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愿(全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玉儿却郑重其事:“皇上,我是真心的,我只有恪守本分,才能更长久地为您做事儿照顾您,您说呢?”
皇太极故意板着脸:“是了,谁也没你聪明是吗?可你聪明,有没有法子,劝降洪承畴?”
“这……”大玉儿道,“皇上,我想见范文程,问问他,洪承畴是怎样的人,他见多识广,对明朝文臣武将无所不知,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光听了个名声。”
皇太极摇头:“朕怕你受他的影响,到头来这件事变成范文程在左右,不成。”
大玉儿莞尔:“皇上,可一直以来,反是臣妾影响范文程多些。您仔细想想,解决了多铎霸占范文程的小妾那件事后,这么多年,范文程的变化多大。”
皇太极拿她没法子,便是恩准了,将范文程召入崇政殿,命他在偏殿等候,之后没多久,便有“宫女”去奉茶。
范文程乃谦和之人,便是对待御前宫女也礼貌周全,他客气地接过茶水,一抬头,猛见是庄妃娘娘,唬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慌道:“娘、娘娘您……”
玉儿问:“学生换身衣裳,先生就不认得了?”
范文程慌忙行礼:“臣叩见庄妃娘娘。”
大玉儿知道自己不坐,范文程也不会坐,便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说:“还请先生与我说说,那洪承畴是何许人。”
范文程认出庄妃的一瞬心里已经猜了一半,果然不错,便躬身道:“洪承畴的事,臣正想着何时若有机会,能向您禀告。”
此刻,多尔衮在自己王府后院中练习射箭,满头大汗回到内院,只见东莪伏在炕桌上,拆着一只荷包,将荷包里乌漆漆的东西掏出来。
他大惊,冲上前劈手夺下,因着急而没轻重,用力过猛,东莪的脑袋往下一冲,嘴巴磕在炕桌上,抬起头来,一嘴的血,小丫头懵了懵之后,便是哭得撕心裂肺。
多尔衮见女儿满嘴鲜血,吓得魂飞魄散,抱起她就去找齐齐格。
齐齐格正在别院探望得病的庶福晋,隔着院门就听见哭声,可怎么也没想到,东莪会伤得这么厉害,连病中的庶福晋,也唬得连连咳嗽。
东莪磕掉了一颗门牙,伤了嘴唇,因为疼和害怕,不停的哭,齐齐格抱着哄了大半天,直到娃儿睡着了,王府才得以清静。
多尔衮因有公务,一时不得不出门,再回来时,站在东莪的屋子外头,探头探脑不敢进门。
齐齐格却不在屋里,悄然从背后拍了多尔衮一巴掌,多尔衮多年防备敌人的本能,转身就扼住了妻子的胳膊,齐齐格怒道:“多尔衮,是我!”
多尔衮大窘,齐齐格一面整理衣襟,一面瞪着他:“多尔衮你疯了?这是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齐齐格,不要生气,我……”
见丈夫满脸愧疚和不安,齐齐格又心软了:“好了好了,怪我不好,你一早说过不要从你背后突然出现,我和你闹着玩呢。至于丫头,放心吧,没什么事,东莪正要换牙,以后还会长出新的来,唇上的伤也不严重,她是吓坏了。”
“那就好,那就好。”
齐齐格嘀咕:“可你们到底怎么弄的,伤成这样,我问了她几遍,她也说不清楚。”
多尔衮闻言,心下一转:“你别生气,我们闹着玩,东莪抢我的荷包,劲儿不小,而我突然一松手,她没能停住……”
“什么稀罕东西,要和女儿抢成这样,就算是闹着玩也要悠着点,你一巴掌能拍死人,你不知道吗?”齐齐格虽然喋喋不休,但没多想事情背后的缘故,反过来安抚多尔衮别担心,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之后有手下来禀告,说皇帝似乎为了洪承畴不肯投降归顺而大动肝火,范文程糟责备。
齐齐格道:“真难得,范文程这些年在皇帝跟前可是很风光,你和多铎如今都不能把他怎么样了是吧。”
多尔衮不语,心里默默盘算,今日有人与他说,洪承畴好色……
是日夜里,范文程站在自家门前,他的小妾找来说:“如今夜里还有几分凉意,老爷别站在风里。”
“夫人呢?”范文程问道。
“夫人和孩子们背书呢,方才唤我过去,说是见您晚膳用的极少,很担心。”小妾温柔地说,“老爷,您是不是又在朝堂上遇到麻烦了?”
范文程细细打量自己的爱妾,她眉心的胭脂痣,当初让庄妃娘娘得以在十五贝勒府中,一眼就认出她。
当年受多铎凌辱欺压,范文程内心绝望,觉得这辈子怕是完了,谁知道峰回路转,仕途也好,家事也好,从那以后顺风顺水,庄妃娘娘真真是他的贵人。
可眼下,贵人却……
“你愿不愿为我做件事?”范文程问。
“您瞧您说的,老爷只管吩咐。”
“你知道洪承畴吗?如今皇上要将他劝降,奈何他誓死不从,但洪承畴天性好色,明朝家中妻妾成群,只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您的意思是……”美人儿不紧张,自己就先说了,怯怯地问,“老爷,您要让我去诱惑洪承畴吗?”
范文程叹息:“我如何舍得,可是……”
这一夜,皇太极如往日一样,独自往关雎宫走,恰好见永福宫熄灯,苏麻喇从屋子里出来,乍见皇帝,便是要行礼。
皇太极拦下了,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苏麻喇垂首静静等待,直到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皇帝去了关雎宫。
苏麻喇咬着唇,心里忐忑不安,明天一早,格格她真的要亲自去劝说洪承畴吗?
这事儿若是叫人知道是格格出马,即便用她的智慧招抚洪承畴,旁人也只会说是因为美色,格格她何必为自己背负流言蜚语,她可是大清的皇妃。
隔日天一亮,一驾马车从盛京城驶出,去往城郊的明朝降军军营。
城内长街上,多尔衮正要进宫上朝,与马车擦肩而过。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见路过的马车,那被风吹起的窗口一角,露出车中人的侧脸,怎么似乎……
且说皇帝没有将洪承畴关入大牢,也没有将他软禁在城内,而是让他和他手下战败被俘的将士们在一起。
到今日,洪承畴已经第四天不进米水,若不吃饭但喝水,尚能多活几日,可不喝水超过三天,很快就会死亡。
大玉儿一下马车,就有知道内情的武官来接应,将大玉儿带到洪承畴被软禁的屋子窗下。
屋内,只见一个身形瘦干练,眉鼻硬朗的男人,正盘腿坐在炕头。他闭着眼睛,不知是在打坐调整气息,还是已经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看那苍白的脸色,皴裂的嘴唇,还有眼睛下发青干枯的眼袋,的确不乐观。
“把他摁住,掰开嘴,往下灌水。”大玉儿冷然道,“他功夫再好,现在也没力气抵抗力。”
接应的武官担忧地说:“娘娘……臣怕他咬舌自尽,或是一时想不开一头碰死。”
大玉儿摇头:“你们只是关着他,没有绑手绑脚,他真要是求死,早一头撞死了,哪怕被绑手绑脚,也还有咬舌自尽呢。放心吧,他绝不会死,先给他灌水,温热的白水便好。”
崇政殿里,皇太极站在上首听大臣们议论朝务,可他的一颗心,几乎已经飞去盛京城外,此时此刻,玉儿是不是已经接到洪承畴了,是不是已经和他谈上了,洪承畴会不会盯着她看不放,会不会真的把她当……
皇太极不能再忍,不顾底下大臣正在说话,猛地冲出了皇宫。
“皇上!”尼满愣住了,满朝文武静了须臾后,互相窃窃私语,最后在代善的主持下,方才纷纷散了。
皇太极离开崇政殿,就一路命人备马,一踏上马磴子便挥舞鞭子,飞驰而去。
琉璃愿(全集) 第268章 朕反悔了
且说洪承畴遭大玉儿派人强行灌水,三四日米水不进的他,根本无力招架。
而那一口口不得不咽下的温水,不仅延续了他的性命,也让他感受到起死回生的畅快以及生命的贵重。
洪承畴事后并没有辱骂挣扎,只是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仿佛喝下去的水,将他快枯萎的身体一寸寸撑开,他均匀而平稳地呼吸着,握紧拳头的双手,也渐渐舒展开。
站在窗外的大玉儿,将目光从洪承畴松弛了的手指上回,吩咐身旁的人:“暂时不要再靠近他,你们看好他。”
“是。”
“让他独自冷静一些时候。”大玉儿说着,向四周看了眼,问,“伙房在哪里?”
“娘娘您这是?”这里的武官睁大眼睛,战战兢兢地问,“您要给洪承畴做饭吗?”
“不做什么,就去看一眼,看看有什么可让他吃的。”大玉儿淡然应道,“大人带路吧。”
这一边,皇太极快马飞驰离了皇宫,不久后大臣们也散了。
多尔衮站在宫门下眉头紧蹙,想起早晨进宫时在路上遇见的马车,马车里端坐的女子的侧影,像极了玉儿,不,必定就是玉儿无误,难道……
“哥,你听说了吗?”此时,多铎从他身后跑来,冷笑道,“范文程被皇太极逼的,把自己的小妾送去给洪承畴,说是要为他暖床做饭,夜里伺候……”
多尔衮脸色铁青,什么话也没说,霍然转身冲到自己的马车前,夺过车夫手里的缰绳,解下套绳跨马而上,瞬间消失在了多铎的眼前。
盛京城外,战败明军的军营里,伙食不赖,大玉儿四下看了看,命伙夫熬了一锅菜粥,盛在锅里,再备了碗筷咸菜,便亲自从厨房端了出来。
“娘娘,您真的要?”这里的武官紧张不已,“让下官去送吧,娘娘,洪承畴怎么配让您为他送吃的。”
大玉儿淡漠地说:“不然,我来做什么?我是来让他续命,让他活下去。”
“可是……”
武官话还未说完,只听得急促的马蹄声闯入军营,大玉儿捧着食物,看着她的丈夫策马而来,马蹄稳稳地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的心怦然一动,但立时就克制住,只见皇太极一跃而下,蹙眉看着她手中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冲上来便是一挥手,从玉儿的手中打落。
锅碗碎裂,菜粥洒了一地,玉儿的裙摆上也溅上了汤水,皇太极便拽着她,往后躲开几步。
“皇上?”
“朕反悔了。”皇太极的手,紧紧抓着玉儿的手腕,“不许你去见他。”
“可是……”
“朕说了不允许。”皇太极恼怒地看着满地狼藉,“你做的,你给洪承畴做了吃的?”
大玉儿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高兴吗,不高兴吗?她竟然不知道,可看着皇太极为了她策马而来,这样的感觉太奇怪了,这是姐姐才能有的待遇不是吗。
“去,再弄些吃的来。”皇太极霸道地吩咐着,“找一间干净的屋子,让娘娘休息。”
玉儿道:“皇上,他已经喝过水了,此刻性命无忧。”
皇太极一脸惊愕:“你送去的?”
琉璃愿(全集) 第269章 皇上,我三十岁了
“是这里的人按着他,死灌下去的,我还没在洪承畴的面前露过面。”大玉儿凝望着皇太极,来了之后一直神情冰冷且淡漠的她,突然笑了,“皇上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皇上真的以为,我要用美色来劝诱他?”
皇太极毫不避讳地说:“所以朕反悔了,原本你这主意就馊的很,必定是范文程对你胡说八道,朕要降他的职,他如今得意轻狂,正经事办不成,只会走歪门邪路。”
“范文程真是要委屈死了。”大玉儿笑道,“他就差把脑袋割下来,求我别这么做,皇上,真不是他的主意。但事实上,就连你也先答应了一回,这个法子并不坏不是吗?”
“不必再说了。”皇太极松开了手,负手立在大玉儿的面前,目光沉沉地凝视她,“行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朕来了,朕亲自去面对她。”
“皇上,这不是我的目的。”大玉儿即答,“我真心想为你分忧,也真心希望皇上能纡尊降贵来劝降洪承畴,可我绝不会用自己来逼迫你,我没有。”
“是朕错怪你。”皇太极道。
“只怕皇上这么想过了,就很难再消除这个念头,不过……”大玉儿垂下眼眸,“罢了。”
“你看看,又来了,为什么永远不愿好好听朕说话?”皇太极愠怒,“在你眼里,朕的这句错怪你,是在敷衍你吗?”
两人一时静下来,大玉儿缓缓回目光,欠身道:“皇上,我去边上的屋子休息,洪承畴的事儿,就交给您了。”
她转身走开,可皇太极却突然抓着她的手腕:“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朕对你的心意,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大玉儿没有转身,却淡淡微笑:“皇上对我的好,我全都藏在心里,闲着无事就会翻出来回味,怎么会一文不值。”
“可你?”
“皇上,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好?”大玉儿说,“看着你飞奔而来,因为你舍不得我去牺牲而感激涕零,又或是为自己被珍视而欢天喜地,甚至抱着你哭一场,难道这样皇上就满足了吗?”
她平静地转过身,含笑看着自己的丈夫:“皇上,我三十岁了。”
皇太极怔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皇上,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大玉儿说,“彼此都不要再有什么期待,也不要有负担,更不是愧疚,过去的都过去了不是吗?如今只要能在身边照顾你,为你分忧,皇上,我心满意足。”
皇太极的咽喉滚动了一下,面上沉重的神情渐渐淡去,终是点头:“朕知道了,去吧,朕处理完了这里的事,就带你回宫。”
大玉儿福身,见皇帝径直往洪承畴所在的地方去,目送了片刻后,也转身离开,去别处的屋子里等待皇太极接她回宫。
军营外,多尔衮奔驰而来,他大大方方地闯入,询问皇帝在什么地方,从一排营房前走过,不经意地回眸,在一间屋子的窗口,看见了大玉儿。
玉儿刚好也听见动静往外看,恰恰与多尔衮对上了目光,她从容大方地欠身致意,多尔衮的心却是突突直跳。
这么多年了,虽然玉儿已经变得如今的成熟美丽,再不是从前那水灵灵的姑娘,可他就是喜欢,哪怕只是看一眼,也会心怀舒坦。
他这辈子,一定是被玉儿,又或是老天爷下了咒。
“睿亲王,您请这边。”前来迎接的人,请多尔衮先行,可嘴里却说,“那位是范文程大人的小妾,送来要让照顾洪将军。”
多尔衮皱眉,想来也是,其实真正见过内宫女眷的朝廷官员并不多,或许人人都听书过永福宫庄妃的名号,可哪有什么机会能仔细看一眼,这里的人不认得玉儿并不稀奇。
所以这些日子,那个传闻也许真也许假,说是崇政殿里有个宫女很得宠,皇帝的茶饭汤药都是她在伺候,但多尔衮早就相信,那个宫女必定就是玉儿。
他羡慕吗?又或是嫉妒吗?多尔衮自己也说不清,这么多年了,他所期待的就是玉儿能过得幸福,看见她的笑容,便能心满意足。
偏偏皇太极,总是负她。此刻赶来,他就想好了要豁出去,倘若皇太极真的要牺牲玉儿的美色和智慧,去劝服洪承畴,他绝不会再忍。
此刻,伙房重新送来吃的,皇太极回身见多尔衮出现,心里一咯噔,不自觉地朝玉儿所在的方向看了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揣测着她眼下的神情。
“皇上。”多尔衮大大方方地走来,带着三十出头的盛气,面对正在衰老的皇帝,“您不该屈尊来见洪承畴,他不配。”
“为了大清江山。”皇太极道,“朕是为了我爱新觉罗的万世基业,既然你来了,正好,给足他洪承畴面子。”
多尔衮问:“皇上,臣能做什么?”
“把饭菜端上,随我来。”皇太极道,“他若不肯投降,也让他吃顿饱饭再死。”
营房这边,大玉儿站在屋檐下,看见皇帝带着多尔衮一道进门去了,她猜想今日洪承畴一定会低头,因为那个男人根本不想死,可她猜不到,皇帝会如何看待多尔衮此刻的出现。
“罢了……”大玉儿苦笑,回去坐下,继续静静地等待。
此刻,睿亲王府中,哲哲听闻东莪伤了,特别派太医来给孩子瞧瞧,齐齐格客气地接待了宫里来的太医。因阿黛与太医同行,她在外头就代表着皇后的尊贵,齐齐格少不得便陪着送到门外。
阿黛再三请她留步,齐齐格笑道:“王爷也该回来了,我一样等他,你们走你们的。”
但直到宫里的马车离去,也不见多尔衮的身影,齐齐格问门前的人:“该散朝了,王爷没打发人来说今日要去哪里吗?”
可话未完,便见婢女急匆匆跑来,着急地说:“福晋,您快回去看看,小格格闹腾呢,哭得厉害,怎么都劝不住。”
齐齐格不悦:“她这又是怎么了,哪里来这么大的脾气。”
赶回内院,便听见东莪的嚷嚷,齐齐格虎着脸进门,小丫头刚好将手里的荷包丢在地上,一并其他各色花样的,七八个都落在炕下,东莪大声哭着:“不是,不是这个。”
琉璃愿(全集) 第270章 皇帝和她都知道答案
齐齐格对东莪虽然娇宠,不会毫无原则地宠溺纵容,这会儿即便孩子受了伤正可怜,她也不能由着东莪乱发脾气。便是命令婢女们将荷包都捡走,关上门,把嚎啕大哭的东莪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小丫头这下知道怕了,一时把什么荷包都忘了,跑到门前拍着门喊额娘,齐齐格并未走远,不过喊了几声,她就心软,立时开了门把小丫头抱在怀里。
“额娘,额娘……”在东莪眼里,齐齐格便是她的天,哭泣的娃娃缠在母亲身上,再也不肯松开。
齐齐格吃力地抱起已经长大的小丫头,耐心地哄她,给她讲道理。孩子毕竟是孩子,什么事都转身就忘了,这会儿乐呵呵地吃着甜瓜,还要喂给母亲吃。
轻轻擦拭女儿嘴角的汁水,齐齐格仔细端详东莪的眼眉,几乎与多尔衮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眉,让她又安心,又不甘。
事到如今,她依然会想,东莪若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是不是会更爱这个孩子,亲生骨肉,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不久,管家来回话,说王爷跟着皇帝去了军营,像是一道去劝降洪承畴。
“知道了。”齐齐格吩咐道,“你瞧着办,传句话给王爷,说格格要他的那只荷包,他若是一时回不来,你们先把荷包带回来,哄了格格高兴要紧。”
“是。”管家领命退下。
齐齐格逗了逗女儿:“东莪要听话,明天进宫去见伯母们,可不许再胡闹了。”
东莪软乎乎地说:“额娘,我听话。额娘,我不要那只荷包了,脏兮兮的。”
“脏兮兮的?”
“阿玛在荷包里放了好多脏东西,像墨一样黑,可脏可脏了。”
齐齐格一脸莫名,但只怕终其一生也想不到,那荷包里会是什么东西。
此刻,盛京城外的军营里,洪承畴伏在皇太极的脚下,多尔衮亲手将他搀扶起,洪承畴郑重其事地说:“睿亲王乃旷世难得的将才,能和睿亲王一战,虽败,洪某此生足矣。”
皇太极道:“如今你愿为大清效力,我八旗军队如虎添翼,眼下明朝内部堪忧,朕不急于挺入。正好趁这些日子,你好生休养,并将归降的所有士兵火炮等逐一清点分派,自先帝起,大清一向善待归降的明朝汉民,只要凭本事,什么高官爵位,朕都给得起。”
他吩咐多尔衮:“宣军医,为洪将军疗伤。”
大玉儿在营房里,见有人带着军医从窗口走过,她再到屋檐下,便看见了皇太极和多尔衮从洪承畴的屋子出来。
她大大方方地等在这里,可皇太极却在看见她的一瞬停下了脚步,而后再走过来时,便仿若无事地对多尔衮说:“朕和庄妃先回去了,这里的事交给你处置。”
多尔衮则躬身道:“臣参见庄妃娘娘。”对皇太极则说,“没想到娘娘也在这里。”
皇太极一脸淡漠,吩咐玉儿:“走吧。”
他们到军营门前时,范文程来了,他身后的马车里,端坐着他的小妾,但不敢露面。
皇太极面无表情,不知为何分明劝降了洪承畴,却心情不怎么好,大玉儿和气地向范文程递了眼色,便随驾离开。
范文程松了口气,可一转身,见多尔衮在那里,他心里一颤,顿时明白了皇帝身上那股子气,是从哪儿来的。
马车远去,车轮滚滚不绝于耳,车厢里的人却静谧无声。眼看着马车就要进入皇宫,皇太极始终一言不发,大玉儿安静地陪坐在一旁,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气氛。
“朕没想到,多尔衮去了。”皇太极说,“他为什么会跟去,仅仅为了阻拦朕,不要朕纡尊降贵地去劝服洪承畴吗?”
大玉儿反问:“皇上在问我?”
皇太极凝视着她,刚要开口,忽然想起海兰珠曾经的叮嘱,海兰珠不允许他怀疑玉儿,要他答应不论何时,都不能怀疑玉儿。
可是……
他为什么这么不自信,因为现在玉儿不再稀罕自己的心意吗,因为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爱穿红衣裳的小福晋,因为他老了吗?
皇太极伸手托起大玉儿的脸颊:“玉儿,朕有时候会觉得你很陌生。”
大玉儿坦然道:“当年皇上背过身,远远地从我心里走出去,久了,自然就陌生了。”
皇帝下意识地,捏紧了她的下巴,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意和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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