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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时狩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唐酒卿
停泊区第八中学位于旧商圈不远处的工厂附近,它原本是工厂的子弟中学,后来改成了停泊区第八中学,但在这里上课的学生仍然是旧工厂里的员工子弟。因为学校靠近废弃工厂,校墙都砌得很高,高到快比得上旧区水塔了,所以看起来不像学校,像监禁所。
晏君寻反戴着棒球帽,坐在校门口对面的路边摊上剥茶叶蛋。
今天是阴天,非常闷热。
茶叶蛋老板只穿着背心,背后都被汗濡湿了。他在捞蛋的时候对站在边上抽烟的时山延说:“你也是家长吗?”
时山延移动目光,落在晏君寻的头顶,很是自然地说:“是哥哥。”
“兄弟啊?”老板指了指坐在凳子上的晏君寻,瞎客套,“难怪呢,长得这么像。来干吗的,给你弟报名上课吗?”
时山延笑了一下,说:“这么大的小孩都难管。”
“就是这么大才难管,”老板手脚利落,擦完桌子就抱着手臂,跟时山延闲聊,“不过自己打一顿总比出去被人害了好。”
“是吧,”时山延把烟掐了,他最近有点抽过火了,“我听说学校前段时间有新闻?”
“这段时间全是新闻,”老板说,“高一一个女孩被人在家里害了,凶手好嚣张,先在新闻上跟督察局叫板,接着又从第二中学绑了个女孩。前两周督察局天天在这里巡逻,但是没办法,就是抓不到人。”他又感慨道,“听说两个女孩学习都好,是能考光轨大学的料子呢。这凶手吧,肯定就是失业了反社会,拿孩子撒气,见不得人好。”
时山延没接话,他从这个位置往左看,说:“这块出租车挺多。”
“最近新闻一出,家长都来接孩子上下学。这片没公交站,可不得坐出租车吗?”老板指向远处的楼群,“那个被害的高一女孩就住那片,放学也坐出租车。”
时山延看着那楼,又看向旧商圈。
两地距离不远,中间有的是路。
时山延问:“到那里路多少钱?”
“不好说,”老板算了算,“不绕路的话一趟20多块。”
时山延发现这片的系统监控都安置在主路上,靠近学校和废弃工厂的系统监控摄像头都被人砸烂了。
这位置很方便,凶手能把车停在这里看四号受害者胡馨上下学,没有校卫和家长会管他。
* * *
晏君寻不吃鸡蛋,茶叶蛋也不吃。他只是享受剥蛋的感觉,这能让他专注。
他坐在这里能看到学校的前操场,那里竟然有一棵货真价实的槐树,虽然已经挂了吊瓶,但它是真的,还长得很胖。
“工厂刚建起来的时候,这里是片槐树林。”时山延从后面俯下身,捡过晏君寻的茶叶蛋,“小孩不要浪粮食。”
“这个学校一点都不安全,”晏君寻注视着学校的校墙,“出来的小孩都能被陌生人接走。”
“因为它是所中学,”时山延尝了口茶叶蛋,“大家放学基本都会成群结队地走。”
“总有例外,”晏君寻耷拉下眼皮,“学校要防患于未然。”
时山延把茶叶蛋几口吃完,一直看着晏君寻。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盯着总没错。
第60章 胡馨
胡馨住在废弃工厂的员工小区, 这里又称“老人小区”,基本没几个青壮年。胡馨的爸妈原本是废弃工厂的员工,工厂倒闭以后, 他们在停泊区焦炭厂附近开了家早餐店, 很少回家。胡馨妈妈每天都会和胡馨视频通话, 6月2日那天晚上,她打给胡馨没有人接,她以为是时间太晚,孩子已经睡了, 于是在第二天早晨专门回了趟家,结果打开门看到一片狼藉。
胡馨的尸体正对玄关, 她头上的塑料袋还印着爸妈早餐店的店名。这个场景让胡馨的妈妈当场晕厥。
“她父亲报的警, ”晏君寻走在昏暗逼仄的楼道里,“他妈妈现在还住在医院里。”
时山延看到楼梯上积满灰尘,小窗已经脏得看不清外边的风景。楼里很热, 只有楼上人家的破旧电风扇在“呼呼”转动。他的衬衫贴着身体,环境让他感到一点闷,但更多的是熟悉。
停泊区有很多地方都和停滞区相似,它在时山延眼里像个半机械化的怪胎。在停泊区新城区,你能看到一些光轨区的影子, 但仅仅是影子而已, 它的真实面目都暴露在这里。
时山延说:“可以理解。”
胡馨的家在三楼,房门还是老式的挂锁。时山延对它用了点“技巧”,让两个人顺利进入。
晏君寻最先看到的是玄关对面的柜子,当时胡馨的尸体就放在那里。柜子前的血迹一直拖到了卫生间,那是凶手的主战场。
“他还在做这种事情,”晏君寻指了指卫生间, “专门把受害者拖到这里看着自己离开。”
屋内的窗户没有关,但还是残留着类似铁锈的腥味。时山延的鼻子很灵,他闻出这些味道基本都来自卫生间。
胡馨和前几位受害者的死因不同,她是溺死的。
晏君寻站到卫生间门口,他只是站在这里,就觉得里面有东西在尖叫。
门上有手印,因为胡馨从里面拍打着门。
晏君寻像是能看见胡馨的影子。她徒劳地挣扎着,对自己即将面对的结局充满绝望。
这是课本上没讲过的题。
胡馨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长相平凡,成绩优异。她的努力都在学习上,每天按时回家和妈妈打电话,再给自己做饭。她16岁的人生刚开始,梦想才写进课本里。
你不能问为什么,这问题无解。但直到某个时刻,当事人仍然会用力砸着门板,一遍遍地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这样?他妈的到底是为什么?
晏君寻推开了门,他不想再看着门板发呆。
卫生间是暗红色的。那些干掉的血还扒着镜子,像是要从镜子里爬出来的畸形物。洗漱台上也是血,还有呕吐物的痕迹。
胡馨趴在洗漱台前呕吐。凶手打人时下手很重,这对于一个只能跑400米的女孩儿来说太狠了,她只能用呕吐来表达身体的抗议。
凶手不是人,他是在胡馨胃里搅动的蛇。他啃咬着胡馨瘦弱的身体,让她逐渐站不起来。他拧住胡馨的头发,拖动着她,这对他来说是场示威。
晏君寻的胃部也开始抽搐,他看到了蓬头下的血迹。
凶手把胡馨拖到了那里,他打开水冲洗胡馨,动作娴熟。胡馨还在抵抗,她肯定哭了,凶手把她的头撞到了墙壁上,胡馨在冷水里哭泣,然后凶手决定让胡馨在那里“进食”。
工具仍然是牙刷。
晏君寻脑袋里的刺痛感又来了,他转开目光,可是画面如影随形。
凶手进行了他自以为的性侵,这是胡馨反抗最激烈的时间,原因是疼痛和屈辱都过于强烈。这种异物插入的行为把人变成了某种令人无法理解的下等生物。这种行为在心理上把胡馨——把所有受害者都狠狠踩在了脚底下,这种害怕甚至超越了被殴打时的害怕,它已经变成了胡馨尖叫中的最大恐惧。
晏君寻感到点疼痛,不是躯体上的,而是作为人的共鸣。这个卫生间里没有能让他喘口气的空间,到处都是受害者濒临崩溃的尖叫。
“进食”后胡馨的声音就停止了,她变成了一只布娃娃,被凶手再度拧着头发拖动。水应该关掉了,凶手把胡馨拖到了洗漱台旁。
晏君寻盯着洗漱台,说:“他在这里打开了水。”
胡馨磕到了洗漱台边沿,她已经没剩多少力气了。
你还想干吗?
你他妈已经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凶手没有停下,他让水充满洗漱池,接着把胡馨的头摁了进去。溅起的水花迸到了镜面,胡馨的手无处安放。凶手把她提起来,再摁进去。
这个畜生疯了吗?
“他的作案步骤变了,”晏君寻快速地说,“他以前都是先‘教育’再‘进食’,但是这次他在‘进食’后持续了教育行为。”
胡馨刺激到了凶手。
胡馨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凶手。胡馨让他失控,还让他嫉妒。他变本加厉地伤害胡馨。胡馨的死亡很突然,凶手肯定还没有尽兴,因为他在胡馨死亡后继续做着伤害的动作。
“胡馨是个学生,”时山延环视着房间,目光落在胡馨的全家福上,“‘学生’这个身份和‘卖淫女’一样,对他很重要。”
胡馨做不出刺激凶手的行为,因为她只有16岁,她没有前几个受害者那么有力气,并且对于凶手来说,他已经听惯了这些喊叫,它们刺痛不到他的神经。胡馨唯一能刺激到凶手的就是她的身份。
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没带走胡馨的全家福。”晏君寻退出卫生间,在难闻的气味里察觉到那张全家福的违和。
这不符合凶手前几次的隐藏恶意,他厌恶家庭,并且想要破坏它们。那他为什么不毁掉胡馨的全家福?
晏君寻后退几步,在端详全家福时撞进了时山延怀里。时山延对自己的位置很满意,他打着打火机,替晏君寻照亮了前方。
“他疯了,”时山延低声说,“或者被治愈了。就这两种解释,你选一个。”
第61章 风扇
林波波把饭放在地上。
易蜓惊恐地向后缩着身子, 她的脸颊被封口的抹布勒出了红印,在吞咽唾液时能感觉到疼痛。那张素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双眼肿得快要睁不开了。
林波波的影子延伸到了易蜓的脚边, 他注视着易蜓的小腿。那纤细的小腿露在校裙外面, 有着少女独特的光洁感。林波波感到一阵悸动, 他被这份神圣吸引了,不由自主地凝住了目光。
易蜓被林波波污浊的目光恶心到了。她把自己的小腿缩进了阴影里。
林波波站起来,走去客厅,过了片刻, 又走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只金属发卡,那是胡馨的东西。他讨好地把发卡递给易蜓看, 想要戴到易蜓的头上。
易蜓喉咙里发出粗重的驱赶声, 她怒视着林波波。
林波波强行摁住易蜓的上半身,把发卡插进她蓬松的头发里。他觉得这个发卡很好看,就是不太适合胡馨, 所以他自作主张地把它拿走了。
易蜓感受到林波波的手汗,那湿黏的触感就像下水道里的蛆虫,经过她的手臂时仿佛在蠕动。但是她抬高头,在无限循环的害怕里狠狠踹到了林波波的胸口。
别碰我。
滚啊!
林波波受惊般地坐在地上,撞翻了饭碗。他脸部涌上恼羞的红色, 朝着易蜓啐了一口, 骂道:“饿,饿死你!”
易蜓头发蓬乱,她是不易控制的牛犊,已经让林波波吃了几次瘪。林波波对易蜓的目光有着天生的畏惧感,他捡回饭碗,落荒而逃。





限时狩猎 第43节
房间在门关上后又陷入黑暗。易蜓的眼泪顺着眼角流, 把她的两鬓浇得发烫。
她想回家。
易蜓瑟缩在角落里,闭紧眼,发出遮掩不住的哽咽。她听到被遮挡住的窗外有风扇转动的声音,还有自行车路过的铃声。
她跟自由只有一墙之隔,时间正在流逝。
* * *
“他疯了,”晏君寻吃面的时候还在想事情,“否则他不会杀掉白晶晴。他跟白晶晴的关系很复杂,因为白晶晴那几年还在被老板包养。”
时山延加醋的手没停下:“你认为他们是恋人关系。”
他们坐在人头攒动的大排档上,隔壁老哥正在吆五喝六。烧烤摊的烟雾直冒,烤架上都是北线鸡部位,素菜很少。摊子边有个电风扇,卷动着闷热的风。几张塑料桌上泛着油光,啤酒瓶在地上东倒西歪。
旧区的烟火气冲散了晏君寻从案发现场带回的不适,他捏着筷子,说:“……他养不起白晶晴,他可能连自己都养不起,白晶晴不会跟他当恋人的。”晏君寻看着时山延,“你不怕酸吗?”
“不怕,”时山延卷着面,一语双关,“醋是最好吃的调味品。”
晏君寻不喜欢醋。他搅动着面,继续说:“不论白晶晴对凶手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都交流过。‘丽行’没什么警戒,凶手可以随意出入,想认识白晶晴不难。”
时山延说:“他没钱在‘丽行’消。”
“他可以在‘丽行’工作,”晏君寻想到了齐石,“最容易接近白晶晴的是保镖。”
然而保镖这个职业不适合凶手,他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服务生也不行,这些需要长期和人打交道的职业都不行,它们会迅速暴露凶手在表达上的缺陷。
大排档店内的光屏很小,店主8岁的儿子在用它看儿童科普。但是时间已经是凌晨了,老板娘把儿子抱走,有客人将光屏调换到了新闻频道。
新闻里说姜敛被撤职了,对于停滞区组织的戒备会继续进行,在下周还会区域封锁。很快刘晨就出现了,他那令人讨厌的脸无处不在,矫揉造作的语气和他的西装一样,都是专门为拍摄准备的。
“凌晨独家报道,”刘晨对着镜头强调,“独家。凶手还在联系我,他有话想说。我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因为他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没有畏惧感。人怎么可能没有畏惧感呢?我对他很好奇。”
有人在划拳,声音太嘈杂,几乎要盖住了光屏的声音。
隔壁一个老哥对身边的同伴喊:“这人以前写的性侵案子都挺好看的,特细致,还有心理分析呢。”
晏君寻掰断了筷子。
那老哥激情澎湃地说:“现在媒体自由么,他想说啥说啥,督察局还能封住他的嘴?”他“哐当”地把啤酒杯撞了一下,“时代变了啊!”
时山延回过头,正好看到刘晨在接电话。
这家伙总在接电话,他的新闻就是电话搞出来的,除此以外不需要做任何调查,这是他唯一的求证方式。
但是很奇妙,即便周围很吵,时山延还是在电话接通的那几秒空白音里听到了类似划桨的声音。他还想再听,光屏里就传出了女孩子尖锐的叫声。
这声音太响,不仅刺穿了刘晨的演播厅,还刺穿了大排档,让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凶手没有说话,只有受害者的尖叫声。
晏君寻触电般地感到细微的疼痛,他在那漫长的尖叫声里读懂了凶手的意思。
凶手在向侧写师示威。这是他的战利品,他正在向全世界炫耀!
可是晏君寻没有叫停,他明白坐在这里喊“停”没有任何用处。他想听清楚这声音是谁的,是已经遇害的胡馨的还是正在被劫持的易蜓的。
电话就挂断了。
晏君寻骤然站起来,在一片哗然声里走近了光屏。
“再放一遍。”
晏君寻默念着,把视频的进度条往回拉。电话又接通了,五秒空白,尖叫声开始。
没有反抗声,只有尖叫。
你他妈在做什么?恐吓受害者吗?
晏君寻不断地回拉进度条,站在那里反复听着,直至摊上的人开始抱怨。
“你在干吗啊?”隔壁的老哥仰起头,“你有病吧?”
不要吵。
晏君寻专注在尖叫声里,一种飞蛾振翅般的声音成为了尖叫的背景音乐,这个声音很小,小到晏君寻都想贴到光屏上听。
喝醉的人开始摔酒瓶,有几个人看着晏君寻站了起来。
酒瓶爆碎的声音妨碍了晏君寻,他低低地说了声“操”,把进度条又拉了回去。
店长眼看要闹事,赶忙在围裙上擦手,对晏君寻喊:“客人小声点,把音量调低嘛!”
晏君寻却觉得答案近在咫尺,那振翼声很熟悉,似乎不久前才听过。他努力屏蔽左右,想要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光亮。
时山延挡住了晏君寻,言简意赅地说:“结账。”
他说着用目光扫过外面的酒鬼,面无表情。
晏君寻在店长“好好”的应答声里又听到了振翅声,第一秒他以为是反复听视频的后遗症,但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了。
“电风扇,”时山延抓住晏君寻的手腕,不让他看向别处,“你继续听。”
振翅声加快,逐渐成为了划桨声。
是电风扇!
这和之前凶手住在旧商圈的地理分析重合了。
“他还住在这里,”晏君寻迅速说,“就在这个范围内。”
* * *
晏君寻在纸上画线,他背下了案子里所有受害者的住处。当她们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时,凶手的活动范围就变得很窄。
停泊区第二中学距离新区很近,但易蜓的家靠近旧商圈,就在丽行大楼附近的小区。
“这里没什么人安空调,”晏君寻在黑暗里指向更黑的胡馨家,“尤其是这种老人小区。”
老人独居都很节省,即便家里有空调也舍不得开,多数时候仍然在使用电风扇。
凶手在所有犯罪现场都没有留下自己的个人痕迹,他在这方面做得很仔细,所以晏君寻认为,如果是普通的,需要搬运的电风扇,凶手不会让它的声音出现在背景里,只有已经和他的生活融为一体,让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声音才有可能被保留出镜。
“有种很老的风扇安拆方便,一般都装在窗户外,还有种很老的风扇是悬挂式,基本都安在天花板上,”晏君寻抬头看着他们空荡荡的天花板,“悬挂式很好关。”
但是凶手没有关。
“如果是安在窗户外的,”晏君寻揉皱纸,“他开着窗户,左邻右舍却没人听到受害者在尖叫。”
时山延吹散座椅上的灰尘,说:“不排除他的邻居都是聋子。”
胡馨家的邻居就是空巢老人,耳朵不太好,一直听不清别人讲话。她住的老人小区不是特例,这种小区在旧商圈太常见了,南北战争打得无数人失了业,每个人在战后重建期都想往光轨区跑。
“他没什么钱买新房,有很大概率还住在原来的家里,”晏君寻说,“我们得去那些小区看看。”
“好的大哥,”时山延看着晏君寻,“你可以睡了。”
晏君寻沉默须臾,说:“他在日记里喊‘妈妈’很诡异。”
“成长环境很重要,”时山延略微仰起头,活动着自己的脖颈,“——对这种人来说。”
他又狡猾地把自己剥离在外,对自己的成长环境不再提起。
晏君寻在把自己埋进毯子里时,耳边还回荡着尖叫声,他睁着眼睛,没有助眠,他能这样睁到天亮。脑袋里的画面像是连续剧,受害者的家充斥着血腥味。
时山延的手臂搭着椅背,他问:“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晏君寻翻过身,好让自己看起来像睡着了。
“从前有只熊,”时山延自顾自地讲起来,“他撞死在了树上……”
“停滞区156号分区36809,”晏君寻的声音很低,“你讲他的故事吧。”
时山延的思绪在小熊小兔子小什么都行的动物里转了一圈,却听到了自己的编号。他的手指轻轻蹭着椅背,有点意料外的无措。
只有一点。
第62章 晚安
时山延的头部不动, 只往下移目光,看着晏君寻蜷缩在沙发上的轮廓。停滞区156号分区36809的故事就像垃圾场里的苍蝇一样常见,时山延没有讲述的欲望, 但他也没有对晏君寻说“不”。
晏君寻在等待中压麻了自己的手臂, 思绪开始无边无际地狂走。他看过停滞区的照片, 那里的垃圾汇聚成海,烂掉的耗子满地都是。
时山延终于开口:“36809的生活很无聊,有一天他终于烦了,想找点别的事干。黑豹在停滞区征召新成员, 他去报了名,结果发现自己天赋异禀。他因此前往基地, 开始训练射击, 毕业后投身保卫联盟的伟大事业,从此过上了花天酒地的幸福生活。”
晏君寻的毯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过头, 对时山延说:“你讲跑题了,这是01ae86的故事。”
时山延的表情不变:“你快睡。”
晏君寻望着他,问:“你会给我讲36809吗?”
时山延说:“如果你好奇停滞区的风土人情,我推荐联盟纪录片给你。”
晏君寻再度翻身,看了看他, 没再讲话。
时山延觉察到自己的心脏被刺中了, 晏君寻柔软的触角已经伸了进去,在他贫瘠的世界里戳出意想不到的涟漪。直觉告诉时山延此刻的处境很危险,意识却在说没关系。
“……36809,”时山延的手肘撑着膝头,俯过些身体,这个姿势让他离晏君寻近点, “36809出生在垃圾场,距离你的玻璃房很远。”
时山延看着晏君寻白皙的脸,有种贪婪正在溢出。然而奇妙的是,他这样拥有跋扈恶性的人,却能倒映在晏君寻清澈见底的眼眸里。
“36809负责打扫156号分区的停车场,日常工作就是捡耗子,捡够一百只能换顿饭,”时山延语气平常,“生活还不错。”
晏君寻拨开乱糟糟的发,问:“要捡活的吗?”
“只要不是烂得太恶心,他们都会照单全,”时山延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晏君寻,“不过这份工作后来黄了。”
堆积的垃圾没有进行科学处理,泡在里面的耗子四处啃食,逐渐变异。停滞区在2150年爆发了鼠疫,人类尸体代替老鼠泡在垃圾海里,而光轨区也在那一年开始普及光传车。
“36809开始混迹街头,”时山延想到停滞区肮脏的街道,语气逐渐开心起来,“交了不少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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