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愿(全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大玉儿的一脸平静下,是怦怦乱跳的心。
她从几时开始,可以这样平静地撒谎,正如她能冷酷无情对齐齐格说,她不知道是谁下的药。
看着多尔衮走近自己,玉儿眼眶一热,她将来,一定会下地狱。
多尔衮则毫不掩饰地问:“你身上的伤,厉害吗,胳膊上这么厉害,是不是其他的地方也有,玉儿,疼吗,还疼吗?”
她摇头,含笑道:“没事,都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
多尔衮却怒道:“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那个畜生,我、我……”
玉儿道:“他是你弟弟,于公于私,都别做出冲动的事。多铎为什么恨我,你心里很明白,我若是他,我也会恨。别误会我说假惺惺的话,来哄着你,我的用意旁人不懂,你一定懂。”
多尔衮咬牙切齿:“我知道,你为了大清。”
玉儿道:“那不就好了?”
多尔衮冲动地走上来,不由分说抓起玉儿的胳膊,掀开袖管,两只胳膊上都是伤痕累累。
再仔细地看,她的脖子上,从领口处也有一条鞭痕延伸出来,可以想象,那一鞭子若抽在脸上,怕是要毁了这张脸。
“对不起,玉儿,对不起……”多尔衮的手,颤抖着,轻轻抚过玉儿的面颊,但没有触碰肌肤,只是虚的托在手中,他不敢碰,他也没资格碰。
大玉儿坦然地望着他,摇头道:“看了又如何,我身上还有无数的鞭痕,你要看吗?你敢吗?”
多尔衮松开了手,垂下眼眸:“别这么说。”
“多铎离开京城,必定是惧怕你,必定也是不愿和你起正面冲突,你就豁达一些大度一些,饶过他。”玉儿道,“我心里,自然是想把他千刀万剐,我不会饶恕他,可你必须饶他。他是你的亲弟弟,是大清的将军,眼下天下还没太平,你不能为了我失去多铎。”
“那个畜生……”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你放心。”玉儿道,“有你在,我不怕,那天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多尔衮没忍住,终究还是伸出了手,捧起了大玉儿的脸颊,粗粝的指腹,小心翼翼地蹭过她的肌肤,生怕多一分力气就会弄伤她似的。
“我没事。”玉儿平静地看着他,“把你的手放下,我不想给你希望,又让你绝望,我们的日子还很长,多尔衮,再给我一些时间可好?”
多尔衮连连点头,立时回了手,平复心情道:“闽南那边出了事,我想给你说说。”
而此刻,书房外,瘦小的身影,沿着宫墙迅速离去,身后跟着比他高一个头,穿着太监服色的人,太监急匆匆跟上前,担心地问:“皇上,您怎么走了,不是说要来看看太后?咱们好不容易偷偷跑出来,您不是要给太后娘娘一个惊喜?”
“不看了。”福临说,忽地站住,含怒命令身后的人道:“吴良辅,今夜朕来书房的事,你若敢对任何人说,朕就将你千刀万剐。”
琉璃愿(全集) 第326章 他答应我的事,从来都做不到
吴良辅吓得腿软,跪下道:“奴才不敢说,奴才绝不说。”
福临踹了他一脚:“别嚷嚷,赶紧走,叫人发现就不好了。”
可不等福临回到乾清宫,宫里的人就发现皇上不见了,顿时整个皇宫的人都出来找皇帝,自然也惊动了大玉儿和多尔衮。
但玉儿赶到乾清宫时,福临已经回来,那名叫吴良辅的太监则被按在院子里打板子,叫得鬼哭狼嚎,底下的人见皇太后皱眉,立马将他的嘴堵上。
福临一脸紧张地看着母亲,知道今晚少不得又挨顿骂,可他心里也有不高兴的事,他该对谁去说?
他看见多尔衮抚摸额娘的脸颊,他看得真真切切,额娘骗了他。
“去哪儿了?”大玉儿一阵担惊受怕后,见儿子安然无恙,自然就冷静了,“为和不大大方方地带着人出去?”
“我听见蛐蛐儿的声音,想去找来着……”福临低下头,那板子抡在肉体上,一声声闷响叫他心颤,再打下去,吴良辅就该死了。
玉儿抬手示意动刑的人停下,对福临道:“皇上若不在乎奴才的性命,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自有他们领罚抵命,宫里的规矩该是怎么样便是怎么样,不是额娘要为难他们。福临,但若你不愿有人为了你白白死去,那做任何事,哪怕是喜欢的事,都要三思后行。”
“是。”福临答得很敷衍,他现在心里正乱,可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额娘,为什么和多尔衮深夜在书房相会,还让多尔衮摸她的脸。
“饶过他吧,既然是皇上信任的人,也别撵走了,只是若再犯,打死不饶。”玉儿命人将吴良辅松绑,叮嘱宫里的人要看好皇上,今晚的事不追究,但下不为例。
皇太后没有迁怒旁人,叫大家都松了口气,便伺候皇上早些安寝,玉儿也该回永寿宫。
福临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他有太多的话想对额娘说,他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可额娘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了乾清宫,玉儿命苏麻喇派人给多尔衮带句话,告诉他皇帝没事,并另约了时辰再议闽南之乱。
多尔衮得知福临无事,便也离宫回家,齐齐格已经在家里等他好久,说是多尔博病了,不肯吃药不肯吃饭,闹得厉害,她想把孩子送回豫亲王府让豫王福晋照看几天。
多尔衮不耐烦道:“往后再病了,也三天两头地送回去?就让他在这里呆着,小孩子闹脾气罢了,你要像对东莪一样对他,他不听话你就管,或打或骂,男孩子不能纵容。”
“东莪是我亲手养大的,她眼里就没别的人,多尔博能一样吗?莫说到现在不肯叫我一声额娘,就算我不骂他不打他,见了我也跟耗子见了猫,我图什么?”齐齐格生气地瞪着自己男人,“是你非要过继,领来了又不管,我凭什么替你养着,还要被你数落不是?”
多尔衮才觉得自己的话过分,忙道:“刚被福临弄得心烦,回来又听你说多尔博,想着如今的孩子一个个都了不得,我们小的时候,哪敢违逆长辈,不然早被阿玛用马鞭抽死了。”
齐齐格也敛了脾气,知道丈夫日理万机不容易,她软下来问:“福临怎么了?”
多尔衮脱下外衣,责备道:“大晚上的要捉蛐蛐,带着太监私下跑出去,吓得乾清宫的人鸡飞狗跳,他这一年年的,就不见长进。”
“你急什么,他不长进,将来不配做皇帝,不是刚刚好?”齐齐格伺候丈夫更衣,劝道,“你还真打算把福临培养成一代明君?那也要福临自己有出息。”
多尔衮叹息:“话虽如此,将来的事谁知道,福临有出息,总好过没出息。”
齐齐格明白自己不必多嘴,可明如她,立时就提醒丈夫:“福临到底是去捉蛐蛐,还是做了别的什么,我看你不能不查一查,把那个太监抓起来好好审问。”
多尔衮眉头一紧:“有必要吗?”
齐齐格道:“当然了,万一他不是去捉蛐蛐呢?不论福临有没有出息,你都要把他握在掌心里,他再能耐也不能出了你的五指山,就像当年皇太极对付你。”
多尔衮沉声答应:“你说的对,等我派人去审。”
不愧是相伴二十年的姐妹,齐齐格所想的,玉儿也想到了。
那晚当着福临的面,皇太后饶过了吴良辅,但事后立刻就命苏麻喇想法子去撬开吴良辅的嘴巴,问一问到底跟着皇帝去了哪里。
没想到那没根的家伙,竟是对小皇帝忠心耿耿,前后被皇太后和摄政王两拨人严刑拷问,半条命都没了,也死活不说是跟着皇帝去了书房,一口咬定是捉蛐蛐。
因是福临信任的人,且玉儿当晚开恩饶过了,若再打死或撵走,福临必定不高兴,和哲哲商议后,决定让吴良辅养好伤,继续回乾清宫当差。
哲哲劝玉儿:“福临被我们管束,心里多少是想反抗的,当年你也想反抗我不是吗?如今福临有了他愿意信任的奴才,就让他留在身边吧,左右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的,出不了大错。”
玉儿没有反驳姑姑的意思,可姑姑说的话却不占理,分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是会有看不到的地方,她真不希望有一天,她还要心和儿子周旋。
苏麻喇则从别处打听到,原来摄政王也私下拷问了吴良辅,她没有当着哲哲的面说,离开启祥宫后,才对玉儿提起。
“这样也好,省得我和他互相怀疑。”玉儿不以为然,“我宁愿他能好好为自己谋划一切,那样我也能心安理得。”
因诸事忙碌,两日后,大玉儿才在书房等到了多尔衮。
他来时心情不坏,还带了从宫外买来的点心,说是京城里的老铺子,朱棣进北京前就开着的店家,传了三百年的手艺。
大玉儿又不是小孩子,能馋一口吃的,尝过后夸了几句,便正儿八经地说:“闽南那边的事,我想到一个人,就怕你们不放心用,可我觉得,他比吴三桂可靠多了。”
“谁?”多尔衮亦严肃起来,“你说来我听听。”
“洪承畴。”玉儿道,“他与郑芝龙是同乡,回头你细问问,指不定还有过交往。就算攀不上什么关系,洪承畴在那里出生,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比我们这些北方来的强百倍。”
多尔衮皱眉道:“就怕给了洪承畴兵权南下,他倒戈抗清,我们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大玉儿道:“洪承畴是个明的人,当年能将妻儿老小藏匿后,再为崇祯带兵出征,他的头脑比吴三桂还清醒。如今四川和闽南虽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可他们成不了势,早一些晚一些要被我们剿灭。洪承畴倒戈毫无益处,一则没有胜算,再则他这么一个贰臣,就算去了南明朝廷,也无立足之地,谁还能信任他?相反,我们信任他倚重他,让他把心留在北京城里。”
多尔衮看着玉儿,钦佩地说:“虽然你不是头一个举荐洪承畴的,可他们没有一个能说的我动心,但此刻听你说,我认定就是他了。”
玉儿笑道:“人家怕你,说话拿捏分寸,点到即止,点不到也不敢点。可我不怕,想说什么说什么,不过是把话说清楚了而已。”
“不是人人都能这么说,玉儿,你很了不起。”
“别顾着夸我,若是你也认可,赶紧把这件事安排下去才是。”玉儿道,“那么多地方,一年一年的耗下去,老百姓受苦,朝廷也开销不起。”
多尔衮却兀自苦笑:“还记得当年,我揣测皇太极是要让你去劝降洪承畴,立刻飞奔到军营来,好在皇太极没有糊涂,若不然我真的会出面阻止,哪怕杀了洪承畴。”
玉儿至今记得,当时看着丈夫出现,她的怦然心动。
但她立刻就压抑了这份心情,还对皇太极说了一番伤人的话,如今回想起来,若知道他很快就会丢下自己,最后的两年里,她该对他再好一些。
“玉儿?”多尔衮喊她。
玉儿回过神,见多尔衮笑问:“你想不想去北京城里转转,齐齐格和东莪都转腻了,比我还熟门熟路,你让她们也带你去看看。来了这么久,你还没见过北京城什么样吧?”
“现在还不能去,我要给福临做榜样,福临一定也很想去,憋着呢。”大玉儿笑道,“等闽南四川都平定了,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就真的该庆祝庆祝才是。”
多尔衮欣然答应,因没别的事,他不便在书房多逗留,叮嘱玉儿天气越发冷了,要保重身体,不久后便离去了。
苏麻喇送了摄政王,回来带着宫女拾茶具,待她们退下,她给格格塞了手炉暖身,笑道:“方才听见王爷说,要去北京城里逛逛?”
“不想去。”大玉儿却目光冷冷的,像是自言自语:“他答应我的事,从来都做不到。”
苏麻喇没听懂,可又好像听懂了。
琉璃愿(全集) 第327章 别让人再欺负额娘
在玉儿的举荐下,洪承畴不负所托,除郑成功外,顺利诱降郑芝龙和他其余几个儿子,将他们掳至京城软禁,并带兵杀入福建,灭隆武帝朱聿键。
然而在朱聿键死之前,广州一带就迫不及待地推了个新皇帝,又冒出个永历帝朱由榔。
朱元璋当年生了二十六个儿子,怕是就预见了今日的局面,只可惜明朝江河日下,再多的子孙也挽回不来。
深宫里,玉儿与苏麻喇谈论起,叹道:“子嗣是皇家的根基,做帝王的女人,都有这条路要走。我挣扎过来了,往后要看着我的儿媳妇孙媳妇们重新走这条路,明知道她们痛苦,还要强按着她们的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没法子,身在帝王家,富贵显赫一世,总是要有代价的。”苏麻喇道,“孩子们将来自然有他们的路要走,咱们在一旁守着就是了。”
大玉儿道:“雅图说孟古青的模样没得挑,越长越好看,可我宁愿来个丑姑娘,只要性情好。”
苏麻喇则说:“皇上大婚亲政,后宫便要选妃,八旗上下您可有看中的孩子?”
大玉儿昂着脑袋想半天:“倒是在宴席上见过几个漂亮小姑娘,但模样都记不住,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罢了,福临不能自己选皇后,妃子就让他挑喜欢的吧,等他大婚之后,慢慢把这后宫填满,让大清皇室也真正兴旺起来。”
是年岁末,大玉儿将自己最后一个女儿嫁了出去,多尔衮同样为小侄女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好慰藉玉儿不舍的心。
热闹的婚礼后,阿哲离开京城的前一晚,得到玉儿的允许,从她在京城的公主府回来,和母亲再腻歪一夜。
但入夜后,玉儿却不见女儿的踪影,底下的宫人说,公主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暖阁里,阿哲看着福临写完最后一张帖子,便拉着他洗手,姐弟俩一道用宵夜,福临正在长身体,胃口出奇的好,阿哲就看着弟弟,让他把自己那份也吃了。
福临见姐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放下点心笑道:“姐姐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你们每个人出嫁前,都要叮嘱我,一模一样的话,我都能背出来了。”
阿哲拿帕子给弟弟擦嘴,而后垂眸小心翼翼地将帕子叠起来,面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低落,她道:“福临,秋天狩猎时,额娘突然病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福临问:“不是风寒吗?”
阿哲摇头:“我在额娘的身上,看见伤痕,像是被人用鞭子抽的。”
福临愕然,怔怔地望着姐姐:“额娘她……”
“我没敢问,但错不了,额娘就是受伤了,不是风寒。”阿哲严肃地看着福临,“事情过去了,额娘自然有她不愿说出来的道理,我来告诉你,也不是要你去问额娘为什么。你还那么小,什么也做不了主,我们多事只会给额娘添麻烦。但是福临,你很快就会长大,你要答应姐姐,别让人再欺负额娘。”
福临闷了半晌,拳头捏紧又松开,内心像是在挣扎。
“福临?”
“姐姐,我看见……”
“什么?”
“没什么。”福临终是摇了摇头,大口大口地塞下点心,腮帮子鼓鼓囊囊,故作轻松地说,“姐姐安心去科尔沁,额娘就交给我了。”
琉璃愿(全集) 第328章 皇权
玉儿站在永寿宫外,等着阿哲归来,等了许久,远处终于有灯笼往这边靠近,很快娇小的身影就向自己跑来。
“别跑,小心绊着。”大玉儿担心地叮嘱着,直到娇滴滴的孩子撞入她怀里。
她捂着女儿的手嗔怪:“去了科尔沁,那里风大,马儿多,草原上还会有狼,额娘不管你了,可不许疯跑胡来。”
“我是见了额娘才急着跑,离了额娘我一定乖,我还要替您去管着姐姐们,我可比姐姐们乖。”阿哲嘴巴甜,哄得母亲高兴,玉儿知道她的孩子,在哪儿都会招人喜欢。
母女俩进了屋子,苏麻喇带着宫女来侍奉洗漱,去了往日里的细琐,迅速命众人退下,就是想给格格更多的时间和女儿在一起。
这么快,所有的女儿都嫁出去,先帝曾经也答应过,要如何如何地风光嫁女儿,结果三个女儿,都是主子一个人送她们出嫁。
苏麻喇关上门,往永寿宫院子里看了眼,这独门独院的宫殿住着的确气派又宽敞,哪里像过去在凤凰楼下,大声点说话都怕对面趴在窗户上偷听。
她走到屋檐下,命小太监摘下灯笼吹灭,说道:“慈宁宫的院子还要宽敞,往后这屋檐下,要挂多少灯笼才行。”
能留在永寿宫当差的,都是本分勤快的人,不会说好听的话哄苏麻喇,捧着灯笼的小公公便是老实地说:“前明那会儿怕蜡烛油,夜里都不让点灯,一到天黑宫里道儿都看不见,他们说连贼都不肯进来。就算是太后妃嫔们的宫殿里,也管得紧,不给点灯,所以奴才也不知道,慈宁宫里要点多少灯笼。”
苏麻喇嗔笑:“你们别小看这几支蜡烛,整个紫禁城下来,要开销多少银子你可知道?咱们也不能乱用,要为皇上开源节流,这才能长久。”
话虽如此,苏麻喇还是关心值夜的人,衣裳够不够暖和,要不要烧炭盆。
来了这两年,苏麻喇用她自己的法子,在宫里服了一批又一批忠心的宫人,如今她只要在永寿宫里,就能知道整座紫禁城里发生的事,连哲哲都夸她。
只可惜,再想把手往外头伸就难了。
摄政王虽说不再将太后与朝政隔离,可他里里外外还是看得很紧,但玉儿叫苏麻喇不必着急,日子且长慢慢来,他们已经比刚来时强很多。
翌日一早,阿哲就要走了,赶在冰天雪地前上路,玉儿和哲哲也放心些。
但阿哲性子软,不像雅图出嫁时那么潇洒,给嫡母亲娘磕头时,就哭得停不下来。
多尔衮在宫门外送侄女时,看见孩子眼眸红肿,一步一回头,心疼地说:“十四叔过些日子就把你接回来,给你的额驸在京城派个差事,可好?”
阿哲泪汪汪地摇头:“十四叔,我没事。”
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去,多尔衮抱起哭得伤心的东莪,齐齐格说:“我可不管了,哭成这样带进去,不是招惹玉儿的眼泪吗,叫下人送回去吧,我去永寿宫坐坐。”
但齐齐格到永寿宫时,玉儿已经离开去了书房,她再辗转来到书房,大玉儿正站在桌案前写大福字,见了齐齐格,便笑:“你要吗?我写的福字。”
“不稀罕。”齐齐格在一旁榻上坐下,抱着手炉暖手,不以为然地打量她。
“等你稀罕了,可别问我讨。”大玉儿说着,写完一张,又掀过一张红纸,摸了摸上面的烫金,叹道,“真奢侈,把金子搀在纸里。”
“我听多尔衮说,你要节俭开支,叫他驳回了。”齐齐格道,“你心里不高兴了是吧。”
“这么好的日子过着,怎么会不高兴,只是有些担忧。”玉儿道,“眼下宫里人少,将来人多了,个个儿都这么奢侈的话,要花多少银子才够?”
“我知道了,回头和他商量,重新给宫里订规矩。”齐齐格说,“你别误会他就好,他也是想你和姑姑日子过得舒坦些。”
大玉儿看着齐齐格,她已经分不清,齐齐格对待她和多尔衮之间的事是什么态度,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是骗他们,还是自欺欺人。所以她也不再揣测,真有一天翻脸了,那就痛痛快快地翻脸,憋了一辈子,彼此都委屈。
但眼下,她们姐妹能亲一天,便是一天,这辈子除了苏麻喇,陪伴她最久的,就是齐齐格。
“咱们俩的命,男人也好,孩子也好,地位也好,若是揉在一起搓一搓再对半分,就十全十美了。”大玉儿低头继续写字,“有时候,我真希望皇太极和多尔衮一样,只是个贝勒亲王,咱们俩各自管着自己的小家,闲来看戏喝茶,管教孩子。”
齐齐格托着腮帮子,幻想那样的情形,却毫不客气地说:“那我一准儿不和你好了,我要和宫里的福晋好。再者,先帝若只是个贝勒爷,那贝勒府也是姑姑说了算,轮不到你啊。”
玉儿不屑:“都说揉一揉了,不就把姑姑揉掉了吗?没有姑姑,只有我。”
齐齐格啧啧:“你是了不得了,还敢把姑姑揉掉。”
玉儿抬眼看她,却说:“你要和宫里的福晋好,不和我好。所以从前和我好,就因为我是皇太极的女人?”
齐齐格毫不掩饰地说:“不然呢?”
大玉儿把毛笔轻轻一甩,墨汁飞出来,洒了齐齐格一身,齐齐格傻眼,缓过神来立刻嚷嚷:“我新作的袍子,你这个家伙。”
外头苏麻喇听见动静,急忙跑进来,却见皇太后和睿王福晋互相嬉闹着,彼此都画了个大花脸,她哭笑不得,赶紧退下了,命宫女们准备热水随时伺候。
而屋子里嬉闹一阵后,两人依偎在一起喘息,齐齐格说:“真是上年纪了,我这才几岁,这些日子总觉得气短没神,岁月不饶人啊。”
“你为多尔衮操心一辈子,二十年过了旁人的四十年,能不累吗?”大玉儿轻轻抚摸齐齐格的发鬓,“姐姐,咱们俩,都过过好日子吧。”
“好久好久没听你喊我姐姐了。”齐齐格笑道,“玉儿,你说咱们俩,谁能活得长些?”
“不知道的,活着就好好活着,咱们这辈子挣来这么富贵的命,可不能白瞎了。”大玉儿轻轻擦去齐齐格脸上的墨汁,话虽如此,可她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岁末除夕,冬去春来,顺治四年的春天,郑亲王济尔哈朗因罪削爵,几位辅政大臣的权力地位一再被削弱,这和当年皇太极罢几大贝勒同坐南面时几乎一模一样。
但皇太极是大汗,多尔衮不是皇帝,他一个辅政大臣将自己拔高到了和皇太极昔日一样的地位,奈何文武大臣中对此不满的,敢怒不敢言,多尔衮早已权势滔天,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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