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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明1561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嗷世巅锋

    这情之一物,最是伤人。

    偏在此时,坡下连体婴似的爬上两个人来,却正是马彪与那李慕白!

    “红玉妹妹!”

    李慕白见到未婚妻,也没多想就搡开了马彪,喜不自禁的凑上来道:“上苍保佑,慕白可算是活着见到……”

    啪~

    清脆的耳光响彻河岸。

    李慕白带着满脸笑意,烂木头似的倒在地上,再次昏迷了过去。

    赵红玉默默收回柔荑,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钻进了树林里,不多时又催马而出,扬鞭远去。

    “丫头、丫头!”

    赵班头紧赶了几步,眼看追之不及,垂头丧气的转回身来,却见那羊肠小道上,王守业正擎着鬼头刀,与马彪、赵三立对峙着。

    他又是一声长叹,上前命二人收起铁尺,摇头道:“不想南新庄里,还有你这一号人物——等事情了了,不如在县衙里讨个差事如何?”

    这老阴x还是个能屈能伸的!

    王守业心中腹诽着,顺势将那鬼头刀倒转,双手送到赵班头面前,嘴里笑道:“等过上几日,您老大义灭亲的名头传出去,怕就看不上我这乡下泥腿子了。”

    听到‘大义灭亲’四字,赵班头先是目光一厉,随即又拍着王守业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果然是个人物!”

    笑罢多时。

    他抄起那鬼头刀,回头吩咐道:“三立,你从车上搬个酒坛子下来,看看桥底下那怪鱼还有活着的没,有就先养在坛子里——要是没有,就捡些囫囵的回来。”

    赵三立闻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期期艾艾的问:“叔,您……您要那玩意儿干嘛?”

    “大义灭亲!”




第九章 秋、雨
    打从七月初三立秋以来,通州境内就一直阴雨不断。

    这不,才刚放晴两天,淅沥沥的秋雨就再次浸润了南新庄。

    吱呦、吱呦……

    介字型的水井凉亭里,王守业心不在焉的摇着辘轳。

    直到木桶撞的哗啦作响,他这才晃过神来,忙探着胳膊把水桶摘下来,又把挂钩别在辘轳上,踩着木屐飞也似的奔到了廊下。

    抬手想要扫去头上的雨水,被束发的木簪扎了一下,他才怅然若失的记起,此时头上早不是什么板寸,而是一头长发了。

    看来自己这适应能力也不咋滴啊。

    心下自嘲着,王守业拿丝瓜瓤捋了捋铁锅,一口气倒进大半锅水,歪着头问:“爹,是现在就烧开了,还是等你把面片擀出来再说?”

    “放着我来吧,昨儿你弄了半天,也点不着个火儿——你去剥两头蒜得了。”

    “这不是下雨泛潮么。”

    王守业底气不足的争辩着,沿着滴水的房檐到了西墙根儿,从蒜辫子上扯下两头来,蹲在窗户底下掰开了,一瓣瓣的剥着。

    也就三五瓣的功夫,他就又忍不住走起神来。

    六里桥下的斗智斗勇,已经过去足足三天了,他虽然还有种种的不适应,但也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

    然而……

    自己眼下所处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是正儿八经的古代王朝,还是存在妖魔鬼怪的平行宇宙?

    按照自己在六里桥的所闻,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但这几日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种种细节,却又与历史上的大明王朝并无出入。

    愁,

    实在是愁!

    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王守业就连未来的奋斗目标,都没办法确定下来:到底是该求田问舍,还是去求仙问道?!

    “这又想啥呢?”

    身边忽然响起了老汉的声音,王守业一抬头,就见他端着半蒸帘面片,正担忧的望着自己。

    父子俩的目光刚一交汇,老汉就立刻变了脸,没好气的道:“剥个蒜也磨磨唧唧的,去,把葡萄都给我摘下来。”

    院子东南角支着个葡萄架,以前是爷俩消暑解乏的所在。

    不过眼下看上去,倒像是水帘洞一般。

    王守业把剥好没剥好的,一股脑都堆在窗台上,拍去手上的尘土,又在灶台边拿了菜篮子,就准备过去摘葡萄。

    “回来!”

    王瓦匠急忙叫住了他,转身从门后摸出把油纸伞来,一扬手‘砸’进他怀里:“这才刚好些,别跟隔壁李秀才似的,再坐下病根儿。”

    李慕白那病,可不是淋雨淋出来的。

    撑开纸伞,王守业快步到了那葡萄架前,把竹篮放在地上,矮身往里探头张望,就见里面琳琅满目的,足足挂了百十串葡萄。

    而且个顶个的颗粒饱满,其中一部分甚至足有荔枝大小。

    “爹,咱家这是什么葡萄,咋长的这么大?”

    “就是葡萄呗。”

    老汉一面往锅里下面片,一面随口答道:“往年也没这么大,今年也不知怎么的,疏了好几回果,还长出这么些来,个头也比往年大了不少。”

    顿了顿,他又道:“也不光咱家的葡萄,村里的瓜果梨桃,最近都长的特喜兴,连地里的庄稼也比往年多收了三五成。”

    “去年冬天一直就没下雪,还当是要过个荒年呢,谁承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守业心中忽然一动,如果那些沾染了溺婴怨气的怪鱼,也是直到最近才出现的话……

    “你摘完葡萄洗洗手,面片这就熟了。”

    “知道了。”

    王守业答应一声,抬手去摘葡萄,可随即却又皱起眉来,回头问:“这好几十串呢,都摘下来要是吃不完,不就撂坏了?”

    “没让你都吃完,下午咱爷俩挨家挨户送些,你也顺带认认人。”

    原来如此。

    王守业这才释然,从东到西把那葡萄架扫荡了一遍,足足往屋里运了三回,才算是收拾妥当。

    正洗手呢,王瓦匠拎着木桶自外面进来,往地上一顿,道:“你捞一碗,先给隔壁送过去——看他自己能煎药不,不行就把药捎回来。”

    “晓得了。”

    王守业拿海碗挑了面条,又盛了昨儿剩下的肉沫酱和早上的烧丝瓜,打着伞出门直奔隔壁李慕白家。

    到了李家门前,只见两扇黑漆大门内八字似的,勉强挂在门框上,似乎只要随便一碰,就会轰然倒塌。

    这是三天前邻村吴家兄弟几个,抬着尸首堵门时砸坏的。

    想起那天的场景,王守业的心情就有些沉重。

    吴秋霞。

    吴家老大的长女,一个面容清秀的十六岁女孩。

    正值青春烂漫的时候,那天却生息全无的躺在门板上,尸首更被自己的骨肉亲人,抗在肩头招摇过市。

    随后,吴家人又用声嘶力竭的哭喊,断了活人的前程,毁了亡者的清白。

    当天下午,赵家登门悔婚。

    第二日,漷县知县行文顺天府,请求开革李慕白的功名。

    后两者都在王守业的预料之中,甚至他也称得上是始作俑者之一。

    可王守业却没想到,吴秋霞会被逼自尽,甚至连尸首都成了这场闹剧的筹码与道具。

    如果早知道,赵班头的‘大义灭亲’,会以这种酷烈的形式展开,他那天绝不会提起这四个字!

    唉~

    无声叹息着跨过门槛,王守业冷着脸进到里间,默默将那碗面片放在了床头的方凳上。

    “咳、咳咳咳!”

    形容愈发枯槁的李慕白,勉强挣扎着自床上坐起,未曾开口又痛苦的干咳不止,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强笑道:“多……多谢了。”

    “要谢就谢我爹。”

    王守业**顶了他一句,压根也没问他,径自收走了床头的药包。

    打从孝期通奸的事情被揭发出来,李慕白在南新庄就成了人憎狗嫌存在。

    也就是王瓦匠心善,惦念着几十年邻里的交情,非但帮他请了大夫,还一日三餐的供他吃喝。

    李慕白的笑容愈发苦涩,却还是拱手道:“那就劳烦贤弟,替我谢过王大叔。”

    “等药煎好了,我再来收碗。”

    王守业答非所问的丢下一句,就准备返回自家。

    谁知出了堂屋,却见大门外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还有人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

    也不等他细看究竟,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就隔着院门拱手道:“敢问李慕白李相公可在家中?”

    言谈举止虽不缺礼数,可他神态里,却透着几分高高在上。

    事情不都已经完结了么,怎么还有人找上门来?

    王守业心下狐疑着,回首一指里间的窗户,道:“李相公正在屋里躺着呢。”

    说着,大步流星的到了门前。

    那青衣小帽的少年,还以为他是出来迎客的,忙侧身介绍道:“这是我们……”

    “我是隔壁的。”

    王守业一句话噎的他哑口无言,目不斜视的回了自家。

    就凭李慕白眼下的名声,找上门的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可不想再被殃及池鱼。

    然而让王守业没想到的是,此时自己家里竟然也来了客人——而且瞧衣着打扮,和李家门外那些人应该是一伙的。

    这是怎么回事?

    “守业!”

    正狐疑着,老汉已经快步迎了出来,连声催促道:“赶紧收拾一下,跟爹去县里干活儿!”

    去县里干活儿?

    王守业不禁愕然:“咱不是正要吃饭吗?”

    “饿一顿有什么打紧的!”

    王瓦匠说着,又回头佝偻着脊梁陪笑道:“孙管事,劳烦您稍候片刻,我们爷俩把家伙事儿准备好,就立刻动身。”

    得~

    还是别管什么人生目标了,先把王家这匠户贱籍去了,才是最要紧的!



第10章 顺义坊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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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呸~

    这首词听来潇洒,其实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真要让苏子瞻冒着雨,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地里追着马车跑,估计通篇就只剩下‘彼其娘之’了。

    而王家父子俩的处境,比这词里的还惨些。

    这次被漷县豪绅张家雇佣,冒着雨去县里打短工,他们非但要‘竹杖芒鞋轻胜马’,身上还背着二十多斤的竹篓。

    十多里走下来,那斗笠遮住的再不是什么雨水,而是满腔的阶级仇恨!

    要是怒火能转化为实质,前面那两辆马车,怕是早被王守业烧的渣都不剩了。

    mmp的~

    等老子以后富贵了,就把这什么张家兄弟找去,让他们天天在泥地里强行军!

    心头牢骚太盛,脚下就难免失了谨慎,一个没留神,王守业就滑了个趔趄,若不是老汉手疾眼快扶了他一把,整个人都能拍进泥地里。

    “是不是累了?”

    王瓦匠一手帮他托着背篓,一手指着前面道:“前面不远就是县城了,再忍一忍吧。”

    “不累,我就是走了个神儿。”

    王守业言不由衷的笑着,拧腰避开了老汉的帮手。

    这老爷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太小,本来按照王守业的意思,是想跟张家人商量商量,把两个竹篓放在车上——至少也挂在车厢后面。

    可老汉死活拦着,生怕儿子一个言语不当,就惹来泼天的祸事。

    照他的说辞,这顺义坊张家是漷县一等一的豪门望族,莫说是王家这样的匠户,就算赵班头那样的遮奢人物,在张家面前也是奴颜婢膝的,哪敢有半句怨言。

    这合情合理的要求,怎么就成了怨言?

    王守业调整了一下肩带,揉着火辣涨疼的膀子,心里又忍不住冒出几句mmp来。

    “嘿!”

    这时就听前面车上一声吆喝,父子二人抬头望去,却是那方头大耳的孙管事,自车窗里探出头来,顶着帘子呵斥道:“我家二公子心善,吩咐把车赶的慢些,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路上磨蹭!”

    心善?

    我看是新骟的吧!

    王守业直恨不能一刀砍死丫,可无奈老汉已经抢着赔笑道:“我们这就走快些、这就走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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