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浪漫浮华 她为他选了正确的香水。
透着清冷的情欲、节制的诱惑,这款古龙让他闻起来像一张中世纪的油画,穿着盔甲、带着长剑,坠入爱河。
安娜想,但他或许会心碎而死。
艾德里安在看墙上的画,一张设计草稿,黑色长裙裹着一个潦草的人形。
那是一件晚礼服,对于很多女人来说,经典的黑色晚礼服不容易出错,却很难驾驭。层层堆开的做工与衣服的质感会带来无法摆脱的肃穆与厚重感。
但这张画稿上,拉绳将腰得很细,摇曳的裙摆荡开流水般的动感,如被风吹动的层层花瓣的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年轻的呼吸感迎面扑来。
在画稿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签名和一句话,那是安娜写的,“我们都是自己身份的囚徒。”
“是不是很幼稚?”她说。
艾德里安轻轻说,“我觉得她穿白色会很好看。”
她应该穿上白色的婚纱,背上开满刺绣的圣洁花瓣,面容被薄纱掩盖,走在漫天飘扬的金色丝带里。
但是她不会嫁给任何人。
艾德里安知道自己说了傻话。
安娜捏了捏他的手,笑得很纯真,却又很诱惑,“你以为她没有穿过吗?”
她带着他走到另一边,在很多人停留的中心,有一套流纱白绣花的婚纱,淡棕金色的花纹与头纱和她的瞳色一样。温暖的黄色光束打在绸面上,它闪闪发光,却又像是拢在迷雾中。
只有贴近看过她眼睛的人,才会知道她的瞳孔在光照下会有一圈淡淡的、朦胧的金边。
“这是lee做的成衣吗?”他知道了,这种感觉是嫉妒。
嫉妒另一个男人想着她设计出了这样一件梦中的婚纱。
“he is gay.”安娜听出了言下之意,笑得歪倒在他身上,“你真可爱。”
她凑上来轻轻亲了他一口,比那张透明的头纱还轻,却令他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艾德里安看着她的眼睛,她冲他笑弯了眼睛,露出两道月牙。
安娜,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复杂的矛盾体,同时又是最简单的。
艾德里安轻轻地笑了,他的面容在这一刻如此青涩,又如此幸福,不言不语,说尽了千言万语,好像新郎看着步步走来的新娘,在心里虔诚地许诺: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 till death do us part.
安娜和lee一起去合照了。
艾德里安一个人在她的画稿里打转,迎面遇上一个比他高一些,同样金发碧眼的男人。
他的头发梳向后头,根根分明,露出光洁的额头,高眉骨令他的眼睛更加深邃,也更加疏远。
事实上,他就像年长的、不苟言笑的他;但在他这个年纪,依然具有不输明星的英俊面容、不输模特的身材,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
艾德里安知道他是谁。
“安德鲁·伍德。”他淡淡地说道,伸出手来与他轻轻握了一下。
在握手的那一刻,艾德里安感受到了他的力量。那是一种很冷酷的魄力,出自发号施令的上位者。
路易斯安娜也有这种冷漠的时候,但安娜不会。
“她在巴黎出身,在纽约长大,”他忽然说话,视线凝聚在那张画上,“浪漫浮华。”
那是一张穿着西服的女人,口袋挂了一支玫瑰,手里夹了一支细细的香烟。
艾德里安仔细看那张画,发现那和她昨天穿的西服很像,上装腰身处花瓣般微微合拢、后摆比前摆短半截,露出小片肌肤。
“千万别爱上她。”金发男人口吻仍然平淡。
艾德里安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和语调保持平稳,他转向他的速度却快了一些,“你和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吗?”
他是以什么身份?他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安娜的意思吗?
安德鲁的视线从画上回,他看向那个年轻的男孩。
他太年轻了,带着一股勇敢而天真的味道,路易斯安娜会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伤心的、成熟的、忧郁的男人。
“没有很多人。”安德鲁说,“事实上,你是第一个。”
他轻轻点头示意,就转身离开了。
艾德里安站在原地。
他的西服,看起来和画上的如此相像。
lee:你试试就知道我是不是弯的了…
安德鲁:你还太年轻。
艾德里安:我和安娜在一起的时候,她特别热情。
情人 the freedom of loving “嗨,安德鲁,我真想你。”
安娜递上一个法式贴面吻。
安德鲁纹丝不动,用一种很公事公办的语气冷淡地说,“明天回纽约,你的队要赢了。”
安娜挑了挑眉,她想起来那支橄榄球队了。
“挺好看的。”她点了点头,打量他一身暗色西服。
安德鲁让她看了两眼,走到一旁开始打电话,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如果所有好看的男孩都和他一样无动于衷的话,那路易斯安娜以后只能成为嫖客了。幸好男孩都喜欢温柔热情的她。
很少有人知道,安娜首先是一个天生的好情人,然后才是一个很少付出真心的恋人。
艾森伯格家族积累了三四代的财富,等到她父母那一代,已经不需要为了维持地位而忧心、奔走了。他们的生活更多的是体验世界。
所以路易斯安娜出生在巴黎,一个浪漫的城市。在她出生那天,她的父亲驾驶着喷气式飞机在埃菲尔铁塔的天空下翻转,画出了一颗爱心,还有「安娜」。【1】
它们很快消失了,甚至不曾出现在安娜的记忆里,但浪漫流存于她的血液之中。
她本来不应该在这个年纪就成为亿万富翁的,如果不是她的父亲脑梗去世。
她也不会有那样的眼神,如果不是在很年轻的时候遇到了维果·凯鲁亚克。
“我不想伤害你。”行军床架在合欢树下,他躺着,望向草原,那里有几只大鸟在盘旋。
“你说晚了。”安娜看着他,手里端着玻璃杯,咬着嘴唇。
“好吧。那我只能继续伤害你了。”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在远方。隔着热浪,他看到几只斑马,条纹雪白,像是黄色裙底上的波点,衬着背后灌木丛的暗绿。
“这很难,安娜。住在一起会毁掉激情。”他很疲倦地对她说,好像眼前这个漂亮女孩子根本不会懂。
“我厌恶忠诚这种说法,”他说,“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是野兽。这是一件很美的事。”
“一夜情吗?”
“不,不,安娜。”他看向地平线,“这不是像个发情的动物一样跟在女孩儿后面,每天只想着交配。”
“it’s just the freedom of loving, you know.”
年轻的路易斯安娜说,“这么说爱的人通常把爱看得很透彻,要么认为爱是礼物,要么认为爱是坨屎。你是哪一种?”
“宝贝,我是一只在屎上打鸣的公鸡…”他冲她笑了,桀骜不驯、张扬飞舞。
然后他们在非洲的落日下接吻。
安娜结束了回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在这个场合想起了这件事。那个时候她认为他是世界上最酷、最性感、最聪明、最帅气的男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得到他。
她其实还挺怀念那个时候的。
路易斯安娜并不是从降生初就冷酷又放浪,她也会伤心,既幼稚,又不够勇敢。
所以她喜欢艾德里安,他像那时候的她。她想在他心碎之前,为他装备好马、盔甲和长剑。
“你在想什么?”
安娜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lee。
他有些狭长的绿眸里透出些许探究。
安娜笑了笑,“过去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