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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夜空蓝晦,满天星辰,观门外三只暖轿已然停在月光之下,隆庆推让一番,还是坐了头乘,长孙笑迟次之,常思豪居末,轿杆起处,一路红灯指引向前。常思豪坐在轿里揉按胸口,只觉呼吸匀畅,已无滞碍,显然妙丰给自己吃的伤药极是灵验,想起连雪山尼的医术都不如吴道,看来无忧堂的医术果然更高一筹。【娴墨:若无此伤,能不上去和小郭拼命?】不多时来到一处院落,三人下轿,前面一幢宫殿映入眼帘。有人引长孙笑迟去沐浴更衣【娴墨:是沾了卢妃之血故,细】,常思豪由隆庆挽着手领进殿来,只见中厅高阔,灯满华堂,三十几名华服宫女齐齐将双手合搭于左胯,右脚后撤,缓缓屈膝低头,口中道:“皇上万福金安。”
两人携手揽腕来到中央圆桌之畔坐下,隆庆很是高兴,侧头说道:“这桌子选的不错,朕还特意想告诉你来着,你倒先想在头里了。”刘金吾笑道:“是是,今日皇上兄弟重逢,自然不能再用方桌,须得团团圆圆才好。【娴墨:马屁精】”常思豪问道:“你不说自己是这家主人的护院吗?以前跟我说的名字,是真的假的?”刘金吾笑道:“回千岁,我是锦衣卫内廷侍卫总管,姓刘名守有,字金吾。”常思豪点头,问道:“你的主人是皇上还是冯保?”刘金吾笑道:“宫里的主人自然只有一个。”常思豪道:“那是冯保吗?”刘金吾笑意立凝,这话可大可小,弄不好便是杀头的罪过,赶忙躬身道:“千岁说笑了,宫里的主人自然是皇上。”
隆庆笑道:“小弟,你也别来怪他,那日咱们四个被东厂小厮发现,你被打晕,那小师太便要吵嚷,我便赶紧表明了身份。那小厮不识得我,将咱们带出安全地带,这才派人进颜香馆通知永亭和荣华。他二人出来保驾回宫,本想把你三人收监察问,我哪能准?可是住宫里又不大方便,我便吩咐人,将你送到西苑南台,那里是以前父皇修行醮斋之处,很是清静,我又安排了一名宫女随刘太医前去伺候,只因不知你因何与永亭、荣华二人结下冤仇,所以告诉她不可透露身份,只需聊聊过往,向我回报。你可不要见怪。”
常思豪心想:“照你这么一说,顾思衣也便不是坏人,我倒错怪她了。”又想:“永亭大概是冯保的字,你叫得这么亲,想必对他很是宠信。却不知老子若真落在他手里,多半没好下场,如此一来,倒算是你救了我一命。”回忆在水颜香屋里情景,当时这文酸公被朱情抓住,笑忒嘻嘻的,多半是听见了别人要杀他,故意装傻充愣,居然能瞒得过朱情这**湖,也算有份急智。倒不像传闻中那样呆头呆脑木讷寡言。然而联想到软禁自己、派人探听这些手段,对他也便没什么好感。当下脸上略挂些笑容,拱手不咸不淡地道:“皇上不爱江山爱美人,夜探水姑娘香闺,这一段风流佳话若传出去,可与当年的正德皇帝媲美哩!”
隆庆笑道:“兄弟敢不是在骂小兄为昏君吧?武宗当年提兵出边,破敌杀虏,其豪壮也属古之皇帝中所少有【娴墨:自家亲戚,当然替自家人说话,武宗提大兵几十万,杀死对方十六个人也成大捷,豪耶壮耶?】。民间多只传他风流艳闻,遂误其事事荒唐。小兄于文武之道均无大才,窃玉偷香也告失败,那是惭愧得紧,可和他老人家比不得了。【娴墨:谦了。历史上隆庆实比武宗强太多。】”
常思豪心想:“你脸皮倒厚,何必谦虚?偷香不成是真,不过放屁即能出诗,诗如屁臭,这份臭文才多半也属古之皇帝中所少有【娴墨:妙哉。想郑盟主家茶香,黑帮老大墨香,妓院姑娘颜香,到皇上这儿却偷香,偷还没偷成,偷出个屁来,直让人笑崩。】。”他也懒得再骂,问道:“对了,那小尼姑和他哥哥,是我的好朋友,他们现在何处?”
隆庆道:“那小师太当时知道了我的身份,一直没有声张。大家脱离险境到了宫中,东厂的人一离开,她便向我要你。我说这是我救命恩公,我决然不会加害,而且要好好封赏报答。小师太仍不放心,坚持要人,她那大眼睛哥哥说:‘人家自有人家的富贵,你如此这般,怎知常思豪将来不会怪你?’后来就将小师太劝动,两人一起走了。”
常思豪默默点头,心想:“廖公子护我,小雨顾我,他兄妹二人,待我都是极好。既然他们平安,那就再好不过。”
隆庆笑道:“这两天我一直发愁,琢磨着送兄弟一件什么礼物为好,可这人命是大,恩情无价,什么金珠宝贝,也抵不过这份情意不是?何况我着人查过了,大同守城之战,兄弟确实出力不小,若不是你在外面挡住了俺答,他这十万铁骑破城东来,只怕咱们这个年,须得在战壕里过了哩!我已下旨,多拨军饷赏银,犒劳三军将士,并且封了城头佛郎机炮为神威武勇大将军,兄弟你立这两件大功,封官赏金都是应该的,不过封得多大也是小了,赏金多高也算低了,好在老皇娘认了你做孩儿,咱们成了兄弟,这可是最好的封赏,天缘如此,小兄以为,这比什么都强。【娴墨:郑盟主拉小常,是以义动之,隆庆拉小常,是以情牵之。郑盟主是自述其心,隆庆则是借无肝皇娘作引。两个眼力都毒,小常这种人,基本上一目了然。】”
常思豪大不以为然,忖道:“知你者,李逸臣也。大炮是人开的,你封它个大将军有什么用?这皇上果然昏庸。”心中更有几分瞧他不起,懒懒散散地说道:“救你也是赶巧,当时我可不知道你是皇上。守城是应该的,国破家就亡了,这些道理我还懂得。”
隆庆笑道:“兄弟有功不居,正是丈夫本色!”【娴墨:有功不居和居功不傲是两回事。文酸公字眼果然找得准。】常思豪道:“其实我没什么本事,杀急了就是抡着刀砍呗,大同总兵官严大人倒是很有本事,可惜当时太原的于抚台和马总兵按兵不动,不予支援,否则人手若够,那一场仗还能胜得更漂亮些。”【娴墨:于马二人还有镜头,这回搂不着姐妹花了】隆庆皱眉道:“有这等事?边防联动,原是一体,哪有只求自保不顾他人的道理?金吾!”刘金吾:“在!”隆庆:“将此事交归兵部,让他们查办核实,好好处理!”刘金吾道:“是。”
常思豪心中暗乐:“你大爷的,这回于耀亭和马林成就有果子吃了,没想到老子一句话也这么好使,看来权势真是好东西,妙妙妙,老子也跟你们玩一回杀人不用刀!【娴墨:东厂天下玩的就是这个,小常渐入佳境矣】”眼见这皇帝处理军务说话挺干脆,对他印象也稍有改观。
这时冯保告进,说道卢靖妃后事已经处理妥当,隆庆点头,命他陪侍左右。常思豪向他斜瞄了一眼,心想:“没想到今**能离老子这么近,我现在虽有内伤,可这膀子力气还在,把老小子当场掐死却也不难。”想到这里,屁股便挪了一挪,把膝盖调整到对着他的方向,忽然闪念:“不行,小公子还没下落。”欠起的屁股又落了回去,暗嘱自己道:“**病总改不了,把气沉住,着的什么急?”【娴墨:是倚、颜香馆、三清观连遭三险,气不由得不堕,人不吃大亏,便慎不起来】冯保看他欠身挪屁股,以为有事要吩咐,含笑俯身以待。
常思豪见他这般恭谨,想到刚才给于耀亭和马林成使坏的事,心中不由暗乐:“这回咱们有的玩了。”装模作样问道:“这位公公贵姓?”
冯保瞳孔收缩,刚才经过一系列的事情,话也说了不少,常思豪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姓氏,现在来问,显然别有意图,心里加了小心,躬身道:“奴才贱姓冯。”
常思豪道:“哎,公公太客气了,你这姓怎么是贱姓?明明贵得很呐!”冯保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常思豪道:“你看你姓冯,那不就是二马吗?至少比姓马的多一匹马,加一起两匹马,那就值钱得多了。”
冯保满面堆笑:“是,是,谢千岁夸奖。”
常思豪点头继续道:“哎,不客气。我才发现,你这姓也真是好,你看骡子的骡,一个马,一个累,说明一匹马干活比较累,你却有两匹马,那岂不是干什么都轻松自在吗?”【娴墨:真农村孩子】冯保点头:“是是,奴才在皇上身边伺候,虽然事情繁多,总是忙不胜忙,不过心里想着皇上的巍巍圣德,天恩眷顾,自然精神百倍,干什么都轻松不少。”
隆庆笑道:“兄弟,你这字解得有趣极了!仔细一想,还当真是大有道理。”常思豪笑道:“我也没怎么读过书,认识的字少得可怜,不过既然是乡下人一个,对驴马骡子这些牲口总还算是熟悉。”【娴墨:说得实在,让人怪不得】冯保眼睛转转,似乎感觉到他





大剑 【评点本】063三章 让龙冠
冯保忙道:“奴才哪敢顶撞皇上?只是小小劝言罢了。”
隆庆一笑:“兄弟,你不知道,永亭办事得力,这宫里宫外的穿梭往来,少不了他。我也没拿他当外人。宫廷之中,规矩条框甚多,是以我登上皇位之后,反而觉得不如以前做裕王自在。跟随在身边的这些人里,也还就是和永亭相处得宜,在一起聊天玩乐,都很开心,所以很多时候,也就不拘小节了,你别小看他,他这书没少读,文采不错,对丹青鉴赏也有心得【娴墨:小保是清明上河图上留过印的人】,偶尔提些建议,都很有道理,比一些糊涂的大臣还明白得多。”
冯保跪地叩首:“皇上赞誉太过了,奴才实不敢当。皇上宽仁亲和,向来雅纳善言,兼听百家,古之明君亦有不如,且待奴才天高地厚之恩,奴才敢不鞠躬尽瘁?”
隆庆挥手道:“起来吧。父皇修炼这些年,朕也看明白了,人活百岁终是死,成佛成仙,都是飘渺虚妄,人便是人,不能事事看得清楚明白,听听劝还是有好处的。”
冯保道:“皇上圣明,那这驴……”
隆庆道:“驴还是放了吧,朕不差那一口,百姓可需要它种地啊。”
常思豪心想:“他这皇帝当得不也挺明白吗?倒不像刀切豆腐两面光。看来真和小雨说海瑞是一样的,多少人连皇上都没见过,就坐在家里骂,同样没见过海瑞,嘴里却喊着海青天。郑盟主说朝中官员应该核名实,可这皇上的名实,却又该由谁来核呢?”对这位文酸皇上的印象,越发改善许多。【娴墨:还是嫩】外面报长孙笑迟告进,隆庆准了,门一开,长孙笑迟阔步而入,头戴黑纱冠,身上换了件黄锦长衣,上面鱼龙跃海,银线织云,腰扎一条宽玉带,利致规整,到近前施礼,隆庆急忙站起让座,长孙笑迟怎肯坐在主位?争让一番,坐在右首,隆庆吩咐传膳,酒菜流水般上桌。隆庆先行动筷,亲自上手给长孙笑迟夹菜。
长孙笑迟礼貌应付,却也吃的不多。常思豪瞧着他帽上的立耳笑道:“你这帽子谁给选的,怎么也像个兔儿爷似的?”
刘金吾脸色微变,这屋只有隆庆皇帝和长孙笑迟两人戴着这帽子,所不同者,便是皇上的帽子上多了两条龙,区别不大。他说“也像兔儿爷”,那自然是说皇上像兔儿爷了。这么说话,长多少脑袋怕也不够砍的。向旁边瞧去,冯保观察着皇上的表情,没有动作。
隆庆哈哈大笑,说道:“兄弟有所不知,这叫翼善冠,经你这一说,我倒也觉得挺像兔子耳朵,只是小了一些。”伸指在自己的帽耳上弹了一下。【娴墨:动作戏谑有意义】常思豪道:“原来如此。我看唱戏扮皇上的帽子金光灿烂,比你们这些强太多了。”隆庆笑道:“那种帽子也是有的,不过不是日常穿戴用的,而是冥器,下葬时才戴它。戏台上是唱假戏,活人演死人,所以须得穿戴死人的衣冠,否则一上台就违制大逆不道,戏台就成了断头台了。”
常思豪道:“原来唱戏还有这些讲究,我倒是头次听说。还以为咱们国库吃紧,那些镶珠带玉的,都被你拿去换钱了哩。”隆庆、长孙笑迟皆笑,冯保和刘金吾虽知他口没遮拦,可也不好计较,只能笑脸陪着。
隆庆笑过之后,似是想起什么,脸色微凝,倒真的难过起来,停了筷子叹道:“唉,父皇那时候修道醮斋,买了不少宝石珠玉,都教那些臭道士骗了去,焚一道青词就要花黄金千两,光炼丹烧的炭钱,一年下来就是二十万两银子,国库日空,到如今更是入不敷出,我登基以来,成天愁的便是这事,唉,治国的本事,我是差得很了,皇兄,既然你回来了,咱大明就有救了,来来来,咱们把帽子换换,这皇上还是由你来当吧。”说着摘下头上双龙翼善冠,起身双手向长孙笑迟递过。【娴墨:是真是假?文章有前才有后。倘无上章“眉心舒展”那八字,此处意尚难测。读出来,便知此处真假。倘上一章的未读出,这一章的动作也有暗示了:隆庆哈哈笑,轻轻伸指弹帽耳朵,何也?三个字:戏弹耳,谐音便是:戏谈耳。这是作者安排在文外的小暗示。可知弹完之后,下面所说的都是戏谈。】这一举动突如其来,把刘金吾和冯保都看得呆了,长孙笑迟赶忙站起道:“不可!”这一声不可脱口而出,煞时脑中一片空白,眼睛瞧着那冠上两条金龙,却似看见了这些年在江南的种种。自己聚财拢势,苦心经营,所为一切,岂不还是这顶帽子?现在它就在眼前,假使接将过来,改日诏告天下,弟兄行禅让之礼,天下便可归于己手,然而……无肝堕泪、景王自残等事也都同时浮现眼前。再看冯保和刘金吾神色怔仲,目光狐疑,不知朝中臣等又将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当年的哀冲太子?到时必然还有一番龙争虎斗。小哀啊小哀,你原本已是个死人,还在这俗世人间争个什么?难道连卢靖妃看得破的,你自己还看不破么?
他一念至此,心意已决,眼中那顶帽子,便也不过就是顶帽子,与其它的帽冠,再没任何分别【娴墨:其实原本也无分别,只叹人人看不破而已】。说道:“皇上,皇权岂是儿戏?此事万万不可!”
隆庆道:“兄长当年封为太子,这皇位本来就是你的,小弟不过物归原主而已,兄长何必推辞?”
长孙笑迟道:“皇上,莫非你对为臣还有疑忌?”
隆庆忙道:“不是不是,绝无此事,”脸色转苦:“唉,大哥,我这可是真心实意。说来这皇上实在太不好当,今天这个说要修长城,要钱,明天那个又说哪发大水,要钱,后天哪里又闹饥荒,还要钱!哪个都有理,哪个都不能不理,可是我哪个也理不起。天下人日子过得不好,都怪到我头上,我有什么办法?我弄不来钱,只好自己俭省,登基方才一年便已如此,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我这心里,真是一点缝儿也没有。永亭,朝中事务你都清楚,你来说说,朕方才所言,实也不实?”【娴墨:说话怕人不信,偏拉些旁人来佐证,然拉冯保亦无不可,冯乃内相,国事尽在眼中,此明违制又合常情,愈亲近愈显弊端,知此处非仅为表白国家穷而写,正是一笔带两笔,点冯保权势、兼披露宫廷内情也】冯保面有难色【娴墨:难色是懂其厉害,皇上习惯成自然,感觉不到压力,冯岂能无压力】,但皇上问到,不得不答,只好躬身应道:“是,皇上所言确非虚话。”转向长孙笑迟:“皇上早在年初就下过旨,每日膳食一餐只做六个菜,陈皇后一餐是四个,李贵妃她们都是三菜一汤,皇子、公主各随母亲就餐【娴墨:史上隆庆确如此。何以故?当裕王时受过穷,知道生活不易。】。刚才和千岁谈到边境缺乏牲口劳作,还下旨放了宫中养的驴子,其实这样俭省也省不出几个钱来,只是皇上体道民情……”
“等等!”常思豪心想其实一人吃六个菜也不少了,可是皇上毕竟和寻常人家不同,秦府开宴都比你这菜多,堂堂皇室难道还不如民间富户?绝无可能!截问道:“皇上今天早上吃的六个菜都是什么?”
冯保略一回忆,道:“回千岁,皇上早上吃的是金龙搅玉海、八宝碧鸳鸯、凤唱天下白、天地不老春……”【娴墨:晚饭后还有几个记得起自己早上吃什么的?真伺候人伺候成精。现在报得上来,就说明早晨上菜的安排用过心思。】常思豪拦住,冷笑道:“好了好了,皇上,你吃这些东西如此名贵,一顿六个菜,怕不得花个百十两银子?”隆庆道:“这菜咱们桌上就有。”指向一个圆盘:“这便是金龙搅玉海。”常思豪依言瞧去,那圆盘里装的菜像一片沙丘云海,其色如玉,热气蒸腾,宣绵似纱,里面又有几条细长小龙穿绕其间,金丝金鳞,在灯光下一照,真如云海龙翔,煞是好看。他伸出筷子夹了条“金龙”搁嘴里尝尝,感觉皮酥肉嫩,略有腥咸,又夹了点“云泥”搁嘴里,感觉甜咸适中,软柔沙腻,虽然味道都好,却吃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冯保道:“这小龙是泥鳅鱼挂面糊油炸而成,那云海是蒸山药泥。皇上觉得让人往宫里送鲜鱼太过破费,这些泥鳅便是御膳房的厨子们在西苑中海边挖的。”
西苑内有北中南三个巨湖,称北海、中海、南海,常思豪之前所在的圆形小岛为南台【娴墨:清朝囚光绪那地方】,便是在南海中心,经冯保和隆庆解说之后,他仍觉实难相信,又问其它几个菜,隆庆一一指出,原来那八宝碧鸳鸯便是小油菜炖麻雀,八宝就是大枣、红豆等物。那凤唱天下白,便是鸡头熬豆腐……这些个菜名字个个好听,虽然外形做得漂亮,可是原料都是寻常之物,很多都是就地取材。泥鳅是厨子挖的,麻雀是宫女们在雪地用筛子罩的……
常思豪越听越觉离谱,到后来,居然气得乐了,心想:“你说来说去,就差在宫里开犁种地了。老子再没见过世面,也不至于上这个当!”【娴墨:不单小常不信,帝王家如此,真无人肯信也。然历史上隆庆确实有俭省之举,包括李妃三菜一汤那些都是真实定额,作者在考据上下足功夫,偏于此处反写,是匠心替隆庆刷金涂粉也】伸出手来拦住了他,大摇其头道:“好好好,得得得,皇上,你也别在这哭穷了,这顿饭我也算是吃了,你认我做兄弟,常思豪高攀不起,咱们就此别过,我这饭量大,吃多了回头你再心疼,饿自己一顿,可划不来。”
隆庆急得跺足道:“你,你怎么不信呢?你想想!我要真是有钱,能给城头上的火炮封大将军吗?”
常思豪一愣,说道:“那有什么关系?”
隆庆扳着指头:“我若封了哪个人做大将军,一年这俸禄得多少?这还不算什么,多一个大官,他手底下得有人吧?官越高,底下人越多,连起来就是长长的一串,每个人吃我一份薪资火耗,我这国库还能剩下什么了?”
常思豪不解:“什么火耗?”
刘金吾道:“火耗便是各级官员们从税收中截流,明明收上来一百钱,自己扣下二十,上交八十,上级又扣下二十,上交六十,如此等到进国库,便剩不下多少了。军队按级扣军饷,更是司空见惯,也算是火耗一类吧。”【娴墨:军队吃空额更多更厉害】大明朝并无统一的中央财政,各部自有其账,军需所耗也经常在地方财政上扣除,并不归由中央调拨,审计方面也形同虚设,所以财政方面一向混乱无序【娴墨:明是中央一个库,地方一堆库,皇宫单有一库,干点什么,彼此间就扯皮要钱】。常思豪不懂这些,心想:“刘金吾所说这倒是真的,当年我在军中,程大人那算是廉洁之极的了,可是底下人捞着东西,还是要揩些占些,连我们伙头军那几个做饭的老家伙也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弄好了吃食,自己总要先来一口。可见中饱私囊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其实国就是锅,谁不是拼了命地往自家碗里捞肉呢?【娴墨:是笑话,是真话,是实话,今公司用笔天天丢,打印纸刷刷下,何以故?视公司如锅也,公司如是,国家更如是。】皇上每天在宫里一闷,这大明天下说是他家的,倒也不完全。”
他想了一阵,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我信了。不过古话说得好,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你这省着省着,窟窿等着,哪天一地动,一发水,该没钱不还是没钱吗?”
隆庆养在深宫,哪听过他这一套一套的土话?琢磨之下觉得大有道理,眼睛都闪出亮光来,道:“对对对!就是省着省着,窟窿等着!兄弟说得太对了!可不是吗?各部官员们左一个上书,右一个上表,都是伸出手来要钱,我又能朝谁要去?没有办法,只好把嘴一闭,装木头人,当没听见,躲在宫里,让徐阁老他们去想法应付。”
常思豪心中失笑:“传说中你呆若木鸡【娴墨:此应是明史说法,明史多有错漏,久不读史,忘大半矣,评来力不从心,但明史实在烂的印象还在。有兴趣了解历史的,万万不可看那些白话解读历史的书,多是根据史书用自己白话翻一遍,又加些无厘头发挥,自以为幽默,实则破漏百出不成样,真读史还当看明实录】,原来是这么个呆法,哈,把嘴一闭,闷不吭声,正是对待债主的好法子。”然而想到天下不明真相的百姓听闻此事,不免又要骂皇上封大炮是昏庸无道、不明事理,心头也不禁一黯:“原来皇上这玩意儿,也难当得很。若换了我,反正俭也是挨骂,奢也是挨骂,还不如每天胡吃海喝,气死猴儿,落个痛快。【娴墨:皇帝破罐破摔者极多,难保非出此心】”眼瞧着隆庆的苦样儿,一阵阵又觉好笑,心说看来你这文酸公,其实应该改叫穷酸公才对。给火炮封大将军来省钱,这他娘的馊主意,亏你也想得出来。
长孙笑迟道:“皇上,治国和行军打仗都是一样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又何必心急?为君之道,首要第一便是要稳,咱太祖爷一无所有,白手起家,终得天下,现在不过是国库空虚,受一点小穷,你便轻言放弃,倘若是鞑靼兵临城下,亦或是西藏造反、土蛮来攻,届时你又当如何?”
隆庆愣然,喃喃道:“皇兄说的是。”
长孙笑迟接过他的翼善冠,双手高高举起,重新为他戴在头上,说道:“你心里有国家百姓,便能做一个好皇帝。做皇帝只要正心诚意就好,不需想得太多。缺钱便任用会筹钱的官,开战便任用会打仗的将。琐细的事务,便交给有相应才能的人放手去办。鹰飞得高,猎物




大剑 【评点本】064四章 撕破脸
刘金吾在旁躬身相贺:“皇上,千岁说得有理,所谓欲速则不达,如今皇上才登基一年,一切不可操之过急,只要君臣同心,各尽其责,兢兢业业地干去,咱大明必勃然兴盛,气运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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