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明1561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嗷世巅锋
他边喊着,边用力搡开身边的同僚,跌跌撞撞的奔出了圈外。
眼见这人转瞬间就奔出了十数步远,人群中不由得骚动起来,几乎一多半的衙役都有些跃跃欲试。
“红玉,拦下他!”
这时忽听得圈外有人一声低喝,紧接着羽箭破空,咄的一声钉在了逃跑之人身前。
与此同时,王守业冷森森的言语,也清晰的传遍了全场:“从现在开始,城中官吏敢擅离职守者,皆以临阵逃脱论处——杀、无、赦!”
话音未落,身边的山海卫便都刀出鞘箭上弦,甚至还有人架起了三杆鸟铳,那虎视眈眈的架势,让衙役们连大气都不敢乱喘一声。
企图逃走了衙役见状,战战兢兢的往回退了几步,发现无人上前阻止,便忙一溜儿小跑着混入人群,悄没声的捡起了地上的兵刃。
这时王守业再次扬声道:“既然吃了这碗公门饭,关键时刻就别想往后缩——就算想辞了差事,也先给老子熬过这一关再说!”
顿了顿,他又道:“自即日起,连同本官在内,城内所有官吏分成三班轮值,逾期不至者、擅离职守者,皆以临阵脱逃论处!”
说到这里,他顺手指了指那衙役横尸处:“待会儿就在这儿搭一座帐篷,我和项大人、马大人轮流在里面值守!”
这话一出,后面项文山、马兴毅顿时吓的面无人色,有心上前同商讨一二,可看王守业那杀气腾腾的架势,终究还是没敢张嘴。
反之,那些衙役们心中的怨气,却是顷刻间散去不少——这给我冲和跟我冲之间,区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成功止住了这场溃散。王守业又命葛长风带人收敛尸身,然后寻了几个当事人,细问方才的情形。
等听说那官印冲出门外,并非是有意要逃走,而是专门前来寻仇的,王守业心中就打了个突兀。
下意识的看向赵红玉,只见她身量拔的笔直,瓜子脸上写满坚毅,那眉宇间透出的英气,更是远超以往任何时候。
她该不会是想……
“……宋老蔫被它在腿肚子上撞了一下,踉跄着瘫倒在地上,那官印精才转头回了衙门里,临进门还笑了几声呢!”
听到这番花,王守业一时也顾不得红玉了,连忙追问道:“它真的掉头了?那是正面,那是背面,你们可曾看清楚?”
“这……”
班头韩光被问的哑口无言,连忙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讪讪道:“小人随口胡说而已,那官印精是直接回了衙门,好像没有什么前后之分。”
“以后禀报事情,不要加那么多没用的形容词!”
王守业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声,随即便陷入了沉思当中。
好半晌,他才断然下令道:“吕泰,吩咐下去,让召集来的丁壮各自回家歇息吧。”
吕泰闻言一愣,忙拱手道:“大人?!这怕是……”
王守业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扬声道:“我原本以为哪东西虽然邪性,却是个胆怯的,多半不会主动伤人——然而现在看来……去吧,把民壮全部遣散。”
吕泰虽觉不妥,但见王守业执意如此,还是乖乖的依命而行,不多时,衙门四周便响起欢呼雀跃之声。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映红了半边城郭的篝火,便统统被积雪掩盖,空荡荡的长街上,也只余下一众官吏差役。
眼见衙役们各自寻来材料,开始在衙门口搭设帐篷,王守业悄悄屏退了左右,将红玉单独带到了一旁。
“老爷。”
还不得王守业开口,红玉便先一步开口探问:“您是不是觉得那官印精,不会轻易离开衙门,所以才下令遣散民壮?”
“也许是离不开,也许是舍不得,要是后者,就更不能逼得太紧了——当然,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体恤百姓。”
王守业随口答了,忽地脸色一沉:“你方才在想什么?难不成是想以身犯险,引那官印精入套?”
如果那官印精真会记仇的话,除了曾用铁锹扣住它的衙役之外,最能吸引仇恨的应该就是红玉了。
赵红玉倒没否认,微微颔首道:“等老爷准备好万全之策,我便诱它出来……”
“不行!”
王守业断然否定了她的提议,沉声道:“那些驱邪除妖的偏方,眼下都试的差不多了,哪还有什么万全之策?待会儿我让马兴毅给你在城门外找个落脚处,等佛光舍利到了,你再跟着一起进城!”
说着,就待将马兴毅请过来说话。
“老爷!”
红玉去急忙拦住了他,忧心忡忡的道:“那鬼东西寻不见我,若找到老爷头上……”
“放心,我自有分寸!”
王守业止住她的话头,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这眼见天也快亮了,到时候我命人到大牢里,找些罪大恶极的犯人进行搜索,只要让他们预先吸引仇恨,想来撑过这几日还是不成问题的。”
听说是要拿罪囚做挡箭牌、替死鬼,红玉这才勉强应允了,但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千叮咛万嘱咐的,王守业被烦的狠了,干脆又道:“到时我再让如松弄柄大铁锤防身,真要是被那官印精找上门来,一锤砸扁了它就是!”
【还有】
第116章 沧州行【十五】
十月初四。
延绵了多日的风雪,依旧未见停歇。
虽说一直下的不大,但这十几日积蓄下来,却也已然充塞城野。
这日上午,一行三骑艰难的跋涉在皑皑白雪中,眼见前面影影绰绰显出个城郭,为首那名骑士便忍不住扒开面罩,呼着热气笑骂起来:“特娘的,这沧州城可算是到了!”
说着,便有意打马扬鞭。
“冯协守慢来!”
“此地积雪甚厚,可不敢纵马狂奔!”
左右两个骑士急忙劝阻,冯佑这才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急迫,回头喝道:“老苏,你回去向张主事禀报,我先带着沈刀儿进城,给弟兄们张罗几桌热乎的!”
姓苏的骑士在马上应了,勒转缰绳原路折返。
冯佑和那沈刀儿,则是继续驱马向前。
可眼见城门在望,冯佑脸上的热切,却渐渐转为了狐疑,手搭凉棚张望着,咋舌道:“我哩个娘唉,这沧州是什么习气?大冷的天,怎么都跑到城外挨冷受冻的?”
旁边沈刀儿眼力更好些,也禁不住啧啧称奇:“这还都是些有钱人呢!可就算出来赏雪,也没必要这么拖家带口的吧?”
说着,向冯佑请示道:“冯大人,要不我过去打听打听?”
“嗯……”
冯佑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还是先去衙门见过王守备再说吧,到时候再打听也是一样的。”
两人拿定了主意,再次驱马向前。
等到了城门洞里,却发现里面连个守门的兵丁都没有。
往那街面上瞧,更是百业凋零罕有人迹。
沿街两侧的一些民宅,甚至都将门窗钉死了,一副老死不与外界往来的样子。
走在如此荒寂的街道上,冯佑二人的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眼前这一切显然极不正常。
而他们此行,也正是为了一件异事而来。
难道……
真就是那件事儿闹得?
可不是说,什么食人吏目、殭尸书吏的,一早就都被王守备给拿下了,如今只余下个官印精而已。
那方方正正没头没尾的东西,难道还能强过殭尸不成?
冯佑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沈刀儿指着左侧叫道:“冯大人,您看快那边儿!”
冯佑顺他所指望去,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左侧一个不怎么大的胡同里,竟密密匝匝的摆满了招魂幡。
这架势……
怕是一胡同人都死光了吧?!
冯佑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正犹豫要不要下马问个究竟,忽听风雪中传来一声呼喊:“前面可是山海监的人?!”
冯佑顺势望去,只见街角正有数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这边狂奔而来,中途连栽了几个跟头,爬起来又继续往前奔。
冯佑略一犹豫,也催马迎了上去。
直到离着丈许远,他才看清为首之人,正是跟随王守业一起南下的从九品司务吕泰。
不过这也不能怪冯佑眼拙,实是当初从山海监出发时,这位刑部吏员出身的司务,堪称是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而此时,他却是目赤面苍形容枯槁,直似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难民。
“吕司务?!”
冯佑一声惊呼翻身自马上下来,打量着吕泰狐疑道:“你这是怎得了?难道这几日又出了什么意外?”
“唉~”
吕泰一声长叹,随即却反手扣住了冯佑的手腕,疾言厉色的追问道:“佛光舍利呢?可曾带了来?!”
“自然带来了,不过在后面车上,估计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该进城了。”
“那就好、那就好。”
吕泰这才松了口气,眨巴着通红的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
“吕司务,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唉,说来话长。”
吕泰又是一声叹息,侧身指着街角道:“咱们边走边说吧。”
说着,又扬声吩咐道:“快,快去衙门将守备大人请出来!”
然而后面那些外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哪个肯挪动脚步。
吕泰气的直跺脚,骂道:“本官又不是让你们进去找,难道隔墙喊上几声也不敢吗?!”
这才有两个外卫转身向着来路奔去。
吕泰喘着粗气平复了一下心境,挤出笑容对冯佑做了个随我来的手势。
而冯佑看到方才那一幕,却是愈发的纳闷不解。
内卫也还罢了,外卫都是调拨的军中精锐,个顶个的骁勇善战,这怎得才几日功夫,就变得如此畏首畏尾胆怯如鼠了?
故而与吕泰并肩走了没两步,就忍不住再次催问究竟。
吕泰也没有欺瞒他的道理,当下将连日来的遭遇娓娓道来。
众人是九月二十九到的沧州府,然后引发了一系列的事件。
到了第二天早上,王守备便命人自沧州大牢里,寻来十几名犯人——里面其实没几个重犯,毕竟不久前刚刚执行了秋绝,但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轻重了。
总之,这些犯人在官差的驱策诱使下,在衙门里整整搜寻了大半日光景,到得这日下午,才终于与那官印打了照面,并生生折去了两个犯人。
余者仓皇而逃,任凭怎么威逼利诱,也不肯再踏入衙门半步。
王守备细问了当时的情景,就没再逼迫他们进去白白送死,而是将他们安置在了东南角门附近。
然而入夜之后,罪囚营里相安无事,那官印反而悄没声的,摸到了王守备的帐篷里。
多亏了王守备警醒,又早命义子备下重锤防身,非但没让那官印得逞,反而趁势锤扁了它的印纽。
此事一经宣布,城中官吏尽皆欢欣鼓舞。
稍有力气之人,也都换了重型兵刃,想要来个依样画葫芦。
可谁能想到,这却导致一场更大的惨剧!
次日黎明。
同知项文山最宠爱的小妾,在睡梦中忽然被挤下了床,迷迷糊糊的起身,正想撒娇抱怨几句,却骇然发现项文山的身体撑涨到溜圆,直赛过怀胎数月的母猪!
下一刻,项文山就气球似的炸裂开来,血肉骨骼泼洒的到处都是。
同日上午,两个结伴去小解的衙役,被发现死在了厕所里,躯体麻花似的扭在一起,足足被拉伸到丈许长。
同日正午,一名山海监内卫被发现爬伏在雪地里,微微张开的嘴里,含着带鞘的刀尖儿——经检查,他随身佩戴的绣春刀,被其整个吞进了肚里。
但谁也想不出,他是如何将其吞下去的。
同日傍晚,不止一人亲眼见证了,继任的刑房主事腾空而起越飞越高,自此再没有降下来过。
至此,所有人都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那官印被锤扁了印纽之后,反倒被激起了凶性!
当时人心惶惶,就有人提议先暂时退出城外,等到京城的支援到了,再对付那官印精不迟。
迫于压力,王守业不得不答应了这一提议。
是夜。
城中六户三十八名百姓死于非命,其中包括五岁以下幼童六人。
城内一时风雨飘摇人心惶惶,许多百姓携儿带女意欲逃出城外。
但此时雪已经下了八天八夜,这天寒地冻若有个投宿落脚的地方还成,真要露宿在野外,死在城外的比死在城里的,怕是还要多出好几倍!
王守业辗转悱恻,经过大半日的挣扎,最终毅然决然的选择返回城内,准备与那官印继续周旋!
但这一决定,却遭到了沧州官吏的一致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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