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语笑阑珊
厉随往后看了一眼,祝府的护卫队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两人。他曾与那群人过过招,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是那群人单方面冲出来,一脸视死如归地要护住自家公子,虽说没交手,但从轻功步法也能看出其门派。
“是北洋岛。”
“嗯,大哥说北洋岛的人懂江湖规矩,功夫又好。”祝燕隐伸出手,刚好接住一片落叶,“不过我爹不喜欢,我娘也不喜欢,他们想从我堂哥的武行里请护卫,为此还念叨生气了好几天。”
“你爹娘为何不喜欢北洋岛?”
“不光是不喜欢北洋岛,他们总说所有江湖中人——”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因为祝二公子及时想起来身后这位也是江湖中人,而且还江湖得很随心所欲,很魔头。
“江湖中人怎么了?”
“没怎么,挺好。”
“……”
厉随不满这敷衍态度,于是再度伸手想扯脸警告,祝燕隐笑着往旁边一躲,为了保持平衡,手也握住马缰。他袖口上用极细的金丝浅绣着枫叶,只有在太阳下才会泛光,恰好应了天地间的金秋盛景,红叶黄花满城醉。
厉随握住他的肩膀,将人扶正坐好。
踢雪乌骓向城外跑去。
蓝烟正等在密林外。桃花杏仁酿豆花虽好吃,但正事也得做,可能是因为在客栈时,她已经见识过自家宫主和祝公子的相处方式有多么奇诡,后来又在饭桌上听江胜临粗粗说了事情始末,所以此时看见两人同骑一匹踢雪乌骓,也没有表现得太活见鬼。
万仞宫的弟子已经进了密林搜寻,邱顺爷孙三人也正在里头指证,不过事情发生在黑天半夜,他们又都以为自己杀了人,吓得有些神志不清,想理清始末怕得一番工夫。
祝燕隐问:“需要我帮忙吗?”
厉随带着人下马:“不必。”
蓝烟也笑道:“我们的人手足够,多谢祝公子好意。”
祝燕隐以为万仞宫是不喜欢在做事情时有旁人插手,就没再勉强。厉随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他。
祝二公子:我家的护卫不能进林子但是我可以对吗,好的我明白了,这就来!
蓝烟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林子,还是觉得怎么这么……但又具体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好不断给自己洗脑,是正常的,是正常的,就像中午吃饭时江神医说的那样,连母猪都能上树,那么宫主因为吃了祝家几根老山参,就心存感激地愿意主动与祝公子搞好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例子可能不太恰当吧,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她拍拍自己的脑门,一道跟了进去。
祝燕隐一边沿着小路走,一边好奇地左右看,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并没有发现万仞宫的弟子的身影,于是就多嘴地一问。
结果换来厉宫主不解的眼神:“找线索有什么必要你呼我喊?”
祝燕隐:“……我以为至少也得看到人。”
厉随可能是因为吃到了厨届鲁青做的面,心情不错吧,便带着他飞身上树,按在一根粗枝上,命令:“站好。”
祝二公子没有一点点防备,魂都飞了,他连南方的矮树都没爬过,更何况是这北方参天木。双脚踩着滚圆面,余光瞥见遥遥到地面的距离,立刻就开始膝盖发软,险些啊啊啊地滑了下去。
厉随一把捞住他,皱眉:“这你也害怕?”
祝燕隐双手紧紧握着他的肩头:“嗯!”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突然蹿上树,大家又不是猴子,快点放我下去。
厉随道:“你不是要看万仞宫的弟子?”
祝燕隐:“我现在不想看了。”
厉随凶巴巴地瞪他。
祝燕隐:嗯嗯嗯其实也可以看会儿。
秋末的北方树林,叶子已经落了大半,余下仍挂在枝头的,也是摇摇晃晃,只等下一阵风起,就能归于大地。
或者没有穿林风,换成极快的影子也行,影子所到之处一样能刮去树梢残叶,留一根干枯的枝。
祝燕隐也是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那些影子就是万仞宫的弟子,他们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哪怕是在大白天,都会让人怀疑那究竟是鬼还是某种灵敏的动物,人数也多,几乎数不清。
比话本里写得还要绝伦好几倍。
祝燕隐惊叹:“真厉害,简直像风一样。”
厉随却不满意,看了一阵后摇头:“越发不如以前了。”
祝燕隐:这还不行,你好苛刻!
厉随像是能感应到他的内心想法,一凶:“你又在骂我?”
祝燕隐不假思索:“哪能呢,没有的事。”
且不说现在人还挂在高树上,得适当屈服,即便没有挂,苛刻也不叫骂人,顶多算陈述事实。
厉随却不高兴。
话本里的大魔头一不高兴就要杀人。
现实中的大魔头一不高兴,就带着别人家雪白的公子乱飞。
他单手箍紧祝燕隐的腰,如飞鹰纵身跃下高树,却没有落往地面,而是于半空再度轻巧一踩树枝,腾挪闪动,向着更深的林地间掠去。
祝燕隐:啊啊啊等会儿我要死!
武林中最绝高妙的轻功,不知多少江湖人做梦都想看一眼,似魂魄似鬼影,却独独不似风,因为动静轻渺到连一片最摇摇欲坠的树叶也掀不落,世间绝不会有这样的风。
厉随稳稳落在林地间,很冷酷地问:“知道什么才叫厉害了吗?”
祝燕隐双腿一软,“啪叽”坐在了地上。
厉随:“……”
虽然祝二公子很向往轻功草上飞,但确实不是这种,和白衣飘飘的大侠客没有一文钱关系,倒是很有几分跳城门楼子寻死的感觉。
厉随用一根手指点点他的头:“起来。”
祝燕隐:我腿软,我不起来,我要再坐会儿。
厉随蹲在他面前,过了一阵,“噗嗤”笑出声。
祝燕隐自暴自弃,你笑吧,反正我不起来。
厉随再度笑得肩膀抖,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程度,让祝燕隐深深觉得,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和鲁掌门齐名的笑话。
江湖那么大 第31节
不远处,蓝烟又一次提出灵魂深处的质疑,你真的觉得宫主正常吗?要是觉得有问题,就趁早说出来,不能讳疾忌医,尤其是你自己就是大夫。
江胜临态度坚定,正常的,很正常。
蓝烟:“但是宫主说是要来林中找线索,却给祝公子表演了半天轻功。”
江胜临:“也有可能是故意吓唬祝公子呢,并不是表演,这么一想,是不是猛然就合理了?”
蓝烟如实回答,更像走火入魔了,不然你还是给他开点药吧,我害怕。
但厉随是不会理会下属的想法的,他笑够之后,也坐在枯叶上,两人悠闲得跟结伴秋游似的,只差一壶酒就能当场吟诗。
祝燕隐提醒:“你不用去找线索吗?”
厉随不以为然:“其余人会找,等着便是。”
祝燕隐:“……”
在此之前,他原本以为会像书里写的那样,大家一起屏气凝神,在每一个可疑的角落里寻觅蛛丝马迹。
厉随问:“你想去?”
祝燕隐矜持:“我想参与一下。”
话音刚落,万仞宫的弟子便从另一边急急跑来:“宫主,我们找到了一个瓶子。”
厉随眼皮子都不抬:“哪儿找到的,照原样扔回去。”
弟子:“?”
厉随将祝燕隐从地上拎起来:“扔回去之后,换你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
小祝:大可不必!
第34章
将瓶子扔出去, 再让自己找回来,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祝二公子莫名就想起了那条吃烤鱼吃到差点昏迷的狗, 于是赶紧拒绝:“不了不了。”
厉随看着他, 很有盘根问底的神:“你又不想参与了?”
“嗯嗯。”
“为什么?”
这还能有为什么。祝燕隐想了想, 回答:“因为我们读书人就是这么善变。”
他没有说“因为查案要紧”,主要是考虑到大魔头都是很剑走偏锋的, 不管是在吃东西还是讲笑话方面都诡异得很,所以一定不能用寻常理由。
而厉随果然被说服了,并且没有再很凶地强迫读书人一定要去捡瓶子, 自己从弟子手中接过来:“哪儿找到的?”
“在路边扔着, 距离崔巍被打晕的地方不远, 半埋在落叶堆里, 捡到时就这么干净。除了这个瓶子,我们还在附近一棵树的树干上发现了血迹。蓝姑娘推测是有人受伤后,曾靠在那里休息过。”
祝燕隐问:“会是崔巍吗?邱爷不是说他砍得对方浑身是血。”
厉随点头:“有可能。”
瓶子是常见的白瓷, 药铺子里多得是,唯一特殊的是在底部画有三两枝红杏,里头还剩了些药粉。江胜临检查过后, 道:“是止血生肌的青藤散。”这药几乎每个江湖中人都用过,出门也习惯带一瓶在身上, 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从崔巍昏迷的地方一路走到有血迹的树下, 祝燕隐说:“这好像是进城的方向。”
“的确。”蓝烟指着路,“再往前走一阵,就是城门了。”
当时赵鸿鹄等人还在城中,所以崔巍在苏醒后,很有可能是想跑回去求助。
厉随站起来:“他不是靠着自己回城, 而是有人来救。”
蓝烟不解:“的确有这种可能性,不过宫主为何如此笃定?”
厉随目光随意一扫:“你告诉她。”
祝燕隐:“哦,好的。”
蓝烟:“……”
祝燕隐解释,石雷当晚在回到大杂院后,很快就又折返林中,而崔巍在那时就已经消失无踪了,按理来说一个受伤昏迷的人,速度不该快过正值壮年的武夫。此外还有万井城的城门,修建得极高,又打磨得光滑,听说崔巍的轻功并不好,那他若想进城,就得走城门,但值日守官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重伤剑客,登记簿子上也没有,所以八成有人打掩护。
厉随问:“明白了?”
蓝烟:“……是。”
祝燕隐提出另一种假设:“不过崔巍有没有可能在林地里就已经被人杀了?”
厉随道:“若在林子里已杀了他,就没必要再带回城。”
至于为什么要先带崔巍进城,后又把他给杀掉。厉随看了一会儿祝燕隐,不紧不慢地说:“因为凶手有怪癖,非得看着三个死人整整齐齐躺在一起,心里才痛快。”
祝二公子吃惊地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还有这种可能性,真是太变态了!
他虔诚而又崇拜地问:“请问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蓝烟与江胜临也在等着听解释。
厉随答:“没看出来,我瞎编的。”
江胜临:“……”
蓝烟:神医!你快看!我就说!
厉随比较满意祝燕隐的一脸崩溃,捏住他的脸扯了扯,这才大发善心地解释:“必须带他回城,因为他于凶徒而言还有价值。”
或许是为了打听消息,或许是为了别的目的,而在将最后一点价值压榨干净后,自然是死人才最省事。
而蓝烟已经没什么心情去管崔巍是被谁杀,又为什么会被杀了。她震惊地想,我最近是不是有点瞎,为什么宫主要去捏人家祝公子的脸,他真的不觉得这个行为稍显不妥吗?
不过祝燕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能已经被活活捏出了习惯。而且厉随在他心里的形象实在太不羁了,好像完全不能用常人的角度去考量,所以别说是捏脸,就算是按着自己整个人搓扁搓圆,再“桀桀桀”地尖声大笑,也是合理的。
林子里并没有第二具尸体,刘喜阳不知去了哪里,所有人都在找,依旧毛也不见一根。武林盟中也因此事,悄然无声地分为了三拨,一是与刘家庄关系亲近的,坚持刘喜阳要么被绑,要么被杀,总之肯定是受害者;二是与刘家庄互不对付的,自然得趁着机会说说闲话;三则相对正常一些,还记得要以大事为重,平时负责打圆场。
江胜临道:“我听万盟主的意思,大家不会在万井城中耽搁太久,等三人下葬之后,便要继续动身前往雪城。”
找出凶手虽重要,但剿灭魔教更重要,没必要长久地在万井城中耽搁下去。万渚云已下令,所有门派往后务必拧成一股绳,尽量减少单独行动,以又被幕后黑手钻了空子。
等一行人走出树林时,意料之中的,祝府的马车与护卫又已经整整齐齐守在了林地外。忠诚的老管家在“与江湖魔头抢公子”这件事情上,充分发挥屡败屡战神,他这回积极总结经验,先分一小股护卫扇形站出,迅速组成一个小屏障挡住万仞宫,又命另五人围住祝燕隐,忠叔则是牵着马威风凛凛立于正前方,形成了一种舍我其谁的视觉效果。
结果祝燕隐说:“我想骑马。”
祝章:大意了,是我的失职,下回改进。
祝燕隐惯骑的照夜玉狮子还在客栈,惯骑的踢雪乌骓倒是自觉凑了过来,脖子伸得老长,喜气洋洋的,怎么看怎么傻,再不见往日那能踢死猛兽的威风凶悍。
厉随道:“自己上去。”
祝燕隐在江南时是专程练过骑马的,富家公子踏春的那种倜傥骑法。上马的姿势也好看,轻巧文雅,衣摆像被风卷起的一片雪,还带着阵阵花香。
蓝烟:为什么连踢雪乌骓也一瞬间变得气定神闲了起来,而且你这个走路的姿势是怎么回事,和鲁青一样瘸了吗。
踢雪乌骓端庄地向前轻跑去,要不怎么说是名驹呢,随随便便就能将隔壁照夜玉狮子的富贵步伐学个七八成。
祝章赶忙让护卫追了上去,得祝燕隐摔伤。
被自己的坐骑完全抛弃,厉随的心情倒是完全没受影响,翻身上了树下另一匹红棕大马,也潇洒地走了。
江神医:等会儿,那好像是我的马?
蓝烟:如果你愿意替我家宫主治疗一下脑子,我就把你捎回城。
江神医:说了多少遍了,他这方面真的没有问题!
祝燕隐就这么骑着大魔头的马,在满城江湖人的目光下回了客栈。他一边想着密林中的事,一边给踢雪乌骓喂了些豆饼,又让忠叔替它刷了刷身子,才亲自牵着送回万仞宫的马厩。
“祝公子。”蓝烟也在拴马,“放着吧,我来弄。”
她单脚踩在马槽上,衣摆上沾了些林间枯草,还有污泥水印。祝燕隐用余光瞥见,没说话,回到住处后,就让祝小穗吩咐家丁,按照蓝姑娘的身形买几身轻便衣服,送去她房中。
于是等蓝烟给心爱的大马喂完饲料,带着满身灰回来想洗澡时,上楼就看见了整整两排高兴大婶。
“……对不起,借过。”
“姑娘,我们就是在等你。”为首的大婶笑容满面,“祝公子要得急,又说款式不能复杂累赘,得符合侠女的身份,翻遍了库房也只找出这三十套。”
一边说,一边扯开皮尺就要替她量身形,血红的嘴笑得要吃人,蓝烟惊恐地后退半步,本能地想拔剑,结果祝小穗及时出现:“蓝姑娘,这些都是城里的裁缝!”
祝府办事,就是这么妥帖,怕成衣尺寸不合适怎么办?将裁缝也一起买回来……不是,请回来便是。
蓝烟几乎是被大婶们推进了房中。
“好好说话,不要脱我衣服!”
“刺啦——”
“……”
洗澡水也是提前备好的,里头撒满花瓣。
知道的是祝公子给蓝姑娘送衣裳,不知道的,八成会以为祝公子将蓝姑娘送进了青楼。
总之等那一群吃人老妖婆,不是,手法专业的裁缝大婶捯饬完后,蓝烟也被镜子里的自己震住了,她抿了抿红艳艳的嘴,低头看着胸前两坨,提出疑问:“这样我要怎么杀人?”
大婶被问得一呆滞,实不相瞒,我们的顾客一般没有这种需求。
但专业团队,怎么可能给不出正确答案:“姑娘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何苦用那束胸将自己扎起来,对身子也不好,放心,这裙子穿着一样能杀人,而且选用的料子也滑,沾上血啊脑浆啊,在水里甩两下就能干净。”
蓝烟又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还是别扭,但确实挺好看的,穿一天也成。
祝小穗将裁缝们带去账房领银子,厉随与江胜临刚刚去了趟外头,此时从楼梯上来,看着这喷香美艳一群妇人,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疑问,不懂江南大户又在办什么排场。不过厉宫主的疑问比较冷漠,只余光扫了一眼,就继续向自己房中走去。
回廊上还站着另一名女子。
厉随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
江胜临本来也想目不斜视,但他毕竟要比厉宫主更加有人性一点,隐约觉得不对,于是扭头多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
“啊!”
厉随不耐烦:“你突然鬼叫什么?”
蓝烟难得不好意思一把:“怎么,不好看啊?”
厉随:“?”
江湖那么大 第32节
蓝烟穿了一条嫩黄色的裙装,黑发如瀑,又盘了小辫,上头还缀着宝石蝴蝶簪子,动起来水灵生动,展翅欲飞。
一看这快溢满回廊的富贵江南品味,就知道是谁在搞事情。
第35章
虽然祝燕隐吩咐过要轻便, 但衣坊的婶婶们还是稍微发挥了一下,给她梳了时下流行的青素散髻,走时又留下一把小簪子, 说姑娘若是想杀人了, 就先将剩下的头发箍起来。
走廊上一片静悄悄。
蓝烟被盯得更加脸红,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娇羞,但是又不能杀人, 因为头发还没箍,所以她转身跑回了卧房,单手还要拎起裙摆。
江胜临心想, 活见鬼了, 怎么换个衣裳居然连性格都能跟着一起变, 究竟是换装还是摄魂, 难道这就是来自江南望族的神秘力量吗?
厉随视线冷冷扫过天字一号房,要是让祝公子看到,一定又会紧张地捂住脸, 以再度惨遭捏圆搓扁。
江胜临跟着厉随一起进了房间,脑海里还是那个弱柳扶风的蓝烟,当然漂亮肯定是漂亮的, 但主要就是像中邪你懂吧,和满城屠夫突然摇头晃脑开始吟诵“关关雎鸠”有一拼, 属于灵异事件。不过在喝完一杯茶后, 神医又很快把自己给说服了,毕竟就连踢雪乌骓都已经学会了空中变脚和倒退小跑,那还有什么是江南人做不到的,都是小场面。
厉随皱眉:“你在摇头晃脑地啧什么?”
江胜临道:“再同行一阵,万仞宫怕是从人到马, 都会被祝府同化。你知不知道踢雪乌骓现在已经不吃干草粗料了,天天要去隔壁混饭?”
厉随:“我不知道。”
江胜临:“不,你一定知道,你只是假装不知道。”
厉随:“……”
他的确知道,但不管是因为懒得管,什么叫“假装不知道”?
杀人狂魔冷冷一瞥。
神医立刻转移话题:“那个药瓶,我猜应该与红杏药坊有关。”
厉随靠在椅背上:“说说看。”
“红杏药坊发家于奉城。我听我爹说,五十年前大瑜全境闹瘟疫,朝廷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却始终不得根治,幸亏有一名叫李扶风的药材商,用七白子、焚春与秋实等药材配出一张有效药方,才制止了那场天灾。”
而且李扶风的方子不仅有用,还不要银子,无偿公开,连药钱都能则。朝廷念着他的功劳,自然也给了他诸多方便。李家的红杏药坊几乎在一夜之间开遍了大江南北,百姓都知道李大善人品行端正,不像其余奸商,泡过水的、腐朽发霉的药也一样拿来挣黑心钱,所以生了病都喜欢去红杏,李家亦顺风顺水、代代发达。
江胜临道:“不过他家药是真的不错。”
“李大善人。”厉随道,“听着倒是耳熟。”
江胜临不解:“李扶风都驾鹤西归许多年了,你哪里来的耳熟?”
“不是耳熟李扶风,是耳熟大善人。”
“……杜雅凤?”
厉随道:“杜家同样一直以大善人自居,而且尚儒山庄也在奉城。”
江胜临若有所思:“虽说一个药瓶做不得证据,不过你我本就怀疑尚儒山庄,这样一来,倒是又坐实三分,晚上可要去探探?尚儒山庄的人马与武林盟一道,住在山南客栈。”
厉随点头:“让……我亲自去。”
江胜临敏锐捕捉了这一停顿:“你是不是想说让蓝烟去,结果想起了那一身华丽的裙子?”
厉随很没有感情地说,滚。
江神医:滚就滚!
说完了正事,他也正想好好见识一下江南的小姐世面,于是去隔壁敲门。结果一进去就又惊了,因为满房间挂的都是衣裳,绸缎绫罗,桌上居然还有一小箱首饰,感觉拾掇拾掇,当场就能吹起唢呐出嫁。
“我问了那些大婶多少银子,想还给祝二公子,但她们死活不肯说。”
祝小穗当时一脸“咱们祝府给人送东西,哪有讨回银子的”的富贵式惊讶,蓝烟也就不是很敢坚持了,因为她虽然也有钱,但和江南祝府显然不是一个等级,在享乐以及送礼方面都陌生得很,不比杀人得心应手,所以只能在回礼的边缘小心试探,一被吓唬就迅速缩回脚。
假装无事发生过。
晚些时候,祝小穗来请江胜临与蓝烟一道用饭,说有江南新送来的泉水活鱼,尝个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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