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下本无良
华止眯着眼,“顾兄倒是让我意外。”
上邪多看一眼那袭白衣,莞尔一笑,“天纵之才。”
华止:“确实,修炼不到两百年却已领悟魄寒,是戊戌宫近万年的不世之才,可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上邪:“嗯?”
华止:“他和你很像。”
上邪一口酒喷了出来,嘴角抽搐道:“你眼神没问题吧,哪里像了?你这话若是当着十万仙山的那群糟老头子说,估计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你,用我这种废物玷污了仙界第一公子。”
华止浅笑看着她,似乎想看进她的眸海深处,“他和你两百岁的时候一样,若是没有那件事的话……”
上邪目光一厉,他立马闭上了嘴。
顾轻拾了一帮酒囊饭袋后,望向城墙上看热闹的红衣,冷冷吐出两字,“救他。”
上邪眼角抽了抽,他这酷霸狂拽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求人的架势,“凭什么?”
顾轻一眼看穿她的心事,“你救他,碧血昙花之事我便不再追究。”
上邪眼睛一亮,当即爽快拍腿道:“十七把那大家伙拖进结界。”
“是。”
一名少年从她背后现身,跳下城墙的瞬间,变成一只半山大小的白虎,通体雪白,威风凛凛,虽比不上血麒麟个头大,但绝对有力气,将其拖入结界中。
上邪信手将一道神力注入血麒麟额间,就见其庞大的身躯骤然缩小,最终变成一个俊朗不凡的成年男子,脸色苍白,浑身是血,万幸鼻子底下还有一口气,十七急忙化成人形将其背入城中。
……
城南,一座竹屋中。
施仇提着染血的剑,气势冲冲地推门而入,一副要看人的架势,吼道:“我就少看了你半天,你居然把上古魔兽放进了城。”
上邪今日从树下挖出坛百年佳酿,正饮得尽兴,被他吼得堵住了耳朵,抱怨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施仇冷笑了一声,阴恻恻地瞪着华止,“你就任由她胡闹?”
华止耸耸肩,温润的眸中满是无奈,“她的脾气,你再清楚不过。”
施仇一掌拍在桌上,吓得上邪酒杯都没端稳,“你知不知道一旦你开始插手魔兽的事,仙界那般老混蛋就有无数借口弄死你。”
她倒是破罐破摔,“我知道,反正他们想弄死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白衣缓步踏入屋中,默默听着一切,淡淡道:“若有人追究,皆是我戊戌宫所为,与她无关。”
施仇恨不得上去一剑戳死他,“你说得轻巧,血麒麟入了苏州城,在众仙眼中便是上邪的纵容。”
那百年佳酿劲头极大,红衣抱着酒坛子傻笑,显然又喝醉了,嬉笑道:“本就是我纵容的。”
十七屁颠屁颠从屋外跑来,急匆匆道:“小公子,麒麟前辈醒了,说要见你。”
一口回绝,“不见。”
喝醉了又不代表她傻了,血麒麟见她多半是想求她去凉山解救其族人。
十七的小脸纠结成一团,求情道:“小公子,他跪在屋外,我方才给他包扎伤口,有几道伤口都深可见骨……”
施仇目光一暗,“十七,上邪冒着天大的风险将你一干兄弟姐妹养在城中,不是为了让你偏袒外人。”
少年黯然低眉,诺诺道:“是。”
顾轻冷冷地盯着恨不得将头塞进酒坛的某人,“你既有心,为何不救?”
红衣抬眸,如雪的玉颜上染了些许红晕,眼神迷离,自言自语地唏嘘道:“还是个少年啊!”
只有少年人才会觉得世上之事有心便能做到。
啪嗒一声,醉得不省人事的红衣怀中的酒坛摔碎在地上,整个人从凳子上后仰倒去。
华止一惊,急忙去接她,却忽闻一股梨花香,白衣如风闪过,一把接住跌落的红衣,瞧着怀中人红润的脸,眉头微皱。
施仇当即将人从他怀中夺过来,死死瞪着他。
华止瞧着红衣如染胭脂的侧颜,不由一叹,“竟真的醉了,看来确实心烦意乱。”
顾轻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华止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以后会知道的,她其实千杯不醉。”
血麒麟带伤在竹屋外跪了一天一夜,上邪喝得酩酊大醉,也睡了一天一夜。
回廊下,白衣仙君与碧衣公子并肩而立,与山林竹屋融成一副清丽的画卷,这世上总有些人光站着便风华万千。
华止瞧着那跪得几欲昏厥却苦苦支撑的人,嘴角化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都说魔兽生而无心,倒是也有重情重义的。”
顾轻未理睬他,缓步走近血麒麟,淡淡开口,“我可以陪你去救人。”
男子俊美的面容惨白,毫无血色,闻言不由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笑道:“多谢,但必须是她。”
“为何?”
他问了个不着调的问题,“你多少岁?”
顾轻顿了一下,如实道:“未满两百。”
血麒麟的红眸注视着他,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某个人,“怪不得,上邪像你年纪这般大的时候,也总喜欢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不过她现在变明了,不太好骗。”
他也想知道,这明摆着的陷阱,那人愿不愿意跳。
……
上邪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不亏是百年佳酿,差点喝出去半条命,她挣扎地起床,想去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嗓子,突然察觉茶桌边坐了一个人,吓得一屁股坐回木板床上,疼得面色一僵。
白衣缓缓起身,给她倒了杯清茶递到跟前。
上邪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明明生得比画儿还好看,却终日冷着一张脸,“顾轻,你发烧了,还是在茶水里下毒了?”
白衣眉头一拧,冷冷瞪了她一眼,某人立即屁颠屁颠地接过茶水,怂包道:“没事没事,顾少主亲手斟的茶,有毒我也喝,反正死不了。”
她在不要脸这方面一直未逢敌手。
顾轻:“他已经跪了两夜一天。”
上邪:“嗯。”
顾轻:“你当真见死不救?”
上邪笑着瞧他,一副避而不答的模样,良久后才反问道:“我倒是好奇,你一个仙门子弟楷模为何要救血麒麟?”
顾轻一本正经道:“救死扶伤、锄强扶弱需要理由吗?”
上邪愣了一下,低眉沉思片刻,笑道:“对,救死扶伤、锄强扶弱本就是世间大义,从不需要理由。我可以去帮他去救族人,但作为交换,你答应我一件事呗!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保证不违背天道,而且是你力所能及的。”
“说。”
上邪坏笑地眨了眨眼睛,“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顾轻未言,算是默认了。
能赚到顾家少主一个人情,对上邪来说绝对不是赔本的买卖。
原本听墙角的施仇破门而入,气得直接将鞋脱了下来,朝她面门扔了过去,“你特么活腻了是不是?”
上邪侧身躲过,安抚性地拍了拍胸口,嬉笑道:“你真了解我。”
“你有没有想过,越不臣若真有心围剿凉山,又怎么会放跑血麒麟,还让他活着逃到苏州城,你当御皇十二翼都是摆设吗?”
“别这么说,那十二个混蛋简直侮辱了摆设这个词。”
顾轻难得对施仇的话表示赞同,皱眉道:“御皇十二翼很难对付。”
红衣点了点头,“嗯,和蝼蚁一样。”
顾轻:“……”
怪不得仙界都骂她狂妄,简直狂到欠抽!
上邪喝了口茶水,绕了恨不得将她活剐了的施仇,慢吞吞地朝屋外跪着的血麒麟走去,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到台阶上,一副唠嗑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多么铁石心肠的人。”
血麒麟已是轻弩之末,眼睛却依旧雪亮,带着丝嗜血的味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这样救你,因为一旦你答应了,以你的性格,那便是不死不休。”
“啧啧,我瞧着倒不像是越不臣算计,反而是你的圈套。”
“将计就计而已,至少为我魔兽一族求取一个生机。”
“呵,又是算计。”
“上邪,人善被人欺,你一味地退让,注定保不住想要保住的人,甚至早晚赔上自己的性命。你当我真不知道,苏州城外的结界并非沈遗风设下,想困住你的也不是神尊,是天道,你真的甘心吗?”
祸世 绝境
甘心吗?
说来也奇怪,诸天仙家骂她是废物,日子久了,还真没啥感觉,年少那股不怕天不怕地的劲头真的弱了,活得越久,世事看得越透彻,心便越累,就想这么把日子混下去。
顾轻见上邪突然回头盯得他看,半天都不带眨眼的,不悦地皱眉道:“何事?”
上邪撇了撇嘴,“无事。”
她在想自个是色令智昏,还是蒙了猪油,才答应他去救人了,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顾轻似乎有一眼看穿人心的本事,“你想反悔?”
上邪:“……没有!”
冒着寒气的皆白剑瞬间架到她脖子上,神色淡淡道:“我此生最恨两种人,一是祸乱苍生之徒,二是言而无信之人。”
血麒麟见顾轻这副架势,着实一惊,惊的是上邪如今脾气这般好,竟没一剑捅回去,要知道若她不想,谁能把剑架到她脖子上。
上邪和血麒麟目光在半空中碰到,她似乎从那缺德玩意眼中看到一抹“你也有今日”的嘲笑,干咳了两声,心里那个窝囊!
“救救救,我说不救了吗?”
顾轻冷哼一声,了剑,拂袖而去。
血麒麟噗嗤地笑出了声,连伤口都不疼了,“没想到你竟如此怕他。”
上邪脸一阵青一阵白,“与你何干?他那人虽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心比那十万仙家热乎多了,有空你还是操心自个吧!”
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手指在他额间轻点,似有神光渡出,轻念道:“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话音落,血麒麟一身伤痕消失无踪,四肢百骸中充盈着力量,他顿生喜色,抬眼时便见上邪追着顾轻离开的方面屁颠屁颠的跑了,颇有些狗腿子的意味。
他嘴角不由抽搐,还是叹了句,“诸神之力确实不凡。”
……
“顾轻顾轻,我又没说我不去,你怎么又生气了?”
上邪真心头大,好不容易和这位戊戌宫的少主有了点交情,一句胡言乱语情分又吹了,她自从上次日沉阁一游后,便惦念上了阁中宝贝,戊戌宫不亏是仙门大家,天材地宝应有尽有,想着若是和顾轻搞好关系,回头再偷他点宝物出来。
上邪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脸皮,露出一抹自以为良善的笑容,讨好道:“我认错还不行吗?”
白衣冷冷瞥了她一眼,“吵。”
一股寒冰从脚升起,直接把上邪冻在原地,让她一时傻了眼,“啥?你别走啊!”
施仇双手抱胸踏着竹叶信步走来,一脸鄙夷道:“热脸贴冷屁股,你倒是越发出息了。”
上邪钻研着锁住双足的寒冰,连施了几道神力都没破开冰,不禁郁闷道:“怎么这般结实?”
施仇:“哼,他是命中克星,我劝你别去救麒麟一族。”
上邪一愣,东瞅瞅西看看,一副做贼的模样,“嘘,你小声点,莫被他再听见。”
“……”
施仇翻了好大一个白眼,闭目不再看她那副怂包模样,恨得牙根痒痒,心道:怎么认识这么不长心的家伙?
堂堂神君了牛劲才自己的脚从冰里□□,挣扎间袖中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掉了出去,正好是一卦象。
上邪忽然“啊”了一声,吓了施仇一跳,急忙上前查看,还以为她脚受伤了,确认无事后怒道:“好好的,鬼嚎什么?”
上邪弯腰捡起三枚纹案怪异的铜钱,稀奇道:“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说这副铜钱怪异是因为其和寻常铜钱不一样,没有方孔,若是仔细看,每一次掷出,铜钱上都会浮现不一样的纹路,暗示命途明灭,乃是淮南老祖送给她的小玩意。
施仇素来看不懂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只关心一件事情,“吉凶?”
上邪:“尚可,死不了。”
施仇揉了揉眉心,“……你上次说这话的时候,我花了三天三夜把你从死人堆里刨出来。”
上邪:“啊?是吗?这次是真的,你信我。”
施仇:“呵呵!”
他怒拔夜色剑,反手一挥,拦腰砍断了三里竹林,暗眸中波涛汹涌,似乎在思索是就地将人捅死,还是看着她自个把自个作死,然后怒气冲冲地摔袖离去。
上邪一阵肉疼,“……干嘛砍竹子,我种了好久!”
翌日。
上邪在顾轻冰冷目光“押送”下和血麒麟走到了城门口,红衣腰间系了三个酒袋,嘴里啃着香喷喷的肉包子,没半点神仙的矜持高贵,反倒一副凡夫俗子的糟粕样。
一到城门口,就见华止和施仇一左一右站在门两侧,碧衣的那位摇扇浅笑是公子风雅,墨衣的那位抱剑而立是凌冽威严。
上邪瞅了两人半天,嫌弃地摆手道:“去去去,苏州城不缺看门的,哪凉快哪待着去!”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被包子噎住了,咳得面色通红,幸亏一只大手暗运仙力帮她顺气,也不知哪个好心人,她刚欲开口道谢,没想到一回头就对上顾轻的墨眸,顿时又噎住了。
华止脾气好,眉宇间盈着温和的笑意,“我陪你去,若真九哥设的局,我也好周旋一二。”
他这人啊,永远笑得清浅,像什么都无法掀起他眼中的波澜,让人看不透。
上邪偷瞥了顾轻一眼,心想他这人也没那般冷,扭头对华止吼道:“别添乱,你九哥见了你恨不得掐死。”
华止一笑,“他见了你亦是。”
上邪摆了摆手,“没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施仇闻言火气说上头就上头,吼道:“亏你还记得他上次都干什么!”
上邪心虚了,撇嘴道:“又不会死。”
越不臣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那混蛋是个干实事的人,十万仙家谁若是得罪了他,满门尽灭、五马分尸都算是下场好的,真的,死的下场算好的,但上邪偏是个永生不死的倒霉蛋。
施仇咬牙道:“你忘了当年他是怎么折磨……”
上邪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语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施仇扯开她的手,气得面色铁青,两眼血红,怒极反笑,“好样的,你就作死吧!”
顾轻听着他们不着边际的对话,心中有些犹疑,看向上邪的寒眸中多了一分担忧,却见那人笑着朝他眨了眨眼,没心没肺地朝城外的结界走去。
谁知,跨出结界的瞬间,她脸色白得几乎像个死人,身影不稳地一晃,施仇和华止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上邪摆手示意无事,直起身后吹了口哨,踏雪行风两匹苍云驹拖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自天际奔踏而来,停在城门口,“走吧!”
仙界的马车极大,塞下十个人都没问题,血麒麟负责驾车赶路,其余四人各自在车中闭目修炼,呃,上邪除外。
她刚吃饱难昏昏欲睡,前后左右摇了一圈,眼瞅着就要面朝地倒去,离她最近的顾轻急忙睁眼,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上邪头顺势一歪靠在他肩上,恍惚中嗅到一股好闻的梨花香,在白衣肩头亲昵地蹭了蹭,惹得顾轻整个人浑身一僵。
踏雪行风日行千里,日落时分马车身一震,两匹苍云驹传来惊恐的嘶鸣将上邪惊醒,她微微抬头对上顾轻那双水色寒眸,还没睡梦中缓过神,车身猛烈一摆,幸亏顾轻长臂一挥,拦腰抱住了她,才没摔得个狗吃屎。
上邪:“多……多谢!”
顾轻扶她坐好,当即回手臂,脸色似乎比往常更冷。
上邪懵逼地看着他,“???”
为何觉得一觉睡醒,这人又生气了。
她没来得及细想,掀开车帘对血麒麟道:“怎么回事?”
行走在云端的马车突然被一阵黑色飓风包围,诡异的乌云朝车身靠拢,云中不知有什么东西惹得踏雪行风嘶鸣不止,四周天暗如夜,宛如置身黑幕中。
上邪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深深地看向血麒麟,“不是让你绕路,避开铁围山吗?”
那人不咸不淡道:“此路更快。”
上邪冷笑了一声。
紧接着,飓风掀翻马车,诡异的黑云中幻化无数人手连人带车往下拉。
上邪以神力凝聚出一把无形的剑,割开栓马的缰绳,在马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快跑,回众神殿。”
没了车身的负担,踏雪行风奔跑得极快,转眼冲出了飓风中心,众人则伴随坠落的马车朝下摔去,这鬼地方怨气极重,压制着他们的法力。上邪为神身,虽不受影响,可乌云中骤然浮现数百张诡异的人脸,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争相伸手去拉她,一息之间红衣便被幽魂吞噬。
车中三人一惊,“上邪!”
红衣再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下软软的,万丈高空摔下来竟一点都不疼,暗自窃喜之时耳畔便传来一声温怒,“起来。”
她忽尔发现自己躺在一人身上,貌似被幽魂拖入乌云时有人试图将她拽出,倒反被她带着从空中飞速坠落。
上邪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寒眸,急匆匆起身,慌乱间手不小心按到某人身下的部位,两人皆是刹那间脑子一蒙,四目相对。
顾轻:“……”
上邪:“……”
红衣吓得一蹦三尺高,飞快地退离白衣三丈远,“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真的,你其实没必要救我,我死不了的。”
顾轻倒是神色如常地起身拂了拂衣上的土,可通红的耳根和袖中紧握的大拳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环视四周后尽量平静道:“此为何地?”
往日清冷的声音中掺了丝暗哑。
上邪看着四面沾染黑气的迷雾,尴尬地咳了两声,“铁围山。”
顾轻微拧眉,“四绝境之一?”
迷雾中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两人暗自戒备,却见血麒麟从雾海中负手走出,幽幽笑道:“铁围山中,冥渊池下,死生之上,天道难行。”
这十六字说的是天地间最穷凶极恶的四地,据说连神仙入内都是有去无回。
上邪不以为然,不痛不痒道:“你果然又算计我。”
血麒麟未言,顾轻已持剑杀出,招招攻其命门,雾海中不时闪现凌冽的剑光,显然是生气了,毕竟拉着上邪蹚这浑水的是他。上邪原本还担心他年纪轻修为浅,会不敌上古魔兽,后来想起自己偷东西被吊打的惨痛记忆,就看到血麒麟被某人一剑掀飞。
“那边是谁?怎么打起来了?”
上邪一怔,听声音不像是华止和施仇,莫不是这阴气森森的铁围山还有生人?
十几名仙家子弟越走越近从雾中现出真容,清一色的白衣金牡丹,只有为首的一身金丝华袍,佩翡翠玉腰带,相貌平平无奇,就是那种扔到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长相,大叫道:“是你!”
上邪太阳穴直突突,旁人记不住这人平庸的长相,可她记得,毕竟前些日子刚把人暴揍了一顿,扯着嘴角笑道:“顾二公子,真巧!”
有弟子提醒,“二公子,那边动手的好像是少主。”
顾二三扭头看过去,也是一阵懵圈,然后指着上邪,怒道:“先别管旁的,把她给我揍一顿再说。”
“顾二公子这样不好吧,小公子好歹是众神殿的神君,你这般可是以下犯上”,说话的不是顾二三那群随行的戊戌宫弟子,乃是从雾海中现身的另一路仙家子弟——冷岳峰叶氏仙门。
仗义出言的是领头的一位青衣少年,剑眉修目,长得还有些稚嫩,但已见俊美不凡,浑身透着一股年轻人的朝气,似是天生爱笑,笑容极暖。
顾二三:“元城,你一个刚得道成仙的小屁孩少管闲事。”
少年身后一个同样身著青衣、眉目温婉的女子浅笑开口,“二三,莫再闹,长梧子老仙尊若是知道,定又会罚你。”
这位姑娘姿容清美,音色都格外动听,仅一枚檀木簪挽发,不施粉黛,已是美人倾城。
顾二三脸色一黑,气得直跳脚,像个孩子似的语气尚有些委屈,“安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每次都是帮着我说话的。”
上邪懒得听一旁毛头小子吵架,反手一掌朝迷雾中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而去,就听噗的一声,似有人吐了血。
吵得兴起的一群人一愣,顾二三当即就炸了毛,“王八蛋,你敢偷袭我哥。”
上邪:“……”
顾轻拎着一个口吐鲜血的人从迷雾中冷冽走来,扫了他一眼,“闭嘴。”
上邪挠了挠头,瞧了眼被捆仙绳绑住的血麒麟,“啧啧,看来我人品很差啊!”
这几百年来,貌似仙界发生什么事,屎盆子都会扣到她头上。
顾轻冷冷盯着顾二三,语气冷得都能结冰,“你怎么在这里?”
上邪一挑眉,头次觉得顾轻对她的态度不算差的,平时和她说话的语气简直如沐春风。
顾二三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我……我就……就随便逛逛……”
顾轻:“逛到铁围山来了?”
顾二三:“凭什么老仙尊只许你下凡除魔,我也想历练,也想封神……咦,等等,你刚才说这里是哪儿?”
“铁围山啊”,上邪适时插话,笑得不怀好意,“北有高山,延绵百里,入之如牢,铜墙铁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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