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言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靖姨
“不可。”楚靖摇头。
她听行脚郎中说,若要让昏迷不醒之人回光,需得每日以草药熬成汁水擦拭身子。
她已照着秘方为林翊擦了多几日了,如今已是见他脸色红润了多许,她怎能放弃。
“那让庄中侍卫去采吧。”阿竹劝声。
“我不放心。”楚靖一笑,背上药筐,拿过墙角铁锹,想了想,又翻出柜中油纸伞,方才转身朝山下行去。
侍卫还要照顾那老头子,他的身子,也虚弱的很。那日她手中的匕首偏了一寸,未有命中要害。
她是恨他,但却仍是不忍下手,他是她的生父,血浓于水,那般父女相残,伤了他,她又何尝不心痛。
且自他痊愈以来,便没日没夜跟在她身后照顾。她照顾林翊,他便照顾她。给她端茶倒水,熬药递粥,但两人从未说过一句话。
楚靖知道,他是想与她说些话的,好几次都忍不住动了动嘴角,却终又沉默离去。她也未曾给过他说话的机会,时常冷着一张脸,憋着一口莫名之气,不理他,不看他,满心焦灼与沉寂。
不过半晌,天便阴了下来,而后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且越下越大。
楚靖抹了把脸上雨水,手中铁锹抡得飞快,小心翼翼拔出土中的何首乌,放进背后竹筐中。
她还想再采一些回去,今日不过才摘了个筐底,还不够给他熬一次药水。
楚靖甩了甩脑袋上水珠,直起身时,脚下一滑,脸朝泥土的朝坡下滚去。
满身的泥泞,糊得楚靖睁不开眼,她蹲下身来摸索着在水坑中撩起雨水胡乱抹了把脸,翻出竹筐中油纸伞撑开,便往山上跑去。
跑到庄中时,楚靖已是累到双腿直打颤,拖着身子推开房门,话都有些说不利索:“阿竹……快,去打……热水来。”
“少……少夫人……”阿竹惊愕扭头,慌乱坐起身来。
越过她,楚靖看到那榻上端坐之人时,手中铁锹“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呆愣了一刻,而后飞奔至床榻,紧紧抱住他,泪水簌簌涌落:“林翊……你这个傻男人,方脑壳,怎么现在才睡醒……”
她哭得像个孩子,抱着他,鼻涕泪水横流,却是被他撑着身子推开。
林翊皱着眉头,望了眼被染脏的衣袍,不悦扭头问声:“阿竹,她是何人?怎得这般无礼?”
楚靖愣住,忙扳过他的脸,对上他陌然双眸时,急了声音:“林翊,我是楚靖,是你夫人!”
“夫人?”林翊望向一旁阿竹,见她微微点头,却是不屑斥声:“我怎得不记自己成亲了?你们莫要唬我!”
楚靖一笑,摸出怀中帕孑仔细为他拭去袍上泥污:“你受了伤,忘记了,待你伤好了,便会想起来。”
林翊皱眉避开:“受了伤也不会娶你这般女子,无礼至极,不知羞耻。”
说罢冷然一挥袖,下了榻,指着房外:“你出去。”
楚靖怔住,知他是在赶她,仍是笑然上前:“林翊,我真的是……”
“出去!”
见他怒红了脸,楚靖忙点头应声:“好好好,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房外雨滴如丝,楚靖仰头望着灰蒙蒙穹空,泪眼朦胧。
他没有傻,也没有痴,但却将她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但他能醒来,已是让她欢喜雀跃,她有足够的时间将他“治好”,让他想起她来。
“阿竹,我们去伙房。”楚靖欢喜一笑。
回眸,见她还在房中,不由摇了摇头,撑过雨伞朝伙房行去。
江湖不言愁 第一百二十二章休书
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楚靖换了身干净衣裙,仔细拾一番,想了想,反手将外衫脱下。行了两步,邪恶一笑,又将里面束胸扯了出来。
今夜她就要拿下他,将他按在床上给办了!她就不信,睡上一觉,还打不通他任督二脉了!
楚靖仰头一笑,脚步急促出了房屋。
林翊,你等着,老娘来睡你了!
轻轻推开房门,楚靖伸进个脑袋,朝房里瞅了瞅。
桌上亮着烛火,林翊也已合衣歇下。
楚靖轻笑一声,蹑手蹑脚一路摸索着上了床。她本想在床下就把衣裙脱了的,但又怕惊醒他。
上了榻,楚靖悄悄伸手在他脸上戳了戳,见他没动静,又壮着胆子伸了手去逮他肉雀儿,盘算着待会儿先来个女上男下骑他一把,再软磨硬泡撒个娇睡他一夜。
然她将将挑开里裤,素手便被牢牢攥住。
林翊睁眸,瞪着她,面容生冷:“你在做什么?”
望着他,楚靖想给自己一巴掌,适才只顾垂涎他身子了,怎么就忘了点他穴道了。
她转了几番眼波,笑容满面娇声:“我来给你舒筋通骨呢,你刚好,身子还有些病症,你躺好了,我给你揉揉。”
林翊低眉,望着她不住蜿蜒,朝裤子里直钻的小手,俊眉一凝道:“下去。”
说着手臂一甩,坐起身来。
若不是楚靖扒着床沿,只怕那一下便要被他掀翻在地。
但很快,她又回过身去,抱住他,噘了嘴朝他脸上凑去:“不下去!我是你夫人,不跟你睡跟谁睡?”
然她还未到跟前,便被他捏住下巴扯开。
“休要胡言乱语!你既是吾妻,为何守在榻边的是阿竹姑娘而不是你?”林翊松了手,朝榻里坐去。
楚靖一怔,气结地捶了两下花枕:“那是因为我每日要给你采草药!”
她随着他也往床里挤去,一双素手上下齐管得缠着他身子,等她睡了他,看他还说这伤人的话不!
“草药呢?”林翊皱眉,攥住身上不安分小手冷声。
楚靖愣然:“熬成汁给你擦身子了啊。”
“胡言乱语!”林翊翻身下了榻,几步行至桌旁,“待我明日查清你我关系,若当真如你所言,那便给你一纸休书,你该去何处去何处……”
“你……你要休了我?”楚靖不可置信看着他,泪水匆匆滑落,“为何?”
林翊转身,不去看她:“吾已有心仪之人。”
“什么?!”楚靖下了榻,转到他面前,双手叉腰得气歪了柳眉,“你才醒了几刻就移情别恋了?!你见过几个女……”
她倏然顿了声,满是惊讶望着他:“你喜欢阿竹?”
见他背过身去,沉默不语,楚靖掩嘴笑出声来。
莫不说那阿竹全身干巴巴的,胸不凸臀不翘,除了相貌看起来算得上眉清目秀,光那一腿的黑毛,都要吓死人,这傻男人睡了一觉,醒来怎得还变了口味。
“够了!”见她扶着桌角笑弯了腰,林翊回身斥声:“阿竹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再不济,也比你灰头土脸不知礼仪要好!”
他是在嫌她白日一身泥污染脏了他衣袍?
楚靖皱眉,她未曾见过以前的林翊,只知他清冷俊逸,却未曾想竟是这般冷然。
他这模样,比她中了断情蛊还绝情,有一瞬,楚靖都想在他面前扯绳子上吊了。
楚靖低头,小心翼翼上前,扯过他袖口,委屈瘪嘴:“林翊,别闹了好不好,我们去睡觉吧,我都快困死了,你看,为了采药,我胳膊都划破了。”
她扯起袖子亮出手臂上殷红,怼到他眼前满是委屈地晃了晃。
以往她磕破些皮毛他都心疼的要命,这会儿却只见他瞥过脸去,不愿多看她一眼,楚靖急了声音:“林翊!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夫人,是这庄中少夫人!我早就是你的人了,睡了人家还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门儿!”
说着,她跑向床榻,一掀被子钻了进去,朝他拍了拍身旁花枕:“过来,不然我自己睡了。”
林翊皱眉,望了一眼被中白皙的柔体,急急转过身去:“看来你是贪图逍遥庄的钱财,好,不等明日,我现在就拟书一封,给你银两,你立刻给我下山去!”
说着,他扯过笔墨纸砚,提笔修书。
楚靖急急起身,拽住他手臂气声:“不是,你哪句听到我说贪图你们逍遥庄的钱财了?我只说我是你夫人,怎么就贪你钱财了?你是不是把脑袋也摔坏了?”
她上前伸手捧住他的脸,却又被他一把拂开。
楚靖立在原地,一时间手足无措,这样的林翊她未曾见过,他是……真的嫌弃她。
“不用写了,天色不早了,快睡吧。”楚靖垂眸,转身朝房外行去。
她曾幻想过很多林翊醒来时情景,却未想到会是这般,一醒来,便要诛她的心。
楚靖坐在房外,看房内烛火熄灭,身子一歪躺在石阶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哼声,知书达礼温柔贤惠是吧,看她柔不死他!
她太了解这男人,对付他,她有一百种法子。
楚靖一笑,拍了屁股起身离去,黑洞瞎摸得钻进一间房屋,朝榻上身影上下齐手撕扯。
阿竹正是睡得酣畅,觉察身上有双手正在扯她衣裙,吓得登时坐起身身来,借着月光看清此人时,脸色苍白急声:“少……少夫人……你做什么?”
“别动,给我。”楚靖用力扒下她肩头衣襟,却是被她挣扎着擒住双手,“听话,快给我。”
“不……不行啊!我们……不可以的……”阿竹紧紧捂住胸口,将榻上女人推了下去。
楚靖一撸袖子,抬腿上榻将她压在身下道:“什么行不行的,我借你裙子穿穿还不行了?赶紧给我脱了!”
说着,又伸了手去扒她衣襟。
“我自己来!”阿竹红了耳根,攥住身上双手,喘息道:“夫人到外面等着。”
“啰哩叭嗦!”楚靖轻哼一声,下了床坐在桌旁瞪着她。
她是左看右看都不觉得这阿竹有何样貌,就这大脸瓜子,跟个向日葵似的,那腿毛,都能当毛裤了。且她刚才进来时,那咕噜声打得震天响,她都想把林翊拎过来,看他能不能遭得住!
“夫人……能不能出去等着?”
见她窝在榻上满脸柔弱望着她,楚靖一阵心酸。她终是明白了,坏了脑袋的林翊,就喜欢这种柔柔弱弱女人。
其实她大可将这阿竹赶走,但如此做,怕是只会让那男人更讨厌她,楚靖叹息一声,缓缓起身出了房屋。
整整一夜,楚靖辗转反侧。往日她还能抱着林翊身子,摸着小林翊睡觉,如今让她独守空房,望着帐顶,她便忍不住胡思乱想。
静下心来时,那些不堪回首记忆,时常一幕幕涌现,让她惶恐,又让她不知所措,她摸了摸坑坑洼洼脊背,闭眸,一夜无眠。
江湖不言愁 第一百二十三章清平
一早,楚靖便换上昨夜从阿竹身上抢来的衣裙,低头望着长长袖口,楚靖微微蹩眉。
这阿竹长得五大叁粗,这身衣裙穿她身上,跟个袍子似的,下面裙摆盖得脚面严严实实,不拿手提着,连路都走不好,但那坏了脑子的男人如今就好这口!
楚靖暗啐一声,端过桌上饭菜,冲着铜镜柔柔一笑:“阿翊,你看我给你烧了饭菜。”
“呕……”楚靖翻了几番白眼,差点没被自己这鬼样子恶心到吐出来。
缓了几口老气,楚靖直起身来,长袖一甩,端着饭菜出了屋子。
一路上,她还不忘练习适才话语,仔细推敲那些千金大小姐的姿态。
还未到院前,楚靖便被房门口的杜伊拦了下来,气得她柳眉一扬,将想发作,又迅速柔下面容,笑语嫣然:“让开。”
她笑得灿若桃花,话语温柔,却是语气强硬,杜伊骇得垂眸退至一旁,只道这女人笑起来,比杀人还可怕。
楚靖挑了挑柳眉,又冲他一笑,迈起小花步,扭着身子朝房门行去。
房内,林翊正与阿竹用饭,两人低声笑语,吃得欢畅火热,全然未曾发现门口矗立良久的身影。
楚靖双手抖擞,努力掩下心中酸涩,微微一笑启口:“阿翊,我给你烧了你爱吃的小菜。”
说着,抬了腿脚便要进屋,却是被他一声呵斥止了脚步。
“不需要,我用过了。”林翊起身,看都未看房门边的身影,栖身坐于长案前翻看剑谱,“阿竹,给我倒杯茶水。”
“是,庄主。”
楚靖瞪了眼倒水的阿竹,一股心火冲上头顶,炸裂开来,抬了脚便朝那长案前的男人怒气凶凶走去:“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啊!”
她还未曾到那男人身前,便踩了衣裙摔倒在地,手中饭菜溅了她一脸一身。
她看那男人呆愣了半刻,起身缓缓朝她走来,却是又朝房外行去。
“林翊!”楚靖坐在地上气得抖了身子,见他顿了脚步,不由心头一喜,却是听他淡然出声。
“阿竹,陪我到后山走走。”
楚靖望着离去的两人,在地上坐了良久,而后缓缓起身,神色黯然出了房门。
“夫人……”杜伊皱眉,动了动嘴角,抬眸时,见她泪眼朦胧,一时心中梗塞:“夫人……少庄主他……”
“他病了,我不怪他,好生照顾他吧。”楚靖垂眸,缓缓朝院外行去。
“夫人去何处?”杜伊忙追了上去,他还从未见过她落泪,只觉有些不对劲。
“给他治病。”楚靖取过木架上竹筐,步履苍凉朝山下行去。
她知道,她的林翊,或许不会再回来了。她要去寻能医好他的草药——千年何首乌。
她在逍遥庄百里外的山头刨了叁天叁夜,翻遍了整座山也未寻到那所谓的千年何首乌。
楚靖坐在铁锹上,踢了踢脚边野草,鼻中酸涩涌来,她最近越来越爱掉泪水了,落起水豆来止都止不住。
她仰头揉了揉眼睛,弯腰翻出筐内青叶,搓出汁液敷在腿上伤口处,似乎她总是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楚靖起身时,突然眼前一亮,扛着铁锹朝苍树下跑了过去,她认得,那树下黑绿黑绿的是何首乌,且还年岁不小!
她弯腰刨坑,一阵猛虎操作,掘出那根长长草根,小心翼翼放进筐里,起身仰头大笑一声,惊得林中群鸟纷飞,而后拍了拍屁股朝山上爬去。
一路飞奔回了山庄,楚靖扎进伙房中便开始一通倒腾。现下已是过了子时,庄中夜深人静,她担心林翊睡下无法喝药,便搬了凳子坐在炉旁,手里蒲扇摇得虎虎生威。
但她已是叁天未曾合眼,眼皮不听使唤拼命打架,直到她闻到一股焦糊之味方才惊醒过来。
楚靖慌了神,忙去看炉上药锅,却见黑乎乎的锅底,一汪药水正是咕嘟着翻滚,她心急火燎地伸手抓着锅耳将汤药倒进碗中。
了叁天叁夜力,就熬出来了这么一口黑浓水,楚靖委屈得直落泪,边哭边端着汤碗去找林翊。
到了房前,见里面亮着烛火,楚靖擦了眼泪,轻轻推开房门。
他还在看书,楚靖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手中的汤碗放在他面前,微微一笑:“快喝了。”
见状,林翊合了手中文书,皱眉望着碗中黑乎乎的汤药未有动作。
“是补药。”楚靖端过汤碗吹了吹,递给他,“你身子刚有好转,喝了会好些。”
林翊垂眸,看到她伸出的手臂上,伤痕斑驳,顿了片刻,抬手接过一饮而尽。
楚靖盯着他,看他重又垂眸翻书,不由望了眼干干净净汤碗,小心翼翼问声:“林翊,你……好了吗?”
“什么?”闻言,林翊疑惑抬眸。
楚靖指着自己,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林翊,你……可还记得我?”
林翊凝眉,望了她片刻,却是低头翻书:“你不就是那个被我休了又赖着不走的女人吗?”
笑容僵硬,楚靖低了头,泪水止不住得落在碗中,她抬手遮住,却是越落越多。
“哭了?”林翊皱眉,拿开她眼上双手,见她双眸通红,微微动了动嘴角。
“无事。”楚靖匆忙将手抽回,慌乱起身,冲他一笑:“早些睡吧。”
夜色下,楚靖立在院中,抬头望了许久夜空,方才缓缓离去。
江湖不言愁 第一百二十四章为父
林沧海正是盯着棋盘出神,听到房门声响,抬头见她双眸通红立在门外,心中一痛,忙将她扶了进来。
一坐下,楚靖便趴在棋盘上抽泣出声,拂得棋子散落了一地。
见她如此,林沧海心中沉痛,他如何不知她的委屈,也曾数次寻过林翊,但那孩子连他都忘了,他也只能每日不停翻看偏方,搜罗医书,期盼着这孩子快些恢复。
他沉叹一息,拧了把温热巾帕递给她:“是药水,敷在眼睛上会好些。”
楚靖抬头,犹豫了片刻方才接过:“你泡澡的药水?”
“不是,我刚调制的。”林沧海笑然摇头。
娃大了,开始嫌弃他了。
楚靖哼了一声,缓缓将帕子展开敷在眼睛上。
“翊儿之病我也在查看医书,你莫要着急,那孩子说了何话你也莫要在意,他从小便是如此,口是心非。”林沧海叹息一声,剜出一抹药膏,轻轻抹上她红肿手指。
“他欢喜阿竹。”楚靖闭眸,微微缩了缩指尖低声。
“疼了?”林沧海忙歇了动作问声,见她摇头,方才安下心来,“你说的阿竹,可是那个伙房的丫头?”
他也是前几日才注意到那女子。
见她点头,林沧海叹出一口气来:“莫急,许是翊儿刚刚醒来,脑中混乱也属正常,你可知那日在殿堂时,你走后,他就与你现在这般,死活不信你死了。”
“他说死要见人活要见尸,若你当真死了他便随你而去,之后他打探到你落入世子……”
林沧海顿声,抬眸神色不安地望了她一眼。一个女人被俘,该会遭受怎么屈辱,他心中自然知晓。那些日子他几次从浴桶中跳出去要去寻她,奈何行不出几步便栽倒在地,只得派了侍卫跟着林翊。
见她未有反应,林沧海长叹一声:“他独自前去救你,不要命了般,可见他对你,痴心一片。”
“你对她,可曾痴心?”楚靖依在竹榻上,声音冰冷。
闻言,林沧海怔住,清澈双眸染了薄雾:“我年少云游之时,在苗疆遇见你娘,当时她正被人追杀,我出手相救于她,而后一别多年,竟又在大邺遇到了她。”
他顿了一口气,又徐徐道来:“她开了家医馆,是邺城有名的神医,人称‘小医仙’,不过她救人,是用蛊,我与她邂逅很快便成了亲,却对她不甚了解,她去西域时已怀有身孕。”
“为何不阻止她。”
“她与你一般,决定了的事,无人能阻拦,待她回城时,大邺朝中风变,我到师妹飞鸽求书,正值你娘临盆……”
林沧海抬眸,见巾帕下溢出的泪水,垂眸哽咽了声音:“我本想着待风平浪静便寻个理由将你接出宫中,却未曾想失去孩子的她疯了一般,派穆容辞进宫将你偷出,谁知半道竟遇上了人贩子,此后她消沉了好长一阵时日,也与我从此决裂。”
“你就未曾去寻过她?”楚靖拿去眼上巾帕,泪眼朦胧。
“去了,她关了医馆,了无音信,一别多年再相见,她已是琼花宫宫主。”
闻言,楚靖冷笑一声:“你可有与她相邀,索要她身上藏宝图?”
林沧海一愣,而后斩钉截铁摇头:“未有,我听林翊提及,才知她去西域是为了宝藏,多年来我一直云游,便是为了寻你,未曾想缘分竟这般……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便觉惊然,你与她,太过相像。”
楚靖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这永生蛊,是我娘给你的?”
见她这般别扭模样,林沧海失笑点头:“成亲时她拿出两只蛊,一只为永生,一只为断情,她说愿与君永生,盼此生长情,若得背叛,便服断情,她是恨极了我,才会……你莫要怪她。”
“要怪也是怪你!”楚靖瞪眼。
“是是是,怪我……怪我。”林沧海连连点头。
楚靖哼声:“有了永生蛊,岂不就长生不老了?”
若林翊先她一步归了西,留她一人在这世上还有何意义可言。
“并非。”林沧海摇头,“永生蛊本身也有寿命,它虽可让人容颜不老,但若蛊虫到了寿终,便对宿主没了用处。”
“它有多长寿命?”
“百年吧。”
“百年?”楚靖疑惑,“几百年?”
“不多,也就四五百年。”
“什么?!”闻言,楚靖从榻上跳起身来:“若到时林翊老死了,我怎么办,守寡百年?那不成了百年老寡妇了!?”
林沧海摇头朗笑出声:“无事,我看了,林翊体内生有永生子盅,他,应是与你同命。”
听罢,楚靖舒出一口气来,看来他两人是要在一起好几百年了,她有的是时间与他相磨。
“翊儿那孩子,至情至善……”
“是,你那宝贝儿子最好了!”楚靖背过身去,神色不悦地扔了手中巾帕。
“靖儿,爹……不是那个意思。”
他知道,在她面前,他不配称之为“父亲”,但这人生还有多少岁月够他蹉跎,他没有永生蛊,且他这一生已是过了大半,剩下这半辈子里,他只想对她好,为她操劳,做一个父亲该做之事。
“早点儿睡吧。”楚靖晃晃悠悠下了榻,行至房门口时,倏然顿住,搅着袖子侧眸低声:“你哭起来真丑……爹。”
林沧海呆愣在原地,回过神来时,笑然沉息一声,而后又低下头去,拿袖子抹了抺湿润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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