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严总兵点头表示赞同。秦绝响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战书一下,到时却撤军,他的面子往哪搁?你们都料他会撤军,难道不可能这战书所写便是真意,俺答就是想在三天后和我们决一死战?他手下还有九万军队,要倾尽全力来个孤注一掷,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未必抵挡得住。”
秦lang川摇头道:“什么面子,临战时毫无任何意义,昔五丈原前司马懿欣受武侯所送妇人缟素之衣,并非心中无怒,而是他明白过分关心个人荣辱就会影响正确的判断,前日俺答来攻,面对你所发一炮,于马上安然稳坐,不动声色,可见其定力非凡。另一方面,鞑靼尚有许多部落对他虎视耽耽,他率这十万军来,也算倾其所有,若是大败亏输,余人作乱,必使他失去在各部中的首领地位,几十年经营岂非要毁于一旦?这些精锐部队是他最大的本钱,以几万人的性命换得一座不会久守的城池,就算加上劫掠所得,能否抵得上这么大的损失?以俺答之精明,不会不作个计算。所谓攻者辛劳,守者常逸,况大同城历来是块硬骨头,俺答在边境指挥作战多年,心中有数,攻城不下,最挫士气,虽有雄兵十万,只要军心一散,指挥失灵,立陷万劫不复之境。他要想力攻,早就攻了,何必这样围城候着疫病爆发,盼等城中内乱?”
一参将道:“老剑客分析的确有道理,不过单凭想象论断,恐有失误,不如派人潜至俺答营中探个虚实。”
严总兵皱眉道:“俺答营寨极为严整,又是扎在旷地,难以接近,更遑论潜入进去,此事实难。”
秦绝响一笑:“事之难易,也要分什么人去做,之前你们不是说过,莫日根在鞑子营里都没人找得见吗?可见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事就交给我吧!”
严总兵惊道:“不可,秦少爷若有疏失,身陷敌营,我心难安!”
秦绝响不悦道:“严大人,您这是打心里瞧不起我,还没动身呢,就给我念倒霉咒。”
秦lang川一瞪眼睛:“无礼!好话不往好听,还不快陪礼谢罪!”秦绝响无奈侧头拱手,表情并不情愿。秦lang川哼了一声,转向严总兵道:“这孩子生性顽劣,没大没小,不过论身**夫,我看他足以应付那些鞑子,加之身量短小,便于隐藏,刺探情报应是绰绰有余,我看就让他走一趟吧。”
见严总兵面有疑惑仍踌躇不决,秦绝响嘴角微撇,身形一矮,红影疾闪,在旁边卫兵间穿插一圈,回到原地,手里已多了四条腰带,轻笑道:“如何?”卫兵提着裤子颇为尴尬,几个参将都赞:“好身手!”严总兵道:“光是身手利落还不够,探听探听,一是探二是听,探要探看敌方情况,听要偷听敌人谋划,你不会蒙语,如何能听得他们的谈话?”
众人一听都有些丧气,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问题,到了敌营光从外表来观察情况总不如直接听到内幕来得方便。
秦绝响哈哈一笑:“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前些日我在城东无事,和引雷生学了不少蒙语,虽然说的还不太好,至少能听得懂个大概。”
严总兵击掌道:“妥了!不过……虽然如此,必得一人同去,才好教人放心。”
常思豪道:“我愿同去!”
秦绝响伸手拦住:“哈哈,大哥,这事用不着劳烦你,我一个人足够了!”
大剑 十章 夜探敌营
秋月高悬,澄明万丈。
旷野上半月前还富有水色的野草,如今多已干瘪萎黄,枯败不堪。
城北蹄声哒哒,一支鞑靼骑兵以犬牙交错的队形在弩箭射程范围外绕过,手中所持火把于夜色中划出一道道飘忽的lang线。
暗影中一根绳索打着卷顺城墙滚下,紧跟着一条黑影倏地翻出垛口,双腿分开,蛙般贴伏于城墙之上,旁边一人低道:“绝响,一切小心,不可莽撞行事!”那黑影略点点头,扯索后荡,悄无声息地滑下,两个起落已到墙根。
城上人将绳索收起,向下观望,只见秦绝响脚一沾地拧身紧跑几步,蹭地一跃,射过护城河,隐没于漫漫荒草之间。
一个声音道:“孙姑爷,不必在这看了,咱们去城西箭楼,那里有千里眼,可以远距离观察敌营情况,一旦有变,杀出接应就是。”
常思豪点点头,心中暗思绝响若真暴露形迹,万马军中一个孩子武功再高又怎能杀得出来?接应也是不及,他要想全身而退,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敌人发现自己。
敌前营火把通明,难以靠近,秦绝响伏低身子在枯草中潜行,向西北绕了一个大圈,来至北侧坡地,暗暗观察,俺答营寨占地太广,所需木材远远不足,只在前营竖立了寨栅,余处则以鹿角、荆桩等物零落相拦,佐以岗哨巡守,明哨暗哨相互照应协调,流动哨队或二十人为一组,或五十人为一组,手执火把往来穿梭,首呼尾应,交错绵长,寨边每隔五六十丈远设箭楼一座,内有弓手三人,四下瞭望,附近火把通明,兼之今夜月光明亮,恐怕百丈内的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们的目光。
秦绝响静心观察一阵,找不到任何空隙,心中起急,寻思自己夸下海口,结果到地方连营都进不去,有何颜面回城?忽听后营蹄声隆隆,绕过去观看,只见月光下鞑子的马队源源不断出得营来,向西驰去,人数虽多,却无一人手持火把,显得十分诡秘。
回望来时方向,大同城相距太远,只有隐约的一个轮廓,城上纵然有千里眼,也望不到这里。秦绝响心中暗思:“鞑子前营火把明亮,后营却在暗暗撤离,神不知鬼不觉,天明时便只会留下一座空营,看来爷爷料对了,他们真是没有决战的意思。”然而不多时出营的马队断流,西去的队伍蹄声渐远,守了一会,始终再无马队出来,不禁令他心中迷惑:“看这队人马也就是两三万人左右,俺答营中剩下的仍是居多,难道出营的人马并非撤离,而是去执行什么任务?”正想间忽听背后不远有鞭声传来,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心中猛地一提:“糟了!”
身后不远,有一队牛车,上拉大水罐,鞑子老军仰靠在车上挥舞鞭子正往前赶,牛头直冲着自己的方向。这队牛车约有二三十辆,由于老牛行得缓慢无声,加之自己心里想事,竟没有发觉。
这时起身想避开已是不及,此处离后营边缘较近,若在这里被发现,那可是在劫难逃。若牛车只有一辆那还好说,只要将那老军快速击杀,再行逃离便无问题,难的是牛车成队,杀了一人,必被后队发现,身手再快,也不可能同时料理这么多人。
眼见牛车已然不远,又不可能改道,秦绝响暗忖那赶车老军并不注意地上情况,只要不把牛惊了,让它从自己身上踩过去亦是无妨,目今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行险了。遂把心一横,伏于草隙之中不动。
车队缓缓而来,头一辆已至近前,老牛行路如同趟水,抬蹄不高,碰到秦绝响的膝盖,便稍挪一挪,竟不踩在他身上,车子本来速度就慢,稍有迟滞亦让人无从察觉。秦绝响心中暗喜间,牛尾已从脸侧划过,忽然生出一念,双手一扒车底横木,将身子贴了上去。
他身子轻灵,动作不大,车上老军并未发觉,后面的车夫视线被牛身所挡,哪里注意得到前面车底情况,车队就这样缓缓来至营寨边缘,哨卫见是水车回来了,忙挪开拦马桩等路障,放车队进来。
秦绝响在车底侧头望着两边走动的人腿,差点笑出声来,暗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的一点不差,这下没被发觉不说,还轻松进了大营,真是该着本尊要立这一功。
他暗暗观察后营地理情况,只见这平川地上岗哨星布,箭塔和瞭望台规整错落,高高低低的观察网几乎安排得没有死角,他在心中记下位置,同时也暗赞俺答治军有法。这一路行来,沿途还看到不少大围栏,所圈肥牛骏马,猪羊骡驴极多,连绵如海,不似鞑靼所饲,还有装满木箱的马车成列成排,看箱子上花纹以及锁具都是汉族式样,知道这必是鞑子南下抢得,暗自咬牙切齿。
水车队不断前行,每隔一段路,队尾便留下一辆,鞑靼军士各取水袋上前灌饮,秦绝响暗自算计,心想这车上水罐虽然不小,但是俺答营中人多,哪够分的,头车大概也只能深入到营中三分之一的地方,众军取了水后,车队只怕还要再出营去灌几趟才够全军饮用。
行了一程,后面的水车也停了下来,只剩他所在这一辆继续前行,秦绝响只觉两手扒得发麻,又走一阵,有点撑不住了,心想不如就在这下去,忽然车轮刹住,一群鞑靼兵围了上来,忽听有人以蒙语喝道:“都让开!”有人问:“干什么?”前面那人喊道:“大汗等着用水,这辆先送过去!”余人不敢违抗,乖乖让在一边,那人道:“把车赶快点!”车夫忙不迭答应着挥起鞭子,车速骤然加快。
秦绝响在车底仰头望去,前方远处寨栅相连,里面的卫兵全是身着红色衣甲,帽插白羽,暗想:“这便是常大哥说过的铁卫营了,不知道那和他摔了一跤的大统领乌恩奇在不在,俺答那个小王妃钟金长得什么鸟样儿?那天有没有被炮崩成满脸花?哈哈!”心中虽笑,但亦知此处盘查极严,只怕车底也不保险,而且手酸得也实在受不了了,眼见赶车人和鞑子军士都跑在前面,料也不会后望,前面又是一座帐蓬渐近,他暗暗测算着距离,瞅准机会将气一提,双脚先放,手一松,车向前行,他身子沾地侧向一滚,隐入暗影,掀帐角钻了进去。
帐中一个鞑子换岗回来休息,脱了蒙古靴,正坐着抠脚气,忽听身后轻响,回头看时,颈间动脉已被一柄小刀切破。
秦绝响将他向后一拖,用毡子盖好,擦净血刀,侧身在帐口望了一望,见无异常,放下心来。营寨边缘防守严密,寨中相对宽松不少,巡营的哨队稀疏,完全有时间差可以利用,他运起轻功,小心观察着四周情况,在帐影间往来穿梭,不多时已经接近中军,只见三千红衣铁卫里三层外三层,密麻麻将俺答大帐护住,飞鸟也难靠近。那赶车的老军下来,将车交给红衣铁卫,这些人上上下下将牛车检查一番,连水罐也打开盖子探看,秦绝响暗自庆幸自己的英明,否则被他们这一发现,什么没探着不说,身陷数万人的营中,要杀透出去岂有可能!
他小心翼翼绕了一圈,难以找到突破口,心中起急:“到了中心腹地,难道还要退出去,闹个空去白回?不行!爷爷原就瞧不起我,老是说什么匠人之资,出去刺杀俺答也不带我,难得这回他发话让我试试,我可不能不给自己长脸。”
东张西望间,见不远处有一帐蓬规模亦是不小,靠在铁卫营旁边,却在栅栏之外,料也是重要人物居住所在,遂向那边摸去。到得这大帐后侧,他寻皱摺暗处用小刀割开一道口子向里观看,只见面前是一个极高大的椅背,上面铺着虎皮,帐内灯光明亮,椅后却是黑影一片,外面怕有巡哨队伍经过不安全,他小心割开帐蓬,钻身而入,伏于椅后。
帐中两人正在谈话,说的却都是汉语,丝毫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其中一个正问道:“军师,大王子怎么走了?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椅上人从容笑答:“大汗派黄台吉有公干,再正常不过,能有什么事?你把心搁在肚里,做好份内之事就行了。”
秦绝响心头暗喜:“军师?哪个军师?狗日的,莫非坐着这个,便是赵全那大汉奸?哈哈,今儿该着本尊行大运,把这狗崽子脑袋切下来拿回去,岂非是大功一件?”
大剑 一章 王图霸业
“嘿嘿,”只听先前那声音诡中带嗔地一笑道:“他带的人可不少,从后营悄然而出,连火都不举,走得甚急,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军师,咱们当年可是一起过来的,既是同乡,又都是生死弟兄,有什么事不能说的?这又没外人。”
帐内响起茶盏落桌的轻微响声,赵全的声音道:“廷辅,我若是不念旧情的人,你和彦文他们能做到现如今这个官位上?不管到什么时候,咱们都是一体。我从来没把你们当过外人,你也不要自己把自己当外人的好。”
先前那人嘿嘿两声,笑得讪讪。
赵全道:“不错,黄台吉此去确是有重要事情,但此事干系甚大,大汗已经严令禁止外传,否则军心动摇,后果不堪设想。廷辅啊,你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便是,其它少问,该让你知道的,我自然不会瞒你。”
秦绝响听他称呼的名字觉得耳熟,忽然想起:“是了,那日安子腾提过这帮汉奸的名字,其中便有个叫王廷辅,还有叫什么张彦文、李自馨的。嘿嘿,一羊是赶,俩羊也是放,先听听你们说什么,待会儿临走把这姓王的脑袋也捎上!”
王廷辅道:“你不肯说,我也能猜到一二,家里来人报信,能有什么好事?不是瓦剌来攻,便是各部内乱,唉,若真是后院起火,那咱们进退不能,可就要成孤魂野鬼了。”
赵全声音中有些不悦:“既无来由,又无根据,你胡乱猜测什么?若教大汗知道,不治你个扰乱军心!”
王廷辅嘿嘿冷笑了两声,不再言语,似乎很有不甘的意味。隔了一隔,赵全才道:“算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实话告诉你吧,信使报说宁夏总兵雷龙率部五万出塞,袄儿都司抵挡不住,只好求助告急,袄儿都司的库图克台彻辰洪台吉虽然是饭桶一个,毕竟还是大汗的侄儿,再说他们又是土默特部外围屏障,只怕救兵去得晚些,明军就要自东北插上,直捣咱的老巢。没办法这才派黄台吉分兵去救。”
秦绝响闻听心中大喜,暗忖原来王崇古大人果然派人出兵了,而且还打了胜仗!只是怎么没派人和大同方面取得联络呢?是了,俺答每日派骑兵绕城巡察,连往来飞禽都要射落,内外消息不通,所以才联络不上。嘿嘿,虽然雷总兵没打到土默特老巢去,但也算是在背后狠狠捅了俺答一刀,这回可够他喝一壶的。
“原来如此。”王廷辅沉吟片刻,说道:“可是大王子带走三万来人,大同这还怎么打?往年间火铳就已够让人头疼,如今他们又装备了佛朗机炮,咱们手里连火器都没有,人马又分流,硬攻那不是送死吗?”
赵全轻轻一叹:“那日南下劫掠来的大批好马白白填了护城河不说,一场强攻下来竟然死了上万人,这等惨烈的仗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临时设计的鹰翼筝也没起多大作用,豁出这么大的血本却没能一鼓作气将大同拿下,士气挫动不小,我想那时大汗心中,大概退意已萌。只不过莫日根传信出来说炸了火药库,又在城里将疫病传开,他便有些不舍,所以才按兵不动,停留至今。现在袄儿都司这一出事,不撤也得撤了。”
王廷辅冷哼一声道:“即便分一部分兵出去,咱们主力军还剩下六万人马,留下围而不攻,多撑上些时日,大同内疫病蔓延开来,说不定便能举城投降了,若非钟金那小娘皮和索南嘉措那臭喇嘛在大汗面前不断劝说,只怕他也不能这么快下定决心撤兵,嘿,看来咱们的图王大计又要向后拖延了。”
赵全长吁一口气,淡淡道:“那日明军的大炮没轰死她,真是可惜,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乌恩奇以身护主,身中三十多块弹片而不死,也可称是个奇迹,钟金或许是命不该绝罢。我看大汗并无吞邦裂土之志,即便打下大同,最多劫掠后屠城,不会驻留于此,更不会将城池交予咱们来管理,他这人心机深沉,精明得很,咱们的想法,未必不在他算中,这事也怪我,当日劝他效石晋故事,便是露了马脚,让他起了些疑心,如今他对咱们是利用加提防,不如以前那样信任,凡事还须小心谨慎。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的。”
秦绝响伏在椅后暗影之中寻思:“原来这汉奸在俺答营中待得也像过街老鼠一样战战兢兢,嘿嘿,这可真是活该,你本是汉人,到了鞑子堆里,那是狗入狼群,当然只有给人家tian屁股的份儿!倒是三娘子钟金,还算守诺,答应常大哥便不食言,鞑子中有此等女子,实属难得。”
王廷辅道:“谨慎小心有什么用?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我看咱们还是早做其它打算为好。”赵全问:“什么打算?”王廷辅低道:“大王子黄台吉对咱们的计划很感兴趣,如今俺答年迈,早晚一切都要落在黄台吉手上,咱们不如早早着力结纳他,以图后计。”
赵全闻言,半晌不语,忽道:“廷辅,你莫不是……早就投靠黄台吉了罢?”
王廷辅嘿嘿一笑:“赵兄,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说实话,我与黄台吉暗中确实早有往来。”
赵全冷冷道:“这么说,黄台吉去救袄儿都司的事,你也必早就知道了,却到我这来妆模作样探听,安的什么心来?”
王廷辅一笑:“赵兄,他们再怎样都是鞑子,种族不同,总是隔着条心,你想想俺答若是真把你当回事,为什么不让你把帐扎在铁卫营里,反而隔在了栅外边?咱们是什么关系?既是同乡,又是生死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兄弟替你当,不管到什么时候,做兄弟的,心里都是想着为你好,你要是怀疑兄弟给你下绊子,那可真是冤枉人了。”
赵全哼了一声。
王廷辅道:“俺答过去对咱们信任,对你言听计从,现在形势不同了,他言听计从的是三娘子钟金!钟金看不上咱们,坏话没少了说,俺答对咱们的戒心是越来越重,这棵树是不能再靠了。”
秦绝响听他们谈话原有些不耐,正准备这就下其杀手,带两个汉奸的人头回城请功,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又有些犹豫,忖道:“莫非这姓王的要背叛俺答,弃暗投明?”已经缓缓抽到中途的小刀又慢慢送了回去。
只听赵全在椅上轻轻一叹,没有言语。王廷辅续道:“黄台吉这人头脑简单,是个一勇之夫,又是将来汗位的继承人,跟着他没有坏处,将来俺答一死,咱们把定黄台吉,那就能作鞑子的主,到时候利用他们的兵马起事,破雁门,侵上谷,兄占太原,我据云中,取此二地为基,广招兵马,积草屯粮,王图霸业,岂非唾手可成!”
赵全摇头道:“俺答虽已年过六旬,但是神清体健,哪年月才能……”他意识到什么,忽然顿住,哑声道:“你的意思是……”
王廷辅微笑不语。
赵全隔了好一会,才说道:“你方才所言确实有理,只不过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俺答智计过人,兼有钟金相辅,乌恩奇、苏赫巴寿、博日古德等将领更是对他忠心不二,一旦被他发现风吹草动,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火燎眉毛先顾眼前,还是等安全撤回去再说吧。”
秦绝响听得二人说话并不是有心要叛俺答重投大明,而是想着自立为王,心中啐了一口,立时便想跳出来杀了二人,转念一琢磨,心说杀了他们,倒不如留给俺答,将来让他们窝里反,自己人打自己人,岂不可乐?遂又伏住不动。
王廷辅一笑:“好。时间充裕,赵兄慢慢考虑。对了,这趟南下,金银财宝、马匹牲畜弄了不少,得把这些连同辎重护送先行才是。”赵全道:“我已经吩咐后军在收拾整理了,为避免敌军发觉,大汗下令明夜天黑动身。”王廷辅叹道:“袄儿都司的事要是传遍军中,只怕人人自危,阵脚一乱,若被明军察觉有异,自后掩杀,那咱们可就由退兵变成了败逃,伤兵损将不说,抢来这些东西也势必要扔下,那损失便无法估量了,俺答思虑确实周密过人。”
赵全嘿了一声,后背重重靠在椅子上:“可不是么?退兵的学问一点也不比进攻少,兵败如山倒啊!打仗全在个势上,势一馁,人再多也没有用。为保不失,大汗此次要亲自督后,可见他的重视。”
王廷辅道:“反正我在前军也闲着无事,不如明日调我去护送辎重如何?”
赵全道:“你又打这些东西的主意?钱财身外物,以现在的形势,你还是收敛些好,免得被钟金抓住把柄!”
王廷辅笑道:“这你就放宽心吧,兄弟还能没有个分寸?”
秦绝响伏在椅后,内心交战,琢磨着若就此放过二人,等他们在鞑靼生乱还不知要等多少年月,与其那样,倒不如现在就把这俩汉奸弄死,割了脑袋回城,还能请一大功。想到自己能在人前显傲,他几乎笑出声来,打定主意提小刀刚要起身,就听帐外有脚步声响,有人以蒙语喊道:“军师何在!”
大剑 二章 时不我待
赵全和王廷辅起身迎出帐外,秦绝响伏于椅背之后未敢轻动,竖起耳朵听着动静,赵全语声十分客气:“原来是乌恩奇将军驾到,仪宾傥不lang给您问安。”
光凭声音也能听出他说话时脸上的笑意,秦绝响有些奇怪:“论官职赵全应比乌恩奇还要高些,态度却如此恭谨,却是为何?”脑瓜一转立刻明白:“乌恩奇是俺答近卫,这老小子夹着尾巴做人,用的原是韬晦之术,嘿嘿,一个外族人能在鞑靼军中做到军师这样的高官,确实有他独到的地方,光这脸皮的厚劲贱劲儿,一般人就学不来。”
乌恩奇鼻中嗯了一声,冷冷问道:“猛谷王,你在这干什么?”
王廷辅忙道:“禀将军,军师找我来安排明日护送辎重的事。”
赵全也道:“正是。”
秦绝响有点纳闷:“蒙古王?难道王廷辅被封了王爷?不能,赵全才当个军师而已,他岂能封王?怪哉怪哉。”
其实猛谷王和赵全那个仪宾傥不lang一样,是王廷辅的蒙古名字,只是与蒙古王三字谐音而已,这一节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乌恩奇道:“大汗有事找你商量。”赵全问:“未知何事?”乌恩奇有些不悦:“不知道,要不要我回去问问,再重新过来一趟告诉你?”秦绝响从他语声中可以感觉得出一种冷淡和鄙夷,忖道:“乌恩奇是俺答的近人,从他的语气中俺答的态度也就能管窥到一二,看来现在赵全**在鞑靼人中所处形势确实被动不利、如履薄冰,嘿嘿,你这狗汉奸可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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