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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行烟烟
沈知礼眼中忽然亮了下,&l;是潮安北路的那个孟廷辉&r;
孟廷辉轻轻点头,&l;正是在下。&r;
沈知礼指了指身侧,笑道:&l;坐。&r;
她便依言坐下,然后从袖中摸出一张薄帖,轻轻搁在桌角,&l;都说沈大人善为词赋,在下不才,今日见京中盛况,方才于房中亦做了两首小赋,还望沈大人指点一二。&r;
沈知礼想了想,才伸手拈过帖子,却不打开来看,只捏在指间把玩着,良久才道:&l;我先前听闻你在潮安北路州试的事情时,以为你定是个狷介之人,不屑做这种投帖问路的事情,何曾想我却错了。&r;她看着孟廷辉,将帖子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l;只可惜我与此次礼部试没有丝毫关系,孟姑娘投错人了。&r;
孟廷辉面不变色,只轻声道:&l;只怕在下若真是狷介之人,沈大人反倒瞧不上了。不过是两首小赋罢了,沈大人戒心甚重。&r;
沈知礼定定地盯了她许久,红唇忽扬,连笑了好几声才道:&l;好一个孟廷辉。&r;她复又将帖子拿过来,一边翻开看,一边继续道:&l;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被我方才那一席话给吓退了。你说得没错,朝中从来不乏狷介之士,可砭清激浊之人在官场上从来都是不讨喜的。连站都站不稳,空有一肚子经世之才又有何用可怜这道理竟没多少人明白。&r;
孟廷辉依旧轻声道:&l;谢沈大人。&r;
沈知礼阅毕,叹道:&l;孟姑娘果然好文采。&r;抬眼笑了笑,&l;也别叫我沈大人了,我双名知礼、复字乐焉,孟姑娘以后叫我乐焉便好。以孟姑娘之才,此次进士科金榜题名又有何难,到时孟姑娘与我同朝为臣,还望能够相互扶持才好。&r;
孟廷辉连忙起身,&l;不敢。&r;
沈知礼还欲再说什么,就见有人从楼后小步快跑而来,手中拎了两个油纸包,对掌柜的道:&l;掌柜的,都包好了。&r;
她便也站起身来,笑向孟廷辉道:&l;家中有事,我不便久留,待会试放榜之日,与孟姑娘在礼部院外再会。&r;
孟廷辉点头,抬手轻揖了一下,宽长的袖口垂落腰侧,边角微卷。
当初未得沈太傅的青睐虽是一大憾事,可如今能够稍稍攀附沈知礼,想必也是能有些用处的。
她独自望着楼前细柳许久,才终是一眯眸,转身上楼。
沈宅外榴花一地香,流云轻散,清静得紧。
门口小厮看见沈知礼从马车上下来,忙去迎:&l;大小姐回来了。&r;又接过沈知礼手中的东西,跟在后面进门。
沈知礼拢拢耳旁碎发,嘱咐道:&l;这些东西都是大公子爱吃的,一会儿见着老爷可别说是我买的,只说是别人听见大公子今日回京,送来府上的。&r;
小厮默然,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她边走边四下打量,见府中甚是冷清,觉得不对劲,便转头问道:&l;怎么,大公子还没回府不是说天没亮时就到城外了,然后同太子一道入宫觐见皇上去了么&r;
小厮上前几步,小声道:&l;回是回来了,只不过大公子在同老爷置气,连夫人特意给他备的接风饭都不肯吃一口。&r;
沈知礼讶然,&l;为了何事&r;
小厮嗫喏了半天,一副不敢说的样子,直待见她脸色作怒,才慌忙道:&l;听说听说大公子要放外任了,潮安北路,青州&r;
沈知礼一下子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蹙眉片刻,便一路往后院沈知书的屋内走去。
垂柳过廊,有鸟儿叽喳振翅,后院东面第三间屋子的门半开半掩着,外面竟没一个下人候着。
她伸腿踢开门,走了进去。
里间垂帘立即一晃,沈知书走了出来,眉毛斜皱,&l;也就只有你敢踢我的门。&r;
说着,便往屋中椅子上一坐,锦袍下摆滑膝而落,长腿半屈,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沈知礼反手关上门,盯住他:&l;让你出知青州一事,是爹的主意&r;
沈知书睨她一眼,冷冷哼唧了两声,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
沈知礼脸色有点僵,&l;你不愿意去&r;
&l;哐当&r;一声,桌上的纸镇被他横袖扫到地上。
她一惊,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沈知书起身,气道:&l;怎是不愿去还在冲州府时,我就奏禀过太子,若是不放心潮安北路帅司的那群官吏们,大可以让我去青州&r;他抬脚又踢了一下那纸镇,&l;谁曾想不待我回京自己上奏皇上,爹就主动请了旨意,放我外任,去青州&r;
沈知礼挑挑眉毛,等他继续。
他甩袍转身,犹然是气得不行的模样:&l;沈太傅为国为民为朝政为皇上,甘心自己的独子去北境边地历练我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儿到了最后,都是成就了沈太傅的名声&r;
沈知礼上前两步,弯腰将纸镇捡起来,&l;为了这么点事儿,你也值得同爹置气。&r;
她见他怒气仍盛,不禁叹道:&l;听说你今日回京,我还特意去宜泰楼买了你爱吃的几样小食回来,待会儿自己去灶房看看罢。&r;
沈知书回头,见她要往门外去,又听她口气不像要留府的意思,不由皱眉:&l;你这是又打算去哪儿&r;
她停了一下,小声道:&l;去古相府上。&r;
他闻言,脸色蓦然变了下,迟疑了一瞬才上前,对着她脑后低声道:&l;古相的夫人刚过世未久,你这时候去,太不像话。&r;
沈知礼静立半晌方回头,眼角微红,&l;什么叫不像话&r;
沈知书一急,&l;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心思若叫爹知道了,你&r;
她冷笑:&l;大公子尽管去禀太傅。&r;说罢,上前推门欲离。
他一把拽住她胳膊,低声道:&l;沈知礼,我这可是为了你好。&r;
她狠狠甩开他,&l;大公子只管放心,我这回去,不过是替人给古相投个帖子罢了,断不会做那些让人看不起的事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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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10.殿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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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三门巷一带大抵都是朝中公卿贵戚的宅第,高墙朱门的宏宅比比相邻,唯独古府颇为简素,若无院外门额上高高悬挂的钦赐朱匾,莫论谁也想不出这竟会是当朝左相的府邸。
微风扫径,暗道清幽,天上的云絮棉软如丝,就似要落。
沈知礼跟在古府下人的后面,慢慢地走,心也好似天上绵云一般,软软地挤作一团,在胸腔里上下左右轻轻飘荡着。
&l;相爷本来这几日是不见外客的,但方才看见沈大人的名剌,便又破了例。&r;下人边走边对她道,声音含笑。
沈知礼垂眼,看着脚下的碎草:&l;这几日,来相府投帖拜门的女举子们定是非常多吧&r;
&l;可不是&r;下人扬了扬眉毛,&l;自打相爷被放此次女子进士科礼部试主考的旨意一下来,相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烂了。&r;
她笑了笑,&l;依你家相爷的脾性,闭门不见客倒是正理。&r;
下人乐呵呵地绕过一个廊弯,指了指前面一处小厅,&l;相爷方才在花厅作画,沈大人自己进去便是,我去给大人上点茶来。&r;
沈知礼抬眸望去,厅顶翠瓦映着阳光,微微灼目,不由低头,朝前走了两步,又回身叫住那人,&l;我来同相爷说几句话便走,茶就不必了。&r;
下人怔了怔,张口欲言,却见她已转身,飞快地走了过去。
沈知礼至厅前时方顿了顿,想了片刻,才抬手拨开门上珠帘,轻迈而入。
厅里光线柔暗,长长的一张黑漆木案立在墙边,案前站了个男人,正半伏着身子,持豪点墨。
她在门口站定,没往里面去,也没开口,只是望着他。
男人听见身后声音,也未回头,只是低声开了口:&l;乐焉来了&r;
沈知礼这才上前,弯腰去捡地上散落的宣纸,口中应道:&l;嗯。&r;走去将纸轻搁在案上,又站定了不吭气。
男人悬腕微顿,偏过头来,脸庞瘦而清矍,双眼炯炯地看了她许久,才撇眸笑道:&l;你倒是好久没有上我这儿来了,上回你爹娘来给内子进丧时也没见你,今日却又是为何而来&r;
她挪不开目光,怔望着他嘴角笑纹,半晌才一舒眉,从袖中抽出孟廷辉的那折薄帖,递过去:&l;来给相爷荐个人。&r;
古钦将笔搁下,伸手接过,二话不说便展开来看,可脸色却在看见帖下的名字时变了,登时将帖子扔在桌角,&l;胡闹。&r;撑案想了想,才去看她,皱眉道:&l;此人同你是什么关系,竟能让你来给她投帖。&r;
沈知礼像是早料到他会是这反应,不急不恼地又捡了帖子,铺在他眼前:&l;今日在宜泰楼偶遇的,我倒喜欢她的这两首小赋,更喜欢她不同于其她女举子的轻淡之举。&r;
古钦脸色愈黑,&l;此人在潮安北路州试时的事情我听说了,若非她的解元之名是太子恩点的,我定要在礼部试上将此人除名&r;他转身,负手走去将窗子推开,&l;倘是天下人都知如此投巧可行,将来的女子进士科要成什么样子&r;
&l;相爷稍安,&r;沈知礼轻声开口,唇角弥笑,&l;我就知道相爷是这性子,因而特来替她一荐。否则此番礼部试相爷任主考,她孟廷辉倘是头名,相爷定会抹了她的彩头,她孟廷辉倘是只中了贡生,相爷只怕也会将她划到没考中的举子里去&r;
古钦嘴唇一动,想说什么,却终是没开口,只背身对她站着,望向窗外院中远处。
沈知礼淡望着他,又继续道:&l;相爷想想此次女子进士科同往年相比有何不同的太子的心思相爷难道不清楚女进士第一人及第者允入翰林院,相爷当年亦是从翰林院入主中书的,此间深意不需我再道罢而翰林院是什么地方,清流汇聚,旧臣当道,若是一个空有才学而不懂处世之道的女子进去了,能有个什么好结果&r;
她见他仍不吭声,不由笑了笑,&l;这个孟廷辉,才学出众却不迂腐,虽说行事投巧,可却极有分寸。若要我说,此番上京的女举子里面,我还没见过比她更讨人喜欢的了。此女若不得入翰林,谁人可入谁人能入&r;
古钦回头,目光颇是复杂,&l;你来我这儿替她说情,却不想她会不会承你这份人情。&r;
她撞上他的目光,喉间不由哽了一下,半天才接道:&l;孟廷辉是聪明人。&r;
他却冷哼:&l;光你说也没用,还得看她在礼部试上做得如何况且还须得等到殿试之后,看皇上会钦点何人&r;
沈知礼垂首,&l;相爷也知太子为何这次会请皇上下旨翰林院开一敕额给女子。多年来朝中女官不过都是些花架子,这与皇上当初兴女学开恩科的念头相差何许大也可这又是因为什么相爷也是跟着平王从东都来的旧臣,想必比我更清楚罢朝中的东党老臣们如今一日日权盛,对女子入朝为官一事都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恐怕相爷最是明白。皇上不与这些老臣们计较,还不是因看在多年来同平王的情份上&r;
古钦闻言,脸立时就黑透了:&l;乐焉不得放肆&r;
她默然片刻,又道:&l;皇上欲退位让政于太子一事,二府老臣们都知道。太子一旦继承大统,还会像现在一样对那些老臣们恭让礼敬不成此次允女进士入翰林,不过是太子走的第一步棋罢了,这事儿我明白,相爷明白,朝中老臣们更是明白。若是寻常一个饱学女子,入了翰林又有何用朝中党伐倾轧,这么多年来牺牲的人还少么&r;
他抬手打断她:&l;休要再多言。&r;展眉平了平气,才走回案边,对她道:&l;来看看我作的画。&r;
沈知礼依言闭嘴,走了过去。
案上画卷长铺,画上春色浓浓,细柳亭轩,燕飞莺鸣,慢水远行
他低眼,伸手取过笔,调了淡朱色,递给她,另一手点了点画上桃树空空的枝丫,微笑道:&l;还差几朵桃花。乐焉可还会画桃花&r;
她心底猛地一震,面上却依然平静,&l;相爷当年亲手教的,乐焉如何能忘&r;
持笔微颤,闻得他笑声在侧,心头愈浮。
淡淡地描了桃花,却未松笔,转而顿腕,笔锋落向宣纸一角的空白处,数字迅成
&l;恨春迟,夜来得个春消息。
春心暗动,春情枉寄,春事只春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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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11.殿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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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钦看着她收笔清墨,目光不由又转回那些字上,琢磨了片刻方道:&l;乐焉是有意中人了&r;
语气微微透着些迟疑。
沈知礼垂袖,轻声道:&l;是啊。&r;
他怔然,继而又问:&l;哪家的公子&r;
她却不再言语,只顾低了头看桌上那画卷。
古钦转身踱了几步,眉头皱起,&l;前几日皇上与中书几位老臣还说起太子册妃一事,你&r;
沈知礼的脸色骤然间垮了下来,打断他道:&l;承蒙皇上和相爷看得起乐焉。可相爷不想想,太子岂是在这事儿上能听人摆布的与其此时同我说这些,不如去问问太子是如何想的。&r;
他未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脸色微有不豫:&l;你与太子从小一道长大,众人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r;
她冷笑:&l;相爷也是自我幼时便看我长大的,照此说来,我同相爷之间又将如何&r;
&l;胡闹&r;古钦面作怒色,&l;此话岂是能随口胡说的&r;
沈知礼长袖骤落,背身往门口走去,眼眶已不自觉地红透了,抑了抑,才僵着声音开口道:&l;今日来找相爷,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了,久留也是不便,望相爷好生保重。&r;
听不得他再说一字,她便夺门而出。
指间上犹存了他握笔的温度,掌心中依稀裹着朱墨香气。
一地碎草漫裙,空有桃色,无人应。
乾德二十四年四月十八日,女子进士科礼部试开考,京城南雀门太学以北、礼部贡院以东的七条街尽行宵禁令,日不得过车马,夜不得过行人。
三日后考生出院,礼部试权知贡举古钦着有关大臣们按例锁院判卷,朝中中书诸事皆由右相徐亭料理。
五月五日,女子进士科礼部试放榜,潮安北路解元孟廷辉高登榜首,判为此次礼部试会元。
这一消息不到半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举众闻之哗然,谁都没想到先前那个在州试上&l;撞了大运&r;的孟廷辉竟能在礼部试上再夺头筹。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她是女文曲现世的,也有说她是鸿运当头的,但不管说什么,几乎人人都在翘首以望半个月后的殿试
这个孟廷辉,她能不能够连殿试的头筹也一并拔了,成为大平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女进士
时已入夜,礼部贡院外甚是冷清,内院里灯烛暖暖,透过窗纸,可见仍有不少官员们在屋子里忙碌着。
古钦一边叫人封卷入册,一边问身旁鸿舻寺的官吏道:&l;这大半个月来我被锁在贡院里,竟不知中书门下二省所议的殿试策论题目是什么已经呈给皇上去阅了没有&r;
鸿舻寺的官吏摇了摇头,&l;昨日还没有,今日不知呈上去了没有。&r;
古钦面露狐疑之色:&l;还没有往年这时候都已定题、着大学士封题置案了,怎么今年这么慢&r;
周围的人都摇头,以示不知。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l;深夜来扰,不知古相肯否让我进去&r;
古钦回头,看清来人,慌忙上前几步,弯腰欲行大礼,口中道:&l;不知殿下会来,臣有失远迎。&r;
英寡伸手着扶起他,&l;我也是一时兴起。方才从六部出来,车过街角时看见贡院里还亮着灯,想来古相正在封卷,所以来看看。&r;
古钦赶紧让开来,&l;殿下上座。&r;
他却不坐,只是走去案前扫了两眼,转头问道:&l;想借此次礼部试头名孟廷辉的策论卷一阅,不知可否&r;
古钦脸色微僵,半晌低声道:&l;殿下恕罪,此事不合例。&r;
英寡侧头望了一旁的鸿舻寺官员几眼,又看向古钦:&l;古相还不知,此次殿试皇上已有旨意,让我替她升殿主持。&r;
古钦先是一怔,随后大惊失色,口中连连道:&l;这这&r;半天才又吐出几个字:&l;臣确是不知此事。&r;
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地滚过了数个念头。
能为皇上亲试中进士者历来都谓之&l;天子门生&r;,如今皇上却要让太子升殿主持,可见皇上是当真定了退位让政的心思了。
既如此,今年的这一科女进士们岂不是成了太子登基后的首批亲吏,更将是任重非凡。
他心里连连苦笑,脸上却没露色,转身叫旁边的官吏将已封好的策论卷呈过来,翻出孟廷辉的那一份,双手递呈过去:&l;殿下既然是要替皇上主持殿试,那么看看也无碍。&r;
英寡接过来,转身背光,将题纸扯开,先是细细地看了一回,然后又飞快地扫了一遍,眼底有些沉黯,回头对古钦道:&l;把榜上前五名的策论卷都拿来与我一阅。&r;
古钦点头,身旁的几个官吏们便匆匆翻出题纸,呈上来。
他一一阅毕,脸色变得有些冷,抬眼看向古钦,&l;孟廷辉的这篇文章虽说做得不错,可我却看不出她比这几人好多少,古相何故判她为会元&r;
古钦欲言,却听他又接了一句:&l;莫不是她在考前曾得机会投帖至古相府上&r;
这话语气生冷,明显带了责难之意。
古钦微微垂首,&l;臣确是得了她的帖子,不过不是她来臣府上投的,而是沈知礼替她投的。&r;
英寡听后蓦然转身,眉毛斜扬,&l;此话当真&r;
古钦点头,&l;臣岂敢欺瞒殿下。孟廷辉的策论虽与这几人不相上下,可处世之道却要精上许多。当年皇上旨谕进士科礼部试判卷不得糊名,意在从宽取士;既是要从宽取士,那便不当只论文章判功名。依臣之见,能让沈知礼亲来臣府上为之投帖之人,将来在朝中定不会是平庸之辈。&r;
英寡捏卷两指紧了紧,复又低头看了眼那题纸上的名字,眉间不由一陷。
过了许久,他才将题纸放回案上,却无再言。
古钦想了想,又道:&l;至于才学高下、文章好坏,殿下可于殿试之后再细细评定。&r;
他慢慢地点了下头,负手欲离。
古钦却又在后道:&l;殿下,&r;见他停下,才急着道:&l;臣方才听人说,此次殿试的题目中书还未呈阅皇上议定。&r;
英寡侧头,低声道:&l;皇上旨意上有言,此次殿试题目由我来定。&r;
古钦又是愕然,半晌才回神,&l;敢问殿下,可否将所定题目与臣一览&r;
他却摇头,脸色似是不豫与人多说此事,&l;待至殿试之日,古相自然就知道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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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12.殿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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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德二十四年五月十五日的黎明,天黑得似被墨泼过了一样,风吹入衣仍是生寒,皇城宫阙外的石砖道上却早已排满了来参加殿试的女子们。
小内监们拎着盏盏宫灯候在一旁,好让礼部的官吏们在校名时能看得清楚一些;有鸿舻寺的女官们拿了特制的宫饼发给排队等候的女子们,又轻声嘱咐道:&l;每人只有一包,待到晚上入夜了才能出来,自己看着办。&r;
待礼部的官员将来的人都验明正身过后,天已发亮,这时才有光禄寺的人来,一路领着女子们到宝和殿后的丹陛下祗候。
孟廷辉站在人群当中,抬头便见远处宫殿的飞檐高柱,殿上琉璃瓦在夜色下蒙蒙发亮,周遭一切都好似像在梦中似的。
身边一人的身子突然一抖,喉间发出古怪的声音。
一旁的礼部官吏忙过来查看,然后便冲不远处的宫人喊道:&l;吐了,快把她扶走&r;
孟廷辉微微蹙眉,看着那女子被两个宫人搀走,目光又移向她方才站过的地方。
那块宫砖色泽沉暗,青灰色的雕纹密布其上。
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苦读,多少场考试多少篇文章,才能走到这里来。
可却因为紧张,生生让自己丧失了这一展鸿图的大好机会。
当真可惜。
她心底略叹,搓了搓冷得发麻的指尖。
又等了一刻有余,前方殿中有人传话出来,礼部的官吏们便让候着的女子们按照排定的顺序依次登殿。
大殿之中宫烛明亮,殿砖光可鉴人,只见龙座高高在上,下面满满当当地排好了殿试用的桌椅。
孟廷辉找到自己的位子,同别人一样坐好。
远处殿角金柱上的龙纹在烛光下微现狰狞,九爪腾云状甚为慑人,她盯着看了半天,才收回目光,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桌案上。
殿中比外面暖热许多,可指尖却好像更冷了些,掌心也开始微渗凉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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