却在夜半之时到了密州官道上。
今晚是八月十三,天上明月晈晈已近全满。宋沈二人就着月光走在夜道上,未几宋渊便按捺不住问道:“他们跟着吗?”
沈鱼嗯了一声,又转头握着他的手,“莫怕。”
过不了多时沈鱼却止了脚步,把宋渊扯到身后,手已按在剑柄上。
“出来吧。”沈鱼说罢未听得应声又道:“堂堂汉子却只会当跟屁虫,你们不嫌丢脸么?”
有人听了这话果然沈不住气,从暗中现身,“小娘们好大的口气,今日爷便教你知道厉害。”
这汉子声若洪钟,身形如山,比沈鱼高出半身,看来甚是吓人。宋渊见他身形还道他武功路数定是大开大合的刚猛路子。岂知他出手迅捷,语毕抽出腰间大刀,人已奔至沈鱼面前。




泉客 九 含光
宋渊分明站在沈鱼身后却仍旧没看清沈鱼出手,当下只见眼前银光一现,那高大汉子便往后一纵,原来他手臂上已吃了沈鱼一记。
高大汉子神色难辨,朝手臂一看,“含光剑?”
沈鱼听罢一笑,“哎呀,还挺识货的。”
含光是上古名剑,书中有云:含光视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1)含光在夜中剑身不显,敌人初初被它所伤又不觉痛楚,如此敌人反应自然慢了一步。沈鱼剑法原来就是轻盈灵动的路子,这般宝剑握在她手中更是如鱼得水。
汉子见此,吹了个响哨,立时便有四人围拢过来。沈鱼未等那几人靠近,便飞身朝高大汉子扑去。她身影极快,汉子瞬时只见一道剑光朝自己眉心刺来。他心中一惊,头猛地向右一扭,虽堪堪避开了要害之处,然而含光剑尖却从他眉心一直向左划过,在他眉上破开了一道血痕。汉子初时尚且不觉,直至血帘垂在他眼皮上教他涩得睁不开眼才知自己受伤了。
汉子怒喝一声,拿袖子擦了擦眼皮便与同伙打了个手势道:“上!”
那人一声令下,五个高矮不一的汉子转眼便把沈鱼团团围住,几人瞬时在这密州官道之上打成一团。贼人虽是人多,然而却还是抵不过沈鱼手中的一柄含光剑。宋渊只见她虽被贼人围住,可她身形如电,几个贼子已被含光所伤,却仍未碰到她一片衣角。
当日掳走宋渊的贼子共有五人。然而宋渊并未认得开初与沈鱼交手的汉子,他心中生疑,复又凝神细看,只见正在厮斗的敌人中只有二人是他认得的。余人显是那伙贼子的援手。
宋渊见此,暗道了声不好,与沈鱼喊道:“姐姐不可恋战!”
岂知他语声刚落身后便有了动静,宋渊察觉,人未转身便抽了怀中匕首往背后刺去。那背后施袭的人不妨宋渊出手这般快,腹上不慎被他划了一道口子。宋渊见了待要乘胜追击,然而人才要往前,却骤然被人从后头捏住了脖子。他一时喘不过气,握着匕首的手便松了。被宋渊刺伤的汉子见他被同伙制住,上前先是一脚把匕首踢远了,又朝宋渊的肚子重重揍了一拳。宋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顿时只觉五脏都痛得移了位。
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制服了宋渊,朝道上一看,只见原来围住沈鱼的五人竟已倒了三个。汉子看得心焦,呸了一声,朝道上大喊:“臭娘们!你情弟弟在爷手里,还不快住手!”
沈鱼听了汉子的话果然了手,然而那群贼子畏惧含光,一时也未敢上前制住沈鱼。此时宋渊等人与沈鱼离得约莫三﹑四丈远。宋渊见月色下的沈鱼身影单薄,冷清清地持剑而立,而自己脖子却被架在白刃之上,一时心中砰砰乱跳,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那边厢几个被含光所伤的贼子互相扶持着往后退,沈鱼见了也迈开步子,朝宋渊方向走去。
制住宋渊的汉子见沈鱼有所动静,立时大喊:“不想爷伤他就站住!”
沈鱼听了,立时止了脚步。
汉子见此冷笑一声,“快抛了手中宝剑!”
不远处的沈鱼默了默,未几手上一掷,竟把那宝剑掷到宋渊跟前不远处——含光剑在暗中剑身不显,但宋渊仍瞧着了那森森寒光,教人不寒而栗。
这群贼人埋伏沈宋二人,一是要抓回宋渊,二是要报同伙断臂之仇。贼人此番见二人虽落了下风,沈鱼却仍敢在他们面前耍威风,自是怒火中烧。
其中一人刚在含光剑下吃了苦头,此时双眼盯着沈鱼一瞬不瞬,心中已是恶念横生,“这小娘们好大的气派!爷今晚就要废她武功,夺她宝剑!”
宋渊听了这话,也不管架在颈上的大刀便朝沈鱼大喊:“姐姐不要管我!快跑!”
贼子见宋渊脸上痛苦的神色,不怒反笑,与宋渊道:“世子这么喜欢这姐姐,待会爷教你亲眼瞧着爷怎么玩她,好叫你一饱眼福!”
贼子说罢,众人便是一阵哄笑,各自在心中想着待会如何折磨沈鱼宋渊。
那边厢沈鱼却是不耐烦听他们废话,遂问道:“你们要怎地才肯放人?”
说来也是好笑,这群贼子虽是擒了宋渊作人质。但方才一战已是教他们怕了沈鱼身手。一时之间竟未有人敢上前去捉拿沈鱼。
两方如此隔着官道相对,过了一会,其中一个矮汉子心念一转,竟朝沈鱼说道:“你要救你的情弟弟便先把你身上衣裳都脱光了,然后爬过来爷们跟前认错!”
这群贼人一边害怕沈鱼武功,一边觊觎沈鱼美貌。此时听得有人提了这话,众人无不附和,既急着要一睹美人春光,又想教她蒲团在自己脚下,好生折辱一番。
“你别管我!你快走!”宋渊喊着,人便要往前冲,然而身后的人却把他紧紧扣住。那刀锋压在宋渊白皙的脖子上,已是渗了血。然而宋渊浑似不觉,一味扯了嗓子大喊:“快走!”
此时不远处的沈鱼看着宋渊,嘴唇却是动了动。那群贼子心头亢奋并未听清沈鱼言语,只宋渊见她嘴上翕动,已知她所言。
傻子。
沈鱼说罢,便伸手解了腰带。她原来便是素腰纤纤,眼下没了腰带束着,更显得她身形苗条,弱不胜衣。贼子见沈鱼当真在官道上脱起了衣裳,只觉血都要沸腾起来。原来寂静的夜中,霎时响起了汉子轮番呼喊。
“继续脱!”
“快!快!”
“不许停!”
沈鱼不畏寒,身上衣衫本就不多。她解了衣带,复又褪了上衣下裳,这时身上只余下贴身的中衣中裤。月色穿透了她身上的薄衫,已是隐约见着里头的鹅黄色抹胸。这帮贼子瞧着沈鱼身子,只见她虽是妙龄女郎,然而身段玲珑有致,胸中欲火已是腾腾升起。
这时压着宋渊的汉子见他扭过脸不看,便伸手把他的脸扳了回来向着沈鱼。
“给爷瞧清楚了!”
宋渊被逼看着沈鱼,只见她抬手已是伸向了中衣衣带。
(1)《列子·汤问》




泉客 十 剑动
那群贼人眼见只余下一件单薄里衣便能见得美人肌肤,心中均是激动不已。然而偏生沈鱼白皙的手指缠着衣带来回不休,竟像是解不开似的。
其中一个贼汉子看得不耐烦,遂朝她怒道:“不许耍花样!”此话既罢,他便迈开步子走向了沈鱼。
宋渊心头无计,焦虑地看着沈鱼,却见她此时竟是顿了手上动作又闭上了眼。他看得心中微异,却陡然听得一阵寒铁铮铮之声。甫低头往声源看去,竟见那插在地上的含光剑正兀自颤动不止。
然他身旁的汉子只顾着沈鱼,竟是无知无觉。
宋渊屏息静气不敢作声。而正在汉子伸手去扯沈鱼衣衫之时,沈鱼却蓦地捏了个指诀,喝了一声“起。”
含光剑应声拔地而起,宋渊霎时只觉顶上一阵寒气拂过,然后咚的一声似有物什在他背后坠地,接着耳边又响起了一阵沙沙水声。宋渊骤然感到抓住他的双手一松,立时便滚到一旁。待他稳住身子定睛一看,才知刚刚滚落地上的物什竟是贼子头颅。而那失了头颅的身子一时并未倒下,在宋渊眼前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才啪的一声跪在地上,项上鲜血如泉涌不止。
余下贼人见同伙骤然被飞剑断头,心中均是大惊。而那走到沈鱼面前的汉子此时再看她如玉容颜却似碰见了幽冥罗剎一般,一边后退,嘴中一边道:“你﹑你是何方妖物?”
“妖怪?”沈鱼与他一笑,“俺是神仙。”她说罢又换了个指诀。宋渊抬头只见含光在空中飞舞,银光所至,鲜血涌现——接着含光飞了一圈又回到沈鱼手里。
宋渊虽知沈鱼真身,却未曾想她不止武功高强,更能御剑伤人。此时他心中正是一阵难言激动,却听得沈鱼的声音道:“阿渊……还不过来?”
宋渊应声,跑到沈鱼跟前。二人离得近了,方见她脸色比寻常苍白,鬓边更渗了汗珠。
“你来看看,掳走你的是哪些人?”
宋渊指了跪在地上的那个矮汉子道:“他是其中一人!”
“好。”沈鱼应着,提剑前行。直走到矮汉子跟前,拿了剑尖抵着他眉心问:“说,是甚么人教你在扶风掳走宋渊的?”
矮汉子感到额上寒气迫人,两股战战,几乎要跪不稳,“是……是个贵妇人,约莫﹑约莫二十出头。”汉子说着看了沈鱼一眼,又嗫嚅着低下了头。
“接着说,不许隐瞒。”沈鱼说着,手上使力,剑尖已戳破了贼人额上皮肤。
汉子觉察额前有热血淌下,忙道:“那个……小人不敢隐瞒。小人可不知她名讳,只是……只是那妇人与神仙大人容貌有几分相似。”
宋渊听了这话,心中不禁一跳。然而回头见沈鱼脸色着实不好,便不再多问,“姐姐,我们这便走吧?”
沈鱼点了点头,手腕向下一压一转,矮汉子颈上便多了一道血痕。这时沈鱼蓦地附了在宋渊耳边,与他小声道:“你来背我。”
宋渊知她身上出了状况,忙把她方才脱在地上的衣衫揣在怀中,又在她跟前弯了腰。未几他便觉着沈鱼柔软的身子伏了在自己背上。
“姐姐抱稳了。”
“嗯。”沈鱼应着伸手揽了宋渊颈脖,在他耳边有气无力地道:“我方才动了真气,快要现出真身了……你﹑你带我去寻个有水的地方。”
宋渊未曾料到这层,也是一惊。他心念飞转,霎时想起二人相遇那晚曾在湖边待了一夜,立时便往山上跑去。至于那伙贼子,一个个死的死﹑伤的伤。此时见沈宋二人要走,心中均暗道万幸,再也不敢上前阻拦。
那晚沈鱼使了轻功,手上拎着宋渊上山不过几刻钟功夫。然而他轻功远不及沈鱼,眼下背上又多了一人,他怕迟则生变,拔了腿便拼命往山上爬,也顾不得林间纵横枝桠把他头脸手脚刮得满是伤痕。
倒是他背上的沈鱼觉着他不要命似地跑,便与他道:“阿渊……悠着些,俺还撑得住。”
然而宋渊听她这话说得气若柔丝,实在半点放心不下,只随口应了一声,脚下却是跑得更急。
“快到啦,俺闻着水味儿了。”
沈鱼语毕,宋渊确是瞧见了那处眼熟的地方。待他跑到湖边,伏在他背上的沈鱼又道:“把俺放进水里去吧。”
宋渊应是,把沈鱼从背上放下来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湖水里。只他松手时,见她脸上尽是冷汗,便禁不住拉了袖子给她把汗擦了。
此时沈鱼抬眼与他一笑,“俺没事,你快背过身子。”
宋渊听得这话,立时退开几步,转过身子背向沈鱼。只他心中忧虑,虽不敢多看,更不敢走远。未几宋渊便听得一阵水声传来,然后一物从湖面抛到岸上。他偷偷向那物事瞥了一眼,甫见是沈鱼的中裤,立时便低下头去,耳根却忍不住一阵发烫。
立在岸边的宋渊默默站了好一会,既不敢回头看她,又怕自己教沈鱼分心,不敢有所动静。此时他听得湖边传来一阵细碎呻吟,他心内一阵踌躇,终是喊道:“……姐姐?”
沈鱼不应。
此番宋渊再未听得湖中半点声响,心肝已是直跳上喉头,“姐姐,你应我一声可好?”他在心中默默道,若数到十声姐姐还未应声,他就转头看她。
宋渊在心里匆匆数了十下,终究是按捺不住回身去看沈鱼。甫回首,只见沈鱼双手搭在岸边,头枕臂上,竟似是睡着了。他缓缓走向沈鱼,弯腰跪在她身侧,原想唤她一句,然而待见得水中景象,宋渊却是咽住了。
沈鱼上身虽仍穿着中衣抹胸,然而那薄衫尽湿。宋渊垂首便见尽衫下春光,她颈上﹑腰际均绑着鹅黄色的抹胸带子,此时已是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肌肤之上。而在那中衣下罢之处,正是她那盈盈细腰。从腰际处开始便长了迭迭雪白鳞片,在水中映着珠玉光辉,教人只瞧一眼便是目眩神迷。
此夜月色正浓,然而湖中水波荡漾,那曼妙的鱼尾在水中只见得朦胧影子,盖有五尺之长,尾上有鳍落于湖底。纵然宋渊早知沈鱼是鲛人,但蓦然见得真像,仍禁不住心跳如鼓。他喉头滚了滚,探身上前欲看个真切,不妨一阵水花竟溅了在脸上。
宋渊霎时被水花弹得回神。原来半身伏在岸上的沈鱼已睁了眼,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一脸似笑非笑。
沈鱼见他一副痴样,手指又沾了些水朝他脸上一弹,佯装怒道:“俺让你看了吗?”




泉客 十一 气杂
宋渊年少,尚未知晓何谓旖旎风情,只是懵懵懂懂地觉着此时的沈鱼一颦一笑都勾着他眼珠子似的。然而宋渊毕竟不愿违逆沈鱼,纵心中不舍,还是转过了身子。
“我……没听见姐姐应声,怕你出了岔子……才去瞧你的。”
宋渊说罢,听得沈鱼懒懒地嗯了一声,才背着她盘膝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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