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行烟烟
后院几间学堂空空如也,所有人都跑到前厅外的长廊下,围挤着在一堆,小声议论着,探头张望着,相互打听那个年轻男子到底是何来头。
&l;你们方才看见了吗,这里何时见过这么俊的人&r;一个女子脸红着小声道。
&l;你就知道看男人的脸,说这种话也不知羞。你就没瞧见他腰间挂着的是什么银鱼袋&r;另一人急急地道。
有人小声问:&l;看他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怎会如此受宠,竟能有银鱼袋&r;
&l;真是见识短浅,&r;有人不屑地哼道,&l;我听人说过,京官中但凡任馆职者都是承荫入仕的,这样的人还能不得宠我看里面这个,家中父辈定都是朝中高官,否则以他这等年纪,安能有如此大的殊荣&r;
又有人不耐烦地道:&l;都别吵吵了,谁知道这人今日来这儿是为了什么&r;
&l;朝廷最近诏谕接二连三地下,谁能猜的准不过他既是馆职,想必是为了此次的女子进士科州试来的。&r;
众人闻言,不由安静了片刻,随后又有人嘻笑道:&l;管那些做什么里面这人,又年轻又俊,还又深得皇上宠信,你们就不想趁此机会咳。&r;女子暧昧地笑了笑,然后右手在心口处比了个手势。
还没等她再说话,就有人直冲冲地闯了过来:&l;都在这儿看什么呢&r;
有人皱眉,回头看见来人,忙轻声道:&l;严姐姐,你来了。&r;
严馥之凑到最前面,一边探身张望一边问:&l;到底是在看什么呢我不过是多睡了会儿,怎么就错过好戏了&r;
&l;没错过没错过,&r;旁边的人赶紧让开,&l;来了个年轻男子,模样俊的要命,穿的倒普通,可腰间却挂着银鱼袋,学监还特地为了他开前堂迎客&r;
严馥之一听就兴奋了,&l;银鱼袋&r;说着便把身子伸过长廊阑干,&l;且让我瞧瞧&r;
&l;听人说好像是馆职&r;有人小声答。
她却没听人说话,拼命伸脖子去看前堂里面的景象,却只看见皂衫一角,官靴一双,不由嘟囔道:&l;也不转个身,让我看看到底有多俊&r;
还未抱怨完,里面的人就好似听见了她在说什么,就见他起身斟茶,弯腰敬向一旁坐着的学监。
严馥之远远地看着那人抬头微笑、转身回座然后便生生愣住。
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他他是他
她慌慌忙地回头,拉住先前说话的女子,&l;你说他是馆职&r;
女子怯怯点头,不知她要做什么。
馆职又有钦赐银鱼袋
她抬手按住脑袋,拼命回忆。
昨日在酒楼里,那黑袍男子唤他什么来着
延之好像是延之。
她怔然片刻,忽然懊恼地轻叫一声,&l;我怎么才想到&r;
甫一入仕便宠以馆阁之位,年纪轻轻便得银鱼袋之赐,朝中除了他,还能有谁
延之延之不正是朝中中书令、太子太傅、集贤殿大学士沈无尘的长子沈知书的字么
既然如此,那昨日那个能令沈知书俯首称命的年轻黑袍男子
严馥之一哆嗦,转身便问周围的人:&l;孟廷辉呢你们谁见孟廷辉了&r;
一群人都摇头,以示不知。
严馥之一跺脚,转身欲走,却忽然听见一人在后道:&l;我想起来了,早晨天刚亮时好像看见她出去了,问她去哪儿,她只说今日女学不得清静,且去城外转转再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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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4.孟廷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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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小径弯弯曲曲,遍地尘土,清晨微风习凉。
孟廷辉在一座废弃的旧庙前停了下来,弯腰扫去台阶上的厚尘,然后坐下,从胸前摸出本书,身子半倚在脏兮兮的木柱上,低头看了起来。
初升朝阳红得张扬,自东而上,往她头顶洒了一把细碎的暖光,舒服得让她不由自主地轻叹了一声。
此处寂寥,可心底却安然。
耳边仿佛传来一声声敲钟礼佛的声音,就好似多年前那一个又一个的清晨若非那年朝中政令突下,也许她这辈子都会留在尼庵里。
可若非当年的那道政令,她这辈子也许都不会遇见那个人。
书页上的间隙处都被她潦草地勾涂满了。一个个蝇头小字此时看起来令人发困,她随意一揽衣衫,阖目养神。
远处忽然响起马蹄声,渐渐大起来,又渐渐停下来。
她不由睁眼,好奇地向前张望。不知有谁会这么早就骑马出城,到这种地方来。
数十丈外,官道边上轻尘漫扬,一人驭马在路口处徘徊不进,松挽缰绳,似是不知该挑哪条路走。
她眯着眼看了半天,忽然惊神,一下子站起身来。
他
怎会是他
她脑子来不及思考,双腿却下意识地朝前跑了几步,脚后跟阵阵发软。
方才还在想他,此时他竟然就真的出现在她眼前
那人恰好回身,朝这边望过来,看见她后稍有迟疑,随即一踢马肚,纵马而来。
马儿黑鬃长亮,在阳光下透着金属一般的光泽,让她看了只觉眼花。
还没反应过来时那马儿便停在了她身前,下一瞬,那人便翻身而落,稳稳站在她面前。
&l;姑娘,&r;他的眸子闪亮,声音低沉,&l;借问一句,往青州去的路可是左面这条&r;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脸,这张脸
&l;姑娘&r;男子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
她回神,心中似有无数根线绞成一团,平日里的聪明气此时统统不见,半晌才答了句:&l;让我看看。&r;
男子依言,侧身让开来。
她上前越过他,背身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心口凉了些,脑袋清醒了些,才装模作样地向远处路口看了看,然后回身望向他,微笑道:&l;敢问公子去青州是要做什么&r;
男子没料到她会反问,目光在她脸上滞留了片刻,才答道:&l;走访一户远亲。&r;
她看着他,心知他有八成是骗她的,却仍是微笑道:&l;既然是走访远亲,那便走右面那条路吧。&r;
男子斜眉微扬,&l;听姑娘的口气,这两条路均可到青州&r;见她点头,便又问:&l;为何走访远亲的话,就走右面那条这两条路有何不同&r;
她抿唇,目光始终不离他的脸:&l;左边的路虽是捷径,可却险窄难走;右边的路虽然宽平,可却要绕大截山路。公子既然是去走访远亲,想必不赶时间,所以我说让公子走右面那条路。&r;
男子抬头向远山望去,眉头微皱,片刻后低道了声&l;谢姑娘&r;,然后便牵马向左边那条路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口突突在跳。
竟没想到,老天会如此善待她,让她有同他说这么多话的机会
可她不想让他再次像这样背她而去,连个姓名都不留。
老天既然如此善待她,她又怎能再度错失机会
&l;公子&r;
她向前飞快地跑了几步,叫住他。
男子回头,&l;姑娘还有何事&r;
她站定,挽手在前,然后轻声问他道:&l;请问公子贵姓&r;
男子松开马缰,利落道:&l;何。&r;
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她心头默记,假装惊讶道:&l;公子姓何我幼时有个朋友也姓何,只是失散多年再无联系,我看公子长得同我那个朋友有几分相像,敢问公子名什&r;
男子垂眼,想了片刻,才道:&l;单名一个独字。&r;随即重新扯过缰绳,又道:&l;不过我家本不在冲州,想来并非是姑娘的旧友。&r;
何独。
她默念了一遍,眼底却有黠光一闪而过。
连自己名字都要想一想再说,这名字岂还有可信之处
前一日在博风楼里她看得清楚明白,那个贵态四溢的青袍男子尚能听他差遣,想来他也定不会是什么等闲人物。
更何况十年前
他这是要瞒她他的身份。
可他一介贵人,为何孤身一人欲往青州去
她便又道:&l;公子既然不是冲州人,那可知往青州去的路弯弯绕绕极易迷路,不如找个人陪公子一道去&r;
男子摇头,脸色依旧疏离:&l;那倒不必。我多年前曾来过潮安北路一带,路还是认得的。只是十年过去了,这冲州北城外的官道多了好些,方才见了,一时不能确定,所以我才要问姑娘一声。&r;
她看着他,点了下头,却一时再想不出什么话能多留他些时间,只能望着他谢辞转身,持缰上马。
他欲挥鞭,手却一顿,转而拨转马头回来,低眼看向她:&l;姑娘看着倒有些眼熟。&r;
她浑身一震。
他是想起来了么十年前的那一个雨夜
他又看了看她,&l;昨日在博风楼见过的,是么&r;
她垂下眼睫,心口泄了气,却仍是点了点头。
他立身马上,正色将她打量了一圈,&l;既然这么有缘,敢问姑娘姓名&r;
&l;孟廷辉。&r;
她抬头望向他,一字一字道。
&l;孟廷辉。&r;
他重复了一遍,然后侧过身子,&l;我记得姑娘是冲州女学的学生,还望姑娘莫要辜负皇上建学的一番苦心,好好读书试科,或许将来还能有缘,再得一见。&r;
她见他这回真要走,忙急着又道:&l;何公子既然这么说,想来家是在京中&r;
他未回身,只是轻轻一点头。
长臂扬鞭,重落马臀。
一声粗嘶划碎了周身细风,黄尘随蹄而起,直入远处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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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5.孟廷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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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廷辉刚推开屋门,便被严馥之一把拽了进去,只听门在后面被踹上,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人已被按在了椅子上。
她蹙眉,愕道:&l;你在我屋子里做什么&r;
严馥之未坐,只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半晌才道:&l;昨日在博风楼时,你看见那黑袍男子下楼,为何要跟着追下去&r;
孟廷辉揉了揉胳膊,站起身来赶人,面无表情道:&l;干卿何事&r;
严馥之被她一直推到门口,却死拉着门框不肯出去,忽而诡笑道:&l;孟廷辉,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谁&r;
孟廷辉睨她一眼,不吭气,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严馥之仍是不肯罢休,又叫道:&l;你告诉我你的那些秘密,我就告诉你他是谁&r;
孟廷辉冷着脸:&l;我已知道他姓甚名谁,不需你告诉我。&r;
严馥之诧然:&l;你你真知他的姓名&r;
孟廷辉用力将她朝门口推去,脸色愈发不悦:&l;我要看书了。&r;
从小到大不习惯被人如此相迫,更何况他是她心底里最柔软的一处埋下的种子,她期冀着、企盼着,只望一日那种子能够生芽开花,却不希望旁人来轻易触碰。
&l;等等你等等&r;严馥之卡住门槛,没好气道:&l;我可真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你不想提他也罢,可关于此次进士科的事情你总要听吧&r;
孟廷辉手一顿,挑眉。
严馥之脸色红扑扑的,埋怨道:&l;力气这么大,怎么不去考武举&r;见她脸一黑又要驱人,慌忙又道:&l;你不知,今日学监放下话来,据传朝中有言,今年女子进士科第一人及第者允入翰林院&r;
孟廷辉闻言一怔,半晌才道:&l;当真&r;
严馥之见她松了手,便挤进来,又道:&l;这话还能骗你不成今晨刚有京官来拜会过学监,说的就是此事。&r;
孟廷辉凝眉,却没吭气。
严馥之斜眼瞧她,&l;说是太子之前向皇上进言,二十年来朝中女官未有当大任者,实与当初开办女学之期不符,因是特令翰林院今年为女子进士科开一敕额,允女子进士第一人及第者入翰林院,任编修一职。&r;
翰林
孟廷辉咬了咬嘴唇,抬眼朝窗外望去。
当然知道能入翰林院意味着什么。
自乾德八年皇上擢拔时翰林学士承旨古钦为尚书右仆射以来,多年来朝中参政、六部主事者十有六七均出自翰林院。
此次竟允女进士同入翰林院,虽只是个小小编修,却也足以说明朝中吏制将起大变了。
严馥之看着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凑过来,安慰似的道:&l;放心,你书读得那么好,肯定没问题&r;
孟廷辉敛神,半天才低声道:&l;莫说将来是否能侥幸登殿入试,便是眼下的州试,潮安一路人才济济,又谈何容易。&r;
严馥之盯住她:&l;这话可真不像是你孟廷辉说的冲州女学里文章做得最好,傲气最大的那个人哪儿去了你若过不了州试,那冲州可还有人能过得了&r;她眨睫,忽而又笑:&l;再者,想想你那个黑袍男子&r;
孟廷辉眼皮一跳,挥手便欲打她,怒道:&l;由得你成天胡言乱语&r;
严馥之边躲边笑:&l;我虽不知你心里到底有些什么秘密,可那男子一眼便知是富贵之人,你若不高中状元,如何能攀得起他&r;
孟廷辉的脸微微有些红,抓过桌上的一叠纸朝她扔过去。
严馥之利落地一侧身,又冲她笑了笑,反身出门,顺手落闩时又道:&l;待到你将来功成名就时,看你还打不打人&r;
门板倏然合上,砰砰两声震得耳朵发痒。
她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许久才弯腰将散落一地的宣纸拾了起来,转头去看凌乱地摊了一桌的书。
京城
她闭了闭眼。
上得了京城,才有可能再见到他。
高中状元虽是遥梦,可也不是不能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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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6.孟廷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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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外的大街上,二人二马正慢慢行远。
沈知书负鞭在后,回身望去,见已看不见女学堂檐了,才转头对身旁马上的男人道:&l;着允女子进士科第一人及第者入翰林院,太子此回打的是什么主意&r;
白丹勇不过一个太子近侍,如何能知晓朝中吏改之事此时他见沈知书走得不慌不忙,不由有些着急,只急促道:&l;想必太子已在城中等了我们许久了,沈大人,我们须得快些走,莫要让太子久候&r;
沈知书见他策马欲行,急急上前拦住他,面色讪然,支吾了片刻才道:&l;白侍卫,太子他他已不在城中了。&r;
白丹勇一听,脸色立刻发白:&l;沈大人说什么&r;
沈知书犹在讪笑,&l;白侍卫莫急,太子他去北面看看,过几日便回来。&r;
白丹勇一听&l;去北面看看&r;几字,登时气得一甩马鞭,沉声道:&l;原来沈大人让我今日陪着一道去女学是借口沈大人如今身在馆职,怎么还像当年小时候一样,同太子搞这种把戏,将我耍得团团转&r;他眼角一皱一皱的,掉转马头便欲往城北行去,&l;大公子,您这回是想要我掉脑袋吗太子到底去了北面什么地方&l;
沈知书听见他急得连旧称都说出来了,忙笑着劝道:&l;白侍卫何出此言白侍卫也算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我安能致白侍卫于不臣之地只是太子有令,我也不敢不从。太子的性子白侍卫自是明白的,倘是能拘于那些条呈规距,那还是太子吗至于太子往何处去了,没得太子允许,我又怎敢随口乱说&r;
白丹勇双手紧攥马缰,眉头紧皱了半天才道:&l;可若是太子一人在北面有个三长两短&r;
沈知书仍是笑:&l;白侍卫只管放心。太子自幼跟着殿侍诸班直习武,又有平王亲身教导,寻常人等哪能害得了他&r;
白丹勇一脸苦色,连连低叹,&l;此事此事回头若叫皇上知道了,还不知要动多大的怒大公子,您昨日同太子联手演了一出好戏,可却是要把我害惨了啊&r;
&l;白侍卫就别担心了,&r;沈知书已然催马往前走,&l;若是太子真有个什么意外,我先把自己的脑袋砍了,给白侍卫当刑台上的垫脚石,如何&r;
白丹勇苦着一张脸跟在后面:&l;都什么时候了,大公子还说这些玩笑话&r; 沈知书笑了笑,未再言语,只挑眉侧头,朝北城外的远山望去。
赭色山巅隐有翠色,徜徉在细如棉絮的白云中。
他低眼,去青州大营的路,只怕不会那么称心如意啊
城中桃花始开,嫩红色的桃瓣飞落四处,惹得蝶蜂追逐不停。
女子进士科州试三日试刚毕,沈太傅着人封院誊录判卷之时,冲州城内却传出了一个惊雷似的消息
太子来潮安了
微服简行,事前没有通知潮安北路各州府的任何官员,孤身一人便去了青州大营,又一路向南,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勘视了北境沿线的数十个营砦,然后才快马而返,回了冲州府。
一入冲州城中,太子便直登潮安北路安抚使司衙门,谕令自安抚使以下涉权军务者归衙祗候。
一举震傻了潮安北路安抚使司衙门里的官员们。
有谁能想到太子会挑这当口来潮安又有谁能想到太子竟会去青州大营勘视
令出如剑,无人敢抗,纵是再惊再惧,也都老老实实地候在安抚使司衙门里,可心底却不知太子这步棋走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抚使司衙门大院的青砖上跪满了一地的官员们。
春日迟迟,可一过正午,阳光便从空中如岩浆似的泼下来,浇在这群穿了厚重官服的男人们的身上,任是再心静如水的人也受不了这种炙烤。
不少人背后的官服已被汗水浸湿,几乎每个人都会隔一阵儿就拾袖擦拭额上滚落的汗水。
有人小声抱怨:&l;太子没说一个罚字,他董大人凭什么让咱们跪在这儿候着&r;
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道:&l;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太子先前动了多大的怒都瞧不出来董大人让咱们跪在这儿可是上策,否则还不知太子会怎么罚呢&r;
又有人小声问:&l;不过是青州大营松颓了些,不至于动这么大的怒吧再说了,董大人好歹是当年平王亲选的抚帅,太子不会不看平王的面子就&r;
&l;你懂什么&r;中间的人打断道:&l;十年前的潮安僧尼案听说过没有当年太子才刚满十四岁,可那手段&r;说话的人打了个哆嗦,抬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l;还是随平王一起打过天下的人,就这么给斩了连报都没往京中报一声。&r;
周围一圈人听见,纷纷垂首,再不敢多言,只觉头顶阳光竟透着丝生冷之意,连身上的汗意都瞬间消了。
大平国皇太子,姓英名寡,正是当朝女皇英欢与平王贺喜的独生子。
倘说这天下有谁的狠戾手段最令人胆颤,那人必属平王无疑。可若论这天下有谁的心思最深不可测,那人便是皇太子英寡。
自幼寡言少语,一如其名。
当年皇上与平王以寡为太子之名,实令天下万民揣测良久,不解其意。唯独朝中少数几个跟随二人多年的老臣能够明白此间深意。
大平开国前,天下本是五分。
东有邺齐,西存邰涗,南岵北戬,中留天宛。
皇上本是邰涗的皇上,而平王本也是邺齐的皇上,二人相争相斗整十年,一朝相见以致一生相缠,从此生命中便再也少不了对方。
那是一场帝与帝之间的争锋,亦是一段王与王之间的爱恋。
纵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国中老人们仍旧对当年那一副乱战铁幕下的炽烈纠缠记忆犹新。
百河千川万丈广疆,刀枪槊戈血雨腥风,千军万马列战沙场,天下五国狼烟大起滔天巨浪大生大死在前,世事无常江山不定在后,她与他同为帝王,从相恨到相爱,从猜忌到信任,从沙场对决到合军北上,一路连破南岵、中宛二国,却因他伤重难愈而止步于攻伐北戬之前。
天下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最终竟会将这一家天下拱让与她。
人们只知,他与她自此携手共进同退,而她更是将这一国之号改作了他的封号平。
大平建国之始,正是皇太子出生之时。
以寡为名,并非是想要二人此生的唯一子嗣一生寡独,只是这一片浸染了二人一生心血的江山天下,只有这一人才能继承。
皇太子英寡自幼聪敏,十四岁那年始豫朝政军务,而平王自此退不问政,皇上亦只有逢显重要务之时方与太子共决朝事。
当初平王让位,皇上一统天下、改国大平,二人原先的故国旧臣们于乾德三年合班于新都遂阳,从此朝中文臣暗下分作东、西二党,二十余年来于朝政军务上时有相争。
原南岵、中宛二国降地亦被重新划分行路,潮安北路恰是故国中宛北地,与北戬国境交壤,沿线所建数十个营砦多年来只增不减,足可见朝廷对此路的重视程度。
而此次皇太子微服亲巡潮安北路,因见青州大营松颓而大动肝火,亦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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