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明1561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嗷世巅锋
然而此时七手八脚的,这个帮着挑帘子,那个伸手来扶,全然不顾什么尊卑体统。
王守业倒也不敢拿大,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又在这一众文武官员的簇拥下,快步走进了北镇抚司。
刚穿过门洞,就又瞧见十几个朱紫贵胄,在正厅门外雁翅排开。
那东厂理刑百户骆锦程,本职虽是从三品的锦衣卫同知,可在这其中却只能添居末位。
王守业紧赶几步单膝跪地,冲着骆锦程拱手道:“卑职王守业,见过骆……”
“你就是王守业?!”
可不等王守业行完礼,就有一人抢到了近前,眯着左眼上下打量。
矮胖、断须、左眼疑似白内障……
严世蕃?!
王守业正犹豫着,要不要改为向他见礼时,严世蕃就又催问道:“你可知眼下是什么情况?”
“这……”
王守业心里虽然猜出了七八分,但还是装作疑惑的摇头道:“卑职只听说是骆理刑相召,具体是什么差事……”
“骆锦程,你来告诉他!”
不等说完,严世蕃又再一次喝止了他。
而得了他的招呼,骆锦程才急忙越众而出,凑到近前道:“是你曾护送过的那颗佛光舍利,又出问题了!”
果然如此!
今儿是八月初一,正是传闻中佛光舍利会发出佛音梵唱的日子。
那香樟木的书匣,虽然成功封住了舍利散发出的佛光,可这并不代表着,它也能抑制住佛音梵唱。
而佛音梵唱所影响的范围,可比佛光要大的多了。
“申时【下午三点】左右,北镇抚司后院就有些不对劲儿,先是有人奉命去传话,结果有去无回;后来专门派人探查,一样是渺无音讯。”
“最后还是曾去过三河的锦衣卫,提出腰系绳索的法子,这才确定是佛光舍利出了问题。”
“眼下掌刑吴景忠吴大人,还有至少百多名锦衣卫,都被困在里面生死不知!”
说到这里,骆锦程小心翼翼的瞟了严世蕃一眼,这才又道:“就连小阁老的公子,也不知为何被牵连了进去。”
这其实也在王守业的预料之中,否则严府的下人,又怎会如此热切的参与其中?
不过当着严世蕃的面,他还是摆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脱口叫道:“竟有此事?!”
骆锦程郑重的点了点头,还待再说什么,身后却又有人抢先道:“王小旗,你可有把握让那舍利恢复平静?”
王守业隔着骆锦程和严世蕃一扫量,见发话之人一身大红过肩蟒袍,位置又是在一众朱紫正中,便猜出这位多半就是成国公朱希忠。
于是忙垂首道:“当初为封禁那佛光舍利,卑职曾提前准备了许久,眼下仓促而为,怕是……”
“不要再啰嗦了!”
严世蕃猛地一声咆哮,指着后院的方向喝道:“先去把鸿亟救出来,只要我儿安然无恙,我严世蕃保你一世富贵!”
呵呵~
你们严家怕是连自己的富贵,都快要保不住了。
王守业心下冷笑一声,口中却是慨然应诺:“小阁老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
第39章 八月初一【中】
“大公子肩若削成、蜂腰鹤势、似春竹勃勃。”
塌肩膀、细腿细腰细胳膊,瘦的跟竹竿一样。
“柳眉凤目、面若敷粉。”
淡眉毛细眼睛,脸色苍白。
“宝蓝金纹遍地银的袍子,头上悬着颗鸡子儿大小的红簪缨……”
打扮的十分风骚艳俗。
将严府家奴的描述,一一在心底滤去水分,又自北镇抚司书吏手中,接过了刚描画好的简易地图。
王守业冲严世蕃、骆锦程等人拱手一礼,转身大步流星的走进了二门夹道。
约莫行出十几步远,他的动作忽又一滞,变得机械缓慢起来。
后面众人远远瞧见,心登时就悬了起来,因为之前派去查探的人,也是这般被迷了心神,然后就一去不返再无音讯。
好在片刻之后,王守业的动作就又恢复了最初的流畅,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消失在了夹道尽头。
众人这才又长出了一口气浊气,暗道这‘天生魂坚’之人,果非寻常凡俗可比。
不提外面如何。
却说王守业按照简图所示,一路向后院深处寻去,越是靠近存放佛光舍利的地方,那轻缓悠扬的梵唱声,便越是直透灵魂。
但这次王守业却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
想来应该是吸取了人参精魄,神魂壮大所带来的好处。
眼见又到了一处岔路口,王守业自觉放缓了脚步,正低头打量那地图上的标示,却忽听左侧小院里,传出了细碎的脚步声。
难道还有人和自己一样,抗住了这梵唱的魅惑?!
他急忙折回了小院门口,悄悄探头向内张望,就只见斜对面的东墙根儿下,正有两个锦衣卫小校,无头苍蝇似的来回踱着步子。
这是怎么个意思?
王守业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
按照地图所示,佛光舍利位于小院东南方,而这小院的院门却开在西北角。
两个小校被迷了心神之后,不知先出后进的道理,自然就只能在东墙根儿下来回乱转了。
确认自己还是北镇抚司后院,唯一一个清醒之人,王守业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再次循着地图所示,向着佛光舍利所在之处前进。
行行复行行。
途中又发现了几个迷路的锦衣卫,还有两人赤条条被反锁在屋里的,也不知这青天白日,搞个什么基。
绕过最后的转角,一座样式古怪的庙宇,顿时映入眼底。
根据图上标示,这是一座狱神庙,乃是为不远处的诏狱所设,借以镇压死在狱中的孤魂野鬼。
而佛光舍利被迎回北镇抚司后,就一直被供奉在这狱神庙里。
此时那庙门口,密密麻麻也不知挤了多少人,从最低级的皂袍小校,到宝蓝云纹的锦衣千户,应有尽有。
踮着脚往里张望,就见里面更是人头攒动,高的矮的旁的瘦的,几乎塞满了整间小庙。
可王守业从最外围开始找起,一直寻到装着佛光舍利的书匣前,也没能发现疑似严鸿亟之人。
非但如此,连吴景忠、陈彦彬、蒋世帆、褚管事等人,也全都不在其中。
莫非他们也在半途‘迷路’了?
王守业这般想着,就待从庙里挤出去,再以佛光舍利为中心,展开螺旋扩张式的搜索。
这急切间,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某个锦衣百户的脚掌,就见那百户目光一凝,脱口质问道:“你是谁,怎……怎么……怎么……”
他一句话没说全,就又陷入了失魂落魄的状态。
看来单凭佛音梵唱,还不足以把人洗成白痴。
而这同样也意味着,即便没有王守业出面,这些锦衣卫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等到梵唱停止,他们多半就会自动清醒过来。
外面那些大佬来说,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但对于王守业而言……
他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转身望向供桌上的香樟木书匣。
约莫是怕再出什么意外,书匣是半嵌进供桌里的,上面还特地加了一道铜锁——不过钥匙也在桌上,毕竟这东西也不用担心被谁偷了去。
盯着那书匣打量了好半晌,王守业这才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挤出了狱神庙。
此后他又花了两刻钟,才终于在诏狱附近的某处院落里,找到了吴景忠与严鸿亟。
和预想中的差不多,严鸿亟果然是个纵欲过度的痨病鬼,扫帚眉眯缝眼、黑眼圈塌鼻梁,脸瘦的像坠子,偏又生着一张血盆阔口。
唯一出了差池的,就是这丑厮瘦则瘦矣,却和竹竿完全搭不上边儿——他最多也就五尺高,堪堪与王守业的肩膀齐平。
配上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活像是马戏团走失的猴子。
就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娶了六七房姨太,包着四五个花魁不说,竟然还要纳徐阶的嫡亲孙女做妾!
王守业心下腹诽着,走过去按住严鸿亟的肩膀,制止了他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按照原定计划,只要再把这严鸿亟背出去,这次任务就算是齐活儿了。
可这样做……
真的没问题吗?
一旦严家事后发现,这次事件不过是有惊无险,那自己这番辛苦还能有多少分量?又能不能抵得过,严府奴才和锦衣卫联手攻讦?
真要是费心费力,最后反落个被恩将仇报的下场,岂不是冤也冤死了?
退一步讲,就算严世蕃说话算话,重重酬谢自己的功劳,对自己而言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严家父子再有一两年就要被清算了,自己这时候戴上个严党的帽子,岂不等同于四九年加入**?
再有就是……
这严鸿亟的嘴脸,真是越看越让人火大!
狠狠咬了咬牙,王守干脆一手一个,扯住严鸿亟和吴景忠,连拖带拽的把两人弄到院外。
然后又一路护持着,将两人送到了狱神庙前。
打量着庙里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王守业面上再次显出犹豫之色,不过很快他又坚定了信念。
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更何况锦衣卫和严家一样,都是恶名昭彰……
自己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深吸了一口气,王守业小心翼翼的分开人群,引着严鸿亟、吴景忠二人来到了供桌前。
拿起桌上的钥匙,咔嚓一声打卡了铜锁,然后再将盒盖轻轻挑开。
霎时间,佛光便自书匣内倾泻而出,笼罩了整座狱神庙!
【下午还有。】
第40章 八月初一【下】
是故空中……
故空中无色……
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伴随着倾泻而出的佛光,重重禅唱也如潮水般,冲击着庙内每一个人的心坎。
而仅仅半息之后,那怒海惊涛便又汇聚成了肆虐的旋涡。
记忆、理智、情感……
一切的一切都被卷集进去,然后被那汹涌澎湃的力量撕扯、蹂躏,直至彻底粉碎消亡!
当初在野狐林里,王守业只勉强坚持了四息,就险些迷失了神志。
这一次则坚持的更久些,约莫硬抗了七息,感受到生命危险的护膜,才嗡的一声急速震颤起来。
借助这震颤的抵消之力,王守业又勉力支撑了十余息,直到理智再次开始崩溃,他才急忙伸出手去,想要合拢那香樟木书匣。
可就在此时,一股清凉至极的气息,突然浸润了他的双目,也同时使得脑中为之一清。
这是……
那膜融入了眼睛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王守业大为诧异。
以往他一直以为,那层膜是无形无质,只包裹在灵魂外层的灵体,却没想到竟然还能融入到眼睛里。
这……
应该算是形态升级了吧?
自己的这双眼睛,会不会因此进化成阴阳眼什么的?
因那股清凉的气息,大大削弱了梵唱旋涡带来的影响,王守业一时竟又胡思乱想起来。
直到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缓缓淌下,他这才重新晃过神来。
原以为是流眼泪了,可王守业抬手揩了揩,粘在指掌间的,却是一抹狰狞的血色!
什么鬼?
这怎么还带副作用的?!
王守业目光一凝,急忙合拢了香樟木书匣,将那佛光重又封印在了起来,然后反手又想去擦抹脸上的血泪。
可手指尖堪堪触到脸颊时,他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迟疑半晌,王守业再不理会那两行血泪,用干净的左手重新锁好了书匣,又把那钥匙分毫不差的放回了原地。
然后,他默默走到严鸿亟面前,缓缓伏低了身子,再次伸出左手……
给严鸿亟来了一记猴子偷桃!
面对这任何男人都无法抵御的痛楚,严鸿亟却依旧是呆愣愣站在那里,两只眼睛满是纯净与懵懂。
应该是搞定了。
王守业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随即转身背起严鸿亟,小心翼翼的挤出了狱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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