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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大剑 六章 奋勇扬威
众军一见这阵势,兴奋的神情立刻凝固。
城下喊声震天,敌人趁着装填炮弹的空隙,重整地面部队再度攻来,远处尘沙中,黑森森又一片人马露出头角。
那人马正中央打着金色帅旗,旁边隐见大红麾盖,正是俺答本部大军。
严总兵放下千里眼,打个手势,身边有人急奔至后窗,吱儿吱儿两声放出响箭,箭体在空中爆炸,烟绽红黄两色,城南、城北和城东三面守军立刻闻声而动,分兵来援,几个参将领队带过来的都是弓弩手和火铳手,赶到之后立刻投入战斗,在空中织出一片火力网拦截敌鹰翼部队。陈胜一金刀挥舞,和馨律率众据守城头,斩杀落地和翻上城的鞑子。
城脚下连人带马,积尸如山,敌人专拨出一队人堆垒搬运,加上投下去的滚木擂石,飞速堆成一个缓坡,后军踏尸而来,直达城墙中部,扶梯而上自是容易许多,战况愈来愈烈。
蹬蹬蹬后楼梯声响,严总兵回头一看,秦lang川带安子腾、常思豪、于志得三人走上楼来,秦lang川简明扼要:“说说情况!”
严总兵以手一指,语速极快地道:“敌军以骑射部队为先锋开路,速度很快,所用长弓重箭射程极远,威力惊人。现在前军已经用马尸把护城河填出一条平桥,更可恨的是他们居然借用风力和战马扯筝抛人直接登城,威胁很大!据我估计他们这次突袭,光先头部队他们就动用了不下四万人马,将近一半的兵力!”
秦lang川凭窗望去,敌鹰翼部队已有三百多人在城头降落,正与守军血战,另有四五百人仍在空中,不断向地面施射,双方互有伤亡。城外密密麻麻的鞑子都红了眼睛,呼嚎怪叫,其状若疯,不顾炮火猛烈木石如雨,个个奋勇向前。远处俺答主力大军旗幡如海,涨潮般迅速逼近,数万骑雄骏震天动地的蹄音听得人头皮发紧。
常思豪虽经过战阵厮杀,但番兵的声势比之这些鞑子可差得远了,心想从镖局子出来到上箭楼这才多短的时间,战斗竟然进行到这种白热化的程度,看来敌人真是发了狠了!
他眼睛一扫间,发现件怪事,奇道:“怪,鞑子竟不去攻城门。”
严总兵道:“城门有数重之多,又设有瓮城,以前俺答打过大同不止一次,我听久驻于此的参将说过,鞑子不止一次吃过瓮中捉鳖的亏,相对而言,反是城墙相对好攻了。”这两句话犹未了,又有百余鹰翼敌兵落在城上。安子腾抽刀道:“这些人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威胁极大,绝不能让他们在城头落脚扎根!”
“我去!”
话音未落,常思豪直接从窗口窜了出去,一个燕掠飞下箭楼,直奔已落地的敌军头顶,呛啷啷崩簧脆响,雪战、奔雷两柄长刀同时出鞘,白光电闪,顺势扫飞近处的两颗鞑子人头,双脚点地,加入战团。
“大哥!你来了!”
不远处有**笑招呼,红衣如蝶,正是秦绝响,他一脸的兴奋,正将暗器不停手地射向空中,打得比火铳还准,中者无不溅血毙命。
常思豪在挥刀间隙向他一笑,高声道:“绝响,你小心些!”秦绝响满不在乎:“这些鞑子比麻雀也强不到哪儿去,也能伤了本尊?放心吧你!”常思豪见他身边有谷尝新、莫如之二人着力维护,亦不担心,放手屠人。
于志得和安子腾随后挥刀杀至,安子腾喊道:“少主爷!引雷生不是和你一起守城东吗?他人呢?怎没过来?”秦绝响呸地吐了口唾沫,骂道:“操!这两天在一块儿待着,我还以为他这人不错,结果刚才过来一见这阵势吓得他立马掉头跑了,什么玩意儿!一顿饭二十多张饼吃狗肚去啦?白长那么大个子!你们大同分舵的人也太逊了罢!”
安子腾闻听,脸上有点挂不住,只有狠狠地动手,敌人空中强箭如雨,底下云梯处又不断有鞑子翻上,明军顾上难顾下,战得极是艰苦。忽听半空中轰声炸响,一炮惊雷,十数个鹰翼敌兵被轰得粉身碎骨,爆炸产生的气流导致其它人在空中偏了方向,有几个控制不住,打着旋儿跌落下去摔成肉饼。
秦绝响侧头望去,只见旁边奔来山熊般一条大汉,赤着上身,肌肉紧实饱满,弹性十足,怀抱黑黝黝小水桶粗一根炮管,炮口青烟未散。
厮杀中的鞑子和守军见了无不惊骇:这人怀中抱的,正是城头炮台上佛朗机炮!
佛朗机炮分为母铳和子铳两部分,母铳即炮身,上面安有准星和照门,后部有长条槽口,子铳则有多个,内部装填弹药后放入母铳槽膛内即可发炮,发射下一发炮弹时只需更换子铳即可,装填速度很快,这种设计极为先进。其制造方法乃自葡萄牙人处学来,今年初才正式批量生产制造投入使用,大同作为边防重镇,第一批出厂时便分得五十二门装备以助城防,由于其自重较沉,须得凿石筑台才能安置,那厚实的炮管乃是精铁打铸,份量有三四百斤,被这大汉抓着炮耳拿在手里,却好似端支火铳般轻松写意。
秦绝响身上暗器打光,一面端着比连弩强施射,一面笑骂道:“操!引雷生,我还以为你他妈当逃兵跑了呢!原来是端这玩意儿去了!”
引雷生哈哈笑道:“这边打的热火朝天,咱那边炮还闲着,所以我就把它抱来了,少主爷放心,我不会给秦家丢脸,也不会给大同分舵抹黑!”
秦绝响笑道:“行,看你的了!”
“雷生小心!”安子腾大喝提醒。
哧哧破空声响,几枝强箭射在脚边,“***奶奶的!”引雷生赶忙伏低身子,退换子铳重新上膛发射,子铳里装的都是开花炮弹,打中一人,炸开一片,敌空中部队无处可逃,哪受得了,几炮下来便死伤大半。
头上箭雨见稀,压力骤减,城上兵士见状军心大振,个个奋勇向前!
已经翻上城头的鞑子被逼得步步后退,眼瞅身后就是城垛,再退一步就要跌下城头摔成肉泥,每个人心思都想到了一处:左右是死,何不多杀他几个明军陪葬!胸中惧意顿消,冒着枪林戟海不顾一切地抡刀大砍,口中都吼得劈了音。
严总兵在箭楼上望着战况,表情凝重,对攻中的数万人都豁了性命,嘶喊的声音竟能盖得过炮响,场面委实令人心悸。
“禀大人,东西我们捡来了!”一军士从梯口跑上,手里抱着鹰翼巨筝残片。
“拿过来看看!”
严总兵和秦lang川围上接过,将残片平铺在地,略一组合,拼出大致完形,那鹰翼都是普通布料所制,四周用皮条绑在支撑骨架上,形制较为简陋。
“这东西设计的不错,”秦lang川端详摆弄着,“但从材料上看,折叠骨架都是用箭杆改造的,显然是临时拼制,依我看数量绝不会太多。”
严总兵道:“今日的西北风是四更左右刮起的,按时间来算,那时敌人已在途中,想出这样的手段并立刻付诸实施,临战时能用上,效率相当之高。”
秦lang川瞥了瞥他熬得发黑的眼圈,淡淡道:“人多好办事儿啊,八万大军,想做点什么还不容易。”
他缓缓踱了几步,转头望向窗外,俺答主力军靠近之后反而减缓了一些速度,似乎在观察战况。
观其军容和战力,显然南下攻朔州等处时并未遭受太大的减损,如果像今天这样的攻法,他的实力绝不会保存得如此完整,看来以前的战略分析有误,南下攻朔州一线不过是个幌子,他的心思从来就没离开过大同,此次奇袭的猛烈和决绝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所谓兵行诡道,俺答是实战中打出来的行家,行事果然出人意表,但此举虽出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其实夺下朔州,有大同在,京师仍有屏障,他既然是要敲山震虎,迫朝廷在通贡这件事上作出决策,那么大同自是最合适不过。照此看来,没有出兵南援反倒成了好事,否则援军在途中与敌相遇,无坚可守,怎能敌得过八万大军,铁蹄趟过,人就没了。
严总兵道:“敌军现在正面强攻,损失约是我军的六到七倍,凭筝力飞上城头的只是少数,把这一股消灭后只要咱们再坚持小半个时辰左右,他们难以为继,必然退去。”
秦lang川却不乐观:“如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城头,时间一久士气必衰,俺答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会给咱们喘息的时间。”
话音未落,已见城外俺答主力军改道向左,直取城南!





大剑 七章 炮震俺答
严总兵对副将交待几句,和秦lang川由亲兵护卫下了箭楼,此时敌空中部队连中炮轰再加箭射铳击,已经伤亡殆尽,后来冲破空中封锁的少之又少,安全降落者亦早被轻松歼灭,城头马道几为尸体覆满,鲜血在砖缝里聚成细流汇入雨槽。
城外博日古德、苏赫巴寿二军仍在前仆后继,但威势已不如前。
秦lang川招呼道:“敌主力转向城南,大陈,你带人顶住这边,小豪,雷生!你们几个过来!”
常思豪点头相随,秦绝响身上的暗器弩箭都用光了,担心爷爷安危,手提斩lang,又在尸堆中拾了把火铳拎着,和安子腾、引雷生急跟在后。
城南守军见总兵大人亲至,振奋不已,严总兵见众军神足气壮,也自高兴,举千里眼向城外望去,只见远处敌军逡巡而来,收势不前,正当中金旗飘摆,大红麾盖下流苏随风,一长须老者头戴黑绒帽,身披金色大氅,上身穿虎皮坎肩,外罩轻甲,下身套着银线灯笼裤,长马靴直上膝头。
这老者拢丝缰于马上坐定,身形伟壮,庄容威肃,旁边一人正侧头与他交谈,虽是坐于马上,腰却弯得佝偻无比,显示出极度的恭敬。
秦绝响眨着眼睛嘀咕:“那老头便是俺答?就这熊……”碍着爷爷在,把下半句硬咽了,但表情中的轻蔑任谁都看得出来。
安子腾应道:“不错,那老者便是俺答汗,旁边那人是他的军师博克多。”
秦绝响遥见那博克多身上穿着蒙古袍,绸带扎腰,头戴黄冠斜插鹰羽,白皙的面皮,留着五绺儒须,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伦不类,说道:“既然知道这狗贼的名字,你们怎么还老是博克多博克多地叫?直接叫狗汉奸赵全不就得了吗?博克多有贤者的意思,这么称呼岂不是长他狗日的威风?”
安子腾笑道:“这家伙投靠鞑子是忘了祖宗,根本不配用汉人的名姓,叫他博克多,就跟骂他一样,咱们大国之民,说话可不能带脏字。”秦绝响一乐:“嘿,叫他称号即是骂他,骂似非骂,非骂即骂,果然是高级骂法。”众人皆笑。
常思豪道:“这家伙跟俺答说什么呢?怎么不攻过来?”
引雷生道:“鞑子不敢上前,是怕了咱们的大炮啦。”
秦绝响眼前一亮:“严大人,咱何不轰他几炮!若是能闷上俺答,不就妥了?”
严总兵问旁边司炮手:“够得着吗?”司炮手摇头:“在射程之外。”秦绝响说道:“够不着也来一炮,吓唬吓唬他!”秦lang川冷了脸色:“弹药不可lang费!这一颗炮弹弄好了能伤他十几条鞑子的性命,是放着玩的吗?”秦绝响仍是心痒,辩道:“这不是lang费,这是威慑,让他也知道知道咱大明火器的厉害!您说是不是,严大人?”
严总兵一笑,挥手道:“只打一发也无妨,炮手,对准俺答麾盖。”秦绝响听他答允开炮,眉开眼笑地道:“我来我来!”跑了过去,司炮手见严大人并没反对,便让出位置,秦绝响生性喜欢摆弄机关簧巧,这些天守东城时闲着无事早熟稔了佛朗机的操作,只不过没有敌人不能乱放空炮,今儿个正好试手。
此时城西明军与博日古德、苏赫巴寿两军激战正酣,炮火猛烈,俺答端坐马上观望城南布置情况,似有所思,对城头炮响并未在意,炮弹破空尖啸而来,在他马前约三十步处落地爆炸,一声闷响,顿时掀泥如lang,沙土草皮扬起一丈来高,附近战马受惊,唏溜溜暴叫,顿蹄踏踏踏向后退去,军容为之一乱。
俺答感觉到自己的坐骑亦有退避之意,苍眉微挑,目中精光闪动,傲气凛然,两边嘴角向下微微一撇,大手扯定缰绳,腰身不动,双腿一夹,胯下马原地摆颈摇头,耸身抖尾,股间抖颤,口中哀嘶数声,硬是未动分毫。
强大的气lang涌来,将麾盖掀飞,吹得金色帅旗改变了方向,俺答白须飘舞,身形稳健,兀自昂首岿然。
旁边的军师赵全却猝不及防,被马儿一个跟头甩到地下,跌了个眼冒金星。
旁边闪出一匹枣红马,马上一黄须大将斜提金顶槊以蒙语向俺答大声道:“父亲!别等他了,打吧!”
俺答目不旁顾,望定城头,淡淡一笑:“黄台吉,冲动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以后等你做上大汗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因为我们部族千千万万个勇士和家庭的命运,都在你一个人手上,你作出的任何一个决定,都要对他们负责。”
黄台吉道:“可是明军连铳带箭这么密集,他能进得去吗!说不定已经死了!”
俺答唇角轻撇,不再言语。
城头上众军望见赵全这大汉奸被一炮震落马下,大呼痛快,各举刀枪欢声雷动,秦绝响摸着佛朗机温热的炮管乐开了花儿,心想火器这东西威力还真不小,以后有机会我可得深入地研究研究。
秦lang川未料能有此效果,嘴角微微抽动,当秦绝响转目光瞧向自己邀功之时,却仍照例狠狠瞪了他一眼。
常思豪道:“火药量再稍稍加大一点,便能轰到俺答,再试一炮如何?”
瞭望手以手指道:“鞑子要撤了!”远处俺答大军果然缓缓而动,向西退去。众人面面相觑,在城上追看,只见有骑兵吹号角通传消息,不大功夫博日古德军和苏赫巴寿军也已撤回,西面城头上炮击停止,一片欢呼之声。
众人回到城西观望一阵,只见敌军移动出去约五里多地光景,停住不动,马队偃息,军卒往来穿梭,一时间白帐起如菇云。
严总兵放下千里眼道:“俺答久经沙场,绝不会被咱们那一炮吓住,主力军杀到后却不进攻,反而退后扎营,大家以为他用意何在?”
他身边一参将笑道:“鞑子这场攻城损失了至少七八千人,连伤者加一起肯定过万,在大炮和火铳面前硬拼,再勇也是没有用的,不退等什么?”安子腾道:“退是暂退,俺答肯定在思考着更合适有效的攻城方法,不可掉以轻心。”
常思豪道:“我同意安舵主的观点,目今还是以稳固城防,静观其变为上,而且我们并非算得上是全胜,这次战斗中暴露出一些问题,应该在俺答再次来攻前进行修正,比如炮台周围应该建起有顶棚的工事,这样可以保护司炮手的安全,保证在受到攻击的时候也能正常施射。再一个就是咱们的火铳虽然威力强大,但它需要一个装弹时间,这一点不如弓箭方便,现在两方面各自为政,有时出现炮手和火铳手同时在装弹而只靠弓手支撑的局面,这对防守十分不利,因在攻击力度上有一刻减弱,便是在给予敌军可乘之机。”
严总兵不住点头:“不错,先前我也早考虑过这个问题,把火铳兵分成了两队,前队射击时后队装弹,这样一来虽然火力上看起来稍差,却可保证射击的连续性,弓手再负责补漏填空,这样时间上便没有死角,但是敌攻的急了,大家便有些慌乱,尤其是未料到今次敌人攻城竟用上了空降之计,一方面他们居高临下占优,另一方面落地时双方已经非常接近,咱们的人措手不及,上弹便打,便乱了次序。”
常思豪建议道:“不如派些刀手与铳兵混编一起,不要突前,近战的时候能起到一些保护作用,也能为他们装弹争取时间。”
严总兵赞道:“好主意!今日若先用这招,敌部恐怕半个人也落不到城头。”遂吩咐人传令落实。同时下令众军只将地上散落的武器收拾备用即可,大家就地休息,延后打扫战场以保持体力,引雷生扶垛口往城墙下一指:“大人,城墙外尸已成山,对咱们守城极为不利,得想个办法解决此事。”
大家一起将目光投去,城墙根底下马尸人尸加上滚木、石块,垒出一个大高坡,旗戟横斜,残甲裹着碎肉,肚肠稀溜溜和着血沫子往下蠕流。
安子腾向远处俺答营寨望了一眼,道:“城门不可轻开,还是不要管它,加强守备就是了。”引雷生摇了摇头:“有这个尸坡在,城防优势大减,俺答这次没有攻南门,我看是心怯,毕竟人马再多,以那种速度损失也承受不起,这边靠鲜血打下的基础他不会轻易放弃。”
尸堆中有个被压在里面的鞑子还没死透,在尸堆中露出少半个身子,被踩掉皮的脑袋无力地歪着,两眼瞅瞅天空,瞅瞅城头,又瞅瞅胸口横着的擂石,一截一截地叨着气儿,嘴旁边伸着一只不知是谁掉了靴子的、仿佛活剥皮青蛙般抽搐着的脚。
常思豪眉头微皱,一种莫名的痛惜和混杂着恨意的悲悯在他目光中搅颤,苦涩之极。忽地,他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一下,扭头道:“这事交给我吧。”




大剑 八章 华严寺内
时近黄昏,风沙消止,大家散去各归岗位,众军坐在尸体上于城头分几拨轮流进餐。
夕照在山,为这青森冷郁的古城添上一抹残红。
严总兵在各处巡视一遍,下城安抚伤者,查点武备,转了一圈回到箭楼,面有忧色。
秦lang川见状劝慰道:“攻者多劳,守者长逸,俺答当年围困京师却最终退却,一是其心不在破城,二是深明自己的优势所在,攻城战本非他们擅长,骑兵这个最重要的主力兵种难以发挥威力,故面对六万守军未敢轻动。今大同城防稳固,粮草丰足,兼有火器之利,虽敌兵多我十倍,亦不足虑。”
严总兵点头:“老太爷分析的是,不过刚才经过查点,守军战死六百一十三人,伤者超过五百,其中一半是重伤失去战力,若非秦家一众高手和恒山派十几位师太的相助,伤亡的数字更要远超这些。照这样下去,恐怕前景堪忧。”
秦lang川待要说话,忽听震天价一声巨响,脚下忽悠一晃,楼顶梁檩错动,尘土沙沙直落。
严总兵向外瞧去,俺答营寨扎得极远,根本没有攻过来的迹象,一愣间忽有所悟,紧跑几步推后窗一望,只见城内华严寺方向浓烟柱状涌起,高达十数丈,与晦暗的天空相连,惊道:“糟了!”
大同城防以西面为主,南北次之,华严寺位置偏西,为了取用方便,明军早征用了寺院,将总火药库移置其内,如今守城全靠火器,这地方要出了问题,那可是心脏被插了一刀。
一小旗蹬蹬蹬跑上楼来,面如土灰般地禀道:“大人,华严寺走水,火药库爆炸了!”
严总兵脑中嗡嗡直响,吩咐副将留下小心观察城外动向,自己和秦lang川急匆匆顺楼梯直下城内,上马直奔华严寺,行至半路,正巧遇见常思豪和秦绝响引着两辆装满大桶的牛车,正顺大西街往城头这边来,秦lang川道:“小豪,跟我走!”常思豪不知何事,料是和方才那巨响有关,回头道:“绝响,车队交给你了,把东西搬到城头上备用。”秦绝响点头,常思豪随后追上。
到华严寺时,火势已得到控制,有人见严总兵至,急忙迎上汇报情况:“禀大人,火药全烧爆了,一点也没剩下,守卫此处的军士亦都遇难,尸体已经从屋里搬出来了。”一边说一边往里引路。
严总兵面色铁青,一言不发进了山门。
华严寺分为上下两寺,上寺有大雄宝殿,下寺在东,主殿为藏经殿,被征用作为火药库的配殿在大雄宝殿北侧,规模与藏经殿相仿,常思豪跟随众人前行,远远便闻到一股呛人的火药味,来至近前一看,这配殿已经炸揭了盖,残壁半颓,四处都是火星,碎砖烂瓦焦木崩得满院都是,五十具尸体直溜溜摆成一排,烧得焦糊烂臭,身上冒着青烟。众军虽都是久经沙场的人,见此惨状亦不忍卒看。
此时天色已暗,常思豪提灯笼蹲下仔细检视一番说道:“他们颈间都有一处致命伤,有箭射的也有刀割的,应是死于被烧被炸之前,否则人有趋避之心,至少能护住头脸,想来是有人杀了他们后拖尸体进房间才点的火。”
严总兵目中一寒:“难道城中有内奸?”转头道:“住持呢?”军士摇头,有人道:“我们冲进来便急着救火,并未见到一个僧人。”严总兵煞着脸色:“给我搜!”
军士应声而去,一盏盏红灯在黑森森的殿宇中分散飘开。
严总兵道:“大同坚壁清野久矣,城门除军事需要根本不会开放,看来奸细潜伏已久,见俺答来攻,这才动手应和。”常思豪摇头:“这些军士颈间箭伤创口呈三棱形,有的是由前至后,有的是由后至前,而且是贯通伤,箭尖直透过去,只有鞑子的硬弓才射得出来,如果是潜伏已久的奸细,藏有这样的弓箭不被发现很难。”严总兵道:“你的意思是……”忽有军士远远喊道:“大人,住持和僧众都死了!”
众人由军士引着来至后殿僧房,引灯一照,只见角落处僧侣倒卧成堆,俱已断气多时,常思豪过去察看,见众僧颈间有窄细伤口,皮肉微翻,仅仅割破喉管。军士禀说这里只是一处,其它房间也有。秦lang川奇道:“看来他们都死得无声无息,这帮奸细手底下干净利落得很哪,主持呢?”军士撩开黄色帷幕:“在这边。”只见东南方向有角门,进来是一座禅房,房梁上系着长绦,主持吊颈而死,袍袖悠悠荡荡,死后二便失禁,裤裆精湿,屎臭难闻,地上扔着一副鞑靼重甲。
严总兵奇道:“怎么他是自杀?”
秦lang川拾起那副重甲,只见上面胸口有一处洞眼,沾满血迹,颈边有短小的立式环领,领口镶片上刻着两只鬼面飞蛾。他和常思豪交换了一下眼光,都想不透其中缘故,有军士眼尖,看见床柜下面有水流滴下,喝道:“敌人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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