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海宴
你素日玩那些把戏,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你过罢了,谁知你变本加厉,现在连朕也敢欺瞒,再假以时日,你眼睛里还有谁梁帝越骂越来气,眼里几乎喷出火来,说,朱樾那些勾当,是不是与你有关再说半字虚言,朕决不轻饶
誉王向前爬行两步,大哭道:父皇的恩宠,孩儿莫齿难忘,但也正因为父皇的恩宠,令孩儿不为前太子所容。当时前太子百般交逼,孩儿又不愿意让父皇心烦,为求自保,不得不出此下策父皇孩儿绝对不敢有丝毫不敬父皇之心,只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那这次呢也是靖王逼你的
这次的事孩儿确不知情,都是夏江一人所为,孩儿只是没有劝阻罢了
梁帝怒极反笑,好你推得干净可怜夏江,本以为帮了你就是提前忠于新君,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收场敢做不敢当,你有哪一点象朕
誉王不敢答话,只是哀声哭着,时不时看纪王一眼。纪王被他看得心软,忍不住出面劝道:皇兄,景桓已经认错,再骂他也受不起只是这事儿,该怎么处置好呢
蔡荃这时郑重起身,语音清亮地道:臣再次恳请陛下,恩准三司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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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小说 第135节|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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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书的话,稳定而又清晰,听得誉王心头一颤,忍不住又叫了一声父皇。梁帝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依然板得如寒铁一块,不过心里已经有所迟疑。
到目前为止,他已基本判定夏江和誉王是在联手构陷靖王,也很清楚誉王在那次惨烈的私炮坊爆炸事件中动的手脚,对于这二人蓄意欺瞒、挑衅皇威的部分,梁帝丝毫也没有想过原谅二字,不过现在事态已经控制住了,再把这林林总总翻到朝堂上去公开审理,他也不愿意。
蔡卿,朕这就诏命中书令,削免朱樾的官诰,免职之后就用不着三司会审,你全权处理就是了。梁帝平缓了语气对蔡荃道,朕觉得案子审到朱樾这一层,已足以平定民心,到此结束吧,不必再审问什么主使人之类的了。
陛下
至于其他要处置的人,朕自会处置,梁帝面无表情地截断了刑部尚书的话,蔡卿只管结案就是,辛苦你了。
蔡荃颊边的肌肉绷得紧梆梆的,垂下头,掩住了脸上隐忍的表情,也掩住了眼眸中深深的愤怒。誉王跪在殿中叩头谢恩的声音他也没有听见,他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跟梁帝争辩,因为他知道,争辩也是没有用的。
蔡卿,朕的意思,你明白没有梁帝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下面传来领旨二字,不由挑了挑眉,将语气加重了一点。
蔡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停顿了一下,这才躬下身去,低声说了一句:臣领旨。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先退下吧。
是。蔡荃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严谨地行完礼,退出了暖阁。一出殿门,廊下带着雪气的冷风便吹了过来,寒意透骨,可年轻的刑部尚书却觉得心里火辣辣的,灼烧得难受。在外殿侍候的太监将他入阁前脱下来的披风送过来,他也不披,只抓在手里,便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在宫城门外,蔡府的轿子还停着原处,家仆们一看见他便忙不迭地迎上来。可蔡荃却不上轿,顺手拉了随从的一匹马,翻身而上,独自一人朝城中奔去,完全不管身后慌乱的一片。就这样纵马前驰不知跑了多久,才渐渐听到有人在后面叫着:蔡兄蔡兄
蔡荃勒住马缰,停了下来,吏部尚书沈追圆圆的脸出现在面前,看那喘吁吁的样子,大概也追了一阵子了。
怎么了瞧你这脸色沈追伸手拉住蔡荃的马头,关切地问道。
蔡荃仰起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默然了片刻,突然道:沈兄,陪我上酒楼喝杯酒吧
沈追怔了怔,随即一笑,温言道:你还穿着朝服呢。走,拐弯就是我家,我有一坛窖藏六十年的状元红,管你喝够。
蔡荃没有推辞,两人一同打马进了沈府。沈追将客人让至前院小花厅落坐,吩咐治宴,结果酒菜刚摆好,蔡荃就一连干了三杯。
好了,海量也不能这么喝,沈追按住他的杯口,问道,到底怎么了你穿成这样是进宫了吗
是啊蔡荃长叹一声,为私炮坊那件案子我跟你提过的
那个要紧的人证已经审好了
是蔡荃用力揉着前额,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审了几个通宵,总算审清楚了,今天去禀报陛下。可是陛下却让我结案,说是到朱樾这里就可以停止了,不许再继续不许把根子给挖出来
沈追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道:这个结果,你本该有点准备的。
我准备了的,真的,蔡荃红着眼睛抢过酒杯,又灌了一大口,沈兄,你不知道我有多失望,多难受陛下看了供词,确实是发怒了,他一直在骂誉王,骂他玩弄手段,骂他欺君瞒上,而誉王也一直在谢罪,说他只是被逼无奈,从不敢轻慢皇威可是重点在哪里重点不在这里六十九条人命,六十九条人命啊对于皇上而言,这个不值得一骂,对于誉王而言,这个不值得一悔吗居然谁都没提,谁都没有看得很严重,他们介意的,他们放在心上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沈追发了半天呆,突然抓起酒杯,一仰首也干了。
为了谋得私利,这样草菅人命,已是令人发指,可更令我觉得心寒的是为君者对这一点居然毫不在意蔡荃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所谓人命关天,那才是底线。再这样消磨下去,大梁还有什么气数,百姓还有什么活路这样不把民生放在心上的人,就是我们将要侍奉的主君吗
谁说的沈追突然一拍桌子,这话我以前从没说过,但我现在可以跟你说,先别气馁,还有靖王殿下呢。
蔡荃眉睫一跳,慢慢把视线转过来,直视着沈追,既然你说了,我也不瞒你,我对靖王殿下的期望也跟你一样。只是誉王的手段实在阴狠,靖王殿下的身边要是没有一个替他挡暗箭的人,未必能走到最后一步这些咱们又帮不上忙。
听他这么一说,沈追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摇头叹道:你说的是,现在靖王殿下还囚禁在府里反省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通报,求情都没办法求
说起这个你倒不用担心,蔡荃刚刚发泄一通,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我今天在宫里虽然没有听得很明白,但约摸听出来这似乎又是誉王的手笔,已经被皇上识破,我想靖王殿下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沈追大喜,长长舒了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皇上总算没有糊涂到底。
而且悬镜司好象也扯进去了,陛下骂誉王的时候也在骂夏江,这倒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悬镜司沈追恍然道,难怪我今天在外头,看见禁军去查封悬镜司来着看来这场风雨确实不小,靖王殿下能躲过,确是万幸。
蔡荃闭了闭倦涩的双眼,低声道:可是朝局如此,又实在是让人心灰意冷
你错了,沈追深深地看着他,越是朝局如此,我们越不能心灰意冷。既在其位,当谋其政,有些事情虽然你我无能为力,但有这份为国为民的心思,总比尸位素餐要强。
蔡荃凝目沉思,似在出神,好一阵才长叹一声,又提起酒壶。沈追虽然在劝他,但其实心中也是郁愤,此时倒也没有拦阻,反而陪着他,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当两位六部尚书在沈府借酒浇愁的时候,蒙挚也完成了自己的差使,干脆利落地查封了悬镜司。夏江原本不是束手就擒的人,但一道圣旨当头压下,又有蒙大统领坐镇现场,明显是软的硬的都讨不了好,所以他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再三请求面圣,蒙挚冷冷淡淡地听着,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先盯着人给他上好精铁镣铐,然后便直奔后面的小牢房,将梅长苏放了出来。
说句实话,悬镜司并没有怎么折腾梅长苏,夏江继续羁押他,只不过是不愿意给这位本事奇大的江左盟宗主留太多研究解毒的时间,想多关几天再说。可坐牢毕竟是坐牢,调养的药断了,饮食上也极为粗劣,所以这几天下来,梅长苏越发的瘦骨嶙峋,单薄得可怜,蒙挚上上下下仔细一看,便忍不住阵阵心酸痛楚。
因为有随行的兵士在,梅长苏不好多安抚他什么,只能微笑着道:大统领亲自过来解救,苏某铭感肺腑。只是这里一片混乱,不方便道谢,改日一定登门致意,还请大统领到时赐见啊。
蒙挚稳了稳心神,勉强笑着客套两句,回身指派了两名心腹,命他们带人妥当护送梅长苏回府。等这里一应诸事安排好之后,他亲自押解了夏江送入天牢,关押进最森严的天字号房,这才重新整衣入宫,向梁帝复旨。
夏江说了什么吗梁帝这时刚刚斥退誉王,叫他回府等候处置,所以心情依旧恶劣,脸阴得象是随时会打下一个霹雳来。
他不肯认罪,一直要求面圣。蒙挚如实禀道。
他当然不肯认,梁帝冷笑道,夏江是到了最后一刻也不会放弃的人,他要是痛痛快快认罪了,朕反而会觉得奇怪。
可是陛下蒙挚上前一步,满面迷惑之色地道,臣在送夏冬进天牢的时候,她一直坚持在为夏江分辩,说劫夺卫峥之事都是她为报夫仇,自作主张,与她师父没有丝毫干系您说会不会真的是这样呢
梁帝不由瞟了蒙挚一眼,你呀,武人心思,太简单。夏冬说的话,也只有你肯信。她要是只为报夫仇,在牢里杀了就是,装模作样劫出来做什么纪王不是还看见他们给卫峥顺气么分明是不想让他死。如果此事由夏冬一人所为,卫峥早就没命了。朕觉得夏江大概还想拿卫峥继续做点什么文章吧,比如说偷偷放到靖王管辖的某个地方,再派人去搜出来,自然就成了景琰的罪证
啊蒙挚的表情又惊又骇,这这也未免太毒了这些关节也只有陛下才想得明白,臣愚钝根本想也未曾这样想过
夏江的手段,朕是知道的,梁帝眯着眼睛,神色狠厉,以前总觉得他绝不会对朕有所欺瞒,所以未曾多虑,现在回想起来,着实令人心惊
那夏冬
夏冬说的话都是在为她师父脱罪而已,听听就算了,信得么
这么说卫峥也有可能还活着
应该还在夏江手里。只不过,他是绝不会把卫峥交出来的。
这是为何
梁帝再次瞟了蒙挚一眼,说你太简单,你就真的不动脑子了夏江明明力证是靖王派人劫走了逆犯,要是最后反倒是他自己把卫峥交了出来,那不就等于是认罪一样吗朕说过,夏江没那么容易会认罪的。
蒙挚其实现在心里非常想笑,但琅琊第二高手总不至于连这点自控力都没有,所以他的表情依然非常严肃,郑重点着头道:构陷皇子,实在是百死莫赎之罪,夏江若有一丝贪生之念,就势必不肯交出卫峥。
你总算开了点窍。梁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力地向后一靠,道,你去跟夏江说,朕现在不想听他喊冤,叫他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给他纸笔,叫他写折子上来。
是。
退下吧。梁帝挥了挥手,只觉神思倦怠,不自觉地便闭上了眼睛假寐。高湛轻轻上前低声问道:陛下,今天就歇在这儿么
梁帝半天没有理他,似乎已睡着,但过了大约半刻钟后,他又微微睁开双眸,吩咐道:摆驾芷萝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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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小说 第136节|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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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妃捧起一碗绿波小酿,盈盈走到软榻之前。榻上人刚刚浴完足,按摩过头部,现在正周身舒爽地盖着柔软的狐皮暖被,闭目享受有一点点药草清芬的淡淡熏香。
还是你这里舒服,张开嘴吞下一口送到唇边的小酿,梁帝伸了个懒腰,睁开眼,这几天,委屈你了。
臣妾性子慢,倒不觉得委屈。静妃柔柔笑道,减的只是一点供奉,难道臣妾还少了它知道陛下有意照应,臣妾心里是妥贴的。再说幽闭禁足,反而少了好些朝省之礼,竟是更清闲自在了。
也只有你这么想得开,梁帝将她手里的碗拿开,紧紧握住她的手掌,你不担心景琰吗
有陛下圣明,臣妾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静妃虽然仍是微笑,但说到后来,声音却不免慢慢低了下去。
说到底,你还是担心的,梁帝笑了笑,示意她靠近一点,朕告诉你吧,景琰没事,现在案子也查清楚了,朕自会补偿他的。
静妃容色淡淡,只在唇边噙了一丝笑,没有要顺势谢恩的意思,梁帝略有些讶异,忙问道:怎么了
景琰今日之祸,根源还是福薄,受不得陛下恩宠太过,以后陛下还是少疼他一些的好。
梁帝眉头一皱,心性略略发作,斥道:你这是什么话景琰受的恩赏,都是他自己挣来的,朕并无偏私。再说了,朕既然要宠他,自然会让他受得起这份宠,你何必心思这么沉
静妃微微垂首,不再多说,无言地揉着梁帝的手腕,只是那双深如秋水的眼睛里,还荡着薄薄的愁色。
好了,朕知道你现在后怕,梁帝又放软口气安抚道,也难怪你悬心,景琰的性子是直了些,率性而为,有什么就说什么,明知朕不喜他为赤焰旧案辩护,他还是照说不误,这一点,倒比那些深思叵测之徒更让朕心安。不过这次悬镜司如此胆大妄为,朕确实没有想到,一时不防,委屈了景琰。幸好上天护佑,让纪王弟撞见了夏冬,否则夏江把苏哲这个病秧子弄进去严审,说不定还真给他造出什么实证来呢。
苏哲静妃微露好奇之色,是不是景宁说的曾以三稚子击败北燕高手的那个苏先生
就是,你也听过他的名字
这位苏先生是朝廷客卿吧怎么他也扯进来了
你不知道,这个苏哲真名叫梅长苏,在天下广有才名,见识才学都是一流的,听说京城里结交他的人很多,景琰自然也多多少少跟他有些来往。夏江大约就是凭着这些来往,想把他说成是景琰的同谋。你想啊,景琰什么身份什么性子,夏江能去审他么能审得出来么这位苏先生可就不一样了,文人体弱,筋骨也不强,进了悬镜司,不就由着夏江摆弄吗
静妃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那这位苏先生岂不是平白遭受无妄之灾他还好吧
能好到哪儿去听蒙挚说受了点儿刑他也算是名士,朕自会安抚的,以免天下物议朝廷没有惜才之心。
听陛下都这么说,此人一定不是凡品,可惜臣妾未得一见。静妃随口笑道。
你要见他还不容易,叫景琰带他进来拜见你就是了。
还是算了吧。静妃摇头,他既不是外戚,又没有朝职爵位,宫规森严,何必让娘娘为难
你啊,就是太安顺了些。不过说的也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帝想了想,那这样吧,三月春猎,叫景琰把他也带到围场来,出宫外巡时没那么多关碍,你那时再见罢。
三月春猎,陛下要带臣妾去吗
梁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带你带谁
静妃眼波微转,最后慢慢垂下眼睫,低声道:是,臣妾遵旨。
是遵旨,不是谢恩吗梁帝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你不用怕,朕偏就是恩宠你,谁能把你怎么样
静妃轻轻抚着梁帝的前襟,喃喃道:臣妾也不是年轻人了,在宫中这些年,已见多了宠辱兴衰,只要能侍奉好陛下,臣妾已别无他想,只是
只是放不下景琰吧梁帝笑着将她颊边的散发捋回耳后,朕现在也发现了景琰许多好处,以前都没看到的。不过这孩子犟了些,需要人提点。对了,那个苏先生倒是个有见识的人,让景琰多去请教请教,听说景桓一向跑得勤着呢
景琰只要忠心为朝廷办事就行了,虽然应该礼敬名士,也不必刻意笼络。静妃似不在意,淡淡道。
梁帝的眸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良久后方一字一句道:景琰是不是只想当个办事儿的王爷
静妃悚然一惊,难得有些失态地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梁帝。
你不用慌,朕只想提点你们一下,梁帝温言道,朕知道你们一向委屈惯了,没朝这上头想,但现在想想也不迟。景琰不在朝廷上结党,持心公正,这一点朕很喜欢,但他自己府里头,还是得有个人这次他差点儿掉进人家陷阱里,还不就是因为缺个人替他琢磨事情吗
静妃低下头想了半晌,慢慢道:陛下爱重我们母子之心,臣妾明白。这些话臣妾也会转告景琰,只是那孩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想必陛下也知道他要是听不进去,臣妾也拿他没办法
这个犟脾气的孩子梁帝虽骂了一句,结果反而呵呵笑了起来,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朕会照看他的。你们各自被幽禁,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这两天让景琰进来,你替朕安抚他一下。
安抚什么静妃也不禁一笑,小户人家的孩子尚且免不了要挨两三下巴掌,何况他是皇子经一事长一智,于他也是进益。要是真的心生抱怨,那就是臣妾教子无方了。
梁帝听着大是顺耳,一整天到现在方有些舒怀,不由躺平了身子,让静妃为他捶打腰部,慢慢也就沉沉坠入了梦乡。
他既然说了可以让景琰进来,靖王也没有客气,第三天就进来了。言早已得知皇帝这两天是留宿芷萝宫的,明白那个所谓的幽闭早就名存实亡,所以也不想去自讨没趣,闷在正阳宫没有去管。
自从新儿被皇帝杖杀之后,芷萝宫中已绝无外宫眼线,静妃驭下也甚是张驰有道,谨慎周全,所以母子二人在这里谈话时,还是非常安心的。
将儿子带进暖阁,静妃递上一块奶黄糕,第一句话就问:那位苏先生没事吧
萧景琰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放下手里的点心,还不知道。
不知道
儿臣昨天过去,没见着人。靖王皱着两道浓眉,他以前病重时,儿臣都见不着人。
静妃不禁有些着急:若是病了,你更该去探望才对。
萧景琰看着素日沉稳的母亲,心中甚是奇怪,不过凭着过去的经验,他知道问也是白问,静妃的解释无外乎他是你最重要的谋士,应多加关心之类的。
母亲放心,孩儿明天会再过去,好歹也要见一见人。这次确实多亏了有苏先生,虽然他是不赞同去救卫峥的,但因为孩儿坚持,他还是竭尽心力策划谋算,连自己都进了悬镜司受苦
他不赞同去救卫峥静妃刚问了一句,想想又明白了,就情势而言他是对的,不过最终,你们两个还是不管不顾地翻过了这道坎儿。有这样的人扶持你,我真的很安心。
靖王眸色深深,略叹息一声,道:卫峥被救出来后就由苏先生安置了,他也不告诉我安置在何处,说还是不知道的好其实孩儿现在真的很想见见卫峥,想听他说一说当年的情形,赤焰军是怎么被歼灭的,小殊又是怎么死的,他死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话,留什么遗愿
听说卫峥是在南谷,只怕他当时不在小殊身边
萧景琰用力抿住发颤的嘴唇,眼皮有些发红,轻声道:母亲我有时候真的很难相信小殊就这样死了,我去南海之前他还跟我说,要给他带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回来当弹子玩,可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却连一块尸骨都没有了甚至连林府,我们时常在一起玩闹的地方,也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变成了只供凭吊的遗迹
景琰,静妃俯下身子,拭去儿子眼角的泪,柔声道,只要你没忘记他,他就还活着,活在你心里
靖王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窗前,扶住窗台默然静立,好半天方道:我不想他活在我心里,我想他活在这世间
万事不能强求,静妃望着儿子微微颤抖的背影,眸色哀婉,失去的永远不能再找回。就算小殊真的能回到这世间,只怕也不是当年的小殊了
靖王现在正是心神伤痛的时候,没有留意母亲这句话,他望着窗外绕园而过的潺潺清流,和枝叶萧疏的梧桐树干,心里想的是未来更长远的路,和誓为挚友昭雪这个越来越坚定的目标。
他们大概都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回头,让我放弃了。靖王喃喃道。
静妃的脸上涌起异常复杂的表情,有些话已到唇边,却又咽了回去。她是个心思柔婉体贴之人,在没有见到梅长苏之前,也许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景琰,陛下昨天说,三月春猎之时,让你请苏先生同行。
靖王霍然回头,有些讶异:什么
届时我会随驾前往,陛下已恩准你带苏先生来跟我见上一面。静妃淡淡一笑,总听你提起他的神思鬼算,这般人物我岂可不见
靖王的目光微微有些闪动。静妃对苏哲的兴趣之浓厚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纯粹拿好奇心来解释是解释不通的,何况以静妃这恬淡的性子,她别的什么都有,还真就没有多少好奇心。
既然父皇已经恩准,孩儿请他同行就是了。片刻停顿后,萧景琰躬下身子,恭肃地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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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小说 第137节|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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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不愿意见靖王,确实是因为回到苏宅后,病势转沉,他担心自己神思昏昏时会不知不觉说些什么呓语,所以每到这种时候,都会让飞流阻客。
不过飞流也有拦不住的客人,比如蒙挚。
禁军大统领跟小护卫从前厅一直打到卧房外,让从头到尾跟在旁边的黎纲和甄平急得满头是汗,可是一回头却不由气结,只见他们那个昨天还病得晕沉沉的宗主此刻却拥着被子,笑呵呵地瞧着都快打到床前的这场精彩交手,一副很快活的样子。
宗主,您既然醒着,快叫飞流住手啊黎纲小声地说。
没事,让他们再打一会儿,梅长苏毫不在意,蒙大哥有分寸的,飞流没有分寸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伤不着蒙大哥。
蒙挚听到他这护短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人既然有精神开玩笑了,说明身体暂无妨碍,让他刚才被阻于卧室之外的那一团忧急之心这才平静下来,开始认真地陪飞流喂起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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