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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床车间往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等登等灯
赵铭译代表的是海源集团,是金主,众人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力保这两人,却也已经明白过来赵铭译在拿海源和厂里合作项目的事情施压了,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厂里领导反应是最迅速的,连忙对高主任道:“老高!做了多少年主任了,还这么没数!”转头又向赵铭译赔笑脸,道:“哪里就有那么夸张了,赵先生说笑了。”
赵铭译又笑起来,他的目光隔着人群,轻飘飘落在程郁的身上,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在看他,说:“原本只是来看看生产线,没成想还能碰上这样的热闹,薛厂长,当初您跟着市长去跟翟先生谈项目的时候,我们一致看中的可是云城这地方的人勤劳朴实,民风质朴,要不是我们翟先生对这里实在有感情……”
程郁闻言,猝然回望赵铭译,他惊惧交加,生怕赵铭译接下来说出什么来,好在赵铭译似乎的确只是吓他一吓,他无奈一笑,道:“今天也是我多言了,到底是你们内部家务事,还是薛厂长来定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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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章翟先生就出场了,把他的戏份提前了很多很多,嘿嘿
第32章
高主任被厂长训斥了,气焰低落下来,半晌讷讷不得语,反倒是孟瑞站出来,扬声道:“还是我来说吧。”
她身材高挑,气势也足,站在人群里有种睥睨一切的模样,冲着厂里领导和赵铭译颔首道:“刚才去找几位领导的时候已经介绍过了,我叫孟瑞,是机床车间的人。”
众人这时恍然大悟,原来领导不是孟瑞碰上的,而是特地去请来的。尽管先前就已经这么猜了,可孟瑞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大家纷纷侧目。
先前众人都在围观,孟瑞瞧着高主任的样子,直觉告诉她高主任想把这事闹大,思来想去,既然高主任要让车间这两个年轻人不好过,那不如大家都不好过。即便到时候救不了两个车间的同事,高主任办事不力,也能在厂里领导那里狠狠地记一笔。
孟瑞带着两个年轻人调任到这边待了这一段时间,她上班虽然懒懒散散却并不傻,那些原本有意无意的排挤已经演变成公开的欺侮,原本大家都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想着默默忍下,现在既然已经闹大了,那就不能吃了这哑巴亏。
孟瑞出门去找厂里领导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她原本也只是想试一试运气,毕竟车间员工打架这样的小事,厂里领导怎么会有兴趣。但谁知道就这么好运,厂里领导跟海源集团的人一起在生产一线考察,孟瑞一头冲上去陈情一番,厂里领导觉得丢脸,想打发她走,反倒是海源集团的赵先生赵铭译来了兴趣。
“你说你是机床车间借调过去的?”赵铭译这样问孟瑞。
孟瑞点点头,赵铭译便露出一个颇为感兴趣的笑容,道:“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厂里领导狠狠瞪了孟瑞一眼,赔着笑对赵铭译说:“赵先生,您看看这事儿闹得,您来考察,还碰上这样的事情,太晦气了!”
赵铭译轻松地笑着,道:“薛厂长,其实不管是像海源做商场,还是像您做工厂,咱们要做的最多的还是管理,说白了,最重要的就是人员的管理,再往深里说,咱们也是为员工提供服务的。当领导的,员工有什么事求到面前,其实也是出于对领导能够主持公道的信任,还是不能辜负了员工们的信任的。”
赵铭译一番话说得厂里几个领导连连点头称是,但心里究竟怎么想可就不一定了。海源集团到底是负责给钱的金主,厂里领导又哪里敢得罪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先给年节底下无事生非的高主任记一笔账。
孟瑞随后转过身来,说:“我和这两个孩子是先前被调到加工车间三组的,因为说好了只待两三个月,结束了还会调回原车间,这两个孩子就没有跟三组的其他人过分亲密。”孟瑞说到这里,反问厂长:“不跟车间的人过分亲密,不应他们的邀去网吧打游戏、去宿舍喝酒,这不是什么大事吧,厂长?”
薛厂长点点头,说:“嗯。”
孟瑞撩起头发冷笑一声:“可不是吗,平时你们在车间里拉帮结派,新来的人要么得给你们上贡,加入你们的群体,要么就是被排挤,称王称霸惯了,遇上两个不买账的,就开始使坏主意了。”
孟瑞抬手指了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加工车间的浑水都是你们几个在搅和吧,张衍和唐远是新来的,上手还不熟练,你们就每天都以工作量没完成为借口,逼得人天天加班,这也就罢了,因为他们不加入你们的团体,你们就私下里跟踪他们,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被孟瑞点到的几个人先是震惊了一瞬,而后不约而同地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为首的一个懒懒散散地说:“大妈,哦不不不,是阿姨,别老骂我们啊,他俩偷偷摸摸亲嘴儿我们全都看到了,板上钉钉的事儿,你这么护着他们,是不是希望自己儿子以后也是个跟男人亲嘴儿的死娘炮啊!”
此言一出,别说孟瑞什么反应,赵铭译先捂嘴咳嗽一声,厂长多么机敏,脸色立马沉下来,高主任察言观色,连忙伸手拍了把那人的脑袋,道:“就你话多!闭嘴吧你!”
孟瑞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是偷偷摸摸的,人家在你面前亲了吗,关你什么事?再说,这事你们看到几天了,一直有意无意拿出来挑衅,今天为什么打起来你不清楚吗,因为你们排挤欺负他们,扫雪的时候把没穿外套的唐远关在外边冻了一个多小时,把人都冻僵了冻病了,张衍才动手的!别太过分了!”
此言一出,李一波连忙问身边的张衍,道:“真的吗?小唐病了?”
张衍哑声道:“发烧了,去医务室挂水了。”
事情到这一步,孰是孰非已经非常明显,唐远和张衍的事情说到底只是个人私事,却被三组的员工拿来当做排挤孤立欺负人的由头,最后还害得人生病,对张衍来说的确是忍无可忍才动手。
高主任尴尬地笑了两声,说:“原来小唐还生病了,那这几个联合起来欺负人的坏小子,每人扣一个月的绩效工资,怎么样?”
孟瑞见状,嗤笑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车间里每天被迫留到最晚的都是他们两个,这您都不知道,高主任,您是视而不见呢,还是太久没进过生产一线了?”
孟瑞这话问得犀利又尖锐,不论是哪个答案对高主任来说都不是好的选择,于是他只能装作没听到似的,冲着众人看起来很为难地说:“不过厂里有规定,打架斗殴造成严重后果的……”
高主任到底还是出于偏见想拖着张衍一同下水,人群里有人冷声道:“打架斗殴造成严重后果的,包括造成人员伤亡的、损毁生产设备、造成严重经济损失的,予以开除。其他情形罚金500元,取消年底评优资格一次,以观后效。”
众人抬眼望去,说话的人是吴蔚然。吴蔚然手插口袋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问高主任:“高主任,应该没有人受伤吧,被打得满脸是血的人都能站起来,大家都挺生龙活虎的。”
他倒是把车间条例都记清楚了,高主任原本的想法又被噎了回去,尴尬地笑着道:“是这样没错。”
既然如此,综合管理部的主任便出来一锤定音:“好了,闹了这么半天,活也不好好干。闹事的几个人,一人写一份检查,交到综合管理办公室存档,再扣一个月绩效,评优的事儿也别想了。机床车间调来的人也回自己车间吧,拾拾,好好过年。”
主任说完,又请示厂长,问:“您看这样可以吗?”
薛厂长说:“扣绩效就算了,快过年了,口袋里扁扁的也过不好这个年。但是以后要长记性,宽容一些,大度一些,成熟一些,懂了吗?”
厂长都这么说了,这事当然也就这么解决了,一场闹剧,惹事的人什么也没损失,至多只是写个检查面子上难看,而唐远和张衍却是别曝光性取向这种私事而要承受众人非议的对象,看来看去仍然是唐远和张衍吃了亏。
众人都散了,也快到午饭时间,吴蔚然走到程郁身边,道:“走吧,一起去吃饭。”
程郁抬起下巴,道:“饭盒在车间里呢,我还得回去拿。”
“大年二十九了还吃什么食堂,走,今天中午哥带你下馆子。”吴蔚然说。
他们两人肩并肩往后巷走,中午来后巷吃饭的人也很多,之前来过的川菜馆人声鼎沸,吴蔚然挑帘进去,要了个小包厢。
“就咱们俩人,坐个包厢也太奢侈了,怎么不去大堂?”
吴蔚然埋头点菜,一边勾勾画画一边说:“想跟你说些别人的坏话,坐在外边怕被人听去了。”





机床车间往事 第19节
点好菜,吴蔚然端起面前的浓茶抿了一口,问:“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
程郁捧着茶杯暖手,他手指冻得通红,只有指尖泛着粉白色。吴蔚然时常觉得程郁看起来不像个工人,哪怕看着他的手也会这么觉得,普通工人没有他这么好看的一双手。
程郁不知道吴蔚然在想什么,他沉吟一会儿,道:“高主任偏袒自己车间的几个人,不仅这次的事情里偏袒,平时肯定也没少任由他们欺负人。综合管理办公室那个主任唱红脸,让厂长唱白脸,搭了这么一出戏,让厂长在赵……在海源集团的人面前做了一次好人。”
吴蔚然点头,道:“是这个理没错,而且这里边还有几层关系。”
程郁瞪着眼睛望向吴蔚然,等他继续说下去,吴蔚然慢吞吞道:“综合管理办公室这个部门处在所有科室之上,干的活却很琐碎,不过油水很丰厚,是个肥差,办公室的主任史国强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多年,让他调任他不去,给他升迁他也不去,霸着这个位置不放。但是这种肥差,当然厂里许多人都眼馋,高主任就是其中一个。”
“加工车间也是厂里的核心车间了,入未必会比办公室的灰色入少啊。”程郁说。
“加工车间的入高,这话没错,但所有的入都来自于工人拼命去干,高主任一天要操多少心,哪有办公室轻松舒服。所以高主任也争取过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被史国强知道了,这回史国强也是由着高主任丢脸,让厂里领导看看他是什么德性。否则这事儿在史国强那里就能结了。”
程郁诧异咂舌,道:“你是说他故意让孟瑞把厂长叫来的?孟瑞如果叫不来厂长呢?”
吴蔚然摇头笑笑,说:“怎么可能,临来加工车间之前,他把我叫过去开年度总结会,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安排厂长行程,一句正事还没说就被叫来了,临出门前他特地调整了行程顺序让厂长秘书拿去了。就算孟瑞叫不来,他也有的是法子让厂长来。”
程郁听得下巴都要掉了,好半天才感叹道:“原来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
吴蔚然点点头,说:“所以以后如果再有这种事,你千万不要开口出风头,孟瑞开口是因为孟瑞家底殷实,来上班只是应卯寻乐子,若是真没了这份工作,她倒也不是活不下去。”
程郁缓慢地嗯了一声,问:“那你呢,你怎么还敢怼史国强,你不怕他给你穿小鞋吗?”
吴蔚然被他突然的反问给问得呆了,恰好服务员来上菜,吴蔚然连忙拿起筷子岔开话题,说:“菜来了,快吃吧。”
程郁的余光瞥到吴蔚然,发现他一直望着他,眼里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第33章
程郁和吴蔚然吃了饭,时间尚早,于是两人又往宿舍走,顶着风雪,程郁突然很是感叹地说:“今天这事儿,我倒是没想到孟瑞姐能这么仗义。”
吴蔚然嗯了一声,表示赞同,说:“是挺仗义,一般人不敢像她这么直白,直接顶在领导面前揭短。”
“我们孟瑞姐可不是一般人。”程郁笑起来,说:“她平时连班都很少上,动不动就翘班溜了,也不怎么干活,调人去其他车间的事,老员工里只有她没去过,总说自己是女同志,又是体力跟不上,又是要照顾孩子的,车间里的人也没办法,只能让着她。”
吴蔚然的笑意更明显了,说:“那这么一回,你是不是觉得孟瑞都不像你平时认识的那个人了。”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正并肩走着,远远就看见了孟瑞,孟瑞拎着食盒往后巷走,一般去厂里大门太远,许多人都从后巷回家,但这会儿才是中午,孟瑞看着就已经要走了。
看见程郁,孟瑞喜笑颜开地迎上来,道:“小程啊,我正愁路上遇不到咱们车间的人呢,下午你帮我给车间领导请个假,就说我去接小孩了,前段时间放寒假,把他送到姥姥家,这马上过年了又要带着姥姥一起回来,我怕他们舟车劳顿吃不上饭,还从食堂带了饭回去,下午我就不去了,你帮我说啊,别忘了!”
孟瑞说完,也不等程郁的回答,风风火火又走了。才下过雪,街上还滑,她穿着粗跟的过膝靴,走得既小心翼翼又虎虎生风,看得程郁和吴蔚然都愣在原地。
好半天,程郁才回过神来,说:“只是我的幻觉,孟瑞姐还是那个我熟悉的孟瑞姐。”
他们走在宿舍楼下时刚巧碰见了陪着唐远打针回来的张衍,四人在楼下碰到,张衍冲吴蔚然点点头,以表先前在车间里他帮忙说话的感谢。
吴蔚然问张衍:“他好些了吗?”
唐远笑了笑,说:“好多了,已经退烧了。”
骤然出柜,唐远和张衍在程郁和吴蔚然面前神色都有些不自在,但程郁和吴蔚然都没有对他们彼此搀扶的姿势投以太多异样的眼光,这让两人暂时卸下心中重担,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上楼。
走到楼上,程郁才知道唐远和张衍跟他们同住一层楼,都住在二楼,只是两人宿舍中间隔了十几个宿舍,一个在楼梯这头,一个在楼梯那头,要走上一段距离,所以平时上下班几乎没有碰见过。
想了想,程郁对唐远和张衍说:“有空来我们宿舍玩吧,平时下班了也挺没意思的。”
张衍点头,很有些感谢意味地说:“好,等过了年回来,我给你们带些家里的特产来。”
程郁和吴蔚然看着张衍搀着唐远走远了才进门,进了门以后吴蔚然就道:“你们下午还要去上班吗?”
程郁慢吞吞地说:“应该是要的吧,我还得给孟瑞姐请假呢。”
吴蔚然这才将话题拐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上,问:“下午上完班就放假了,你过年准备怎么过?”
吴蔚然想问程郁要不要回家,这话到了嘴边,又被他悬崖勒马给憋了回去。程郁从没提过他家人的事,平时手机揣在口袋里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再加上他清清冷冷的性格,吴蔚然猜测他的家庭有一些问题,所以便没有不识趣地开口去问。
程郁似乎没有想过过年的事,又像是根本不想过年,他愣了几秒钟,最后说:“就这么过吧。你呢?你要回家吗?”
尽管吴蔚然已经尽可能小心地去避开一些敏感而容易伤人的问法,可这个问题好像还是伤害到了程郁,吴蔚然敏感地感觉到程郁的眼睛垂下来,难掩失落。
可程郁问了,吴蔚然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说:“对,我家里过年都是要回去的,所以我……”
觉察到吴蔚然有些歉意,程郁笑起来,说:“你不用觉得你的问题伤害到我了,我没关系的。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们过年跟你们不一样,我们过年的时候会有一些领导之类的大人物来,然后给我们发吃的和玩具,但是那几天我们都要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也不能随便睡觉,得把新衣服睡皱了,甚至是尿床了,睡出起床气了,让院长在领导面前不好看。反正过年……我觉得还挺没意思的,现在这样安安稳稳休息几天就很好了。”
吴蔚然万万没想到程郁居然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他紧张而懊悔地吞了口口水,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刺激你的。”
程郁咯咯笑起来,说:“这有什么刺激我的,阖家团圆是好事啊,多好。不过我连我父母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也没什么遗憾的。”
吴蔚然还想再问许多问题,程郁却轻轻带过,温和却不由拒绝地结束了这场对话:“好了,虽然你还有很多问题,但确实该睡了,我下午还要上班呢。”
吴蔚然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想,怪不得程郁看起来总是那么冷冷淡淡还带着些忧郁,原来他的身世居然如此坎坷。而后又想,他先前还想着程郁没读过什么书,现在想来这或许也是他身不由己的选择。
总之吴蔚然越想越怅惘,迷迷糊糊睡着,再醒过来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了。他们这类机关单位的员工下午没什么事可以不去上班,吴蔚然原本也就请好了假,他买了下午回家的车票,预备着跟父母团聚。
但是听说了程郁的身世,吴蔚然口袋里揣的那张车票就有些烫手,程郁已经去上班了,吴蔚然起身在宿舍里转了一圈,口袋里手机嗡地一声震动,拿出一看,是吴蔚然父母的短信。他们催促吴蔚然早些回家,爷爷奶奶已经给他包好了饺子。
吴蔚然想着这回太过匆忙,即便想跟程郁一起过年,在程郁那里太唐突,在父母那里也无法说清。吴蔚然是个务实派,做什么事都得稳扎稳打,即便冒险,也不能冲动,去打无准备的仗就要承受无法承担的后果,这是吴蔚然不能容忍的。
程郁下午在车间照旧是混时间,李一波在他身边同他聊天,问:“年准备怎么过?不回家吗?”
程郁没同车间的人说过自己的家世,事实上就连给吴蔚然说的那一次也是他头一次说起,于是程郁摇摇头,道:“不回了,就在宿舍过。”
李一波闻言诧异挑眉,而后说:“小吴也要回家吧,那宿舍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一个人过年多没意思,不如来我家吃年夜饭吧。”
程郁心心念念都是那人年后就要来云城的事情,哪里还有吃年夜饭的心思,他沉默地摇摇头,道:“不用了。”断然拒绝自己的师父不好,程郁紧接着又加了借口:“前些日子我也七七八八地备了些年货,至于师父家我肯定得登门拜年的,去的时候给您提两斤我自己做的卤味。”
李一波笑起来,吐出烟圈,道:“你还会做卤味?有点手艺。”
程郁抿嘴笑着,他的头微微低垂,坐在身侧的李一波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情绪不高,但程郁的话素来不多,主动诉苦更是不会发生的事情,李一波看了两眼,见他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便岔开话题,没有再纠结于过年的事情。
程郁回到宿舍时吴蔚然已经走了,茶几上留着一张字条,是吴蔚然写的,他字写得潇洒帅气,如同他本人一样。“程郁,我先回家了,尽量提早些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没事干的话可以给我发短信,一楼门卫室里有电视,你可以在那里看春晚。”
程郁笑了笑,将纸条对折塞进口袋里,他没有看春晚的心情,只从壁橱里取出先前没吃完的挂面,准备切一些蔬菜丁下挂面吃。
不知是程郁心情不好还是一个人做菜速度确实会下降,程郁只煮了碗面条,外边的天就黑透了,时不时就有人拉着行李箱从宿舍门前经过,来往匆匆,都是要回家的人。
宿舍楼楼下有个聊胜于无的门卫处,看门的与其说是值班门卫不如说是后勤中心,宿舍里要是有哪家的灯泡烧坏了、天然气没电池了、马桶堵了,全都能在值班室里找到解决方法。
值班室的值班阿姨只有在年节底下才是最忙碌的时候,她抱着登记本上楼转了两圈挨个登记每个宿舍谁走了谁留了,已经空了的宿舍还要用留存的钥匙打开房门,把电水气阀门都关了。
值班阿姨来敲过一次程郁的房门,程郁当时正慢吞吞地搅和着面条,想着已经给李一波说了要带着卤味去拜年,现在他话已经说出去了,卤味却是随口说的,他头一次在云城过年,还不知道年节底下食材好不好买。
所以值班阿姨来敲门时程郁就随口问了一句,值班阿姨热心肠,说是家里有亲戚在做这一块,如果他需要,可以帮忙问一问,晚点给程郁答复。
食材算是有了着落,程郁坐回沙发上,天气很冷,天也很黑,程郁没有开灯,心里乱糟糟的。
他不知坐了多久,门又被敲响了,程郁只当是值班阿姨已经问好了门路来告知他,没有问来人就开了门,门一打开他却愣在原地。
宿舍楼下有几盏并不很亮的路灯,将来者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半张脸隐在黑夜中看不清神色,半张被路灯照亮的脸充满玩味和戏弄。
他肩上落了几片雪花,就在开门对视的这几秒钟已经飞快地融化了,留下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水痕,程郁的手扶着门框,咬着下唇望着他。
那人“嘶”地长吸一口气,脱下手上黑色的手套拿在手里,拉着程郁的手腕强行解除了程郁下意识塑造出的阻隔,大步进了宿舍。
“站了这么久了,也不让我进去坐坐,程郁,出来半年,你怎么学得没有礼貌了。”那人往沙发上一坐,瞧见茶几上那碗清汤寡水已经坨了的挂面,嗤笑一声,说:“大过年的就吃这个,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换身衣服吧,先带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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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第34章
翟雁声久居上位,程郁一向怕他,即便半年未见,程郁对翟雁声的恐惧也并没有消散殆尽,眼下翟雁声就这么坐在他宿舍的沙发上,拿着筷子随手拨了拨碗里的面条,他既没有嫌弃这个宿舍狭小鄙陋,也没有询问程郁这半年过得如何,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程郁只不过是离开了短短一瞬而已。
见程郁站着不动,翟雁声又开口了:“先把门关上。”
程郁怕被人瞧见屋内光景,老实地去关了门,翟雁声又站起身,推开门进了程郁的房间,两间房,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准确地确认了程郁的房间,程郁跟在他身后,对翟雁声对他生活掌控的程度再次感到一阵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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