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养成笔记(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aiko
苏青冥身形不动,只是静静地由着她发泄自己的情绪。末了,见她止住眼泪,淡淡道:“闹够了吗?”
岚烟自知是刚才说话太过冲动,赌气抿了唇不语。
“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胡话。”苏青冥没有罚她的意思,而是把软绵无骨的她扶起来坐好。
岚烟想抬手抹去眼泪,动了动手指,发现右手开始有知觉了。
是刚刚苏青冥替她修补了经脉。
刚才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苏青冥也没有再次展露煞气。现在又替她疗伤,看来确实不会再次动手了。岚烟低下头,心情有些复杂。
“接下来我说的话,除你之外我从未和第二个人说过。”苏青冥神色变得严肃,低头附耳说道,“棠千结说的不错,琼珠的事情确实另有隐情。”
岚烟心下一惊,又听他说:“当年东宫叛军实力并不强劲,不足以要了她的命。不只是琼珠,另外两位渡鸦也绝不该死。”
“那是怎么回事?”她轻声问道。
苏青冥摇了摇头:“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仅如此,武国公竟然也伤得不轻,闭关修养了一个月才好。我事后回过东宫,没有找到任何一具渡鸦的尸体,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岚烟眼睛一亮:“会不会琼珠没有死?”
“不太可能。”苏青冥目光晦暗,“那日她临走前说,她此去身怀大义,必死无疑,务必让我照顾好你。”
岚烟怔然:“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知道。之前没有异常,直到太子案前几天,她那日原本应该在皇宫执行任务,却偷偷回来了。”苏青冥沉声道,“她应该那时候就知道了什么,而且冒险回来,一定不止是找我们寒暄。”
他顿了顿,说道:“我总觉得此事和武国公有关,他的武艺无出其右,没有理由受那么重的伤。”
“会不会是琼珠所伤?”
苏青冥肯定回答:“不会。”
“为什么?”岚烟不明所以,先前种种事情都云里雾里,怎么此事他那么肯定?
见他闭口不言,岚烟倏忽灵光一闪,连忙问道:“既然棠千结说的不假,那她说你不能违背武国公也是真的吗?”
苏青冥沉默良久,缓缓点头。
岚烟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知道苏青冥不会告诉她缘由。但是此刻她忽然振奋起来,好像身上的血都加速了流动。棠千结当时说的话,原来背后竟然牵扯出那么多事情。
她忽然生出几分大胆来,玩味问道:“既然你现在和我说了那么多肺腑之言,刚刚又为何对我动手?”
“岚烟。”苏青冥低头看她,“你若是刚刚死在我手下,未必不比你未来的日子要好过。”
他最后还是没有作任何解释,却叫岚烟从绝望之中生了许多释然。她遥望着车窗外纷走奔去的白云,困意慢慢地爬了上来。
即将睡过去时,她却听到身边的人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声。这声叹息包含了太多错综纠葛的感情,让她极难将它和苏青冥这个冰山般的人联系在一起,索性当作没听见。
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自己被推开了,随后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巨大痛苦般,苏青冥低吟了一声。
往后便再无动静。
虽说是刚刚入春,但汴州的气温却骤然热了起来,午后的太阳让人只想打瞌睡。
刺史府门口的侍卫打了个哈欠,却见一个老妪杵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朝他笑了笑:“这位大哥,行行好,我家孙女云照在贵府做婢女,烦请您叫她出来一趟,我有东西想给她。”
侍卫刚想不耐烦地赶她走,手里却被塞了什么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枚翠玉。他假作思考,随后答应道:“云照是吧?你等着吧。”
“谢谢大哥,那我就在这旁边的小巷子里等她。”老妪连忙称谢。
言毕,侍卫便进府去了。不一会,一个瘦小的婢女走出门,直奔小巷而去。
她刚一拐入幽静无人的巷子,就被扮作老妪的岚烟从背后打晕。楚翔立刻现了身,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和婢女衣物。
“七日之后,苏大人会和监察御史一起来汴州。姑娘务必在七日内找到刺史贪污官晌的证据。”楚翔复述一遍任务,又指了指她手上的化蛇,“苏大人还嘱咐在下,说姑娘手上的东西会打草惊蛇,让我先替姑娘保管。”
岚烟登时脸色一黑,磨叽半天才把手上的化蛇解下递给他。
楚翔面无表情下化蛇,继续说道:“刺史府现在守卫严了数倍,似乎是刺史请了贵客,灵鹊潜入不了。姑娘的额外任务就是探明贵客的身份,以及他来此目的。”
细作养成笔记(NP) 贵客
门口的侍卫往小巷焦急地张望半天,云照终于走了出来,朝他露齿一笑道:“谢谢大哥!”
说罢,她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刺史府。
岚烟此番扮演的婢女叫云照,原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小杂役。因为和她身形比较像,加上为人内向,平时不太说话,所以被影鸦当作了替换的目标。
刺史府的地图她仔细看过,进门之后还不算陌生,沿着小路一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百无聊赖地待了一会,没有人来找她干活,岚烟开始坐不住了。苏青冥给的七日时光不长不短,这次没有灵鹊相助,她只能靠自己去找所谓的贪官证据。
四处转悠了一圈,岚烟注意到一些异常的地方。这个刺史被弹劾说是贪了千余两黄金,可府里的摆设和装潢偏偏朴实又简单,连个花草假山都没有。仆婢也是少得可怜,一路上遇不到几个。
另外,岚烟得知的消息说刺史还是有家室的,一名正妻两位美妾为他添丁几口,大的已是弱冠,小的尚在垂髫。然而她走来发现,内堂全都空空荡荡,一个作主子的都没有。
越往里走,侍卫越森严。走到最深处的院落时,隔着门口把守的两个侍卫,岚烟悄悄朝门内张望过去,见到里面景象时,心里略有些吃惊。
这是后花园,几间雅致的楼阁矗立在广阔敞亮的湖泊岸旁,水面波澜不兴,一半被围墙环绕。若说是附庸风雅,可这湖泊上什么景观也没有,一艘小舟孤零零地停靠在边上,看起来格外孤独。
两位男子从门里快步走出,一个脸上挂着谄媚的笑,看起来像在巴结另一个人。而另一个身形很瘦,其貌不扬,忽然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岚烟,她连忙起目光。人皮面具戴得服服帖帖,她也没露半分内劲,为什么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虽然岚烟对他的长相没有任何印象,但总觉得像在哪儿见过他。
眼看二人朝另一个方向去了,岚烟运起静心诀,屏息听着二人的交流。
谄媚的男人大约是个仆役领班,一直管瘦男人叫“李爷”。碎言片语中依稀能听出来,他说的是晚上刺史要在后花园宴请贵客一事。刺史被弹劾停职,天天在府里拿下人出气,以至于现在连个送膳的婢女都凑不齐。
李爷一直没说话,都是那领班在叨叨。听到这些,岚烟眼睛一亮:她的机会来了。
夜幕四合,凉风习习,湖面倒映出皎洁的明月,在漾起的涟漪中散开。
岚烟跟着另一个婢女,二人端着餐盘,鱼贯从院门中而入。
下午的时候,她故意去领班面前晃了一晃,才叫领班想起来还有云照那么个不起眼的婢女,赶忙叫她来帮忙传膳,解了他燃眉之急。
此刻,岚烟手里的餐盘都是百姓家常见的白瓷餐盘,菜式更是简单朴素。她心里更加疑惑,这汴州刺史曹正光真的贪了吗?这里处处透着寒酸,他贪的那些金子去哪了?
湖畔楼阁四面以竹条帘笼盖,此刻面朝湖面的帘卷起一半,隐约可见里面光景。宴席桌上只有二人,微胖那个应该是曹正光,对面的人背对着她,看不到长相如何,只能看见一身玄衣,大约就是那位贵客。
白日那个被称为李爷的瘦男人随侍在侧,看来是这位贵客的亲信。
端着餐盘,岚烟小心翼翼地走上木梯。桌上气氛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岚烟趁低头摆膳之际,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位贵客,目光一滞。
月光映亮了他的面容,如同瑶台之上傲然盛放的牡丹,细腻无瑕的皮肤宛如昆仑美玉。内心深处的朦胧记忆开始变得清晰,这是在扬州云市前夜,身负重伤而藏匿在她房间里的,那个姓于的男人。
他是那个贵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汴州刺史府?
他没有注意岚烟的目光,唇角抿紧,始终注视着曹正光。尽管他看起来比曹正光年轻许多,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曹正光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开口强笑道:“寒舍简陋,还请您多多担待。”
“是挺简陋。”男人冷冷笑开,眼中寒意一片,“所以你贪的那些金子都用哪儿去了?”
曹正光频频用手帕拭着额上的汗渍,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岚烟不动声色地摆着手上的菜肴。曹正光虽然现在被停职了,但是至少还挂着汴州刺史的名,怎么说也是汴州最高的官,他为什么那么怕这个男人?
难道他是监察御史?可监察御史现在应该身在东都,和苏青冥一起办案。
正在此时,男人的目光忽然扫视过来,定格在她的脸上。她虽然低着头,但是能感觉到他正仔细打量着自己,心里一慌:他认出自己了?
她来之前特意认认真真地检查过一遍人皮面具,外表定是无恙。现下她也敛了内气,不该被发现啊。
男人蹙起长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岚烟平静着呼吸,从餐盘中小心地捧出汤羹。上完餐之后,她原本是要候在一旁,直到二人吃完。但是如果真的再待下去,万一被男人认出来了,她就完了。
周围没有灵鹊能救她,她身为细作如果暴露,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拷问或者被处死。
必须立即明哲保身。
岚烟双手捧着瓷盆,轻轻搁置在桌上。纤指施了一分力道,故意将盆摆得歪了一些。这错误微小,不足以叫刺史对她施以重罚,却足够让她被撤下去。
“你怎么回事?怎么连个碗都摆不好?”见状,曹正光果真变了脸色,大发雷霆,“没看到我今天请了客人吗?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天天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旁边的仆婢全哗啦啦地跪下了,岚烟也借机跪在地上,颤声求饶:“主子息怒啊,婢子不是有意的!”
阁楼里全是曹正光的骂声,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岚烟伏在地上不敢擅动。
兴许是骂得累了,满脸涨红的曹正光朝领班招招手,领班会意递上一根儿臂粗的木棍。男人见此情形,皱眉道:“你做什么?”
“这贱婢让您见了笑话,不打她几下不涨记性。”曹正光一边赔笑着,一边举起木棍就朝地上的岚烟挥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她背上。
岚烟猜到他要施罚,做足了思想准备,但仍然被这一下砸得眼冒金星,直接半趴到地上。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现在连个仆婢都找不到了,但愿他赶紧打完把自己撵走。
“住手。”男人立时出声,喝止了准备打第二下的曹正光。他转头朝后面的瘦男人说道:“李合,把她扶起来。”
李合沉默着上前,把疼得手脚发软的岚烟扶正站定。
曹正光到底是个没有修为的人,这一下伤得不重。她深呼吸几下,匀过了气,便不那么痛了。
“曹正光,我提拔你上来,是看你忠厚老实,虽然做不出成就,也不至于捅什么篓子。”男人厉声道,“你现在倒是能耐了,被停职了还要重责下人,我看你是忘了江州刺史什么下场了!”
他这话说得中气十足,一时间竟叫满阁的人都为之所震。
岚烟定定地看着他侃然正色的样子,隐约猜出几分此人身份。
曹正光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忙趴伏下身,额头紧紧抵在地上,连声说道:“都督饶命!”
“千余两黄金也就罢了,多的是比你贪的。但你居然还惹了韩王。”男人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严词厉色道,“你未经许可擅自离开汴州前往河阴县。好巧不巧,就在那几天,韩王世子的船在河阴附近遭遇河盗,此事与你有脱不开的关系!”
“都督所言,下官实在是冤枉啊!”曹正光把头埋得更低了,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岚烟蓦地瞪大了眼,君雁初一案居然和汴州刺史有关?
“你若老老实实交代,我还能保你一条命。”他半眯起眼,“监察御史马上就要来了,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说罢,他不再多看一眼,拂袖离开。李合也立刻跟上他,两人走入茫茫夜色之中。
曹正光在领班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额头上全是汗,用手帕胡乱擦拭着。
都督,岚烟知道的都督不少,但能让汴州刺史都为之惧怕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看到这个姓于的男人觉得颇为眼熟。
因为他和贤王长得有五分相似。
她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在朝廷拜尚书令,兼侍中、荆州大都督、东都牧,是六位丞相中仅次于韩王的存在,权势滔天,单手蔽日。
他也是当今五皇子——豫王,曲舒瑜。
细作养成笔记(NP) 藏书阁
宴席不欢而散,曹正光被吓得不轻,没有再做责罚,草草地打发他们下去了。
然而堂堂豫王出现在汴州刺史府,还提到了君雁初一案和曹正光有关,这件事对岚烟冲击太大。她几乎整宿都没睡好,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前因后果。
汴州隶属于豫王的管辖范围,曹正光理所当然是豫王的幕僚。但无论是贪了钱还是涉及河盗一案,豫王似乎都毫不知情。
他为什么要背叛豫王,去做谋害韩王世子的行为?
还有云市前夜,豫王怎么会出现在扬州,还被人刺伤成那样?
岚烟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头绪,到后来只余下无穷无尽的后怕。当时豫王已经看到了她的长相,如果她没有遇上君雁初,而是成功被贤王买走,那等着她的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理论上来说,豫王的出现非同小可,她必须立刻脱身汇报给灵鹊,再由苏青冥做定夺。
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岚烟不想就这样半途而废,她要继续潜伏下去。
虽然彻夜难眠,好在豫王大约是没有看出来自己的身份,所以一整晚外面都安静如许。岚烟是绝对不敢去主动招惹豫王的,她必须从刺史身上下手。
翌日清晨,迷迷糊糊之间,还没睡醒的岚烟就被领班叫到了外面。
听他狐假虎威地教训一通,岚烟才知道曹正光还是记仇她昨日的举动,罚了她今天去打扫藏书阁。
藏书阁孤立在刺史府一角的院落里,是为上任刺史所建,曹正光不爱看书,从来没迈入过此地。
岚烟一推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睁不开眼。努力看清之后才发现,这里久无人至,四角都结了许多蛛网,书卷摊得到处都是。
仅此一眼,她就暗暗将这个曹正光腹诽了一番。
今天她原本想去刺史的卧寝找找线索,没想到被安排了这个苦差事。估算一下要打扫的时间,怕是暂且顾不上自己的任务了。
太阳西沉,岚烟把最后几卷书塞回架子上,拉伸一下手臂,总算是将打扫工作告一段落。
不远处的书架之后,忽然响起极轻极轻的“嘎吱”一声,她立即屏住了呼吸。这里因为年久失修,地板摇摇欲坠,走路尽管再小心都会发出声音。
刚刚那一声,就意味着有另外的人进来了。而且此人动作谨慎,有意不让她察觉。
岚烟贴住书架,一动也不敢动。四周安静至极,甚至能听到楼下仆人走过的声音,就好像方才那一声是她幻听一般。
看来这个人轻功颇高,不知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靠近她?难道她的身份被识破了?
藏书阁的窗户都是人无法穿过的直棂窗,如果想逃走,必须从大门走。来的那个人一定也知道这点,如果贸然离开,那她很可能会在大门被逮个正着。所以现在必须耐住性子,等他露出马脚。
但无论如何,一场正面冲突避不了。
这短短的静谧时分如同度日如年,岚烟背抵在书架上,聚会神地观察四周的动静。
忽然,一点闪光以迅雷之势朝她袭来,被她敏锐极迅地捕捉在眼里,侧身避让躲开,直直钉在她背面的墙上。视野里依然没有出现任何敌人,却又接连飞来几枚暗器,也被她顺势躲过。
岚烟被来人看到了,现在是她在明,对方在暗。她必须以静制动,直到分辨出对方的大致位置,才能确定逃走的方向。
接下来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后续的攻势。她心里有些焦急,不知道对方在等待什么。
她无意识地往后一瞥,目光定在了方才射来的那枚暗器上,眼睛蓦地瞪大了。
燕尾镖!
这里怎么会有燕尾镖?和苏青冥在车上的对话刹那间回响在脑海,如同时雨骤降在湖面上,雨点激荡起涟漪相撞。来人的身份化成千万个可能性,最后只有一个慢慢凸显出其形状。
对方当然不会放过她此刻露出的破绽,一瞬间数枚暗器朝她飞速袭来。岚烟立刻回神反应过来,但时间来不及给她全身而退。尽管避开了大多数,还是有一枚击在她的肩膀上,带起一阵细微疼痛。
“姑娘若是再想跑,下枚燕尾镖就会要了姑娘的命。”沙哑怪异的声音从极近的书架后响起,伴随着一个人从书架拐角走了出来,驻足在她面前。
这个声音岚烟记忆犹新。这是在怀州外,和尧风一起遇到的那伙黑衣人的首领的声音。只不过此刻他不再是那一身全黑的打扮,而是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岚烟捂住肩膀,牢牢地盯着他的脸,艰难地吐出二字:“李合!”
“姑娘记性不错。”李合面露微笑。
一阵麻痹感从肩膀蔓延开来,是燕尾镖上涂了剧性迷药。岚烟这才发现有一个致命错误,从开始就一直被她所忽视,那就是自称是豫王妃这种谎言,怎么可能骗过亲王豢养的刺客。
何况是一众刺客之首。
李合当时的撤兵之举无非是忌惮几分燕王,拿她的话找了台阶下而已。
但是她不明白,自己尚在易容,对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一个玄衣男子从李合身后缓步走出,朝她悠悠说道:“烟姑娘,扬州一别,已是过了二月了。”
岚烟看着他,抿唇不语。倒是李合走上前,撕去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姣好的面容来。
“你的身份我调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出线索。直到你自称是豫王妃,我才从官家女子开始调查。”当她的真容显露出来时,他笑了一下,话语却无情而冰冷,“武国公的庶女,时岚烟。”
岚烟沉沉地闭上了眼。既然身份被斩钉截铁地戳穿,她就再无挽回的可能了。原来从扬州留他的那日起,一切都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
和这世间所有的情报组织一样,影鸦要是被识破了身份,为了避遭受后续的非人拷打,必须立即自裁。当初君雁初不知道她的势力和身份,所以才能逃过一劫,但现在是退无可退了。
难道除了绝望自裁,她别无选择了吗?
清冷的月辉从天窗中照耀下来,岚烟微微一愣,随即浅浅漾开笑意。她的笑容孤寂冷清,舒瑜见状一时声,默然地看着她。
今天是满月之日。苏青冥一定知道这一点,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在这个时候来刺史府,就是为了把她送上目标的床。
棠千结和琼珠皆是枉死,苏青冥还这样利用自己,而武国公更不用说。她岚烟何至于此,要把自己的命交给这些人支配?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命运呢?
她绝不能就这样自我了结。
如此想来,绝境之后另有生路。
“我和豫王殿下同仇敌忾,目标都是贤王,我也知道殿下想要什么。”岚烟用最冷静的声音说道。
舒瑜听她点明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做隐瞒,反而挑眉问道:“说来听听?”
“殿下让李合在怀州城外,不顾燕王也想强掳走我的原因……”岚烟深呼吸一下,努力让自己在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面前生出几分底气,“恐怕是为了韩王世子一案吧?”
舒瑜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她说得不错,当时舒瑜被禁足在豫王府,偏逢韩王世子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内遭遇河盗而不知所踪,他让李合率人沿河道搜寻幸存者,正巧就遇到了岚烟。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岚烟,对李合吩咐说:“李合,你去外面守着。”
李合得令退下,随后舒瑜简洁道:“条件。”
“你别要我的命。”
“我并非恩将仇报之人,本就不会对你动手。”
岚烟听闻松一口气,俯身道:“其余全凭殿下定夺。”豫王的强大她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小命就在他一念之间,哪里敢不知好歹地和他谈条件。
舒瑜正想开口,却忽然见她有点不对劲,皱眉道:“你怎么了?”
是盈月丹在发作。岚烟在心中回答,苏大人,那我就遂了你的意。
她倏忽抬起头,水眸中泛出几分妩媚,盈盈楚楚地望着他,暗示意味十足。
没想到舒瑜却轻咳一声,避开她的目光,冷声道:“姑娘还请自重。”
岚烟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现在显得她在逼良为娼一样?她不死心地上前一步,轻启丹唇,千娇百媚道:“殿下……”
话音未落,她的后颈就挨了一下。
岚烟被他直接劈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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