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国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一介白衣
“妇人之仁!”燕离挑了挑眉,“山庄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你们咎由自取。”说着诡异一笑,“既然你们下不了手,不如让我来帮你们吧——史神捕,你还要听到什么时候”
连海长今微惊,往屋顶上看去,只见史冬从另一头翻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二人,神色冰冷肃杀。
史冬的心情,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听燕离说话,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才没忍住,现身出来。“燕……燕先生,这些话,本座可不能当没听到。”他原要直呼其名,但想到对方在音律上的造诣,就不觉带上了尊称。
燕离看到只有史冬一个,笑道:“史神捕知道我的命对龙皇而言,还不够值钱,魏王的左膀右臂,才是能帮你继续升迁的功绩,所以把你的手下,都派去追杀。可是,你也应该听到了,我派了无双去保护他们,史神捕竟然还能稳坐钓鱼台”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史冬缓缓说道,“抓不住人,也是他们没有抓住富贵的命。看到燕先生这样自信,本座就有些技痒,先抓了你,再去抓那两个也不迟。”他低喝一声,足一蹬,屋瓦被踩出一个大洞,他已合身向燕离扑去,势气狂涌,可见寒潮更先一步,向燕离吞了过去。
那寒潮就是法域,施展冰裂掌时,就会发生这异象。寒潮看起来如同一场雾,但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位在寒潮内的人,经脉会立刻遭到阻滞,真气运转不畅,就会产生淤堵,只消三五个呼吸,修行者自己的真气,就会把自己给杀死。其原理与燕离的“罗睺”类似,冰裂掌见效较为缓慢,阴毒则更胜一筹,可以说杀人于无形。
史冬就如以往对每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一样,一出手就是最拿手的冰裂掌,绝不给敌人半点反击的机会。
11、崎岖里行舟 上
冰裂掌在江湖上也是极其有名的绝技,只可惜数百年间都不曾出现一个明主,将它从绝技推演成法门,进而推演成绝学。当然,只要是绝技,就存在着可能性,可惜拥有大宗师资质的是凤毛麟角,正应了那句: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寒潮一落下去,不到两个呼吸,连海长今已察觉到不对:“燕兄,不可调动真气!”
在寒潮内调动真气,三五个呼吸后就会自爆,自己的真气足够将自己给炸成碎片。
“难怪史神捕办个招婿大会,”燕离高声一笑,“就引来了千多个报名,这冰裂掌让人好生垂涎啊。”
史冬听到这话,心中略有得意。可是猛然发觉不对,难道对方在两个呼吸内就洞察了“冰裂掌”的特点他看到燕离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寒潮中显然被什么撑开,两边房屋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不是神境!他心中一颤,但是能影响现世,为什么他出身藏剑峰,难道已经完成“剑神入命”的修行传说完成“剑神入命”,法域就可以吸收外力,难道是真的
下一刻,让他心神震骇的事情发生了,自己全部的掌力,在即将接触到对方时,倏地全消,如同被无形的怪物吸走,居然点滴不剩;更糟糕的是,寒潮也被无形的力量吞没了,头一次没有发生作用。
无形的力量,不断向外扩张,所过处的一切都化为齑粉,左近数十幢民宅,都被牵连在内;那些齑粉并不消失,而是凝聚成了一柄巨剑,无人握持,垂于虚空,猛地朝史冬斩去。
“手下留情!”连海长今骇然道。
巨剑倏然间由斩变拍,“砰”的一声巨大闷响,史冬被巨剑悍然拍入青石板地,向下陷入数尺深,烟尘“轰”一声,向四面八方扩散,方圆数百丈地域,顿时平滑如镜。
史冬只来得及庆幸提前疏散了这里的民众,然后“哇”的吐出一大口血,那些血液平平地升空,又平平地下落,一滴也不浪费,全落在他脸上,滚烫滚烫的,心里头却充满悲凉。
我竟然连他一剑也接不下!
燕离蹲下去,就在史冬身上翻找起来。
连海长今又震惊又欣然,但对燕离的行为很不解:“燕兄,你做什么”
“找到了。”燕离从史冬身上摸出了一个褐色的储物袋。伸手掏进去摸了摸,却叹了口气道,“史神捕,长今说你是好官,果然没错,你不但连储物戒也没有,这储物袋里,也没有多少好东西。你是我见过最穷的神捕。”
“要杀……便杀……”史冬咬着牙,闭着眼睛。
“要杀你的话,方才我就不会收手。”燕离站起来,抛了抛手中的乾坤袋,“这些东西,就当买你的命好了。但是呢,你要老老实实配合我,不然我不会杀你,你的女儿就说不定了。”
“你!”史冬激动地睁开眼睛,“你想对青青做什么”
燕离笑道:“方才我弹奏时,暗暗施放了一道剑气在她体内,只要我心念一动,她那青春活力的躯体就会四分五裂。史神捕,请问你忍心让那样娇嫩的一朵花,就这样燃烧殆尽么”
“你!你这样心性,怎么能晋升大宗师,真是天道无眼!”史冬气急败坏地指住燕离,面色涨得通红,又吐出一大口血来,糊住了他的眼睛。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然后道:“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只要把兽王引出猎场。”燕离笑道。
“我……”史冬隐隐猜到了,但是这一听到,心绪还是不住地翻滚。
燕离道:“史神捕,每个人一生中都要面临许多个选择。有些选择做了,会后悔,但是不做会更后悔。两害相权取其轻,引出兽王,解放猎场,你顶多只是失职;那样可爱活泼的女儿,却不会再有。”
史冬挣扎了许久,终于颓然道:“我答应你……”
连海长今不禁苦笑:“你真是个魔鬼……”
“还不是为了帮你们连海山庄!”燕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不想做恶人,我来做,却还要被你埋汰,我图什么啊我。”
连海长今大笑一声,破天荒给了燕离一个大大的拥抱,重重地拍了拍燕离的后背,然后道:“欢迎回来。”又悄悄传音,“你真的施放了剑气在史青青体内”
“起开,我没有跟男人搂搂抱抱的习惯。”燕离推开连海长今,没好气地传音回道,“你当我是寰宇神仙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你们山庄的困境;而且就算施放了,距离这样远,也不可能控制好不好。”
此后连海山庄借史冬掌握了兽王的方位,一举将其控制的兽潮铲除,并宣告是奉天教徒在捣鬼。龙庆护军若是继续驻留,就有与奉天教徒勾结的嫌疑,要知道奉天教徒臭名昭著,被无数人恨得要死,龙庆护军统领严嵩不得已率兵返回龙皇境。东天境重新落回连海山庄之手。
此事过后,史冬辞官告老,从神捕位上退下,在回乡途中遭到神秘人袭击而不知所踪。这只是江湖上常见的浪花,翻一翻,落下去,就什么也不剩了。相比起一个失去权位的神捕的失踪,人们更关注今天是吃青菜还是豆腐。
一旬后,连海青衫踏入神圣领域,各地豪强纷纷归还钱庄,并偿还数倍损失。这却是后话。而且,比起另一件事来,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燕十方从恶狱逃回,半招败神捕,向三界宣告死而复生。人仙两界天策楼不约而同,对此事大加宣扬,占据天机簿序幕版面长达半旬。要知道韩天子收复半个蚩尤、凤九斩杀奉天教徒,热度都只维持了三五天。
……
自从正魔大战以来,各大道统掌教就要轮流在蚩尤诸城巡守,以防止魔族强袭。
李半山在巡守期一年结束、刚刚回到仙人居——他在道庭里的居所——时,就得到了弟子的禀告。得知燕离从世界的尽头逃出来,他的好心情也由此烟消云散。
“去,把莫首座找来,就说我在三元殿等他。”他阴沉着脸,对弟子吩咐。
“喏!”弟子连忙跑去传召。
李半山脱了洞真法服、三清冠巾和平天靴——换上干净的常服,然后走出神仙居,径自到了三元殿。
莫首座已经在等候,看到李半山走进来,执一个道礼:“掌教师兄。”
“免了。坐吧。”李半山径到首位坐着,请了莫首座也去坐。
莫首座名唤莫玉清,新任北斗第三宫的首座,是李半山新提拔的心腹。他看来约莫不到四十,保养得宜,鸡皮乌发,仪容宛然新修,行止自有法度,就去坐着。“师兄巡守,魔族闻风丧胆,整整一年不曾发生大战,确是威风。不过师兄才刚回来,怎么不好生温养元神,就急召我,所为何事”
李半山道:“那个燕离,燕十方,从世界尽头逃回来了,你听过此事了”
“听过。”莫玉清沉吟道,“三界为此已闹得沸扬,应该不假。此事确要议论,窃以为须七宫首座齐聚……”
“他一个小小剑修,还没这个资格。”李半山道。
莫玉清道:“可是,放逐术一直为道庭无上神通,如今居然有人从世界尽头逃回,此术威慑势必大减,会降低道庭的影……”
“莫师弟,”李半山强行打断,“燕十方杀同道,灭道统,罪无可恕,既然恶狱不能将他净化,道庭就有责任继续执行,你立即带人去把他诛杀,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本座命令!”
“既如此,”莫玉清只得道,“我这便起行。”
龙首山本身就是著名的洞天福地,北斗七宫以第一天枢宫为首,按照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每宫都有一个首座及首席弟子,代表着无上的权势与修行。
北斗第二天璇宫,位在龙首山一个半崖畔,天涯楼就在这半崖畔的底部,与峭壁相连,云遮雾绕之中,看来宛然悬空于仙境之上。
天涯楼内一个从不允许任何人踏入的隐秘静室,雪天崖伏案看着一卷册子。静室不大,方方正正,四面壁上都有夜明珠,本来是很清朗的明光,却因为青色墙壁的反弹而泛出森森的幽光,使得整个静室都笼罩在一个诡异的氛围里。
雪天崖正在看的一卷册子,若是被道庭弟子看到,定会大吃一惊:册子封面上有北斗七宫的标志,意为北斗七宫共同守护的绝是弟子,便是一些资深长老也没资格观看。
“原来如此……这一切终于有了一个解释……不枉我冒死罪偷出来……”他越看越兴奋,忍不住地喃喃自语起来,“承载阎浮万载修行的恶业……六世轮回的烙印……一等星主……祖师娘娘……”
手掌微一压,册子便灰飞烟灭了去。低低的笑声,在这静室里回荡着。
许久过后,雪天崖恢复了平静,缓缓从乾坤戒里取出一块长方形的水晶体,约莫三指长,一指宽,由于透明,可以从中看到许多蝌蚪般的字符,闪着莫可名状的微光。其中水晶面有显眼的红色字,透出一种警告的意味。
第一独立面的红色字较大,可以清晰看到四个字:龙神秘卷。
左右对立面分别是:万物皆可逆;时光不能移。
“红娘,你再等等,再等等……少爷很快就能见到你了……”他面露缱绻之色,轻轻地抚摸水晶体,宛然抚摸着情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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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崎岖里行舟 下
破旧的院舍里冷冷清清,到处挂着的白绫,更显凄寂。屋内破壁斑斑,坑坑洼洼;几样新旧不一的家具;一个七八岁的少年,一个十来岁的少女。
“天涯少爷请节哀,红娘奉太夫人命,来伺候您起居。”少女轻声说。她看着少年,眼中仿佛带着怜悯。
少年似被激怒,上去推少女:“我不要你!我要爹爹娘亲,你滚开!”
少女道:“十七老爷跟十七夫人已经丧生在猎场,天涯少爷请节哀。天涯少爷,按照族规,您是庶出,只能有一个丫鬟,月例是五钱天玄石。以后只有腊月时才能点炭,每月只能吃两回肉。”她语声轻缓,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平平无奇的。
“你滚开……”少年终于推动了少女,然后大哭起来。
……
“红娘,我好冷……已经腊月了,为什么不点炭”少年缩在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棉被里瑟瑟发抖,终于忍不住大声叫起来。
“天涯少爷,执事房没送来炭,我且去问问。”
少女只去了半刻钟,就带着一身的伤回来。她坐在床沿,轻轻地搓着棉被,试图给少年带去一点温暖。
“红娘,你回来了,炭呢”少年不肯冒出头来,因为他那娇嫩的皮肤一接触到冷空气,就会冻起来,好不容易有点暖意的小脚,会马上变得冰寒。
少女这一回没有很快回答。
“我问你炭呢”少年怒火上涨,钻出头来,试图拿出主家的威严。但看到少女鼻青脸肿,他心中一寒,知道一定是在执事房受了委屈。他小小的年纪,已经悟到“打狗看主人”的真理,那些该死的奴才,摆明了就是冲他来的。
少女还是很轻缓地说:“天涯少爷,我是听执事房的人说的。前些天天目少爷买回一个青楼女子做妾,太夫人雷霆大怒,要减少少爷们的用度。如今炭是两月才给一次,月例也减到了三钱天玄石。”
“他们要逼死我!”少年目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少女钻入被窝里,抱住少年冰冷的身躯:“天涯少爷,请不要怨恨太夫人,她也是一片苦心……”
少年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努力读书收获了早熟的心智,所以没有再说什么。这是他第一次抱红娘,他觉得温暖极了,不禁道:“红娘,你是除了爹娘以外,唯一对我好的人……”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一样,突然大惊睁开眼睛,“你的手!”他抓住了少女的手,粗糙、肿胀,上面密密麻麻的满是伤口,脑海中就闪过少女洗衣洗菜做饭的情景,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没事的少爷,没事的……”
“红娘,我睡不着,你唱歌给我听。”
“少爷,红娘只会‘一剪梅’。”
“好,你唱吧。”
红娘吞一口气在肚里,先用鼻音哼了几个调子,然后用舒缓的嗓音低声唱起来。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州。”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
……
“天涯少爷!天涯少爷!”
这一天,红娘兴匆匆地走进来。从那以后已经过了三年,但她因为常年的劳作,还是那样矮小瘦弱,肤色也没有当初的红润,瘦小干黑,简直跟美貌绝缘。
雪天崖第一次看到红娘这样兴奋,不禁笑道:“红娘,什么事这样高兴”他已经习惯了红娘那轻缓舒柔的话音,突然看到不一样的红娘,有些惊讶。
“我,我不该高兴的……”红娘立刻收敛住情绪,“天目少爷他们,他们回来了。奴婢听执事堂的人说,天目少爷在道庭入门试炼中得罪了一个贵人,连累其他少爷也都被贬下来,家族已经百年没有人拜入道庭,太夫人都气病了,然后七老爷就提议,让还是生面孔的天涯少爷去试试。”
雪天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终于等到了这个翻身的机会,不禁大笑道:“好,这是好事,红娘,你应该高兴,少爷我有把握,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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