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1912

    “哎呀，这不是老实嘛，这不都是说你回老家江苏了嘛，这咋的，妮子他爹，妮子他爹，快看看，快看看，这是谁来了！”

    正烧着灶的妇女一见着宋老实，立即满面喜色的冲着屋子里嚷喊了起来。

    “老实，我的老实哥啊！”

    人喊着，声一落，屋子里便走出来个一个又老又瘦的老头儿，看在刘明山眼里这人分明就像一个抽抽马马的干枣儿，脸上的皱纹就像那老树皮似的，眼睛凹进的眼眶里，弯也驼着，一笑的时候，还掉了一颗门牙，那一脸的笑容，甚至比哭还难看。

    “六子……”

    上前一把抓住马六的胳膊，瞧着这比自己走时，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的马六，宋老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啥。

    马六却露出豁牙子，笑了起来。

    “老实哥，俺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妮他娘，快，快烧壶酒，俺要和老实哥好好的喝……老实哥，这，这个先生是……”

    直到这会，马六才注意到宋老实身后跟着的那个人，那人穿着一身西装，看起来就像是，嗯就像是那些东洋小鼻子的课员。

    刘明山先鞠一躬，随后才从衣袋里拿出名片来。

    “你好，马师傅，我是**公司招工局大连招工处刘明山，这是我的名片！”

    “哦！”

    瞧着这人，再看着他那名片，马六应一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才是个好，这人穿着看着都金贵，显不是在这地方吃饭喝酒的人，若是到后头的饭馆里头，这家里现在……

    马六的神色变化，倒是落在刘明山的眼里，他连忙开口说道。

    “来的时候，宋师傅就在那边山东饭店里定了个桌，说是要好好和他兄弟喝两杯，宋师傅，您看……”

    话间的功夫，刘明山便做出了一个人情来，这人情只让宋老实心里一阵感动，他一把抓住马六的胳膊。

    “走，咱哥两，去好好的喝上两杯！”

    刻钟的功夫，一行三人，便到了离开棚户区差不多小半里地的山东饭店，径直去了一个小包间，三人一座下，不一会菜便上来了，接着宋老实和马六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其实也没啥好聊的，就是聊聊过去两人的感情。

    “老实哥，你还记得刘轱辘嘛？”

    “记得！那小子人憨点，可干活不偷懒，悟性一般，估计……”

    不等他说完，马六便打断他。

    “死了！”

    “啥？”

    “活活累死的，前阵子小鼻子要赶班装一个火车头，大热的天，在机炉里，最后活活热死的，人送到医院里头，都没撑两钟头，就死了！”

    “赵保全那？还记得吧！”

    “记得！”

    “也死了！”

    ……

    死人的事，常有发生，这会说着，两个都沉默了下来，只是喝着闷酒，到最后，马六又指着宋老实的手指头。

    “老实哥，你丢了几个手指头，小鼻子想弄我的时候，我就用针扎自己，一困了就扎，结果，这身体也垮了……”

    又是一杯闷酒，到最后，他又是一叹。

    “可比他们，唉……”

    又是一声长叹，之后马六便端着酒杯说道。

    “哥，你还有老家，若是我有老家，也回老家种地去了！这活啊，还是……不说了，不说这些丧气话了！”

    端起酒杯，马六示意宋老实喝酒，而宋老实喝完酒，双眼盯着的马六说道。

    “六子，实话不瞒你，原本，我回老家，也是想种地来着，虽说老家的地薄了点，可糊着口总没啥事，这不，俺老家那块，现在不是修铁路嘛！”

    见马六还在那喝着闷酒，宋老实却又继续说道。

    “是咱中国人修的铁路！”

    哦！应一声，这会马六才算是缓过来神。

    “修路好，修好了铁路，干啥都方便！”

    “可不是，这不，铁路公司请了俺，让俺在技工学校当师傅，就是和沙河口的技工养成所一个样，就是教人开机器，一个月给五十个大洋的工钱。”

    “啥！五十块大洋！”

    （首先在这里感谢放風、有事说事··、陆海、－strike－、小小小新人、违宪调查、汉武天下大的打赏，谢谢各位大大对无语的支持，无语一直在努力中，呵呵！无语会用努力更新码字来回报大家的！谢谢！）




第069章 消失(第二更)
    “啥！五十块大洋！”

    一惊，放下筷子，马六那原本半驼的背几乎是瞬间直了，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工钱，比那东洋小鼻子的高级技工拿的还多。

    教人，老实的手指没了都能教人，自己身子骨是不比从前了，可，可也能教人啊。

    “老，老实哥，那，那地方还要人不是？您看看，俺，俺行不了，俺……”

    听着马六的话，宋老实憨厚的一笑。

    “六子，这次和刘先生一起来大连，就是招工的！”

    接着宋老实便把公司开的招工条件说了下，招的技工，什么高级技工，每月五十块大洋，中级技工四十块之类的条件，还有连云港试工。公司出船票，带着应招来的人一块儿回去。只要和公司签试工合同，就先给十块大洋。

    “……即便是到了连云港试工没试住，也送五十块大洋，就算见面礼！”

    “啥！还有这好事！”

    听着巷子里传着的消息，张金宝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要去一趟，试工没试住，也能拿五十块大洋的见面礼，这，这可不就是天上掉陷饼的好事。

    “可不是嘛，是宋老实的带的信，宋师傅的话，还能有了假，这不，刚下工，就有人去那个东和大旅馆了，只要是能过宋师傅那一关的，签了试工合同的，那刘经理，便现数五十块大洋！”

    晕晕沉沉的，刚下工的张金宝都听不到其它人接下来再说什么什么川崎船渠、大连机械会社都有工人想到那连云港去试工，至于什么来者不拒的，都没进他的耳朵，脚抬着，张金宝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咋走的路，只知道一抬头，便到了东和旅馆。

    “金宝，你咋来了？”

    宋老实瞧着张金宝，他可是自己大徒弟的徒弟，他的事大当子刚才和自己说来着，原本着还想晚上去找他来说。

    “师、师爷，您，您看俺成不！”

    “成，成，就凭你开的那铣床，你就一定能试上工！”

    这张金宝可是自己的徒孙，这小子年岁青，可悟性好，那铣床开的不过三四年的功夫就比过自己那大徒弟了，当初自己还寻思着，没准等再过几年，再教教他开车床来着，可……

    “来，金宝，快到刘先生那签合同！”

    说着，宋老实又冲那刘先生说道。

    “刘先生，这是张金宝，是个开铣床的好手，不用试工，若是他试不过，怕这沙河口能试过的都不到六百！”

    “成，宋师傅您这么说，张先生，您直接和公司签合同吧！”

    说话着，刘明山便取出另一份合同，那是公司特意准备的聘用合同，签这种合同书的工人免试工，只要一签字就是公司的工人。

    “嘟……”

    沙河口铁道工场的上工的汽笛第三次响起的时候，门卫横山片这才发现，今天上工的人比平常少的多，平常那些个中国人，顶多第二次拉汽笛的时候，就来个差不多了，今天，这都三遍了，都没见几个中国人来上工。

    “人那？人都到那里去了？”

    喝问声从沙河口铁道工场的厂房内传出来，空荡荡的厂房，不再有机器的轰鸣，不再有工人们的身影，除去几名车间长和打扫卫生的小工之外，空落落的厂房内，只剩下那死气沉沉的机器。

    铸件场的藤井瞧着不见一人的车间，急得满头都是汗，工人怎么就消失了？

    难道是罢工？

    “桑君，快去看看，那些工人都到那里去了！”

    在桑田离开厂房后，藤井连忙一路小跑的跑出车间，这会他看到其它几个场主管似乎都在一起碰到。

    “我那里只来了几十个工人，都是日本工人，中国工人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

    “我那里也是一样！”

    “藤井，你那呢？”

    正在交谈的伊藤看到藤井朝这边跑了过来，连忙急声问道。

    “我那里也是一样！”

    “该不会是罢工吧！”

    “支那人知道罢工吗？”

    大连川崎船渠，十年前，俄国人耗资近两百万卢布完成了这座船厂的一期工程，3000吨级船坞和栈桥码头各1座，大片的厂房、仓库，5年前，川崎造船所从“满铁”租借大连船厂后，立即着手对其进行扩建和改建。

    首先改建和新建了一部分水工设施，扩大了修船和造船能力。先将3000吨级船坞扩建为5000吨级，新建小型系泊码头和“引扬船坞”，生产车间增加到10个，并逐步配备了造船、造机、机关车和车辆制造所需要的设备。

    现在川崎船渠不仅可以在修船时换装部分机械设备和零件，船体大修，同样可以制造小型陆用和船舶机械设备、小型钢质船，而事实上川渠造船所之所以扩大大连川崎船渠的目的，就是为了垄断大连的修船、造船业。

    近5年的扩张，每天上午8点，上工的汽笛声拉起的时候，川崎船渠内上百座车间厂房以及船坞内，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工人，而今天，上工的汽笛比平常多拉了三四次，可船厂内依然是空落落的。

    铸造车间、锤新车间的烟筒这会不再冒出煤烟，甚至就连同木器车间都听不到锯木声，而在那座昨天还有上百人工作的5000吨船坞内，这会只能看到一艘即将下水的货船，还有十几名日本技术人员，在那不知所措的来回走动着。

    大连川崎船渠社长宫本富泽这会同样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那双金鱼眼只是傻傻的盯着那艘即将下水的3000吨货船，这是船渠迄今为止建造的最大的一艘货船，这艘船建成了，意味着川崎船渠将一跃从修船厂，变成一家真正的造船厂。

    “再过一个星期，他们就要到了！”

    嘴边喃语着，宫本的面色苍白，原本按计划，一个星期后，这艘货船就会下水，到时会有来自日本的记者对货船下水进行报道。而野心勃勃的宫本甚至计划在新闻报道之后，便在日本公开募股，进一步扩大船厂，再建一座万吨船坞。

    可现在……

    工人去那了？



第070章 釜底抽薪(第一更)
    工人去那了？

    来回在船渠内踱着步子，宫本富泽的眉间尽是愁意。

    难道有人煽动罢工？

    想着那些支那工人一直对船渠的工资颇有怨言，宫本富泽下意识的认为肯定是有人煽动罢工，没准还有一些日本工人参与其中，现在在国内经常有人煽动罢工，没准有些工人把那个毛病带到了大连。

    “他们可真会挑时间啊！”

    望着那艘快要完工的商船，宫本富泽摇了摇头，如果他们真罢工的话，自己还真拖不起。

    “李桑，找到了工人了吗？”

    远远的看到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心烦意乱宫本一路小跑的迎了过去。

    被称作李桑的人累的大都喘着气，同时先是摇头，接着却是又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他们不干了，都跑了，所有人，都跑了，有坐火车的，有乘船的，那棚子巷里除了老娘们，还有小孩，根本就见不着人……”

    “怎么回事！”

    李桑的话只让宫本富泽一惊，都跑了！工人们怎么可能都跑了，他们不吃饭了！不挣钱了吗？

    “听说，听说是一家南方一家叫什么**的公司，在大连招工，大工匠一个月50块大洋，工匠一个月30块大洋，就是小工，一个月都开了20块，都跑了，都去跑南财了！”

    “什么……”

    宫本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都跑了，工人都不干了！

    自己用了五年的时间培训的那两千多名工人，都跑了，都离开大连了！被其它的工厂挖走了！大连川崎船渠算是完了，自己的梦想，自己的野心，都……突然，他的双眼一瞪，一把抓住面前的李桑。

    “去，去报警，把那些人都抓回来！他们，他们和会社有合同！”

    “社，社长……”

    这会一个日本人小心翼翼的接了一句。

    “会社没和中国人签合同！”

    一句话，让宫本回过了神来，不和中国工人签雇佣合同是各个大连会社工场不成文的规定，这是为了裁员方便，而现在呢？同样方便他们离开工厂。

    “完了，我完了……”

    无力的放下双手，宫本的那双金鱼眼，这会尽是死灰之色，他看着船坞内的那艘3000吨商船，为了接到这艘船的定单，自己不惜和船运会社签定苛刻的供货合同，推迟一天下水，船渠就需要支付1000元的罚金，推迟一天交付，就是2000元罚金。

    而现在，没有工人，什么时候才成造完这艘船？

    摇摇晃晃的离开船坞的宫本，并没有听到被技术人员围着的李桑，接下来说的话，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想办法渡过眼前难关更重要的事情了。

    “沙河口铁道工场、大连机械会社、还有十几家企业，反正不单单只是满铁的企业，就是各个会社的企业，小工以上的工人，几乎都被挖空了，火车站里、码头，到处都是离开大连的工人！大连的工人，都让**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