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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万古一逆贼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秽多非人

    恰好又逢上大考,洪景来那是有志于仕途的,又不是什么圣人。想要好考评,总要使上些。京里不需要怎样,地方上还要下点心思。

    ……………………

    “这是哪里送来的”

    榻上的儒士,正在精心的修饰着自己的小指甲,那模样,那神态,好像在伺候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而他那个指甲,看长度怕是有三厘米多。起码好几年不干一丁点儿活才能留这么长,然后还要平时十二分的小心,才能不折断。

    轻轻的捏着洪景来的禀帖,并没有打开。只是大拇指和食指稍微摩挲了一下,大概就对禀帖的厚度有了了解。

    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儒士就把禀帖轻轻地放在小书案上。拿起他的小锉刀,继续对着自己的小指甲下苦工。

    “回禀老爷,是东莱府富山浦分驻判官洪景来。”一名下人恭敬的半弯着腰答话。

    “东莱判官说来他们今年办的土贡送来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儒士手里的小锉刀终于舍得停了下来。

    “来送禀帖的那个马弁说今年差事换了章程,他们大人写了禀帖交给老爷,至于土贡就不送了!”下人答话添着小心。

    “改了章程胆子倒是不小。”

    冷哼了一声,儒士到也对禀帖产生了兴趣,用小刀划开封套,打开帖子读了起来。翘着兰花指,姿势到是颇为“优雅”。

    洪景来写的自然是关于改变东莱土贡办理的章程办法,榻上的儒士更不用说了,需要洪景来用禀帖来通知的,自然是庆尚道观察使金鲁忠。

    当看到洪景来说以后什么土贡都一概不送的时候,金鲁忠其实心下也颇为恼怒的。但是一来他身为堂上高官,自诩风流雅士,喜怒不形于色。二来到底知道洪景来的来历,是那惠庆宫洪妃的族侄,提卷房师又是闵景爀,靠山硬邦邦。

    不过也幸好他没有发怒,因为翻面过后,洪景来话音一转,就是直白的表示协济道署薪炭纸张钱二千两,重点是就夹在禀帖内。

    金鲁忠不是穷鬼出身,自然也不是没见过二千两钱,可是二千两一整张的大票还真是比较少见,他也是头回见着。

    莱商柳成用的签名花押就在票上,以金鲁忠的手感,实际上刚摸上兑票就知道这玩意儿是真的。可不知是怎么的,鬼使神差,居然站起来,又让下人打开窗,对着光又反复瞅了好几遍,才算罢休。

    “哎呀,到是个会做官的!”不知是出于什么情谊,金鲁忠慢悠悠的夸了一句。

    最后又是两张兑票,都是四百的,一张是节敬,一张是洪景来希望金鲁忠在考评上美言一番的润笔。

    这回金鲁忠没有再失态的站起来去查验那两张票的真伪,而是仍旧把禀帖合上,兑票则收进一个书案上一个小暗格。

    “真就是个能吏!”

    “来送禀帖的马弁还在吗赏一壶热酒给他,让他告诉洪判,俱已知悉!”金鲁忠本想写个回帖,想了想还是放下笔。

    同样的事情一样发生在庆尚道兵马节度使衙署,以及东莱府署,看到上千两的大票,以及及时的节敬,这些大人们啧啧称奇。

    朴贤瑜人情练达,在汉阳自然是游刃有余,不过是一月有余就往东莱递回了应该协济各衙署的银钱。而且生意做的飞起,大获其利。看他的回信,那真就是春风得意,挣的钱比他当一个承差中人时多得多。

    有了他递回来的利钱,洪景来自然送的毫无负担。大把大把的往外撒,完全不心疼。虽然孝敬上官是由来已久的陋规,但是像洪景来这样上赶着给人加码,还送的如此大义凛然,符合王法的到是头一遭。

    现而今哪儿衙门不是亏空一大片,穷的底儿朝天。洪景来一个小小的分驻巡海判官衙门,居然有羡余能协济上司,可不就是能吏嘛!

    而且很明显的,东莱的的民情安稳,整个城乡风平浪静,别说什么抗税抗捐的刁民闹事,连今年的税赋都已经全部足额完纳,上解汉阳去了。

    不激生民变,却能让上下的官吏都分润不少,这就足够让洪景来的上司们对洪景来得到评价大为提升了。再回想一下,洪景来还是探花郎及第,不说背后的靠山,就说之前纯宗大王特别点选的使日制述官,指不定就是主上近臣的套路啊。

    那还能难为了

    一路绿灯!绿灯绿灯!

    什么娴明吏理,抚绥有度之类的好话,转着圈的给洪景来就套上,反正不带一个贬词。就可着劲的给洪景来吹一个彩虹屁,大有齐声保举的架势。

    当然啦,他们其实是希望洪景来搁这判官任上多做几年的,要是能协济来更多的薪炭纸张钱岂不是皆大欢喜。




29.汉阳有使传信来
    道里的诸位上官打点完毕,洪景来夹了一张五百的票往汉阳送去。倒不是往自家老师那里送,而是往之前认识的吏曹文选司金主簿家送。

    不对!现在应该是金佐郎了。站队站的好,升官自然快。

    剩下来的岁月,闲适无比。富山浦惯例冬天是不下雪的,就算下也是那种冬雨里混着些微的雪粒子,入耳可闻的夜里,噼里啪啦的的打在屋瓦上。迅速的在空气中化作水,连一丝雪白都不会留下。

    衙门的场院里,泥土冻得干爽。到是个太阳天,向外望了望,有些冷,洪景来裹了裹身上的棉袍,向外喊了一句。

    “三石!有没有京里来的回信!”

    韩三石头上裹着一条布巾,脖子上也系着一条,头顶上居然冒着热气,太阳一照洋洋的往外冒。随意的用脖上的手巾擦了擦脸,一溜烟的小跑过来。

    “没有呢,没有啥信。阁郎要吃早食儿还是先洗漱”

    “这倒不急……”反正再过几天衙门就要封印了,本来就无甚公务的洪景来,还不如继续回去躺床,睡一个回笼觉。

    “你这么一大早,起来作甚么”

    “喂牲口啊,五石不是又带了两匹马回来!”

    “那你忙罢!”

    说完洪景来就把移门一拉,往屋子里缩了回来。回来往被窝一挺,很好,被窝还是暖和的。虽然棉被盖上两年就会显得沉重,但大冬天的谁还能离了它。

    不过到底是冬天,脚离了被窝,冷的快。这才伸回被窝就不见着暖了。至于拿来捂脚的汤婆子,早就凉透被洪景来踹出被窝了。想着要不要叫韩三石烧锅热水,把汤婆子重新灌满,再进来把炉子点上。

    “阁郎,起吧!”韩五石隔着移门,突然在外面说话。

    “怎么京里来信了”洪景来连身子都没有翻,生怕动了就把被窝里那点热气给放跑了。

    “不是,左水营的李大人来了。”

    李尚宪他来干嘛都冬天了,他的水营早就应该没了公务。该发的粮饷,洪景来早就替他想办法解决了。甚至还帮他们找了挣外快的活,跑跑船,弄几个零花。

    “且先在花厅奉茶,我等等就来!”

    呲溜一下,窜出被窝。洪景来又冻了一个激灵,韩三石端着热水和手巾进来,先让洪景来洗脸擦手。次后又端进来痰盂和牙膏软刷(真有),让洪景来漱口刷牙。

    虽然有人伺候,在屋子里就能完事,但洪景来还是打了老大一个喷嚏。吓得赶紧把外袍也套上,系好胸口的衣带,这才感觉好些。

    “带帽吗”韩三石拿着洪景来的便帽进来。

    “不带了,今儿不出门,就见一见李大人而已。”洪景来看了那个便帽一眼,想着应该给他镶一个狐皮的毛边,不然肯定不暖和。

    十来分钟,收拾好,洪景来赶忙就往花厅去。好歹李尚宪是四品的万户,虽说文贵武贱,但是让人家等久了也不行。

    李尚宪在花厅到是不疾不徐,一个人敲着桌面,在那里哼着什么歌儿。看到洪景来进来,立刻站起身,道了一声安。

    洪景来也不和他来这套虚礼,一面让他赶紧坐下,一面去看厅里的火炉生起来没有。

    “老兄前来,所为何事啊”洪景来没有坐,而是用铁钳拨了拨木炭,让炭火热起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李尚宪也把手伸到火炉边,边烤边说。

    “用过没有”

    “恩来得急,到是没有!”

    “五石!弄些早点来!”洪景来其实是自己饿了,也就顺便。

    韩三石的老婆留在老家照顾公婆和儿子,韩五石的老婆就跟在衙门,给几个人烧饭之类的。虽说韩五石是司勇,可老婆却没把自己当什么官太太,手脚麻利勤快,每天衙门里起的最早的一定是她。

    “那就叨扰老弟啦!”李尚宪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很快,一大盆薏仁米的粥,放了不少红小豆,热气腾腾的就端了上来。然后是切开码好的葱饼,这倒是值得提一提。这葱饼用的面很少,而是把海贝蛤蜊之类的海鲜,打成浆,裹在珠葱上面,摊饼吃。

    然后还有三叠米粉点心,用松仁和大枣做的馅儿,甜口的。说实在洪景来早饭不大喜欢吃甜的,但是架不住这年头不管东方西方,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嗜甜。

    入乡随俗!

    洪景来主动给李尚宪盛了一碗粥,李尚宪看洪景来盛粥立刻站起来,等洪景来把碗递过来之后才坐下。两个人边吃边谈,倒也没什么好见外的。

    “老兄是有什么好事了吧!”洪景来大概看的出来。

    “哈哈哈哈哈,托老弟的福,治兵素行,被兵曹提擎,选了全罗右水使。”

    “哦哟!”洪景来放下碗。

    “恭喜老兄外班堂上!以后老弟我也要呼一声大监了呀!”虽说恭喜,但洪景来也就是双手略一拱手,武官外班的官,没那么值钱。

    “谈不上谈不上!哈哈哈哈哈……”

    不过李尚宪走了,左水营的万户不知道顶上来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官儿。要是来一个庸碌无能的就好了,凡是能听吩咐。最怕来着上蹿下跳的,无风起浪。

    李尚宪大概明白洪景来想的是啥,悄悄告诉洪景来,是他营里一个中军千户论资历迁转,是个老实人,已经吩咐过要听话了。

    如此就没别的好多废话了,人家大清早过来通知洪景来,愿意和洪景来布置规划好再走,也算是交情一场,为人不错了。

    而且他要是去全罗右水营,到就在康津,丁若镛恰好在他管下。洪景来一直有心和这位大学者结交,便起身写了一封短信,交给李尚宪,委他带去。

    两个人又略微谈了谈别的东西,营里还造着洪景来的欧式大帆船,交接一定要弄好。之前解决的粮饷什么的,也要稳定下来。

    “阁郎,京里有信到!”刚把碗筷收拾出去的韩五石进来禀报。

    “吏曹的公文来了”洪景来向李尚宪示意抱歉。

    “不是,是闵舍人的家人亲自送来的!”



30.王大妃撤帘归政
    年下这个当口,闵景爀写信过来干嘛

    会有什么事倒也是有点稀奇的!

    “带进来吧!”洪景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老弟有公务,我便不久留啦!”李尚宪老官僚一个,一听是洪景来的老师写信过来,估计应该是私事,他很知趣。

    “那我送送老兄!”洪景来站起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送到花厅外面。

    正好闵景爀的那个家人也在韩五石的带领下,到了后衙。洪景来有些面熟,感觉是个见过的,但具体叫啥叫不上名字。

    把李尚宪送走,洪景来回到花厅。那个家人立马向洪景来行礼,从怀里掏出来一封长信。

    “先生有什么交代吗”示意那个家人起来。

    “老爷说都在信里,嘱咐大人认真看完。”

    “唔……”

    什么事要千里迢迢从汉阳专门派人送一封长信过来,洪景来离开汉阳还不过两三个月,在封建时代那令人发指的缓慢信息传递速度下,能发生多大的事

    可等洪景来看完,就知道事情大了!

    贞纯王大妃撤帘归政!

    汉阳的政坛发生了几乎颠覆性的大地震!

    在以金祖淳和朴宗庆为首的外戚势力,以及以李书九为首的宗亲势力,还有此前遭到僻派压制的岭南反对势力的多重压力之下,贞纯王大妃宣布本年度十二月二十五日撤帘归政。

    理由虽然是纯宗大王年纪渐长,大婚之礼也已经成行,属于世人眼中的成年人。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朝堂上诸势力在反复的磨合中终于达成了共识,要将以贞纯王大妃为首的僻派势力彻底扳倒的前奏。

    “五石,今天什么日子”

    “十二月二十三!”韩五石掰着指头算了算。

    “你是几日前出发过来的”洪景来又转头问向那个闵家的家人。

    “小的七日前从汉阳出发的!”

    难怪说朝廷的公文还没有传到东莱,以公文一天八十里的速度起码要十三四天才能到富山浦。洪景来算是得了“先知”的好处,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洪景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判官,这样的事情按道理来说和洪景来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都是在汉阳的京华士族们发挥的舞台,是他们纵横捭阖的机会。

    正想着,又来报,汉阳的惠庆宫洪妃也托人送来了消息。洪景来立刻起身,外面带进来一名男子,也是掏出一封长信,交给洪景来。

    其实不用打开看,是什么内容洪景来也大致能猜到。肯定也是来告知洪景来,贞纯王大妃的事情。

    惠庆宫洪妃用的谚文,字迹娟秀,充满宫廷的华丽气息。但是信中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准备起来吧,汉阳要大变了!

    把两个人打发下去,吩咐韩三石给两个人各开五十两的兑票,再热酒热菜招呼好,洪景来有些恍神。

    相比较于闵景爀只是平常叙事的内容,洪妃是以长辈的姿态告诉洪景来,她会想办法以洪景来考评优异为由,把他挪回汉阳。

    丰山洪氏和骊兴闵氏这两个已经有些没落的京华士族,这一次似乎准备在这场地震的余波中擭取更多的政治利益。

    洪景来能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在花厅来回踱步,也没有个能商量的人。要是小赵在,那和他这样缨簪世家出身的聊一聊,指不定就能有些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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