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你,你真还活着王二毛用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大声问道。
滚,别耽误事程小九狠狠踹了王二毛一脚,将其直接踢出了书房。
刘司库,请你带人速回军营,给弟兄们发放兵器处置完了王二毛,程小九转身对刘子光命令。
唉,唉,我知道了刘子光还没从恐慌中缓过神来,连声答应。他在衙门中的人望和资历远比程小九要高,平素根本不必听对方的指使。可此刻,他心中却升不起半点儿抗拒勇气,答应完了,立刻转身去执行。
周队正,你带今晚在衙门执勤的弟兄速速赶往四个城门,通知守门的弟兄,没有大人的命令,四面的城门皆不得开启,以免贼人趁虚而入程小九又扫了一眼傻站在门口的周礼虎,大声吩咐。
他现在已经记起了自己与王二毛为什么而来。而一旦被林县令察觉到救命恩人最初其实也打得和张姓狗贼一个主意,恐怕日后自己和二毛都没好果子吃
好在大伙刚才都被吓得不轻,能不被僵尸咬死,已经暗自庆幸。哪个还会记起程小九到底什么时候来到的县衙听到有人肯出头组织防御,立刻如找到了头领的蚁群般,盲目地追随下去。谁也不想计较下令者到底有没有指挥大伙的资格。
把可能暴露自己来县衙目的的人都指派走了,程小九又抹了一把胸口的血,然后抱着拳头,再次向林县令施礼。还请县尊大人主持全局贼人仓促而来,不可能立刻破了馆陶弟兄们的家都在城内,如果调配得当,未必不堪一战
那,那是自然,自然林县令到了现在还没弄清楚眼前的程小九到底是人,还是具僵尸,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茫然回应。
李密麾下的哨探大总管张亮为什么突然收手而去,林县令非常清楚。如果因为自己被杀的缘故,导致张金称破了馆陶,恐怕在楚公杨玄感面前,李密难逃一个与流寇勾结,破坏自家后路的罪名。但光凭着手中这一千弟兄能否将馆陶守住他心里却没有半点儿把握。毕竟当初为了有充足的理由左右逢迎,他故意将乡勇们的装备和兵器都限制在了最简单程度,甚至连一件皮甲都没舍得给大伙配。
守,未必守得住。逃呢看着半边袍子被血染红的程小九,林县令嘴唇嚅嗫半晌,却发不出那个弃城北走的命令来。即便对方已经成了僵尸,那明澈的目光依旧让林县令不敢直视。那瞳仁里边清晰地映着一个人的影子林县令清楚,只有在这个少年眼里,那个身影才是端端正正的,一如若干年前刚刚踏入官场的自己。
他,不敢也不愿面对这份简单的崇拜与尊敬。
大人,请移驾城南程小九凑近了一些,继续劝告。
城南梦呓般的话从林县令口中说出,却不代表任何意义。是战是走,他依旧在反复权衡。真的是进亦艰难,退亦艰难,即便手中有一杆药戳子在,一时间也称不出到底怎样做才会失去得更少。
天这么黑,张金称不可能连夜爬城小九用非常肯定的语气替林县令壮胆儿,心中却暗暗发出了一声叹息。县尊大人也忒地胆小了,与其平时在人前那幅闻霹雳而不惊的从容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如果被全县乡勇都看到他现在这幅窝囊样子,大伙士气肯定要一落千丈。可如果他不出面,所有乡勇更会乱作一团,根本没可能挡住贼人的奋力一击
张金称不可能连夜爬城不可能听完程小九的话,林县令机械地重复。张金称,张金称喜欢挖反抗者的心肝出来下酒,万一乡勇们抵挡不住
如果张金称真的连夜猛攻的话,折腾了这么久,贼人早就入城了。您听,南城的求救号角还在响仿佛猜到了林县令在想什么,程小九指了指南方的夜空,继续解释。号角还在响,就说明南城的栅栏墙还在弟兄们手里。蒋百龄只带了一旅弟兄在栅栏墙附近值夜,众寡如此悬殊,如果敌人真的连夜攻城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守得这么久
不可能,不可能林县令继续机械地点头,仿佛程小九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才是刚入官场没多长时间的小跟班儿。蒋百龄的胆子小得很,我知道的,若不是看了蒋烨那厮多年辛苦的份上,我根本不会让他做旅率
话说完了,他的眼神突然恢复了几分生机。惊诧万分地瞪着程小九,带着几分期盼询问道:你意思是说这是一场虚惊。张金称根本没有来
程小九被问得满肚子苦笑,使劲将打人的冲动压了下去,摆出一幅忠心耿耿地样子回答道:县尊大人明鉴。贼人肯定来了,否则蒋旅率不可能求救求得如此着急。但贼人肯定没有强行攻城。天黑,我们知道南城的栅栏墙后没几个守军,但张金称未必知道。况且流寇居无定所,缺乏训练。贸然展开夜战,会大幅度增加他们自己的伤亡
关于贼人没有攻城的论断,他也是凭空推测,心中只有七分把握。但此刻必须先让县令大人镇定下来。否则全县乡勇群龙无首,天亮后不用贼人攻打,自己就先崩溃了。
别人家底厚,跑到其他地方去还能继续活命。而自己却好不容易才混了个兵曹的差事,一旦失去了,不知道哪天就得活活饿死。
呜呜呜呜呜呜求救的号角依旧在吹,依旧是凄厉而惶急。听在林县令的耳朵里,却不再像先前一般恐怖了。他闭着眼睛想了想,觉得程小九分析得非常有道理。求救的号角已经响了小半个时辰,而倒塌的南城墙上遗址上只有一道木栅栏。如果贼人真的全力进攻,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将木栅栏反复推平三回了。
想明白了此节,林县令不觉又羞又怒。羞得是自己刚才的表现,堂堂一县之主,居然被几声求救号角吓破了胆子。怒得是蒋百龄谎报军情,如果不是这笨蛋胡乱吹号角,自己至于在人前如此丢脸么
见林县令脸上阴晴不定,程小九知道自己的刚才的话已经说动了他。赶紧悄悄地后退了半步,非常诚恳地建议道:大人是一县之胆。只要您出去走一走,全县的百姓都会安定下来
那是恢复了镇定的林县令非常自信地回应。随后又狠狠地挥了一下手臂,蒋百龄这胆小鬼,天亮后老夫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属下建议大人命令弟兄们全力防守南墙程小九不敢接林县令的话头,顾左右而言他,流贼没有攻城器械,肯定要拣南墙发起进攻。咱们只要能力保南墙不失,全县父老就能平安渡过此劫
嗯林县令非常欣赏地看了程小九一眼。闻乱不惊,持功不骄,还不喜欢落井下石打击同僚。这少年人的确是个好苗子。狗贼张亮别的好事没干,给自己推荐的猛然间,他又意识到是张亮向自己推荐了程小九,心中又是一凛。但他好像与张亮根本不相识的样子刚才还曾经舍命保护自己
校场演武、堂前进谏、书房搏命,几件旧事同时涌入林县令的心头,令他看向程小九的目光充满了迷惑。可他毕竟救了我的命一个声音在他左耳边低低地提醒。与此同时,他的右耳边却又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他刚才是不是跟张亮一起做戏给我看不然他已经被刺了一剑,怎地现在还没有死
到了这时候,县尊大人才注意到程小九胸口上的血迹,嘴角抽搐了一下,非常心痛地问道:程教头,你的伤势如何要不要喊郎中来看看,以免日后有什么变化
谢大人厚爱。狗贼忙着逃命,剑刺得很浅程小九苦笑着摇了摇头,大人快些去南城督战吧。时间拖得太久了,恐怕军心不稳天亮后,晚辈自己寻些药粉涂上,估计不会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林县令开心地抚额,程教头乃老夫之膀臂。这全县乡勇还依仗你来训导,关键时刻,你可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说罢,他又用力一甩衣袖,也不管子身上的衣服已经多么肮脏,与老夫一道上城巡视老夫倒是要看看,张金称到底生了几个脑袋
大人请先换上正式官袍程小九又后退了几步,半弓着身体提醒。他自幼受尽别人的白眼,对人情冷暖的感觉极其敏锐。林县令后面的几句话虽然听上去情真意切,小九却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其中的防范意味。他不知道为什么县令大人待自己的态度突然急转之下,只好规规矩矩地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惹得麻烦上身。
林县令快速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发现程小九是出于一番好意。嗯他威严地点头,随即冲着紧锁着的内堂门喝道,出来一个喘气的,给我拿件干净官袍来。老夫要上城督战
老爷刚才还一片死寂的内堂里边突然传出一声哭泣,把毫无准备的程小九吓了一大跳。随着哭泣声,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妇捂着眼睛冲了出来,死死扯住林县令的胳膊,您不能去啊万一您有个闪失,妾身可怎么活啊
滚开。让丫鬟伺候老夫更衣林县令嫌续取的妻子在外人面前给自己丢脸,狠狠地将其推倒在地。老夫吃的是大隋俸禄,自然要为大隋尽忠。莫说张金称打不进来,真的打进城里来了,老夫也只有死战一途。岂可不战而走,平白辱没了读书人的斯文
县令夫人挨了打,不敢再大声哭,娇滴滴用手捧着脸,肩头微微耸动。目光却顺着十根手指的缝隙,偷偷对丈夫察言观色。她发觉平素懦弱的丈夫的确不像是在故作勇敢,在丫鬟们七手八脚替他更换官袍时,他的手脚难得地没做任何多余动作,身板也难得地挺了个笔直。这倒让县令夫人有些奇怪了,不由自主地想探询其中缘由。她的目光掠过丫鬟们的身影,掠过晃动的灯笼,一点一点挪远,挪到了背对着自己,远远走向大门口等候差遣的程小九身上。先是被短褐上的血迹吓了一跳,随即在心底涌起一股赞赏来。
比起强装威风的林县令,血染征衣却昂首而行的少年简直就是宋玉再世,潘安复生。不,宋玉和潘安只不过是个文官,绝不会像这少年般挺拔。夜色中的他就像一棵大树,笔直地站在那里,即便天塌下来也支撑得住。
方才书房中的打斗声,想必是张亮与这少年在交手吧。他小小年纪,居然能把丈夫口中有着樊哙之勇的张亮给打跑,武艺又是何等的高强。偷偷看着程小九,同样年少的县令夫人忍不住一阵耳热心跳。那少年的臂弯中一定很安全摇曳的下,她仿佛看见了一个白衣如雪的贵公子手持长剑当空而舞,周围清风徐徐,落樱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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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1卷|3.东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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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九可不知道有人在偷看自己。他现在心里边想得全是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林县令,使得恩公待自己的态度瞬间大变。大人是在怪自己武艺低微,抵挡不住张姓狗贼可自己已经尽力了。姓张的家伙无论兵器和战斗经验都与自己不在一个层次上。县令大人当时就被自己护在身后,应该能感觉到自己的忠诚怪自己扮僵尸吓他,害得他在弟兄们面前丢了丑好像也不大可能。自己当时的确是头晕脑胀的,做任何事情都属于无心之过。况且被吓傻的不止县令一个人,于所有在场者中,县令大人还算保留着几分尊严的那到底是为了什么程小九百思不得其解,内心深处充满了对前途的担忧和恐慌。
头前打起灯笼,照亮本官的袍服,让百姓们看清楚些一声颇具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忧虑。程小九陪着笑脸回头,看见林县令已经收拾停当了。几名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衙役众星捧月般围着县令大人,高高举起的灯笼照得前方亮如白昼。
程教头,且随本县一道杀贼冲着程小九笑了笑,林县令继续发号施令。前后不过是半刻钟时间,他已经又换回到了平素那种镇定自若的模样。被身上的官袍和头上的帽子一衬,愈发显得威风凛凛。
这副打扮在衙门前亮相后,很快便收到预期效果。抱着仅有的家底四处乱窜的百姓们看到本县父母官大人依旧不疾不徐地迈着四方步,立刻自惭形秽。人家父母官大人都没跑呢,自己贱民一个,怕个什么怕啊论家产,谁人有县令大人多论前程,谁有县令大人远况且天塌下来有大个子撑着,张金称再没品味,也不会放着白白胖胖的县令大人不烹,净指望啃穷棒子们的骨头下酒吧除非闲得想磨牙
嗯林县令发觉自己的威望在民间居然如此之高,非常满意地发出了一声呻吟。四下挥了挥手,他从容不迫地喊道:尔等莫慌,有本县在,贼人定然进不了城
大伙别怕,都回家去,都回家去。县令大人亲自上城墙杀贼了。张金称肯定冲不进来擅长察言观色的衙役们立刻将林县令文绉绉的呼喊转换成百姓们能听懂的俗语,扯着嗓子喊了出去。
县尊大人来了县尊大人来了街道上唧唧喳喳,响起了无数议论声。很快,议论声就变成了欢呼,一波接一波响彻夜空。
林大人
林大人威武
林大人好样的
随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越来越多的百姓停住了逃命的脚步。有这样一位身先士卒的好官坐镇,大伙还担心什么啊越来越多的年青人慢慢恢复了镇定,站在路边,眼巴巴看着林县令在自己眼前信步而行,目光中充满了尊敬。
林县令点头微笑,在衙役们簇拥下,慢慢迈着方步,一条街一条街巡视过去,让一条又一条街道恢复了安静。跟在他身边的护卫越聚越多,不仅仅是躲在家中的衙役闻讯赶来,连同一些木匠铺的伙计,铁匠铺的学徒,也拎着斧头和铁锤尾随在了衙役们队伍之后。大伙的家都在城里,谁也不愿意把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送给张金称。刚才之所以陷入混乱是因为没人带头抵抗,如今,官老爷们已经都站出来了,大伙刚好借机给土匪们点颜色看看。
嗯林德恩手捋胡须又呻吟了一声,心里边就像喝了蜂蜜一样舒服。当官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敬仰过。而付出的代价,仅仅是装模作样的走了几步路而已。这个主意是程小九给自己出的,吃水不忘挖井人,此时的林县令又记起了走在前边,警觉地为自己开路的那个少年的好处看向对方后背的目光不觉变柔和了些,隐隐又带上了几分欣赏意味。
待队伍走到了南城墙根儿,跟在衙役们身后的百姓已经超过了五百人。大伙挨挨挤挤不敢上前,唯恐被误会了,惹得县令大人生气。发觉民心可用,林县令的胆气愈发壮大。分开团团簇拥过来的众乡勇,找了个相对完整的土堆儿,快步走了上去。
县令大人小心报了近一个时辰警讯却始终没看到敌人刀光的蒋百龄唯恐受到斥责,眼巴巴地跑上前护驾。
没等他跑上土堆,林县令抬起右脚,一脚将他踢了个狗啃屎。没用的东西,不就是一伙流贼么看你慌成了什么样子
大人挨了窝心脚的蒋百龄不敢还嘴,趴在土堆下连连叩头。
既然当兵,就得对得起这份口粮站起来,给老夫站到栅栏后边去林县令轻蔑地看了蒋百龄一眼,厉声命令。老夫今天就站在你等身后,你等战死了,老夫便冲上去老夫战死了,贼人才有机会害我馆陶百姓
他的喝令旋即被一片欢呼声给淹没。县令大人林大人好样的林大人威武此起彼伏,一时间居然压过了城内城外的所有嘈杂。
林县令微笑着四下抱拳,然后清了清嗓子,向面前的百姓大声问道,尔等可愿意随本县一道杀贼
愿意我愿意数百人齐声回应,一时间居然彻底忘记了心中的恐慌。
眼看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又募得了一支生力军,林县令更加高兴。目光四下看了看,就准备给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安排一个合适的将领。无疑,程小九是最佳人选,他笑着用目光跟对方沟通,却在程小九眼中看到了一缕急切地暗示。
我等愿意听从县令大人调遣你尽管下令,谁后退谁是大姑娘养的见到林县令突然又开始犹豫,民壮们迫不及待地保证。
程小九阻止我,必有缘故尽管不清楚其中道理,在军事方面,林德恩还是宁愿相信程小九的判断。但底下民心不可轻拂,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又冲着百姓们拱了拱手,大声命令道:既然如此,你等听我号令带上趁手的家伙,站在此处督战。待会儿看到我麾下哪个不争气的兔崽子逃下来,就乱棍打死他
是我等遵命众百姓又是感动,又是叹服。挥舞着兵器,大声回应。
林县令的头又朝四下转了转,从另一伙人中发现了匆匆赶过来的捕头郭进,冲着对方招了招手,当众吩咐道:郭捕头,这些壮士就交给你统带。算作本县的督战队和最后一支劲旅,随时准备上城支援
属下遵命捕头郭进拉着长声回应。
贾捕头,你带领一旅乡勇四下巡视。有趁机作奸犯科者,当场诛杀。有试图与张金称里应外合者,当场诛杀。有聚众闹事冲击城门者,当场诛杀,绝不姑息林县令又从人群中挑出另一位自己信得过的捕头,厉声命令。
刚刚见识完县尊大人仁慈爱民的一面,猛然间听到一连串的杀字,百姓们都被吓得一哆嗦。可在这种关头,谁也不会认为县令大人残忍。张金称如果入了城,还不知道多少人要死于非命。干掉那些不安分者,是为了更多人的平安。想通了这一节,欢呼声便又在四下涌了起来,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亢奋。
贾捕头用目光快速与郭捕头交流了一下,大声答应着领命而去。刚才他们两个捕头已经收拾好了家中细软准备到乡下躲灾,临出家门前,却猛然听见了一阵欢呼声。二人赶紧叫徒弟出去打探风向,得知县令大人居然发了狠,准备跟张金称死磕到底。凭着对顶头上司禀性的了解,两位捕头相信形势肯定还没发展到非得抛家舍业的地步。所以赶紧带着徒子徒孙们赶到城南,刚好接到了两个安全又能博得声望的美差。
给两位心腹布置完了任务,林县令的目光再度看向了程小九。他发现程小九的士气不高,笑了笑,压低了声问道:程教头,你的伤要紧么若是撑不住也不要勉强,流贼的确没有攻城,你随时可以回去上药
谢,谢县令大人关爱。程小九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非常感激地回答,我的伤不妨事,愿和大人一道杀贼
那好,本县就委任你为这支乡勇的行军长史。所有谋划,皆可以不顾虑的提出来,只要有道理,本县一定采纳
程某决不敢辜负大人的信任在一片羡慕与嫉妒交织的目光中,程小九躬身施礼。他发觉林县令对自己的欣赏和关爱又回来了,似乎比以前还要多了一些。但现在这份知遇之情却让他感到心头有些沉甸甸的,再不复数日前那种纯粹的感动。
行军长史的职责是帮助主帅谋划军务,并且有权力在经过主帅许可的情况下,调动三团乡勇中的任何一团。这个临时官职比程小九先前所担任的练兵总教头和天枢旅旅率两个职位实际得多,也安全得多。换句话说,他现在可以指挥除了县令之外的任何人到城墙上去与流寇搏杀,而自己只需要端坐在后方轻摇羽扇,运筹帷幄。如果战事不利,他甚至可以与林县令一道提前撤离,而不用堵在木栅栏前为同僚和袍泽们断后。
但程小九却不敢站在后方指手画脚。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切这些都是自己血战张亮及替东主出谋划策所换回来的报酬。而为了回报这种知遇之恩,他只有付出更大的努力。只有付出了努力,证明了自己对得起这种恩典,他才能继续于衙门里占据一席之地。只有在衙门里占据一席之地,才能让每月五斗米三吊钱的待遇继续下去。也只有保住了这五斗米和三吊钱,才能让所有的梦想有个实现的希望
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和伤口的火辣辣的疼痛,他爬上南城墙的残骸了解敌情。在目光落向城外的刹那,心里面立刻打了个突,所有杂七杂八的思绪于瞬间烟消云散。
他终于明白蒋百龄为什么被吓得屁滚尿流了。只有站在同样的位置,他才能感觉到同样的恐惧。黑漆漆的旷野中,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流寇。络绎不绝的灯球火把已经在城外汇成了一个明亮的湖泊。而无数支打着火把的队伍依旧在不断地涌来,将这个湖泊扩得更大,也愈发喧闹。
程大人,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您尽管吩咐忐忑不安的蒋百龄陪着笑脸凑上前,低声下气地向长史大人求教。
你能不能看清楚,外面到底有多少流寇程小九皱了皱眉头,不报任何希望地追问。
这,这蒋百龄瞠目结舌,弓着身子不断后退。从一个多时辰前敌军就开始在城外集结,到现在还没集结完毕。到底来了多少人,怎可能数得清楚但他不敢如实回答长史大人的询问,这个少年在林县尊眼中红得发紫。万一自己得罪了他,估计下一次挨到的已经不再是窝心脚。
好在程小九不是真的想为难他。问了一句后,便又开始望着成为的发愣。谁也数不清城外到底来了多少劫匪。一万两万也许是更多。反正远远地超过了守军人数的十倍。在下一个瞬间,程小九突然开始佩服蒋百龄的约束部众能力了。此人麾下的一百名乡勇居然大部分还蹲在栅栏后,虽然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却紧紧握着手中的缨枪。
你很好半晌之后,程小九又看了蒋百龄一眼,低声称赞。
蒋旅率没想到会被程小九夸赞,被惊得连连后退。长史大人,卑职已经竭尽全力了他大声解释,目光里边充满了祈求与不安。
那是程小九非常熟悉的目光。在很多时候,他知道自己的心情和蒋百龄一模一样。轻轻叹了口气,年少的长史笑着安慰道:你做得真的很好。若不是你,估计流寇已经入城了。你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
长史大人多谢长史大人蒋百龄眼圈微微发红,哑着嗓子回应。
别婆婆妈妈的,让弟兄们放松些敌人程小九继续好言安慰,声音却被一阵哄笑给打断。几队打着火把的流寇大摇大摆地从木栅栏外走过,距离如此之近,享用们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们被火把照亮的面孔。
那是几个与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笑声中充满了兴奋与期盼。的确,他们在笑,肆无忌惮地笑。仿佛根本没将栅栏后的守军放在眼里。甚至包括即将到来的杀戮和毁灭也可以被视作笑料的一部分。夜色太阴沉了,不是么火焰的颜色很暖和,不是么看着敌人的血在自己面前流出,看着自己的血像火焰般染红天空,这一切都很快意,不是么这世上的不公平太多,因此毁掉它也不值得惋惜,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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