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语笑阑珊
骤然被蓝烟带到这处客栈,她心中自然慌乱紧张, 在见到厉随后, 更是被对方身上强大的寒意与压迫感惊得不敢抬头, 爷孙二人惶惶站在桌边, 正不知所措呢,门“砰”一声,屋里突然就多了个白衣公子, 卷进花香与一阵清风,将先前的沉沉死气冲淡不少。
她偷偷抬眼一瞟,又速度极快地将视线撤回去, 其实没怎么看清脸,就觉得可真白啊, 白得像冬日里落在梅花瓣中的雪, 一点世间脏污都没有沾染过。
厉随道:“说吧,是怎么杀的崔巍。”
祝燕隐被这没头没尾一句话震住了,崔巍不是魔教杀的吗,怎么还能中途换人?他又赶紧观察了一下邱芳儿,没觉得对方哪里像焚火殿弟子, 脸色发白眼眶发红,看着楚楚可怜。不过以貌取人也不对,说不定真是妖女呢,下一刻就会骤然变脸,尖笑着伸出鲜红指甲抠你眼珠,头发乱飞的那种。
太可怕了!祝二公子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于是果断往厉随身边挪了挪。虽然大魔头常年黑风煞气也挺吓人的吧,但肯定要比妖女强。
蓝烟比较诧异,她这一路并未跟随大队伍,一直在暗中盯魔教,因此虽然知道宫主与祝府二公子同行,但以为也就仅仅是同行了,怎么现在看起来反而亲密得很?
当然了,目前当事人双方都还没往“亲密”上面想,只是一个挪得自然,另一个也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冷眼由着他一寸一寸往过贴——要知道如果是别的江湖中人胆敢往厉宫主身边硬靠,现在肯定已经被丢出窗户,挂在了树上。
邱顺说:“我杀那姓崔的淫贼,是因为他想糟蹋我孙女,还说要拆了大杂院,让我们无家可归。”
这也太恶棍了,祝燕隐本能地看了眼厉随,却见他依旧一脸漠然没表情,好像完全不意外,旁边站着的蓝烟也一样,一下就显得万仞宫里出来的人都很冷静睿智,只有自己没见过世面,一惊一乍的。
“……”
邱顺将事情始末都说了一遍。
那日爷孙两人像往常一样,在街头卖艺讨生活。场子刚撑开没多久,就有人往盘子里丢了一锭小元宝。
邱顺活了大半辈子,最清楚凡事都该有度。乡亲们看得高兴多扔两个铜板,是好事,可若换成这么大的银锭,就一定不是好事了,便急忙陪着笑脸推辞,对方却不肯回,反而大笑着扬长离去。
天降这么一笔横财,爷孙两人心里不安,就提前了场。往回走时却被人挡在后巷,正是方才给大赏钱的男人。
“他自称有钱有势,说要娶芳儿回去做妾。”邱顺道,“像是喝了不少酒,嘴里不干不净,混账极了。”
厉随问:“只有他一个人?”
邱顺回忆:“不,还有另外四个,三男一女,刚开始是站在一旁的,后来听他嘴里越来越不像话,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就过来劝了两句,说赶路要紧,街边的野食少吃一口也无妨,让他别把事情闹大。”
蓝烟已经准备好了四人的画像,拿过来让邱顺一辨认,果然是崔巍一行人,高个子的是至今失踪的刘喜阳。至于剩下的那名女人,邱顺继续道:“四十来岁,身形魁梧,长得倒是慈眉善目,就是神情瘆人得很。”
祝燕隐听在耳中,觉得这描述似乎与近几日散布谣言,说自己是魔教眼线的那位是同一人。
邱顺在把银锭子丢回去后,便带着邱芳儿慌忙回到大杂院。他们虽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有多厉害,却都觉得挂着刀剑的江湖人肯定要比泼皮无赖更不好惹,就打算拾东西回村子里住几天,先避避风头。
“什么时候出的城?”
“第二天一早,天都还没亮。”
邱顺赶着小马车,在清晨薄雾的林间路上哒哒跑着,离那高高的城门越远,心里就觉得越踏实。谁知在行至密林深处时,却被人一剑砍断了马缰。
“是崔巍吗?”祝燕隐问,“你们又碰上他了?”
“是,不过不是碰上的,那恶贼当时哈哈大笑,得意极了,说猜出我们肯定要跑,就一直守在大杂院外,一路跟着出了城。”
城里尚且有四邻能帮忙,那荒郊野外可就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崔巍压根没把年近六十的邱顺放在眼里,一把就将邱芳儿扯下马车,想要往自己的马背上强拖。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
“对。”
“怎么杀的?”
“我趁那恶贼不注意,一脚狠狠踢了他的命根子。”邱芳儿咬牙道,“他倒在地上还大骂不止,说要联合官府拆除大杂院,让所有人无家可归,爷爷便用一块大石头将他砸晕,我气不过,又抽出卖艺用的刀剑砍了他十几下,随后就逃回城里了。”
蓝烟站得口渴,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果子,擦了两把,“咔嚓”啃一口。
声音过于清脆,祝燕隐忍不住就看了她一眼。
问:吃果子的时候,被一个雪白优雅的贵公子用吃惊的眼神盯着是什么体验?
答:谢邀,当时我就噎住了。
蓝烟将果子丢到窗外,自己面不改色地倒了一杯茶。
祝燕隐:……你可以继续吃没关系的!
厉随的嘴角不易觉察地一扬。
蓝烟放下茶杯:“你们杀了人,没处理尸体?”
“处理了,在林子里找了个老树坑,把他丢进去后,又在上头填了些枯叶烂枝。后来看见官府贴出来的画像,才知道原来那淫贼叫崔巍,可又冒出来另外两个死人,还说是从水井里挖出来的,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打听。”
“没用麻绳勒死崔巍?”
“没有。”
“崔巍身上的伤痕虽多,却不致命,他是死于窒息。”
爷孙二人不解:“这……”
祝燕隐好心解释:“就是说当时你们很有可能只是打昏了崔巍,他苏醒后爬出老树坑,结果又遇到了下一波杀手,被勒死丢进了水井坊,所以不必急着将人命官司往自己身上揽。”
邱顺与邱芳儿听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厉随却淡淡开口:“还有谁?”
祝燕隐没明白,什么还有谁?
邱顺结结巴巴地张嘴:“没……没有别人了。”
蓝烟“噗嗤”笑出声:“崔巍虽说是个草包枕头,可面子上至少也有三两绣花线,就凭你们两个,想制服他?怕是背后还有帮手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街上扫了一眼:“有个男人,一直跟着我们出了大杂院,现在又杵在客栈对面一脸焦急,是他做的吧,你的相好?”
邱芳儿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与石哥无关,他是……他想救我,也想救大杂院里的老幼,我们只有那处房子了。你们刚才不是说崔巍没死吗,那我们也不必吃官司,是不是?”
江湖那么大 第29节
万仞宫影卫很快就将那名男子带了上来。
他叫石雷,生得高壮魁梧,曾经给人做过护院,后来看不惯富户横行乡里,便搬进大杂院当了木匠。
蓝烟丢过去一枚翠绿的猫儿眼:“若老实一点,这个就是我家宫主给你们的新婚贺礼,要是还敢隐瞒,就挖出你们的眼珠子。”
祝燕隐:“……”
这威逼利诱的审问方式,是不是过于魔教了。
石雷也没想到一进门就先得了块宝石,他愣了一愣,又看向邱顺与邱芳儿,见两人依旧全须全尾的没吃亏,这才放了心。他平时喜欢听江湖故事,知道万仞宫的名头,此时不敢多看厉随,只往前寸了半步,悄悄将爷孙二人护在身后。
诚如厉随所料,石雷也全程参与了这件事。那日邱顺与邱芳儿惊慌地跑回大杂院后,第一时间就找了石雷商量,出城去乡下躲避也是三人一起拿的主意。当时邱芳儿心中害怕,石雷便在马车里陪着她说话,直到被崔巍砍断马缰。
石雷的拳脚功夫很好,听崔巍口中骂骂咧咧,说得尽是些不堪入耳的淫话,一时怒从心头起,就一拳揍了过去。邱芳儿刚开始还在阻拦,崔巍却骂得更难听了,说要拆了大杂院,让里头的贱民都冻死街头。
石雷与他扭打成一团,逐渐落了下风。邱顺站在旁边,想着自己已经活了这把年纪,唯一的牵挂便是孙女,与其让她遭恶人欺辱,真的被抓去妓院,倒不如豁出这条老命换个安稳将来,于是也抽出车上的红缨剑,胡乱砍剁下去。
崔巍吃痛,转身想反抗,却被石雷死死抱住头捂着嘴,双腿只在地上胡乱蹬,没多久就咽了气。
蓝烟问:“尸体是你处理的?”
石雷道:“我当时只把他拖到了僻静处,就带着邱爷与芳儿匆匆回了大杂院,后来越想越觉得危险,便折回林子里想重新掩埋,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尸体了。”
祝燕隐坐得端正,听得认真,表情还会跟着对方的叙述,产生一些微妙变化,皱眉或者睁大眼睛,再不然就身体微微前倾,一脸“居然还能这样”。动静其实都很小,但架不住厉宫主太敏锐,所以时不时就要侧眼瞄一下,那种大家都很熟悉的冷冷的凶凶的瞄法。
蓝烟在万仞宫里待了五年,第一次错误领会宫主的神,还以为他是嫌烦,于是主动邀请:“祝公子,不然你坐来我这边?”
厉随眉心轻微一跳。
祝燕隐说:“哦,好的呀。”
第32章
祝燕隐其实不懂蓝烟为何突然要让自己换位置, 但现在明显不是探讨此事的时候,还是命案要更重要些,于是他站起来就想往过走。
结果遭到厉宫主冷冷呵斥:“乱跑什么?”
祝二公子迈出去的左脚又缩了回来, 站在原地很无辜, 你们万仞宫内部能不能先统一一下意见, 我到底是要过去还是过来。
蓝烟:“?”
屋内一片诡异安静,比说案情时诡异多了。
虽然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求生欲使人机智,对蓝烟与祝燕隐来说都是。具体表现在前者立刻自觉闭嘴,而后者则是磨磨蹭蹭地往后挪了一步, 又悄咪咪坐回原本的位置。
厉随心情好了一些, 伸出两根手指揉着鼻梁, 漫不经心道:“你接着说。”
石雷道:“我将附近的林子都翻遍了, 也没有找到尸体。”
蓝烟靠在窗边,第一次对人生产生怀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忍不住就又看了眼祝燕隐, 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四目相接,同是天涯迷茫人, 不懂的气息简直要装满整间房。
石雷还在不停地说着。
蓝烟突然眼神一闪,似乎被吓了一跳, 迅速将头转向窗外。
祝燕隐:“……”
左半边的空气好像突然就变得冷了起来?
祝燕隐缓慢地扭过头, 意料之内的,撞进了厉宫主那堪比隆冬腊月的杀人目光,恐怖情节含量过高,心跳也跟着一滞……但只是一滞,并没有魂飞魄散摇摇欲昏, 到底还是有进步的。
厉随问:“他在说什么?”
祝燕隐答:“说他找遍林子也没找到尸体,吓得够呛,回到大杂院后,本来想把实情告诉邱爷爷与芳姑娘,却又觉得即便说了也对事情没有帮助,还徒增两人烦恼,于是就撒了个谎,说已经把尸体丢进了树坑。”
厉随:“原来你在听。”
祝燕隐:“嗯。”那不然呢,你以为我在干什么,我还听到了他说官榜。
官榜贴出来,全城百姓与武林门派都惴惴不安,只有石雷松了口气,他还买通关系,去仵作房里看了一眼,确定死者的确是那林间淫棍……管他是怎么死的呢,只要死了就成。
厉随问:“你对此事怎么看?”
石雷刚要回答,却被旁边的邱芳儿扯了一把,悄声:“没问你!”
祝燕隐没想到还有夫子提问环节,但江南才子就是江南才子,随时随地被点名,都能不假思索地给出正确答案,这回也是一样,他说:“既然人是在密林中失踪的,我们不如先去林中找找看,说不定会发现线索。”
厉随饶有兴致:“我们?”
蓝烟再度不解,事实上她今天就没解过几回,一直都挺云山雾罩的。
祝燕隐也不懂这个“我们”是何意,于是解释:“祝府的护卫也能帮帮忙,那片林地应该不小。”
厉随嗤笑:“你知不知道万仞宫此行带了多少人?”
祝燕隐心想,你又没说过,那我哪能知道。
厉随看着他睁着眼睛不说话,心情更好了,可见大魔头心情好与不好,确实没什么道理,和人家练功跛足他却哈哈大笑一样,都很莫名其妙。
厉随继续看着祝燕隐,手草草一挥:“带下去。”
万仞宫弟子领命,将邱家爷孙三人领去隔壁。蓝烟其实还有几件事要说,但见自家宫主连挪一下视线的兴趣都没有,只好也暂时退下,打算找江胜临探讨一下人生。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祝燕隐往后缩了缩,觉得是不是又要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厉随就伸手扯住他的脸,开始捏扁捏圆,好残暴的。
祝燕隐:我就知道!
幸亏管家及时敲门:“公子,该用饭了。”
厉随松开手,看着对方脸上泛红的一小片,满意:“去吧。”
确实跟有病一样,没法说。
祝燕隐如释重负,一溜烟跑出了客房。
对面房间,蓝烟问:“宫主与祝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胜临正研药呢,听到她这么问,稀里糊涂:“什么怎么回事,我看他们最近挺好的啊。”
一个没有杀人,一个没有吓吐,很和谐。
“就是因为挺好的,才尤其惊悚。”蓝烟拖过一把椅子,反跨着坐在他对面,“方才我们在审石雷时,宫主活脱脱跟中邪一样,时不时就要盯着祝公子看,这阵更是连我都被赶出门,也不知道两人正在房里干什么。”
江胜临想了想,纯洁地回答:“许是在讲江湖故事吧。”
蓝烟:“是吗,我怎么不太信呢。”
江胜临又问:“吃饭了吗?”
蓝烟一把压住他的小金称:“吃什么饭,先别干活了,你同我说说,宫主与祝公子这诡异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建立起来的,我怎么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倘若宫主真的走火入魔了,那江湖中可没人能压得住。
就是害怕,非常害怕。
江胜临好笑:“行,我慢慢说给你,但饭还是得吃的,对面有家小馆子不错,我们去吃碗面。”
两人拾好东西下楼,结果正好遇到祝府的家丁也在端盘子送碗,一张八仙桌上摆了鸡鸭鱼肉,还有时令鲜菜。分量都不大,却做得极致,红白点缀似梅似雪,老远就闻到扑鼻香气。
“咦,江神医,蓝姑娘。”祝燕隐下楼,“你们要去吃饭?”
江胜临指着对面:“去小仓山吃碗黄花卤面。”
“现在去怕是得等位置,许多江湖门派都喜欢那家的面。”祝燕隐邀请,“若不嫌弃,坐下一起吃吧,厨房里还有菜呢。”
江胜临:“也行。”
蓝烟:也行?
江胜临与祝燕隐朝夕相处,同桌吃饭是常有的事,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于是拉着蓝烟就坐下来。管家赶忙多加了两副碗筷,又命人给蓝烟做了单独一碗桃花杏仁酿豆花,说是姑娘家喝了能养颜滋补,盛甜点的小碗剔透似玉,连调羹上都藏着桃花纹路。
蓝烟:“……”
等等,我好像知道江神医为什么要拉我蹭饭了!
她与江胜临一样,属于不缺钱,但也没兴趣享乐花钱。万仞宫的地库银子堆成山,厉随又懒得管她,按理来说往外推个十几车也没问题,可推出去又能干什么?每个月的月钱都快花不完了。
在吃完第一勺这个桃花什么杏仁之后,蓝姑娘觉得,不然我还是推两车出来吧,雇个厨子天天做豆花也行啊。
祝燕隐这是第一次接触侠女,觉得她和话本里描述得还挺像的,都是英姿飒爽,又漂亮又利落,而且肯定艺高人胆大,否则也不会跟着厉随做事。见她像是喜欢吃甜的,就示意管家又多做了几道点心,直接送去蓝烟房中。
厉随从楼上下来,见大厅中一群人正在吃饭,脚步稍微一顿,不过很快就又恢复正常,继续目不斜视地由侧门走出客栈。
神情冷漠,黑色衣摆带起风。
看起来对杀赤天之外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兴趣。
他也确实对杀赤天之外的所有事都没有兴趣。
一个命只剩一半、却还有大事未了的人,是没有资格去说说笑笑吃一顿饭的。
祝燕隐突然独自跑了出来。
厉随骑在马上。
祝燕隐问:“你要去城外密林吗?”
厉随答:“是。”
祝燕隐将手里的油纸包递过来:“这里有几个刚出炉的鲜肉酥饼,至少垫垫肚子。”
油渍印出纸,想来该是酥香可口,内馅多汁。
厉随垂眸看了他一阵,难得伸出手,却没接酥饼,而是握住对方的手腕,将人带上了马背。
祝燕隐惊讶,跟在后头的祝章也受惊:“公子!”
厉随单手环住他,右手一甩马缰。
踢雪乌骓一路乘风跑向城的另一头。
“我饿了。”厉随说,“你陪我去吃碗面。”
祝燕隐顶着风,头发和心情都略显尴尬:“……但我没带银子。”
厉随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没事。”
江湖那么大 第30节
祝燕隐不懂这个“没事”究竟是“没事我带银子了”,还是“没事我们去吃霸王餐”,但是又不敢问,幸好按照惯例,管家用不了多久就会追来,再不济腰里还有块玉佩,不至于悲惨地洗盘子或者凶残地杀店主。
厉随对吃没什么研究,任由踢雪乌骓一路跑,最后停在了一处老街口。
祝燕隐扭头问:“我们去吃什么?”
厉随视线往街旁敷衍一扫:“就这家吧。”
那是一家叫河鲜面馆的小铺子,正值吃饭的时候,店里却半个客人都没有,一看就知道不怎么样,真是好正确的选择呢。
厉随:“吃吗?”
祝燕隐:“吃。”
没客人也有没客人的好处,清静。菜牌只有五六张,祝燕隐点了两碗面,又叫了三四碟浇头,小菜也一样来一盘,还点了壶万井城的特产,春风米酒。
老板难得迎来客人,还是看起来很厉害的客人,也有那么一点受宠若惊,使尽浑身解数煮了两碗面,用江湖术语说就是“用尽生平绝学”,但味道确实就那样,可见煮饭与武学一样,也是要讲究天赋的。
厉随的胃口却很好,将红烧排骨面三口两口吃下去大半碗,他握筷子的手很好看,手指细瘦修长,也没什么硬茧,其实不大像剑客。
祝燕隐坐在他对面观察了一阵,突然就想通了。
这面馆的老板,不就是厨艺界的鲁青?
既然拼命练功结果跛足的鲁掌门能让厉宫主觉得好笑。
那拼命钻研结果煮出一碗不好吃面的老板也就能让厉宫主觉得好吃。
很合理。
第33章
面馆老板一直在偷眼往这边瞄, 鬼鬼祟祟的,放在江湖话本里,活脱脱就是居心叵测的大反派。但他其实真只是一个勤劳的厨子, 苦练多年的厨艺终于等来了懂得欣赏的食客, 春秋时伯牙子期什么样, 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激动极了, 甚至连饭钱都不想再。
厉随放下筷子,扫了老板一眼。
祝燕隐立刻紧张起来,生怕下一刻就会发生碗碎桌翻的惨剧。
厉随命令:“过来。”
老板猫着腰一溜小跑:“客人吃得怎么样?”
祝燕隐做好随时喊家丁的准备。
结果厉随丢过去一锭银子, 很冷酷地说:“不错。”
祝燕隐:“……”
老板双手接住这天降横财, 整个人稀里糊涂的, 说欣喜若狂吧也不完全对, 反正就是觉得很不真实。而同样觉得不真实的还有祝燕隐,一来那面确实没什么好吃的,二来被人直勾勾盯着看还不发怒的厉宫主, 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于是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生怕对方走火入魔。
厉随心情更好了,问:“有事?”
祝燕隐斟酌了一下用词:“我在想城外密林的事。”
“想也想不出结果, 只有去看了才能知道。”厉随站起来,“走吧。”
祝燕隐在吃饭的时候, 就一直在想要找个什么理由, 也跟去密林里头看看,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开口,便赶忙一路小跑跟出去。厉随的步子迈得大,走路又快,斯文的江南阔少若想不掉队, 就只有靠跑。
“公子。”祝章已与护卫在外头守了半天,此时见两人出来,便迎上前,“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是回客——”
话还没说完,祝燕隐就又又又被厉随一把带上了马背,踢雪乌骓似一阵呼啸卷过的风,昂首挺胸,转眼消失街角,只在空中留下几片打着旋儿的小叶子。
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形的忠诚老管家:不慌,小场面,都跟上!
金红的落叶铺了满街,踢雪乌骓放慢速度,踩出一片细雨沙沙。
厉随问:“你在高兴什么?”
祝燕隐笑嘻嘻地说:“今晚回去,章叔八成又得说我,他最头疼我不带护卫到处乱跑。”
“那你还笑。”
“他又不会真的训我,顶多唠叨一阵罢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