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万古一逆贼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秽多非人
“省得省得,您放心。”韩五石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把马缰交给李济初就去找他在汉阳认识的狐朋狗友去了。
“济初,你也不用跟着,先回家去挑一匹马,好些的,等下要用。记得,鞍辔什么都配全了。”洪景来略想了想。
“好嘞!”
反正还有两个护卫跟着,洪景来也没啥大事,荡悠悠的往回走,心里还想了些什么金平淳实际上是金祖淳在外面留情而来,他爸为了不让金祖淳这个探花郎的名声受损,就默默独自承受,把这个孩子认了下来之类的狗血剧情。
到了家,已经是下午两点,东西收拾一下,两天后就是行期。出发也是要看黄道吉日的嘛,而且这次不是去燕京,根据传回的消息,等使节团到燕京时,嘉庆应该已经去圆明园了。
别看将来地铁五块钱从燕京南站直达圆明园颐和园,下地铁走几分钟就到。可是在现而今,那从燕京到圆明园你就是快马也得跑上两小时。遑论使节团人马数百,驮着不知道多少货物,肯定是要改换路线,提前规划的。
正想着,韩五石跑了回来,不过将将两个小时,就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
金平淳住在城外,确实和洪景来估计的一样,金履中死后就分家搬了出去。金祖淳也没有苛待什么,该给他们母子三人的都没差。给了十结地,房屋也是新盖的,家里的仆役还支使过去两个。
至于为什么是母子三人,是因为居然还带着一个小妹。金履中你真的很可以啊,这个小女儿才几岁啊。
合着你在病床上还能成功!
精力充沛这个形容词真不准确,还是天赋异禀更恰当!
服!
打听清楚,洪景来看天色将黑,城门晚上是要落锁的。现在跑出去找人家指不定就回不来了,便也静下心来,第二天起了个早,再去拜访。
和这样一个庶子就不需要两班贵族间那套来回的虚礼,直接上门敲门就得了。马上使节团出发,不可能有人这时候还往外乱跑的,也就洪景来这个异类,这时候还想着出来浪。
到了地方,和韩五石描述的差相仿佛,两进小院子,院墙不高,大门上贴着一笔虎。到是省了贴门神的事儿,一笔虎既当春联又当门神。
似乎是很少有人来拜访,开门的女子有些茫然,但是看面容,确实是有些姿婉。主要是占了一个“白”!一白遮百丑嘛,只要人白净,稍微收拾一下就不会丑到哪里去。
而眼前的妇人顶多也就三十出头,盘起来的发髻梳理的都相当规整,虽然不着发饰,不配彩衣,但还是透着一丝“熟透”的芬芳。
“请问是金幼学讳平淳老爷府上吗”韩三石开口问道。
“是这儿没错,你们是”那妇人略带迷茫。
“我们老爷是此番遣清谢恩副使,特来拜访。”
“昂昂……请进!”
洪景来颔首朝她笑了笑,自然不免得多看了两眼,翻身下马,跟着进了院子。家里看样子有两个小丫鬟,还有对老家人。一时间都迎了出来,或者说是出来看稀奇,人群中有一个大概十三四的男孩子。
拖着一条长长的发辫,可能是还早,并没有盘拢起来。略带着不解的眼光看着洪景来,毕竟可能他这种身份的人是没有两班会来拜访他的。
“在下松都经历,遣清谢恩副使洪景来,小友可是金幼学”
“小子便是金平淳,不知大人此来”金平淳打量着洪景来。
当然洪景来也在暗中打量着金平淳,和金祖淳长得有四五分相似。虽然远不及金祖淳那种容仪秀美,器识宏达,自少已卓然自拔于流俗之外。但是也算得上是个英俊的少年郎,两者主要差在气质上。
“听闻此番幼学以子弟军官的身份一同出使,心下有些好奇,特来拜访。”洪景来感觉对这样一个孩子没必要遮掩什么。
“那恐怕大人要失望了,平平无奇,并无可观。”金平淳答话中带着些别样的语气,但是还是引着洪景来入屋就坐。
两人坐定,丫鬟端上热茶之后,便退了出去。
“大人若是希望藉由小子搭上枫皋大监(孽生不允许叫父亲和大哥,只能称老爷和大人),那还是不必开口了。”
哟呵,这汉阳居然有不知道咱们洪景来逼宫救难事迹的萌新!
而且听这话音,小伙子心里有气啊!l0ns3v3
16.以礼相交得小友
开场似乎不是多愉快,但是洪景来没有生气什么的。因为犯不上,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两班就是两班,孽畜就是孽畜,除非有天大的机缘,不然孽生子一辈子就都是孽畜。
“可曾读书”洪景来问了一句很俗套的闲话。
这玩意儿感觉就是俗的不能再俗的开场白,但是在读书人这里,这开场白还算平常。到底能读书的都是有身份或者有钱的人,问你读了什么书,和现在问发了几百万的财大概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只不过读过《千字文》罢了。”金平淳有些诧异,眼前的洪景来看样子绝对不是为了勾搭上金祖淳而来的。
“朱子等书一概未曾读过”居然还真是这样。
此前就猜到金履中和金祖淳对金平淳的教育不会上心,对于孽生子弟,只肖识得几个字,会写自己名字就完事了。反正这辈子顶多做个四五品的武官,连三品的边都不要想摸到。
《续大典》明确的写了孽畜是不能够担任中高级文职的,一般只可以担任武职和技术官,位阶最多也就是四品。别看金祖淳那是正一品永安府院君,金平淳却只能混一个吃饱穿暖。
事实证明在朝鲜爹好也不一定管用,还要妈也好!
“就是想读,也未必有人教。”金平淳看洪景来好像真是来看他的,态度稍转。
“立身处世,到也未必一定要学富五车,明理即可。”洪景来总不能说读书无用吧。
不管啥年头,知识都是有用的。读过书,没读过书,说句实在的,差别还蛮大。有机会学习还是要学习的,实在没机会的话,能做到明事理也很好。
“大人难道是儒生”(此处指在成均馆坐馆)
“也曾坐过几日。”
“是否经卷繁浩,汗牛充栋”
“那必是自然,不过用心求学者寥寥。”
“……”金平淳的嘴一憋,显然对那些有机会求学,却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只想着混满三百圆(天)就去别试上混个出身的人不满。
“说来我中进士那年,这些馆生一个都没中。”
“您是进士出身”小伙子不自觉的靠近了一些。
“忝列甲等第三名,都是老恩师看重。”洪景来风轻云淡的。
也就八道天下第三名吧!不过是个小小的探花郎,算不上什么的。这不都是咱们的先生闵景爀和老恩师曹允大提携嘛。
“大人竟是探花郎,请受小子一拜。”
洪景来不避不让,坦然受了金平淳一礼。既然逼已经装出去了,再避让就显得十分做作。
“要是我也能去成均坐馆就好了……”
“求学未必要去坐馆,用心苦读亦可。这样吧,我往昔的读书笔记,还有行卷和策文都可以暂借于你,你且看着。”
探花郎的笔记行卷,若是拿到外面去卖,等闲买上一二千那都是简简单单。只不过像洪景来这样的人家是不会拿出去卖罢了,不差这一点。留着传给家族子弟,一代一代累积下来,学霸的功夫也就只留在京华士族内部了。
“这……真的可以吗”金平淳有些不敢相信。
“若有不懂,我要是在京,你也可以来问我。”洪景来算是看透彻了。
这就是个处于逆反期普通小孩,有些自卑于自己的出身,或者说有一点愤恨自己的出身。心中抗拒那些流俗普通的两班子弟,毕竟这类人看不起他,他也不愿意和他们来往。
但是又喜爱学习,且向往学习,只不过孽畜的出身根本使他得不到良好的教育和学习环境。父亲早年就死了,大哥根本没有真的把他当兄弟看。身份上甚至还是金祖淳的附属物,一点儿出头之路都看不到。
交际圈也非常的窄,一来是两班不待见孽畜子弟,二来是他自己也不愿意和人交往。开头直接就和洪景来说,你要是想通过我勾搭上我大哥金祖淳是不可能的,赶紧走吧。
这态度就是拒人(两班)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洪景来本身没有看不起什么孽畜子弟,再者别说孽畜子弟了,以前咱那就是铁山乡下富农出身,贩夫走卒,良贱白丁,什么样的都接触过。根本没有那种根深蒂固的封建阶级身份观念,更不要提现在有新时代的教育了。
你不在意他最在意的,也许就能变成他最在意的!
“我托大叫你一声老弟吧,无有什么好赠予你的,马上燕行,不能缺个好牲口,这马尚可,权且给老弟代步。”
略微聊过,洪景来好奇心满足了,便也不准备如何。只当是多认识了一个朋友,送他一匹马也不算多大的事。
“这怎么好意思,沿途自有行马供给的。”金平淳还想推让一下。
“无妨!今日能认识老弟,就不枉此行了!”洪景来撒币早就撒习惯了,搂钱的时候使劲搂,花的时候也一点儿不小气。
出门在外办事,扣扣索索的能办成啥。该花钱就要花,宣惠厅那么一个好几万的窟窿洪景来都去填了,不差金平淳这里一匹马。
“那便谢过大人了!”
“行前再会!”洪景来翻身上马。
英武锐气的身影给年仅十四岁的金平淳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缺乏同龄人好友和父爱的金平淳直把洪景来引为知己。
当天下午,洪景来派韩五石把自己以前的那些书籍、笔记、策论、行卷一股脑的都送来给了金平淳。金平淳如获至宝,不得不说洪景来原主的功课还是相当扎实的,汉文化水平非常棒,苦读也真的读出了不少心得,并不完全是死读书的呆子。
加上后面还有许多现在洪景来应考前胡乱写的策、论、疏等,很多观点算是不符合时下,很是新奇有些超前的。
反正就这点东西,应当足够金平淳学习的。
根据《朝鲜王朝实录哲宗实录》附录,〈哲宗大王行状〉之记载,哲宗大王在年幼时开蒙的读物就是《千字文》。
17.永平地龙大翻身
望了望金芝淳那超过四十人的家人马夫队伍,再看看自己十五个人的马夫队伍,洪景来觉得自己有点亏。
早知道就再招点股东了!
唯有金平淳,虽然是正经的子弟军官,以使团正员的身份入团,却只得少少的两个随从,一个夹带的家人都没有。马是洪景来送的,除了随身衣物和些许行李之外,居然连点土产都不准备带去燕京发卖。
应该不至于这么穷吧要是知道这么穷,那洪景来就再借给他三五千的本钱又如何,咱们也不差这点钱,主要是实在带不动了。马也驮满了,各家派来的家人也都大包小包,背的那包裹有几乎半人高。
金祖淳亲自出城设宴,欢送使节团燕行。其余的行程洪景来当年和闵廷爀一道走过,在义州汇合了李在朝派来的几个家人,还有湾商里靠林尚沃的面子插进来的不少行商,洪景来自己的队伍终于膨胀到四十多。
至于金芝淳,破百了!连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使节团的人数到底是超过了四百,算是相当的臃肿。
等待黄海道、平安道、咸境道诸道的州郡把分摊下来的贡品送到,使团渡xx江,过栅门(高丽门),一路往燕京去。
清方照例派了一名护送委员,还有四十多个骑兵马弁前来护送。洪景来这次是副使,就免去了很多陋规。只是按照规矩,赠了那委员一柄金漆的织绢扇子,还有一个日本进口来的银装唐样大刀。
在盛京得到了相当的招待,这次没有沙俄使节团一道了,人家是十年“朝贡”一次,不像朝鲜一年朝贡三五次。
这一趟好在有林尚沃陪着,多了一个可以聊天打屁的人,不然不知道有多枯燥。到是金平淳,金芝淳这个从兄对他的照顾仅限于替他多备了一匹马,雇了两个随从照顾他的起居,连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
还是洪景来在义州帮他介绍了几个本地行商,以他的马夫的名义加入使节团,多少替他弄几个本钱,好去燕京倒手挣些银子。就算能吃饱穿暖,但是再怎样,挣些钱买些汉籍,给他母亲买两匹丝绸也是好的吧。
于是金平淳就死皮赖脸的凑到了洪景来的小队伍里,和他亲爱的洪大哥愉快的交流起来。
除了普通的求学之外,那些经义文章洪景来也就是靠原主的记忆才能通晓,但是发散开来讲些成功学啊,心灵砒(屏蔽)霜什么的这就是洪景来的拿手好戏了。
上次去燕京,洪景来可是一整套什么做生意不是赚取钱财而是赚取人心的说辞把林尚沃忽悠的纳头便拜,现在亲亲切切的叫洪景来大哥。
那时候林尚沃都做了湾商本店的书(屏蔽)记,见了好几年世俗人情,都能被洪景来忽悠成功。现而今金平淳不过十四岁,涉世未深,那还不是一忽悠一个准。
通俗点说,就是小伙子被忽悠瘸了!
不过两个人还是有观点不同的地方的,洪景来认为如果能够设法引进西方的先进科学技术,发展农业和手工业,那么导致一定范围内的天主教传播也是可以容许的。
毕竟这年头朝鲜能接触到的欧洲人主要也就是传教士和外交使节,如果要把他们掌握的技术都学习到,传播开,不可避免的就会夹带许多天主教的内容。人家就是传教士,其他的才艺不过是附带而已。
但是金平淳似乎很排斥包括天主教在内的各种宗教内容,他坚决捍卫朱子学的正统地位,认为一切“异学”、“伪学”都应该彻底消灭,学习的人应该施以流放,让他们改造思想和灵魂,再回来重新修习正道。
这倒是很符合朝鲜惯来的“崇儒抑佛”方针,大部分的儒生都极为排斥佛道,当然也同样排斥新接触到的天主教。
最直接的体现就在废主燕山君时期,这位原本还算不排斥佛教的君主,在仁粹大妃去世后,先是撤去三角山藏义寺的佛像,赶走寺内僧侣,将教宗首刹兴德寺的佛像废去,寺院改为官用。大量没收寺院的土地和庙产,还俗僧众。
到了1504年,燕山君直接毁废朝鲜禅宗首刹兴王寺,移佛像至桧岩寺,甚至将名刹圆觉寺改为妓院。自王氏高丽以来所举行的僧科制也被迫废止。不久后,兴天、兴德寺相继被焚,禅宗、教宗本寺俱毁,宗务转移他处。
没错!寺院做妓院,比“三武一世”灭佛还要厉害!
这些旧账不翻也罢!反正金平淳这小伙子一心向学肯定是好的,就是古板了些,小小年纪居然也有些不知变通。洪景来心下苦笑,但也不准备纠正什么。你一个三十岁的大人,去和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争论该不该学习新科学知识,基本上是你也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最终互骂傻批为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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