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行烟烟
黄波疾速命人去前方官驿通报,然后亲自护送孟廷辉及汤成二人的车驾继续前行。
边路小县一带甚是荒芜,白日里下过雨,夜里的路就更加不好走。马车在泥泞道上颠簸慢行,依稀可见远方如稀星般的点点灯火。
孟廷辉在车中坐着小寐,忽听外面亲军士兵急急吁喝了一声马儿,紧接着又传来孩童尖锐刺耳的嚎啕大哭声。
她撩开帘子出去看,借着车头松脂燃光,就见不远处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正被士兵从泥地里抱起来,不由微微蹙眉。
想来是因这道上太黑,亲军士兵行马未加注意,不小心伤了这孩子。可这里前后不见闲人身影,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
她让人将那小女孩儿抱到马车上,借光仔细察看了下,见其胳膊似是被马儿踢伤了,心中顿时一疼,吩咐人道:&l;带这孩子一起走,待入官驿后,叫驿兵去城里找个郎中来。&r;
黄波亦上前喝令其余人马行路时务必小心些,莫要再伤了人。
小女孩儿还在大哭,满脸泪水混着泥土,脏乱不堪,一口一声&l;娘&r;,声嘶力竭。
孟廷辉掏出帕子来给她擦脸,又将她抱进怀中,好声问她道:&l;你娘在何处&r;
小女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小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摆,&l;娘娘说去给阿乔找吃的,叫阿乔不要不要乱跑,阿乔一个人待在地里好久好久,都不见娘回来阿乔怕黑,阿乔好饿&r;
孟廷辉连忙找出水食来给她吃,她却胆怯得不敢碰,口中只是要娘亲,两只乌黑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那边有士兵策马过来,禀道:&l;孟大人,这边流民不少,这孩子怕是被父母遗弃在这里了。&r;
孟廷辉点了点头,命马车继续前行,自己将帘子放下来,车中顿时变得一片晦暗。
小女孩儿在她怀中直打哆嗦,怕得要命。
孟廷辉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l;莫怕,我不是坏人,待一会儿等车停了,便找郎中给你看胳膊,立马就不痛了。&r;
她咬着手指掉眼泪,噙着泪的大眼睛望着车帘,细声道:&l;他他们会杀人杀好多好多人,阿乔的爹爹就是被他们杀的&r;
孟廷辉心头一梗,知道这孩子尚小,分辨不出什么,看见持枪骑马的士兵便以为是作乱的贼寇,当下紧紧抱住她,轻轻道:&l;放心,不会再有杀人的坏人了。&r;
小女孩儿张着大眼瞅她,脸上都是畏惧之色。
孟廷辉拿过水来喂给她喝,慢慢地同她说:&l;你可知,我大平的皇上是个好皇上,一听说这边有坏人作乱,就立刻让我来警告那些坏人,不可欺我百姓,否则他们亦没好下场。那些坏人一听是皇上这么说了,立刻就不敢再胡乱杀人了。&r;
小女孩儿仍旧瞅着她,小声道:&l;真的&r;
她点头,语气极其笃定,&l;真的。&r;她想了想,又道:&l;只要皇上在位一日,就绝不容百姓们受这种苦。&r;
小女孩儿一下子埋头钻进她怀中,又小声嘤嘤地哭起来,&l;娘娘是不是不要阿乔了阿乔不吵着要吃的了,娘回来好不好&r;
孟廷辉官服前襟一片暖湿,浸得她心口都潮润不已。她低头轻望这小小女孩儿,就如同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幼小无依,孤苦无靠,倘是没有遇着她,是不是就会死在这荒郊野外
夜风起,吹得马儿嘶鸣荒草凄沙。
此地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被寇军侵占掠袭的州县了。
若是她身可济民,她亦不所惜也。
在井桥镇官驿的这一晚,她做了整整一夜的噩梦。
梦中有血有厮杀,有宫殿有破庙,有人饮笑有人流泪,有人哭喊有人吵闹,事事狰狞。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身下床褥都被冷汗浸透了。
天蒙蒙亮时,黄波便来请她上车,深怕这潮安西界处会遭贼寇来扰,恐她人有安危,只催她与汤成早些赶往青州。
孟廷辉自己也明白此地不可久留,但又嘱咐人将那小女孩儿好生安顿了,倘是可能的话替她寻寻母亲,官驿里的人不敢不应,忙不迭地安排去了。
清晨之风颇为凉爽,朝阳初露,马儿飒行,一众兵马蹄踏愈急地往青州赶去。
途中咱歇时,连平常不善多言的汤成亦黑着脸色,同她两连叹了好几口气,显然是也没料到此地会变成眼下这个样子。
过井桥镇往北数十里后,路就渐渐好走起来,快马加鞭地赶了一日余,终在天黑之前到了青州城外。
沈知书闻报,亲自出城使里来迎。
骏马扬蹄,人影清瘦,转运使的令旗逆着夜色高擎在后,如同在黑暗中乍然扫过的一抹亮光,令她远远一眼望见,心头阴霾顿时褪去不少。
一入青州城,黄波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在马上正身向沈知书揖了礼:&l;沈大人。&r;
孟廷辉早已使人将车停下,下来换马而行,又冲催马在前的沈知书道:&l;我在青州只得一夜的空儿,你且直接带我去严家罢。&r;
沈知书在马上的背影微微一僵,没回头亦没吭声,只是利落地一勒马缰,拨马转向另一边行去。
而在他转身侧脸的一刹,她才瞧见他那张俊脸不知何时添了道细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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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136.意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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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战火汹起,青州城中却仍是一片繁荣富庶的祥和景象。
倘是不曾亲眼目睹来路上的流民,只怕她是绝对想不到寇祸已蔓延到潮安西边的路界处了。
去严府的路上,孟廷辉与沈知书并肩而行,除后面少许随行亲兵们的叱马声外,他与她一路上都没说一个字,夜色浓厚,衬得她身旁的这个男子愈发显得沉寂,几乎让她无法将他与当年那个亮眸含笑的风流之人联系在一起。
之前潮安转运司管理运粮食失责,被沈知书不奏而斩一事闹得举朝皆闻,他的狠绝之名更是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北三路,不论是军前将兵亦或是使司文官,都知道这个年纪轻轻便坐上了潮安转运使一位的皇上亲臣,不是个吃素的。
穿行了大半个城,孟廷辉才开了口:&l;我是自成府路绕道入潮安的,来的路上看见连潮安西面都是流民。
沈知书低应了一声,&l;贼寇猖獗,早就出了健康路的地界,眼下潮安自庆州以南,凡山林荒野,皆有寇军流窜之迹。&r;
孟廷辉蹙眉,&l;朝廷不是已自东西诸路调兵来北三路协同剿寇了么怎的还会落得如此被动&r;
沈知书沉叹一声:&l;临淮那边如何我不清楚,潮安原本的禁军重兵皆已调往北面抗敌去了,眼下奏请,永兴二路随从西面增兵来此,却比不上那些贼寇逆军对潮安的知情熟解,想要一时半会儿将其剿清,根本就是纸上谈兵。&r;
他催马快行,又道:&l;更何况,降地刁民本就难驭,此番一听前朝中宛皇嗣尚存于世,那寇军壮大之势更是飞快不已,自建康路一路袭来,就已番了不知几倍。&r;
她眼皮一沉,再没开口。
大平禁军何等骁武,北境上的几场大战顿时便令北戬大军止步不进,但对于这些如瘟疫一般肆虐蔓延的寇军却是毫无办法,狄念统军北上,坐镇金峡关外,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时刻盯管着这些流窜在北三路偏州小县的贼寇。
二人之间便又静默下来,又行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到严府。
严府下人自然没料到今夜会有这等阵仗,除去转院使沈知书不说,更有两列甲胄鲜明的士兵驭马在后,护着一个年轻女子来找严家大小姐,当下不敢耽搁,迎人到前厅,便匆匆向内禀去了。
孟廷辉出京未及十日,朝廷的诏令自然还未出,北三路的百姓们更不会知道要与北戬大军议和一事。
严馥之出来一见来者是孟廷辉,怔立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当下脸色又变,瞥眼道:&l;听说逢庆路的粮甲早已送到潮安,沈大人今夜可是给严家还粮来的&r;
&l;不急。&r;沈知书开口慢道,&l;你我来日方长,欠粮我必不会赖。&r;
他转身对向孟庭辉,微一皱眉,&l;孟大人,今夜来此已是逾矩,我留黄侍卫在严府,其余亲兵随我回衙门,皇上的手谕我已看过,明日一早我自使司衙门再抽调五百人,随城外一千殿前司亲兵送大人北上亭州。&r;
孟廷辉道:&l;好。&r;
沈知书敛下目光,&l;那你二人今夜细聊,我不多打扰了。&r;说罢,就转身慢走了出去。
严馥之无暇顾他,只是盯着孟廷辉瞧,狐疑道:&l;你此番来潮安是为了什么怎的听他那话,倒像是极险阻的事情似的。&r;
孟廷辉随她往里面走去,口中平静道:&l;去金峡关与北戬商议二军止战一事。&r;
严馥之眉头蹙起,眼神变了下,却没说什么,只带她回房中去。
后院中花香扑鼻,月色静落,池旁一排垂柳枝叶柔曳,轻轻在荡。
她突然觉得极累,不愿往屋中去,就顺势坐在这院中的石凳上道:&l;且坐这儿陪我说说话儿吧。&r;
严馥之转头,撩裙坐在她对面,抬手斥退几个婢女。
孟廷辉突然笑了笑,俯身趴在面前石桌上,小声道:&l;还是潮安好啊,这儿的月亮都好像要比京中的亮。&r;她抬眼瞅严馥之,又笑道:&l;想我们去前在女学的时候,日子多舒坦,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r;
严馥之眼底却冷,伸手将石桌上的一盘葡萄拿过来,拈起一个剥了皮,&l;朝中没人了么竟派你一个文弱女子去金峡关&r;
孟廷辉知道她的性子,只抿唇笑笑,不吭声。
她将剥好的葡萄放进盛酒的玛瑙盅里,又拈起一个来剥,冷笑道:&l;我知你一向争强好胜,求功求名那一人,可你也不看看此番这事儿有多凶险,还一味逞强来这里,金峡关外二军对峙多日,你去北戬军前,安知他们居的是什么心&r;
孟廷辉伸指拈她剥好的葡萄,咬在唇间,任那清凉甜香的汁液侵溢舌齿,轻叹道:&l;潮安的葡萄真好吃。&r;
严馥之撇她一眼,径自剥葡萄,不再开口。
孟廷辉忽而问她道:&l;我方才听你与沈大人说话,竟好似之前那三万石粮是你借与他的&r;
严馥之点头,疑道:&l;他不是拜表朝中奏禀此事了么&r;
孟廷辉轻轻挑眉,&l;倒是奏禀了,可奏禀的是你严家拿粮犒军,并未说是严家借与潮安漕司的。&r;
严馥之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不信道:&l;怎可能&r;
&l;真的。&r;孟廷辉眼中含笑,&l;我离京前数日,还听说中书宰执奏请皇上官秩严家,以彰严家忧国忧民之举,也为北三路其他商家大户们做个榜样。&r;
严馥之嘴角轻搐,显见是气极,&l;好他个沈知书,竟是拿我好不容易给他凑来的三万石粮食做这文章去了&r;
孟廷辉安抚道:&l;你气什么他一心为你严家立名声,这岂非好事再说了,方才他也没说不还你这粮,你又急什么&r;
严馥之低眼半晌,压了压气,才道:&l;早先为了给他筹粮,我折卖了西面好几州的铺子,又派人去与平日较好的商家们一一折购人家的私粮,这才总算凑够了三万石,他又何尝不知道我的难处&r;
孟廷辉小惊道:&l;你把西面州县的铺子给卖了&r;
她冷哼道:&l;眼下潮安北面打成了这个样子,西面又被贼寇所侵,将铺子早些折卖了,也好过被那些腌儹寇军们占了抢了&r;
孟廷辉轻轻叹气。
北境这次骤起战乱,相比像严馥之一样想的重商大贾们不在少数。先前许多商家都是看中两国缘边交市的商机,才来北三路边州开铺子,谁知好景没几年,北面就遇上了这外战内乱的祸事。
严馥之又道:&l;我平生最恨动辄杀伐之人,此次我大平将士们在境上浴血奋战,我严家只不过出了三万石粮,这又何足为道只要能还百姓民生安稳,便是供大军十万八万石粮,我又岂会惜之不舍&r;她略有忿然,&l;但他沈知书不知我的心思,却拿这去替严家邀功,当真可恶&r;
孟廷辉轻轻垂睫,细声道:&l;你与沈大人怕是互相误会了对方,人生如白驹过隙,你又何苦非要与自己,与他过不去&r;她轻浅一笑,似是自言自语道:&l;殊不知,能够倾心去爱,能够放心被爱,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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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137.意决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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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馥之听到此处,方觉出她与往日有所不同,不禁蹙眉道:&l;你这是怎么了&r;
孟廷辉摇头道:&l;记得沈大人回京之时,恰逢狄将军与沈家千金成婚,婚宴上沈大人喝多了,冲我所说的皆是些关于你的事,我看他是真心爱慕你,你也不必再疑他,倘换了我是你,能有机会与所爱之人相守以共,总是让我抛家舍业我也情愿。&r;
严馥之有些了然,声音转低:&l;是不是皇上对你不好&r;见孟廷辉不吭气,她便愈发笃定起来,微微恼道:&l;皇上倘是对你好,又岂会让你领这出使金峡关的差遣我劝你尽早敛了那心思,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到底为了什么,从中又能得到些什么&r;
孟廷辉弯唇笑笑,&l;是啊,你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了。&r;
严馥之把玛瑙盅推了过去,让她吃里面剥好的葡萄,又语重心长的道:&l;此番自金峡关回来后,可别逞强领这么艰险的差遣了,倘是在朝中觉得不顺遂,不如向皇上请郡,回潮安来。&r;
她轻轻点头,神情仔细的吃酒盅里的葡萄,&l;好。&r;
夜色苍茫,脑中忽而回忆起当初还在女学时的情景,一袭红裙一身狂,怎会偏偏与她做了朋友,可这么多年来从未后悔过,今生交了她这一个朋友。
谢谢你,这些年来一直这么关心我。
倘使我将来辜负了你的关心,也请你不要生我的气。
一侧忽而小步走来一个婢女,附在严馥之耳边小声道:&l;大小姐,方才门外的小厮来禀,说沈大人又回来了,眼下正在府外站着呢。&r;
孟廷辉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依旧低着头。
严馥之咬咬红唇,想要不管,却又想到了方才孟廷辉的那番话,当下又怔迟起来。
良久,她才攒眉起身,对孟廷辉说:&l;府外有事,我去去就回。&r;
孟廷辉笑着点头,&l;无碍,你不必急着回来陪我,我正巧觉得累了,这就回房歇息去,明日一早就要出城,怕误了事儿。&r;
严馥之死死看她一眼,跺了跺脚,一阵儿风似的往前面快步走去。
沈知书果然在严府外的墙檐下站着,挺拔的侧影一动不动。
初夏的夜里,她竟然觉得有些发抖。
他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她,温淡的眼中露出些笑意,映的这周遭夜景都变的明媚起来。
&l;何事&r;她的语气想硬却硬不起来。
他朝她走近两步,道:&l;今夜出城接孟大人时,我忽而觉得你与我都是如此的不知好歹。&r;见她作色,他便轻扯嘴角,继续道:&l;北地战火纷飞,每一刻都有家破人亡,生离死别之事,我妹妹远在京中,甫一新婚便逢夫君领军出征,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孟大人出使金峡关,与皇上分隔千里,已不知能否安然归京,与他们相比,你与我是何其幸运,又是何其不知好歹&r;
她喉头微哽,竟顶不了他的话。
他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长发拂到耳后,轻笑道:&l;天数人难测,倘使将来或有你我死别之时,到那时再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r;
她的眼底有水在闪,晶亮剔透,又眼睁睁的看他欺近。
他伸手去牵她,一字一句道:&l;严馥之,我好像太过自负,又好像太过自傲,我好像从未对你说过,我是真心实意的爱着你。&r;
屋内凉塌舒爽,夜来香弥漫一室,风吹珠帘,发出轻微悦耳的声音。
孟廷辉倚在榻上,在暗中睁着眼睛数那帘上细珠,一颗两颗,三四五六七八,陛下,你可知我是多么爱你。
翌日天阴,层层浓云不见一丝阳光。
她一夜未睡,四更时便起身将物什都收拾妥当,待天明时分就去偏院找黄波,欲在严馥之起来前不告而别。
路上遇见两个婢女,正手忙脚乱的往里面送东西,见了她更是脸红,嚅嚅喏喏的闪到一旁。
孟廷辉好奇起来,&l;这是怎么了&r;
婢女不敢不答,愈发小声道:&l;是是给沈大人送衣物。&r;
孟廷辉一下子了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咳道:&l;快些去吧。&r;
没过多时,沈知书一身萧然迈步而出,脸上没有一丝赫然之色,轻轻冲她与黄波点了下头,&l;人马诸事昨夜就安排好了,眼下就走&r;
孟廷辉应道:&l;眼下就走。&r;她朝里面探望了下,轻声嘱咐道:&l;回头与她说,待我从金峡关会来,将回京前,再与她好生作别。&r;
沈知书垂下眼,嘴角微扬,&l;也罢,她困极了,只怕是起不来相送。&r;
黄波本是不明就里,但见眼下这情景,也明白了三四分,当下有些窘,转身催促道:&l;孟大人,此去亭州尚远,还是早些走吧。&r;
孟廷辉解意,冲沈知书淡淡一笑:&l;有劳沈大人了。&r;
一路去馆驿中找了汤成,待出城时,殿前司亲兵与沈知书转运司衙邸内的人马都已经结阵在侯。
孟廷辉上车时,沈知书亲自为她揭了帘子,低声道:&l;保重。&r;
她望他一眼,嘴角带了点笑,却没回他半字,径直上了车。
从青州到亭州,马不停蹄也要三日两夜。
因之前被北戬大军围打过,亭州城的外墙上满是石坑火痕,眼下虽无战火之忧,可禁军重兵都已被调往北面,留守的人马也还来不及修葺这些战颓之处。
甫一进城,就见远处一片闪着光的黄铜金戟,配着那面迎风而扬的紫黑军旗,煞有气势。
虽知狄念会派人来亭州接她,可孟廷辉绝没料到他竟会派宋之瑞亲自率军来此。
早在戟德二十五年冬来潮安平乱那次,她便与宋之瑞互相认识,因而眼下见到是他麾下禁军,她心中倒是生出一股旧友重逢的感觉来,立刻便安心不少,想来狄念一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叫宋之瑞领兵来接她的吧。
黄土青天,这支兵马甲胄蒙尘,可人人眼中都带了战场上浴血杀敌后残余的戾色,纵使立在城下一动不动,也令她身前身后的这些殿前司亲兵们不敢小视。
黄波策马疾行,前去与对方互相验过军牌,后才反身过来请她。
孟廷辉进阵时,宋之瑞已从后迎了出来,微微笑道:&l;久而未见,孟大人别来无恙&r;
她抿唇,&l;宋将军辛苦。&r;
宋之瑞回头低喝一声,立即有士兵呈来一封札子,&l;狄将军手信,还请孟大人过目。&r;
孟廷辉依言拿过,看了一看,然后又笑道:&l;我岂会疑宋将军&r;
宋之瑞俯身问:&l;孟大人与汤大人是要在亭州城内留歇一日,还是即刻随我赶赴金峡关外&r;
她想也不想便道:&l;不必歇了,令殿前司马亲兵与宋将军麾下编阵一处,然后便北上金峡关。&r;她转身对黄波吩咐几句,又对宋之瑞道:&l;金峡关内外军事险要,狄将军不使宋将军留在军前以防不测,却来此处接我北上,实在是让我深感不安,万万不敢再误一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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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138.意决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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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书从转运司抽调的五百人马送孟廷辉到亭州城外,便转身回青州复命去了。
从亭州北上,路多山道,愈发难走。
孟廷辉弃车骑马,跟着宋之瑞一道在兵马人阵中间缓缓前行。
一路上,宋之瑞将北面这些日子来的二军态势向她一一道来,尤其将金峡关内外的布兵情况,北戬遣使求和之事说得最为详细。
她直到听完,都不曾听他说过狄念,不由挑眉问:&l;狄将军一封捷报奏抵京中,眼下人还好吗&r;
宋之瑞黝黑的脸上浮起一抹迟疑,思虑片刻,道:&l;捷报奏抵京中,其上却没写狄将军负了伤。&r;
&l;当真&r;孟廷辉大大一惊,&l;如此大事,怎能不报与皇上知晓&r;
宋之瑞涩笑一下,&l;眼下北境是个什么样,孟大人一路而来也都看见了,二军对垒,本就是剑拔弩张血溅石飞的时候,倘使让人知晓我军主帅负伤,又将如何狄将军严禁我等往报朝中,我等自然不敢奏报。&r;
她拧眉,&l;伤势可重&r;
宋之瑞摇头,&l;不算太重,只是伤到了腿骨,军医禁他下地,短日内没法儿骑马出阵,需得再养些日子才能好彻底了。&r;
孟廷辉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微微蹙起眉,&l;倘使这样,皇上允与北戬议和一事倒是对的。&r;
宋之瑞脸色发黑,问道:&l;朝廷真打算与北戬议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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